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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放心不下 自找苦吃

這一次,消息傳進去沒過多久,裴行儉便步履匆匆的走瞭出來,看見阿成的眼色,神情才微微一松,卻又皺起瞭眉頭。

王君孟打量著裴行儉的臉色,上前行瞭個禮。裴行儉看見他,有些意外的挑瞭挑眉,還禮之後便問道,“王明府,你是在等麴都督”

王君孟點頭,“世子有文書讓都督過目,朝廷有消息,不日便會對百濟用兵。”

裴行儉會意的微笑起來,“原來如此,請明府回去轉告世子一聲,他的高情厚誼行儉不敢或忘,定然有厚禮回贈。”

王君孟頓時滿臉都是苦笑,擺手道,“此話還是長史親自相告才好,下官不敢置喙,不敢置喙。”說著又端端正正作瞭個揖。

裴行儉嘿然一聲,舉手告辭而去。王君孟站在原地呆瞭半晌,真要傳瞭這句話回去,說不定又會把玉郎惹火瞭,可是不傳怔忪間,身後已傳來一句,“王明府,都督請您進去回話。”

王君孟忙收攏心思,跟著出來的隨從一路低頭走瞭進去,眼角瞟到瞭那後院的花木,也是暗暗吃驚,待到瞭亭中,向麴智湛行完禮抬頭看時,心裡更是一凜:不過數月不見,麴智湛似乎老瞭許多,此刻氣色更是灰暗。他不敢多看,忙低頭笑道,“不知都督可曾看過文書”

麴智湛淡淡的道,“你在我面前還要弄鬼你是哪裡得罪瞭玉郎,讓他支著你到這裡來吹瞭半日風”

王君孟苦著臉道瞭聲,“伯父明鑒,都是小侄太不謹慎。”他可不就是幸災樂禍的時候大意瞭些,讓麴玉郎看瞭出來,若不在這外面白轉半日,還要轉得像模像樣,不知他又會想出什麼法子來捉弄自己。

看著王君孟頗有些沙塵的衣袍頭發,麴智湛的嘴角露出瞭一絲笑意,玉郎從小便是半點不吃虧的性子,若是有人惹瞭他,他無論等上多久,必要還以顏色才甘心。這世上讓他吃瞭虧卻又無可奈何的,除瞭長安那幾位宗室,大約便隻有裴守約瞭。隻是想到後者,他的臉色不由慢慢又沉瞭下來,半晌才道,“大郎,依你之見,這裴長史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王君孟吃瞭一驚,思量瞭片刻還是老老實實道,“請恕君孟愚鈍,雖然長史來西州已有七八年,君孟卻實在看不透他,也不大敢近他,他究竟如何,隻怕也就是玉郎能說出個一二來。”

麴智湛緩緩點頭,“正是,莫說你,老夫何嘗曾看透過他圓則滑不留手,方則寸步不讓,莫說那些人不放心,老夫也實在有些不能放心”

王君孟心頭已猜出瞭幾分,眼見麴智湛悵然若失的神色,大著膽子道,“君孟曾聽玉郎說過一句,天下無事,何必自擾。有都督多年的恩義,有長史與玉郎的交情,麴氏基業在西州定然無憂,都督不必掛懷。”

麴智湛嘆瞭口氣,“你們都想得太過容易,我是怕裴守約對麴氏動手麼我是怕那些人不知死活惹到他的頭上,若是沒有一個人能在中間轉圜”他若有所思的看著王君孟,“大郎,你大約是不會再回長安的,伯父隻求你兩件事,一是若是日後兩邊真起瞭沖突,你要盡力從中說合說合。”

王君孟忙點頭,“君孟定然盡力而為。”此事其實不必麴智湛吩咐,他的妻子姓麴,母親姓張,祖母姓祇,便是想置身事外也絕無可能。

麴智湛沉默瞭片刻又道,“還有敏娘,日後請你也照看她一些。”

王君孟這一驚非同小可,幾乎原地蹦瞭起來,擺手不迭,“此事萬萬不可”這個女子也是能惹的別人不說,若教玉郎知道自己背著鏡娘做瞭此事,隻怕自己想留個全屍都難。

麴智湛瞪瞭他一眼,“你想到哪裡去瞭我隻是擔心她這般容貌身傢,又無依無靠,日後萬一有兇橫無良之徒打她的主意,那些婦人莫看此刻一個比一個急切,哪一個是真心能為她著想的原是麴傢耽誤瞭她,你便看在我和玉郎的份上,若真有那一日,盡力幫她一把便是,哪怕是傳個信橫豎,她日後會有位義兄叫裴行儉”

王君孟先是松瞭口氣,隨即又吃瞭一驚,怔瞭片刻才道,“君孟遵命。”還想再問幾句,卻見麴智湛臉上已露出瞭疲憊之色,他不敢多說,忙行禮告退。在院門外呆立瞭片刻,回頭看瞭一眼,見四下無人留意自己,忍不住嘿嘿兩聲,搖瞭搖頭裴守約竟然也有走眼的時候

此刻,在曲水坊裴宅的外院書房裡,麴崇裕卻笑得比王君孟歡暢肆意瞭許多,幾乎沒笑出眼淚瞭,好容易才忍住瞭,指著裴行儉道,“原來你裴守約也有走眼的時候”一語未瞭,又哈哈大笑起來。

裴行儉淡淡的看著他,“此言怎講你又怎知我走瞭眼”

看著裴行平靜的面孔,麴崇裕心裡一驚,笑聲頓時歇瞭下來,“你難道不是覺得那敏娘身世可憐,處境堪憂,才說願意做她義兄”

