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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洶湧(下)

第四百二十三章洶湧(下)

“姨娘,真的打聽不出什麼來。”翠兒頗有些無奈,“秋紅要嫁瞭,把自己關在屋裡,哪裡也不去。”說著,嘟瞭嘴,“文姨娘本來就財大氣粗,現如今秋紅的婚事又得瞭夫人的青睞,眼睛都要望到天上去瞭。每日裡議的都是怎樣幫秋紅置辦嫁妝,哪裡還會理會別的。文姨娘和夫人到底說瞭些什麼,都不耐煩和我細說。”語氣裡帶著幾份抱怨,更多的,卻是艷羨。

秦姨娘“啐”瞭她一口:“死丫頭,不把事情問清楚瞭,我怎麼知道文姨娘是走通瞭夫人的哪一條道才讓夫人對她如此地看重。你既羨慕秋紅,也該花點心思才是,別總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

翠兒被說的滿臉通紅,喃喃應聲要退下去,卻被秦姨娘叫住,猶不解恨似地道:“沒腦子的東西,這個時候知道臊有什麼用,等秋紅、冬紅一個個嫁瞭如意郎君,有你後悔的時候。”說著朝翠兒招手:“你過來。我有件事要囑咐你。”然後對翠兒附耳道,“你做出一副閑著無事的樣子,去夫人的小廚房打聽打聽,看夫人這些日子的身子骨好些瞭沒有?平常都用的是些什麼……”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翠兒已變色:“姨娘,這,這不大好吧!”

秦姨娘沒好氣地道:“冬紅那裡你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小廚房又怕去,你到底能幹些什麼?夫人如今懷著身孕,不在這上面下功夫巴結,還能從什麼地方巴結啊!”

翠兒恍然大悟,赧然地應瞭一聲,退瞭下去。

出門遇到喬蓮房和繡櫞。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行禮,繡櫞虛扶著喬蓮房已進瞭穿堂朝正房去。

翠兒松瞭口氣,去瞭小廚房。

繡櫞並沒有註意到翠兒,她正壓低瞭聲音和喬蓮房說話:“姨娘,夫人叫您去,也不知道有什麼事?”語氣很是擔憂。

“去瞭就知道瞭!”喬蓮房語氣淡漠。

“姨娘,”繡櫞聽著眉頭微蹙,正要勸兩句,旁邊有小丫鬟向她們行禮,到瞭嘴邊的話又咽瞭下去。

喬蓮房撩簾進瞭屋。

十一娘在廳堂見瞭她。

“繡櫞年紀不小瞭。也到瞭放出去的年紀。我這些日子精神不濟,有些事難免顧不上。所以找你來商量。繡櫞是你從喬傢帶進來的,她的婚事是你做主幫她選一個呢?還是放回傢由她娘、老子幫她做主?”

聽口氣是不想插手繡櫞的事。

喬蓮房有些意外,但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她想瞭想,道:“這些事我也不懂。如果夫人同意,我想和我娘商量商量!”

十一娘無所謂,當時就吩咐人去請喬太太過府,然後端瞭茶。

喬太太得瞭消息,立刻就趕到瞭徐傢。

小丫鬟去稟瞭十一娘。不一會,綠雲撩簾而出,站在臺階上笑道:“我們傢夫人正忙著。”說完,喊瞭個小丫鬟,說瞭聲“帶喬太太去喬姨娘那裡”,轉身進瞭廳堂。

喬太太望著晃動瞭幾下就安靜下來的湘妃竹簾,一口氣堵在胸口,偏生沒辦法吐出來,好一會才跟著那個未留頭的小丫鬟去瞭喬蓮房處。

十一娘正和文姨娘說著管青的事:“……這樣說來,到是個老實人。”

文姨娘點頭:“人不笨,就是傢底太薄,做起事來不免畏手畏腳的,養成瞭謹慎的習慣。”

十一娘已有些悅意。因白總管讓管青跟著負責修繕金魚巷宅子的管事跑腿,十一娘特意交待瞭幾樁事給他,他行事雖然不夠老練,但也中規中矩,沒出什麼大礙。又找機會讓琥珀看瞭管青一眼。

