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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天機人算 如夢初醒

臘月初六,原是西州人開始去城北寺廟施舍香油錢帛、領取驅疫香藥的日子,可當白三郎一瘸一拐的跟在裴行儉身後走進都護府之時,卻再也沒有人記得兩日後的臘八節瞭。

人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隻是白三郎頭上隱隱透著血跡的佈帶,和那張宛如被霜打瞭般的喪氣面孔,卻讓他們不得不相信,那個昨日還在到處嘲笑裴長史故弄玄虛、信口開河的小霸王,竟真如裴長史所料,遭上瞭血光之災

白三郎倒也罷瞭,無人敢觸他黴頭,這一日午前,裴行儉的另外五個庶仆卻成瞭都護府裡的最忙碌的人,一刻不停的有人來找他們去做各種事情,卻每每一出門便被拉到瞭一邊,“你們那白三,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幾人的表情卻一律是驚魂未定外加茫然無措他們也很想知道白三到底是怎麼回事好不好昨夜睡覺前還拍案飲酒、仰天大笑,就差指名道姓的大罵一墻之隔的裴長史是胡說八道,可早起時便成瞭這副頭破血流的德行回頭看瞭看門簾低垂的長史房,他們嘆氣的聲音比旁人更是復雜三分。

長史房裡,裴行儉緩緩放下瞭手裡的書卷,微笑著看向白三郎,“你今日身子不爽,我這裡橫豎無事,不如你回去歇息兩日,等頭上好些瞭再來便聽差便是。”

白三郎一張原本有些黑紅的臉頓時漲成瞭豬肝色,“長史當我白三是何等人說的話難不成還能吞回去白三日後這條命便是長史的頭上破些算什麼就是腦袋掉瞭半邊也要當完差再去躺屍”

裴行儉笑著搖瞭搖頭,“此言差矣,那個賭不過是我與你開個玩笑而已,裴某原是有心提醒你一聲,卻是話趕話的才說瞭那些,你又何必太過當真”

白三郎臉色變得異常肅然,“白三雖是粗人,也絕不敢拿那種毒誓當玩笑裴長史你心存仁厚,白三再沒心肝,也是感激不盡的”

裴行儉無奈的笑瞭笑,“既是如此,你腿找張胡床坐下便是,有差事我再吩咐你。”

白三斷然搖頭,身子倒是站得更直瞭一些。

待到午前,都護府衙召集諸位官員雜役發放面脂澡豆香藥等應節之物,府中的雜役庶仆都擠到瞭對著正廳的雜務房裡,白三郎一進門,屋裡便靜瞭一靜,有和他極相熟的人大著膽子問瞭一句,“三郎,你這頭上”

白三郎冷冷的看著他,“夜裡跌瞭一跤,有甚麼好問的”

屋子裡更是一片肅靜,待白三郎離開,議論聲才嘩的響瞭起來那位裴長史竟是半點也沒有算錯,白三郎當真是因腿腳不利在第三日上招來瞭血光之災可誰不知白三腿腳功夫瞭得居然會在自己屋裡摔得頭破血流,這不是劫數是什麼

正議論得火熱,突然有人叫瞭一聲,“裴長史”

眾人轉頭去看,隻見一身墨綠色襴袍的裴行儉,從對面的主廳裡走瞭出來,步履從容神態舒緩一如往日,然而屋裡每個人都不由自主的閉上瞭嘴,默然目送著他緩步走遠,隻覺得那個身影裡,突然間多瞭一種說不出的高深莫測。

都護府偏廳的門口,錦簾被挽起瞭一半,麴崇裕也在看著裴行儉的背影,目光有些怔怔的,“白三適才真是當眾這麼說的”

他身後站的小吏低聲的回瞭個“是”。

“那你私下問過他沒有”

小吏臉色也變得有些古怪起來,“小的跟在他後面出去,立時便尋機問瞭,白三卻道他頭上的傷乃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教我不要再問。”

麴崇裕沉吟瞭片刻才接著問道,“那我吩咐他做的事呢”

小吏低下瞭頭,小心的回道,“白三跟小的道,他原本是想盡心盡力完成世子吩咐之事,可是如今既然立瞭毒誓,實在不敢再冒犯裴長史,請世子任意責罰,他絕不敢有怨言。”

