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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九章 寵愛(下)

十一娘聞言大驚:,“出瞭什麼事?”,幾個來做客的孩子裡,最大的十四歲,最小的不過十歲,都出身名門望族”是傢族精心培育的後輩,不僅受到良好的教育,而且跟出仕的父輩寓居燕京,耳濡目染,比一般的孩子更有見識,就是徐令宜提起,也會贊揚一聲。三人行,必有我師。這也是十一娘鼓勵徐嗣諄多和他們交往的原因之一,希望徐嗣諄能從他們的身上學到做人做事的長處。以他們的修養,來傢裡做客,縱有什麼不快之處,按道理也不會鬧騰才是。何況徐嗣諄一向維護徐嗣誡,如果真的出瞭什麼事,徐嗣諄不可能坐視不理!

想到這裡,她不由神sè一凜。

“一開始”還好好的。”竺香道,“大傢有說有笑。卓公子還借瞭四少爺的琴彈奏瞭一曲。五少爺聽著,就拿出笛子來和那位卓公子合奏瞭後半曲……”

沒等她說話,十一娘已臉sè微沉,道:“是卓少爺邀請的五少爺合奏的,還是五少爺自己和卓公子合奏的?”

“是五爺子自己拿瞭笛子出來和卓公子合奏的。”,竺香說著,已臉sè微變。然後若有所思地道:“可後來,王少爺即興做瞭幅畫。竇公子見瞭,說有畫無詩,如有好茶無泉水,不免讓人遺憾,就主動請纓做瞭詩。誰知道收筆的時候卻滴瞭點墨在宣紙上。”

十一娘的神sè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竇公子一聲驚呼,滿臉羞慚地抱拳作揖賠著不是。幾位公子雖然覺得遺憾,卻也都笑著打趣竇公子大意失荊州。卓公子更走出主意,說那滴墨落在荷葉下,不如畫兩尾金魚,反而能起到畫龍點晴的作用。王公子聽瞭上前打量,竇公子卻說既然禍是他闖的,自然由他收拾殘局。然後拿瞭張名帖出來,請五少爺幫著差個人送多寶閣去,讓多寶閣的師傅立刻裱瞭送過來。王少爺聽瞭有些不好意思。說拙畫一幅,怎好勞動多寶閣的師傅幫著裝裱。竇公子說,你怎麼也要給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我才是。四少爺見”就笑叫瞭王樹,讓王樹拿去。竇公子聽瞭面1ù難sè,問王樹知道多寶閣怎麼走不?五少爺就主動接瞭畫,說:還是自己跑一趟的好。免得王樹耽擱瞭時間。”

“所以,大傢就由著五少爺去送畫瞭?”十一娘沉吟道。

“四少爺要攔”五少爺卻說,他反正閑著無事。多寶閣一向自詡清貴,讓王樹去,的確有些不合適。不如他差個管事拿去。”竺香道,“也不管四少爺怎麼說,五少爺轉身就走。把畫給瞭白總管,卻沒有回垂綸水榭,而是一個人回瞭院子。我問喜兒,喜兒說,五少爺回到屋裡就關瞭門”說天氣熱,有點累,要歇會。有人來,就攔一攔。還吩咐,那畫裱好瞭,立刻跟他說一聲,他也好及時送到垂綸水榭去。如果遲瞭”讓別人誤會徐傢的人不會辦事就不好瞭!”

十一娘聽著半晌才道:“,這件事你也別嚷嚷,我們看看再說。”

竺香恭聲應是”晚膳過後來稟她:“畫拿回來瞭。五少爺立馬就送去瞭垂綸水榭。竇少爺向五少爺道謝,還說,沒想到五少爺辦事這樣妥貼,以後再有這樣的瑣事,還要多多請教五少爺,望五少爺不要推辭才是。”

十一娘鎖瞭眉頭:“五少爺怎麼說?”

“五少爺隻是笑。”竺香看著神sè微黯,“幫著傳晚膳,傳茶水,送客……”

正說著”有小丫鬟來稟:“,四少爺和五少爺過來瞭!”

十一娘朝竺香使瞭個眼sè,示意她不要再說”起身去跋瞭鞋。

徐令宜抱著謹哥兒坐在西次間臨窗的大炕告訴謹哥兒畫小雞,見瞭徐嗣諄和徐嗣誡進來,謹哥兒拿著筆就從徐令宜懷裡跳瞭起來,高聲喊著“四哥”、“五哥”,一副要下炕的樣子。徐令宜就按瞭謹哥兒的肩膀,“把這一筆畫完”,然後抬頭淡淡地望瞭垂手立在自己面前的兩個兒子:“客人都走瞭?”

謹哥兒委委屈屈地重新坐在瞭徐令宜懷裡,低瞭頭繼續剛才的勾勒。

徐嗣諄忙道:“都已經走瞭。竇凈還邀瞭我們過幾天去他傢裡做客。”

徐令宜目1ù贊同地“嗯”,瞭一聲,道:“天氣炎熱,讀書也靜不下心來。趁著這機會和朋友多走動走動也好……”

“爹爹,我畫完瞭!”,他的話沒說完,謹哥兒又能站瞭起來。他的動作敏捷快,徐令宜又沒有註意,要不是徐令宜反應快,立刻揚瞭下頜,謹哥兒的頭就頂到徐令宜的下巴上。

他笑著拍瞭拍兒子的屁股,朝炕桌望去。

原本應該三筆長一筆短地畫出小雞的腳,謹哥兒卻偷懶,用筆在上面按瞭個墨坨。

徐令宜不由失笑:“這是小雞的腳嗎?”

