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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喜訊

第一百零五章喜訊

第二日,明玉奉命收拾東側殿。

剛一進門,就見琥珀抱著一張床褥從裡頭出來,目光躲閃,神色慌張。

“你在幹什麼?”明玉喊住她,狐疑道,“東躲西藏,作賊呢?”

琥珀將懷中床褥抱得更緊,垂下頭道:“皇上昨夜酒醉,吐得到處都是,李總管吩咐奴才,趕緊收拾幹凈!”

“是嗎?”明玉的目光朝她懷中一掃,忽然皺起眉來,隻見那床單中露出一角紅艷,似一隻女人的肚兜,絲綢質地,邊角處隱隱一朵芙蓉花瓣。

驚鴻一瞥,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不等明玉看個清楚,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叫喚。

“明玉!”爾晴的手落在她肩上,不由分說,將她扳過身來,笑吟吟道,“明玉,我今日就要出宮瞭,特來向你告辭。”

明玉一楞:“這麼突然?”

“傅恒已回京城瞭,我再留在宮裡,多有不便。”爾晴嘆道,“我不在的日子裡,就靠你照顧皇後娘娘瞭。”

明玉癟癟嘴:“不用你說,我也會照看好皇後娘娘的。”

爾晴笑笑不說話,又與她閑扯瞭幾句,就轉身離開瞭。

等她一走,明玉再轉身,身後哪裡還有琥珀的蹤影。

明玉心事重重的尋至茶房,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要找一個人商量,思來想去,隻有一個人靠譜。

“瓔珞!”

火焰舔吐著藥罐,魏瓔珞坐在一旁打扇,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藥味,她頭也不回地問:“怎麼瞭?”

明玉斟酌瞭半天,最後支支吾吾的說道:“昨夜皇上歇在東側殿,好像寵幸瞭宮女。”

打扇的動作忽地一止。

皇後才剛剛生子,他便寵幸長春宮的宮女,就不能換個時間,換個地方嗎?

剛剛才對弘歷有些改觀,如今反而成見更深,魏瓔珞死死捏著扇柄,面無表情道:“這可是長春宮,皇上看中瞭宮女,怎麼不和娘娘知會一聲?就算你說的是真話,那宮女受到寵幸,今日還不去討封?”

明玉一楞,失笑道:“你說的也對,不過……算瞭,也許是我一時眼花!”

兩人心照不宣,都決定將這件事隱瞞下來。

皇後已經夠苦瞭,沒必要在這個時候還給她添堵。至於這個吃裡扒外的宮女……若是明玉看錯瞭最好,若是沒看錯,她們兩個自會將人揪出來,教她知道能做什麼事,不能做什麼事。

氣氛有些沉悶,魏瓔珞想瞭想,忽然道:“對瞭,剛剛聽娘娘說,皇上已經給七阿哥起瞭名字瞭。”

“哦?”明玉的註意力果然轉移,“什麼名字?”

“永琮。”

永琮……永琮……明玉將這個名字反反復復念叨瞭片刻,忽然高興地跳瞭起來:“哎呀,你知道琮是什麼嗎?”

魏瓔珞當然知道,卻還是笑著搖搖頭,將解釋的機會交給她。

“琮,宗室廟堂之器。”明玉手舞足蹈道,“可見皇上有意讓七阿哥承繼——”

“禍從口出。”魏瓔珞將手一抬,蒲扇擋在明玉的大嘴巴前。

明玉一把奪過她手裡的扇子,一邊給她打扇,一邊不依不饒道:“本來就是!六阿哥的瑢字,乃佩玉相擊之聲,可咱們七阿哥,卻是廟堂之器,孰輕孰重,一目瞭然!”

瓔珞瞪瞭她一眼:“是啊是啊,我忙著熬藥呢,你去別處炫耀吧!”

明玉本想與她一同分享自己的快樂,見她這麼不配合,不由得有些生氣,嘟起嘴道:“你怎麼一點兒都不高興呢?”

“有什麼可高興的?”魏瓔珞意興闌珊道:“娘娘為瞭生七阿哥,險些血崩而亡,太醫都說會有損元壽……”

明玉有些奇怪的看著她:“可身為後妃,有瞭子嗣才能屹立不倒!別說後宮妃嬪,天下女子亦然!”

“若沒瞭性命,縱有潑天的權勢富貴,又有什麼用處?”魏瓔珞沉聲道。

“可、可娘娘不看重權勢地位,隻得瞭七阿哥,便心滿意足瞭!”明玉雖然還在嘴硬,氣勢卻已經弱瞭許多。

“女人也是人,不論到瞭什麼時候,自己的性命才最要緊。”魏瓔珞笑道,“娘娘福大命大撐過去瞭,若撐不下來,留下一個沒娘的孩子,能在紫禁城好好活下去嗎?那些為瞭生孩子不要命的,都是傻瓜。”

有喜的,可不止長春宮。

數月後,富察府。

“額娘。”傅恒走進大廳,“什麼事,這麼急著找人叫我回來。”

因皇後久病不起的緣故,富察夫人哭瞎瞭一隻眼,雖日日敷藥,但至今也隻能迷迷糊糊看見一點人影,她向對面的影子伸瞭伸手:“傅恒啊,一個天大的喜訊,你知道瞭,也一定高興極瞭。”

傅恒忙上前握住她的手:“什麼好消息?”

一直都是壞消息多,富察夫人已經很久沒笑得這麼開心過瞭:“你媳婦兒終於有孕啦!”