麴崇裕眉頭頓時皺瞭起來,“什麼毒誓”

小吏忙道,“小的也是今日才知,初三那日裴長史不但說白三會有血光之災,還跟白三打瞭一賭,道是白三若是平安無恙,他在西州一日,白三便可領著庶仆的錢糧,任做什麼他都再不過問;隻是白三若真是遭瞭血光之災,也須如實告訴大夥兒,這血光之災到底是如何而來,省得旁人疑心是他弄的鬼。”

麴崇裕不由一怔,這賭約來得好生奇怪小吏已接著道,“白三當時便滿口答應,又怕裴長史反悔,拿話擠兌瞭裴長史幾句,裴長史便發瞭個毒誓,他若是言而無信,日後便教他做白三的仆從白三自然也賭咒發誓,他若是做不到,便把自己這條爛命給裴長史。如今看來,也不知怎麼地”

麴崇裕斷然道,“不必說瞭”

小吏唬瞭一跳,頓時低眉斂目的一聲也不敢吭。

麴崇裕長長的出瞭口氣,“我知道是怎麼回事瞭,你不必再去問白三,暫時也莫理會他,隻是從今日起,裴長史那邊有任何動靜一定要詳細回報給我,我若早知”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追問道,“裴長史的確是一見白三便打瞭這個賭”

小吏忙點頭,“小的問得明白,確是如此”

麴崇裕揮瞭揮手,待到小吏退瞭出去,才抬眼往外看去,裴行儉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轉角處,他卻依然盯著那墻角出神。良久之後,屋裡裡才響起一聲低低的自言自語,“我知道不奇怪,他怎麼能知道難道這世上,當真有神算之術”

“這世上哪有什麼神算之術”

琉璃望著眉飛色舞的安十郎,隻覺得有些好笑,“隻怕不過是碰巧吧”

安十郎眼睛都睜圓瞭,“哪裡是巧守約的便本事你竟不知,他能算天文歷數,能連算十八次藏鉤,這一回算出這白三有血光之災又算得瞭什麼想那初五夜裡,我不正是去你們府裡喝酒瞭麼那一日天氣甚好,又無刮風下雨,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摔成那樣可見是命數裡有這一劫”

琉璃卻聽得有些納悶,“什麼十八次藏鉤”

安十郎更是驚訝,“你竟不知咱們在涼州城外遇到守約那次,他剛剛跟人賭過藏鉤,用三枚銅錢連算瞭十八次,沒一次算錯那米大郎是何等囂張跋扈的人物,對守約也敬得什麼似的,隻怕對麴都護,對昔興亡可汗也不過如此瞭。”

裴行儉還能算這個琉璃難以置信的搖頭笑瞭笑,安十郎嘿瞭一聲,笑道,“你難不成還想替他瞞著今日臘八節,西州人便是去廟裡請香藥、領臘八粥時都在議論守約,也不知是商隊裡誰嘴快,他一連算對十八次藏鉤之事也被傳得沸沸揚揚,我聽著時已是連贏瞭四十八次瞭,過兩日還不知會是贏多少”

這西州當真是太小,統共才不過一萬多人,有個風吹草動便全城皆知,想來如今裴行儉早已化身為西州城嶄新出爐的神棍瞭吧琉璃越想越是忍俊不禁。

安三郎卻回身拿瞭一個小小的皮袋在手裡,“按說今日沐浴的香藥,自己去寺中請才算心誠,隻是你怕人多擁擠,我便代你請瞭一些,你回去和守約也一人用上一包才好。”

琉璃倒也知道,西州人大多篤信佛教,當年玄奘西去取經之時,便是與當時的西州之主、高昌國王麴文泰結拜成瞭兄弟,如今西州城裡最大最豪華的建築並非都護府,而是城北的那一片寺廟,平日裡香火旺盛,四方信徒來往不絕,臘八節前更是人山人海。而西州人臘八沐浴用的香藥,取的是祛除萬病、洗滌罪障的意思,當下便笑著接過瞭,“多謝表兄。”