裴行儉悠然道,“說出來不怕你惱,我是覺得都督著實不大容易罷瞭,他明明是被那些西州人算計瞭,卻偏偏覺得是自傢對不起他們,既然他非要裴某應瞭他才能安心,我又怎能不順著他一些兒”

麴崇裕一呆,想拍案大叫一聲“就是如此”卻又覺得好生無趣,怔瞭半日才道,“你倒是看得明白這些西州高門,旁的不會,算計人心倒是絲絲入扣。以那祇氏的傢世,便是要做麴傢的媵妾,又算得瞭什麼卻說什麼著實不願給傢父後宅添憂,不願讓傢母心裡難受,不願令朝廷心生顧忌不但不要名分聘禮,倒是拿著自己的身傢幫著傢父照顧親族、招待友朋,打點得面面俱到,等我來到西州時,傢父對她的歉疚憐惜已深,卻不知這十年裡他有意無意給祇氏的照顧,隻怕十個媵妾也拿不到”

“那敏娘便是照著這個路子給我備下的,張氏孤女,無依無靠,命格奇異,哼,拿著這篇混話糊弄傢父也就罷瞭,還要騙到我的頭上來有些話我不跟傢父挑明,是懶得為瞭身外之物傷瞭他的心。隻是也不知怎地,傢父平日那般深沉明銳,偏偏於此事上竟是看不明白,我越是不待見那敏娘,他竟越是愧疚於心,仿佛真是我耽誤瞭她,如今好容易有你看著似乎能接手依我說,過幾年,你若真當瞭這勞什子的都督,拿些錢把她打發得遠遠的罷,此女難纏得很”他臉上露出瞭毫不掩飾的鄙夷,卻到底還是收住瞭口。

裴行儉若有所思的點瞭點頭,“命數之事倒未必是胡言,張娘子的面相的確不好,祖蔭豐厚,卻命數畸零,我竟是很少看到這種面相,命與運背,時與心違。說是薄命之人,也毫不為過。”

麴崇裕感興趣的挑起瞭眉頭,“真是如此不錯不錯好得很”

裴行儉有些詫異的看瞭他一眼,突然笑瞭起來,“你竟是在她手裡吃過虧”

麴崇裕臉上頓時浮現出瞭幾絲可疑的紅色,正要矢口否認,停瞭片刻還是冷冷道,“不過是曾經走眼而已。”若不是自己對這些婦人到底存著戒心,若不是雲伊那傻丫頭誤打誤撞,他還真會以為這女子是身不由己。

裴行儉搖頭笑瞭笑,“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是常事。你若不說,我也難免如此做想。”

麴崇裕隨意點瞭點頭,突然回過神來,目光銳利的盯向裴行儉,“你適才不是說你不曾走眼,隻是覺得傢父不容易麼”

裴行儉滿臉無辜的攤瞭攤手,“我何嘗說過我不曾走眼適才我隻是問你,你如何知道我是走眼瞭。今日我不過喝瞭一杯茶,聽她說瞭一句話,雖然覺得此女有些矯揉造作,卻哪裡能知道她究竟心性如何”

麴崇裕狠狠的瞪瞭他一眼,冷笑道,“我還當你真是個明察秋毫的,若是別人也就罷瞭,如今你認瞭這位做義妹,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收場”

裴行儉沉吟瞭片刻,笑道,“放心,自有人來替我收場。”

麴崇裕的目光頓時變得警惕無比,上下打量瞭裴行儉幾眼,“你休想”

裴行儉一怔,哈哈大笑起來,正要說話,卻聽門外傳來瞭一個熟悉的聲音,“你們在談什麼,這個笑完那個笑的,說出來給我們聽聽,也讓我們高興高興,”門簾一挑,琉璃探瞭半個頭進來,帶笑抱怨道,“今日午間那頓飯,險些沒把我憋壞瞭,正要些笑話兒好開胃。”

裴行儉站瞭起來,“也沒什麼,你好些瞭麼好端端怎麼咒自己生病”

琉璃笑道,“不是你說的,若是到瞭日落前兩刻還未歸傢,就讓阿成找個借口叫你出來我看世子也在等你,橫豎我喝酒喝急瞭,好些人都知道,這借口最是現成。喝瞭酒臉上自然要發熱的,不過實話實說罷瞭,哪裡咒瞭自己對瞭,麴都督留你這麼久,難不成也是要送你美人兒”

裴行儉還未開口,麴崇裕已淡淡的道,“大娘果然神算,不但是美人兒,而且是西州第一美人兒。”

琉璃一怔,搖頭笑道,“我不信。”

麴崇裕一挑眉頭正要開口,琉璃突然對他笑瞭笑,回頭大聲道,“雲伊,雲伊,你快過來,世子說這西州有個女子生得比你美”

雲伊原本便在另一邊的屋裡佈置碗碟,聞聲噌的一下便躥瞭過來,滿臉都是好奇,“什麼女子真的生得很美”

麴崇裕愕然看著琉璃,又看瞭看雲伊,一時不知如何接話才好。

裴行儉也一本正經的點瞭點頭,“正是,因今日麴都督鄭重相托,我便認瞭一個美貌女子做瞭義妹,答應瞭都督盡力為她找尋個良人,玉郎一聽竟是喜出望外,適才我還聽聞玉郎與我那義妹頗有些淵源,對她瞭解極深,正想問問雲娘,你可知此事的首尾”

雲伊的臉頓時沉瞭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