傅恒臉上的血色在瞬間褪得幹幹凈凈。

富察夫人眼睛不好,沒有察覺到他身上的異樣,依舊拉著他的手道:“皇後娘娘身體痊愈,又有七阿哥深受聖眷,額娘不擔心別的,就擔心你,如今額娘可放心啦,爾晴可真是咱們傢的大福星!你要好好照顧爾晴,萬不可怠慢瞭她!”

“……是。”傅恒咬牙道,眼中充滿深惡痛絕。

等從大廳出來,傅恒不作停留,飛快沖進爾晴臥房內,陽光正好,爾晴倚在雕花窗旁繡花,飛針走線,一朵並蒂蓮在繡繃上漸漸成型,忽然一隻手從旁邊伸過來,一把抓住她持針的手,將她從椅子上拽起來。

映入眼簾的,是傅恒怒不可遏的面孔,他沉聲道:“這個孩子是誰的?”

爾晴笑瞭起來,如同新婚夫妻之間做遊戲的嬌憨語氣:“你猜。”

傅恒懶得跟她打機鋒,將她的手腕握得嘎吱作響:“我再問你一遍,這孩子是誰的?”

手腕劇痛,爾晴卻笑得更歡:“人人都說富察傅恒聰明絕頂、手段厲害,年紀輕輕便進瞭軍機處,是皇上一等心腹大臣,前途無可限量,我看全是虛妄之言,自己的妻子懷孕,都不知是何人所為呢!”

“你!”傅恒氣得渾身發抖。

爾晴一把甩開他的手,滿不在乎道:“你可以寵愛婢女,我就不能琵琶別抱嗎?”

她忽然不說話瞭。

隻聽鏗的一聲,傅恒拔下墻上長劍,他屋子裡的劍可不是裝飾品,即便是裝飾品,落在他這樣的勇士手裡,也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兇器。

爾晴警惕地看著他:“你想做什麼?”

“富察傢百年清譽,額娘一腔希望,不能毀在你的身上。”傅恒眼中血絲密佈,將手中長劍往她面前一丟,“我不殺女人,你自己動手吧!”

長劍落地,發出清脆聲響。

爾晴看瞭眼地上的劍,塗抹著朱丹的唇向上一勾。

“原來再寬容的男人,都不能允許妻子紅杏出墻啊!可惜,你殺不瞭我,我更不會自殺,因為……”繡花鞋踐踏過劍身,爾晴一步一步走到傅恒面前,眼神充滿戲謔與得意,“這個孩子,他姓愛新覺羅!”

傅恒當場石化。

爾晴還不肯放過他,繼續說:“你聽清楚瞭,我懷的是龍種,是天子的血脈,你敢動一根手指,頃刻大禍降臨!”

“不!”傅恒搖搖頭,臉色雪白道,“皇上不是欺辱臣妻的人!”

“皇上不是,我是啊!”爾晴打破他最後的希望,殘忍笑道,“為瞭尋找良機,我可費勁兒瞭!”

傅恒終於忍受不瞭,一把扼住她的喉嚨,咬牙切齒道:“你為什麼要設計皇上,為什麼要這麼對富察傢!”

“咳!”爾晴咳嗽一聲,毫不畏懼的望著他,大笑道,“富察傅恒,你是眾人眼裡的翩翩公子,天下女人最想要的好歸宿,就連瞭不起的魏瓔珞,都被你迷得神魂顛倒!可我就是要你忍屈受辱、痛苦煎熬,每一次跪倒禦前,你都會想起這件事,每一次獲得晉升,你都要想一想,是不是用妻子換來瞭頂戴花翎!你恨我,卻不能殺我,你厭惡這個孩子,又要一輩子養著他!哈哈哈哈!好笑,太好笑瞭!這個主意,我真的想瞭好久,是不是特別有趣啊!”

看著笑若癲狂的爾晴,傅恒反而慢慢松開手指,後退一步,離她遠瞭一步,滿目厭惡道:“你不光惡毒,還是個瘋子!”

惡毒二字,點燃瞭爾晴心底的酸楚與怒意,叫她五內俱焚,真如瘋瞭似地撲過去:“對,我就是個瘋子,被你和魏瓔珞兩個人逼瘋的!富察傅恒,這就是你羞辱我,所要付出的代價,終此一生,你都別想擺脫我喜塔臘爾晴!”

傅恒一把推開她,用極陌生的眼神盯她許久,仿佛第一次認識她,又仿佛從來不認識她。

“傅恒,你去哪?”爾晴重新站穩之後,朝他喊道。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傅恒不理,頭也不回的沖瞭出去。

“你怎麼跑瞭,你害怕瞭是不是?你回來啊,回來看看我,看看你的孩子啊,哈哈哈哈哈!!”爾晴在傅恒身後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後嗚嗚哭瞭起來。

哭瞭片刻,她抬手一擦淚水,既然沒有人關心她,沒有人愛護她,沒有人為她擦拭眼淚,她為什麼還要哭?

“我在宮裡過著卑躬屈膝的日子,忍耐瞭六年,期盼瞭六年,以為等到溫潤良人、錦繡前程,最終落得孤衾寒枕、形單影隻,這樣的痛,憑什麼我一個人來受?”爾晴望著傅恒離開的方向,冰冷的淚水幹涸在臉上,她慢慢笑道,“富察傅恒,你的痛苦,不過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