安十郎笑著擺手,“這算什麼,倒是你送的這幾瓶面脂當真是好東西,外頭一緡錢一瓶都買不到,你阿嫂定然歡喜。”

琉璃不由有些意外,“這些面脂難道外面還有賣的”不是隻有都護府有麼

安十郎笑著嘆氣,“自然有賣,隻是少有罷瞭,麴世子虧得不行商,他若做起買賣來,隻怕這半邊西州城的店鋪都會歸瞭他。”說著又感嘆瞭一番麴玉郎如何目光精準,幾次讓安傢帶的貨品物件,都轉手一變便賣瞭高價,又如何讓西州工坊的出品越發出色

琉璃聽到麴崇裕的名字便有些沒好氣,更不愛聽人誇他,忙換瞭話題,“如今雕版已出來幾塊”

十郎笑道,“如今已出來七塊雕版,大概再過六七日便全能得瞭,這三塊也雕得越發好”說著便出去拿瞭幾張進來,果然比先頭幾塊更顯精致圓熟。

琉璃看瞭半晌,嘆瞭口氣,今年是來不及瞭,如今這版式隻能算是簡潔大方,其實還完全可以帶上畫圖裱上絹帛,定然比宮裡發放的歷譜還要雅致也可以用普通紙張配上帶圖畫的歷註,讓不識字的人也能看得懂她又問瞭些裝訂之事,出瞭兩個主意,這才拿瞭香藥包回到傢中,裴行儉正在東屋裡寫字,聽見琉璃回來,放下毛筆走瞭出來,“十郎那邊雕版可是出來多半瞭”

琉璃笑道,“你又算出來瞭你這兩日裡又在耍什麼滑頭,卻一聲也不吭,倒讓我適才聽得一頭霧水”

裴行儉笑道,“你是說那位白三之事此事有什麼好說的此人一看性子便是桀驁不馴,吃不得激,那日剛搬到後罩房又是四處打量,目光看的地方都不對頭。我便知他打瞭什麼主意,索性激他跟我打瞭一賭,又讓他得意瞭兩日,到最後一晚才讓他栽瞭個跟頭。”

琉璃聽得有些莫名其妙,忙道,“什麼不對,怎麼栽跟鬥”

裴行儉笑道,“我少年時性子頑劣,在崇文館時常翻墻入館的捉弄人,自然看得出來,那白三腿上似有功夫,目光打量的又是上房跳墻的落腳之處。想來麴崇裕巴巴的送瞭這幾個庶仆過來,打的便是這探聽虛實的主意吧因此我才讓他們給十郎送信,約十郎初五晚上過來喝酒議事。白三頭兩夜已經試著跳墻入院,還十分小心,我都沒理他,到瞭初五夜裡,他竟是直接過瞭墻,阿成這才在他的幾個落腳處都抹瞭些油,又故意驚瞭他一回,他慌張之中跳墻回去,腳上打滑,自會摔個頭破血流”

原來是這麼回事琉璃不由啞然失笑,“你倒是膽子大,若他不過來,你又能如何他若是換瞭地方過墻,你豈不是也落瞭空”

裴行儉搖頭一笑,“他那種膽大莽撞好逞強的性子,怎麼可能不過來至於換地過墻,一則合適的落腳之地原不是倉促間找得到的,二則阿古已經在墻那邊等著他瞭,他那三腳貓的功夫,讓他有血光之災有何難處倒是讓他心甘情願聽我差遣,還值得算計一番。”

琉璃疑惑的看著他,裴行儉便又笑著把打賭之事說瞭一遍。

讓人心甘情願往坑裡跳,跳完瞭還覺得是自己對不住裴行儉琉璃突然有些同情白三:好端端的做啥不好,要跟裴行儉打什麼賭想瞭片刻又問,“我今日還聽說你曾與人打賭藏鉤,那又是什麼道理”

“藏鉤”裴行儉想瞭想才笑瞭起來,“原來是那一回其實也沒什麼,所謂卦象,自然是要算的,但真正算的,乃是人心,須知每個人緊張、恐懼、歡喜之時,都會有蛛絲馬跡可尋,以算卦為名,言語試探,便不難看出些端倪。真正算卦推象是極耗心力之事,我相人尚算有所心得,於此道上卻不過是初窺門徑而已,哪裡便能百算百中瞭”