“是啊!”謹哥兒眼神認真地望著他,用胖胖的手指瞭那坨墨,“小雞踩到泥塘裡瞭,就是這個樣子。要是爹爹不相信,可以問小毛。我們傢的ua錦踩到泥塘裡,也是這樣的!”

ua錦是謹哥兒養的一隻錦瓿“望著兒子認真到無辜的表情,徐令宵忍不住大笑起來。

聲音洋溢著不能錯識的歡快。

徐嗣諄和徐嗣誡不由張大眼睛望著徐令宜。

徐令宜這才驚覺自己失態。

他慢慢斂瞭笑容。

謹哥兒已拉瞭他的衣袖:“爹爹,爹爹,我畫完瞭,我可以下炕瞭嗎?”扭著小身子,滿臉期待地望著他。

徐令宜的心都軟瞭,瞭mo他的頭:“你要幹什麼?”

“我要去看我的蟲子,看它們長大瞭沒有?”,徐令宜笑著把他抱放在地上:“讓阿金帶你去。天黑瞭,別一個人到處亂跑,像上次一樣把膝蓋磕著瞭。”

謹哥兒敷衍似的“嗯”瞭一聲,立刻跑得不見瞭人影。

徐嗣諄卻忍不住抬頭朝窗外望去。

滿天彩霞,燦如披帛鋪在天空,把屋子都映紅瞭。

這算晚嗎?

念頭一閃而過,他看見十一娘笑著從內室走瞭出來。

“謹哥兒又跑到什麼地方去瞭?”語氣帶著幾分溺愛。

“去看他養的蟲子瞭!”,徐令宜笑著。

“侯爺真是的。”十一娘眉頭輕輕地蹙瞭蹙,說話的語氣帶著幾分jia嗔的味道,“馬上要去給太夫人問安瞭,玩得一身泥一身土的,又要清洗半天,去遲瞭。”

徐令宜沒有做聲,算是默認瞭十一娘的責怪。

當著孩子們的面,十一娘不自然不能多說。她吩咐竺香去把謹哥兒找回來,然後笑著問徐嗣諄和徐嗣誡:“怎樣?今天的宴請還熱鬧吧?”

“tǐng熱鬧的!”平時最喜歡和她嘰嘰喳喳的徐嗣諄此時卻語辭簡練,顯得有些興味索然,“大傢玩得都tǐng高興。”

十一娘就朝徐嗣誡望去。

徐嗣誡忙道:“竇公子的學問很好,待人也很和氣……”聲音比平時略高,好像在掩飾什麼般。

十一娘心裡明鏡似的,想到徐令宜還坐一旁,沒有再問,笑著吩咐兩人:“,等謹哥兒洗瞭手我們就去給太夫人問安。”然後轉身出門,親自把謹哥兒拉瞭回來,收拾一番,去瞭太夫人那裡。

太夫人也很關心這次宴請,笑盈盈地拉瞭徐嗣諄問。

徐嗣諄細細地講給太夫人聽,徐嗣誡則沉默地坐在一旁。

第二天早上,徐嗣諄和徐嗣誡去給十一娘問安,十一娘留瞭徐嗣誡說話:“,昨天怎麼突然回瞭自己的院子?”

她的開門見山讓徐嗣誡滿臉通紅,一向對十一娘有問必答又讓他垂瞭頭:“竇公子他們都很聰明……也很厲害……說的事都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說的那些人也是我不認識的……出瞭錯,拿瞭名帖去多寶閣,人傢立刻派瞭技藝最高的師傅幫著撿漏補遺,修補的一點也看不出來……”,”聲音越說越小”語氣裡透著幾分不自然。

十一娘不由長嘆瞭口氣。

她知道嫡庶有別,可沒有想到,在孩子的世界裡也是這樣的涇渭分明。

現實很殘酷。有些事,是她想的太簡單瞭。

十一娘陷入瞭沉思。

徐嗣誡有點傷心。

四哥說他的朋友都很好相處,在他看來,卻是不然。

大傢看到他,都很客氣地點著頭,不像對待四哥,見瞭面在肩膀上打一下”用俚語打趣著四哥,看似粗野,卻處處透著幾分親昵。他很羨慕,也想和他們像四哥這樣親近。他們說話的時候”他就盡量地應和,看到卓公子彈琴,他想到大傢都誇他的笛子吹的好,還拿出笛子和卓公子合奏……可他越是討好他們,他們看他的目光卻越來越冷漠,他越是想表現自己的長處,他們待他越冷淡,甚至他一開口說話,他們就都停下來,看著他一個人說話,他的聲音在靜悄悄的水榭顯得那樣的突兀,讓他覺得很尷尬……後來,竇公子甚至還把他當小廝似呼來喝去……

他已經盡心詩好他們瞭,為什麼他們還不喜歡他呢?

看見母親一言不地坐在那裡,徐嗣誡立刻把心裡的不快壓瞭下去。

“母親。”他輕手輕腳地上前,“我會好好用功。

跟著趙先生學畫畫、學做詩,以後再跟著四哥出去,別人就不會笑我瞭!”

十一娘望著他鄭重其事的神sè,心裡一酸。

有些事,不是學畫畫、學做詩就能解決的。

別人的尊敬和接納,也不是靠討好和附合就能實現的。

不過,他如果能和徐嗣諭一樣,靠自己的品行和能力為自己爭取一席之地,也不是件壞事!

她笑著伸出手來:“這可是我們誡哥兒說的,我們擊掌為誓。”

徐嗣誡笑起來,和十一娘三擊掌:“母親放心,我以後一定會用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