也就是說,都是騙人的琉璃無語的看著裴行儉,半晌才嘆瞭口氣,“我會記得永不與你打賭。”

裴行儉哈哈大笑起來,“又說傻話瞭,你還能輸什麼給我”

琉璃忍不住也笑瞭起來。

接下來幾日都是風平浪靜,隻是琉璃在長安時便托安傢幫她買瞭一車漆器隨商隊而行,如今已是發賣完畢,安十郎送瞭兩百多緡過來,除交給十郎運貨的費用外,倒也得瞭三成多的利,琉璃頓時覺得手頭寬裕起來,又到市坊裡淘瞭若幹玻璃器皿、簾幕錦褥等物,將上房仔細佈置瞭一遍。裴行儉便笑她,“你也太勤快瞭些,我如今每日回傢,都覺得自己走錯瞭院子。”

轉眼到瞭十二月十七日,琉璃起瞭個大早,裴行儉在院裡松散過筋骨回來,隻見她已穿得整整齊齊的坐在食案前出神,不由有些好笑,“你擔心什麼那歷譜十郎不是拿過來給咱們看過瞭麼比敦煌出的尋常歷譜強得何止一星半點”

琉璃笑瞭笑,心知他說的都是實情,可此刻的心情卻有些像交瞭畢業作品等著老師檢閱,不聽到一個明明白白的答復,怎麼也安心不下來。

裴行儉拿她無法,隻得看著她吃過早點,又叮囑瞭幾句,才搖頭一笑,挑簾出門而去。外院門口,六名庶仆早已恭恭敬敬的等在一邊,見裴行儉出門,齊聲問瞭句安。白三頭上已換成瞭尋常的胡帽,神色最為恭謹。

一行人從曲水坊步行到都護府衙,不過短短一裡來路,路上竟走瞭兩盞多茶的功夫,莫說以前見面不過遠遠一拱手的同僚,便是尋常西州百姓,看見裴行儉也多是笑著上前行禮,轉頭便竊竊議論起來:這位裴長史昨日又算出一位張參軍丟的官倉鑰匙是在西方有水處結果卻是上衙前落在瞭府衙西邊的湯餅鋪中;而幾個主簿玩笑著想難為他一把,卻也被他掐指一算便道是匪正之相,讓他們莫開玩笑,頓時讓那幾個都傻瞭眼自是說者津津有味,聽者嘖嘖有聲。

白三幾個聽得一兩句議論,腰桿不由挺得愈發筆直,裴行儉卻依然與平日並無兩樣。待到瞭衙中,迎面卻看見大隊的雜役正嘻嘻哈哈外走,領頭的正是高昌縣令王君孟。裴行儉不由有些詫異,回頭便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白三嘿嘿一笑,“年年此時都是如此,要去那欠瞭租庸的人傢催繳一次,也不過是做個樣子。如今這西州欠租庸的人傢十戶裡隻怕有八九戶,但凡不是太出格的,躲一躲求一求也便過去瞭。誰叫咱們西州地少正經按制去交,一傢人難不成喝西北風去”

裴行儉回首看著那一群人的背影,默然片刻,這才回身進瞭自己的屋子。他這長史並無分管之事,論理原該總掌西州政務,調度諸位官員,隻是西州都護府卻一如既往,眾人有事依然直接向那幾位身為麴都護幕僚的主簿回稟,裴行儉也就成瞭全府最閑的一個人。他也不以為意,成日便在屋裡看書寫字,隻是最近這幾日,倒也有人上門來閑談幾句,或求一字,或言一惑,裴行儉都是溫言相對。隻是不知怎地,在眾人眼裡,他的溫和淡遠裡卻似乎多瞭幾分深不可測的味道。

這一日午時未到,原該帶著衙役在西州城中催繳欠租的王君孟卻匆匆的回瞭府衙,直奔麴崇裕的屋子而去。司倉參軍張高正在屋裡回話,看著麴崇裕淡漠的臉色,背後汗水已打濕瞭一層中衣。

見到王君孟臉色異樣的快步走瞭進來,麴崇裕這才揮瞭揮手,張高如蒙大赦的退瞭出去,回頭看瞭看麴崇裕的屋子,臉色變得有些沉鬱不就是裴長史幫自己找到瞭鑰匙時自己感激瞭他幾句麼世子至於這般給人臉色看

屋裡的麴崇裕也皺起瞭眉頭,“到底出瞭何事”

王君孟把手頭一個卷冊放到瞭他面前的案上,“你自己看看。”

麴崇裕打開隻看瞭兩眼,臉上不由露出瞭驚訝之色,“明年的歷譜這才什麼時辰哪裡賣的”

王君孟語氣有些沉肅,“是安傢的店鋪在賣,隻說是從長安帶來的,今日一早便開始賣瞭,我去時說是已賣瞭半屋子,多是去庭州和敦煌的行商買去的,如今那店鋪門口便如寺廟前一般熱鬧,三百文一本,人人都在搶。”

麴崇裕打量著手中的冊子,點頭道,“此時出的歷譜,又做得如此齊整,三百文的確便宜,這字也太俊瞭些,紙也是好的”突然間反應瞭過來,抬頭看著王君孟,神色裡頗有些震驚。

王君孟重重的吐瞭口氣,“你也看出來瞭這是益州黃麻紙那一車紙,安傢竟拿來做瞭歷譜”安氏帶的貨物在城下便是查驗過的,哪裡有什麼歷譜想到前幾日安十郎的那幅恭恭敬敬卻胸有成竹的模樣,他忍不住冷笑瞭一聲,“難怪那次我故意試探安十郎幾句,他隻道不必麻煩你我,他已有法子處置這些紙張,原來竟不是托詞我隻是想不明白,便算他在長安時托人算出瞭明年的歷法,這才半個月光景,怎麼能找到那麼多人抄出來你看看這字跡,隻怕你我都寫不出來,我特意多看瞭幾卷,竟然每卷歷譜上的字跡都是一般的出色”

麴崇裕目光銳利的翻動著歷譜,突然道,“不是寫的”

王君孟奇道,“怎麼不是寫的難不成還是變出來的”

麴崇裕把歷譜往他手上一遞,“你仔細看看,絕不是寫的。”

王君孟自打拿到歷譜,認出是益州黃麻紙來,就有些心亂,此刻定神細細的看瞭幾眼,頓時也發現瞭異樣,那字跡雖然漂亮,筆鋒卻太過齊整幹凈,的確不大像是寫出來的

麴崇裕拿起自己的印章啪的一聲在紙上印瞭下去,丟到王君孟跟前,“所有的歷譜,都是這般印出來的”

王君孟愕然看瞭看那張蓋瞭陽文大印的紙,又看瞭看歷譜,脫口道,“若是如此,那要花多少功夫,又上哪裡找那麼大的玉石來刻要花多少工夫”

麴崇裕眉頭緊鎖,沉吟良久才長嘆瞭一聲,“我怎麼就從沒想過可以用這種法子安傢能在半個月內刻出來,怎麼會是用玉石多半是木頭用這種法子,做一本兩本自然不合算,若是做幾百本幾千本來,卻比用手抄強瞭多少去這卻是提醒瞭我咱們也可以用這法子來做書做譜,倒是一條絕妙的生財之道”

王君孟奇道,“你也要印歷譜來得及麼”

麴崇裕冷冷的瞟瞭他一眼,“今年哪裡來得及雖然此事的確是有些可惜,看在安傢想出瞭這般絕妙的主意,今年便由他去”說著挑眉笑瞭起來,“至於我要印的,乃是佛經”

王君孟不由也連連點頭,如今的佛經,薄薄的一本便要一兩貫錢,西州人又最是信佛,有些人傢便是忍饑挨餓也要買本回去供奉,安傢可以用三百文來賣這歷譜,想來做成木頭字印也不會太過困難,若是能印出幾百上千本佛經來,其中利潤可想而知

他正想點頭,卻見麴崇裕猛的又抓起瞭案幾上的歷譜,臉色慢慢的變得鐵青。王君孟忙道,“怎麼”

麴崇裕“啪”的一聲將歷譜拍到瞭案幾上,聲音冷得滲人,“我們都被裴守約騙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