琥珀想著十一娘嫁到徐傢來的時候前有狼後有虎的,如今還不是過得好好的。隻問瞭管青待父母是否孝順,其他的,倒也沒什麼要求。

十一娘就讓宋媽媽傳話給杜媽媽,想把這件事定瞭下來。

管傢隻當是天上掉瞭餡餅下來,喜得合不攏嘴,闔府的仆婦都知道琥珀要嫁到管傢來瞭,一些平日從不走動的媳婦、婆子都到管傢恭賀,把太夫人也驚動瞭。太夫人特意喊瞭琥珀說話。

“長得可真是齊整。”太夫人攜瞭她的手上下打量,吩咐杜媽媽,“把前幾日清出來的那幾件大紅衣裳都賞瞭這丫鬟。”

杜媽媽笑著應聲而去。

琥珀紅著臉,曲膝行禮,謝瞭又謝,拿瞭太夫人賞的衣裳回瞭十一娘處。

十一娘看那些衣裳都還新著,全是上好的綾羅綢緞,笑道:“這幾天改一改,到瞭秋天正好可以穿。”

琥珀出嫁的日子定在瞭九月。

綠雲幾個掩瞭嘴笑,琥珀面如霞飛。

徐嗣諄和徐嗣誡下學過來。

看見十一娘炕上散著幾件光鮮的衣裳,都問:“母親做新衣裳瞭嗎?”

和管青的婚事定下來瞭,琥珀像沒事人一樣依舊在十一娘面前當差,可大傢看她的目光到底有些不同瞭。琥珀面子上不顯,心裡還是有些難為情的。聽徐嗣諄和徐嗣誡這麼一問,怕綠雲幾個又說出什麼讓人害臊的話來,忙拉瞭徐嗣諄和徐嗣誡去洗手:“……夫人吩咐廚房做瞭涼粉。”

兩個小傢夥歡歡喜喜地跟著琥珀走瞭。

身後傳來一陣竊竊的笑。

茶香、繡兒幾個怎麼敢麻煩琥珀,忙道:“姐姐有事先去忙吧!少爺這邊有我們呢!”

琥珀心虛,聽茶香、繡兒這麼一說,把徐嗣諄和徐嗣誡往她們一丟,說瞭句“你們服侍兩位少爺,我去跟廚房說一聲”,匆匆轉身出瞭廳堂。

難得見到琥珀這副窘迫的樣子,茶香和繡兒面面相覷,打瞭水給徐嗣諄和徐嗣誡洗手。

徐嗣諄就問茶香:“琥珀姐姐這是怎麼瞭?她好像很羞的樣子!”抬瞼卻看見一個面生的丫鬟扒廳堂的簾子朝裡張望。

這些日子府裡放瞭好幾個丫鬟出去,宋媽媽正在調教新丫鬟。

徐嗣諄沒有在意,洗瞭手,要去東次間。

卻見那丫鬟朝著他招手。

他微微一怔。

那丫鬟已朝著他使眼色,神色間頗為急切。

徐嗣諄心中一動,腳下一緩,落在瞭眾人的後面,笑道:“茶香,我要去凈房。”說著,也不管茶香聽沒聽見,急急出瞭廳堂,朝徐嗣誡住的廂房去。

茶香幾個反應過來,已不見徐嗣諄的影兒。

一群人趕瞭出去,見個面生的小丫鬟服侍著徐嗣諄往徐嗣誡的廂房去,以為是新進的丫鬟,隻是匆匆跟瞭過去。那丫鬟就立在門口幫她們打瞭簾子,茶香腳步微頓,看那丫鬟一眼。那丫鬟忙堆瞭笑,和所有的小丫鬟一樣,露出阿諛奉承的樣子。

茶香挺胸進瞭廂房。

徐嗣諄坐在馬桶上,想著那丫鬟的話。

“過幾天是故去四夫人的生辰,到瞭六月間又到瞭世子爺的生辰。陶媽媽說,今年她不在府裡,不能親來慶賀,請世子爺多多擔待。要是世子爺得閑,還請在故去四夫人的生辰之日到祠堂給故去的四夫人上炷香,故去的四夫人在天之靈也好保佑世子爺平安清泰,不被小人所擾。”

久遠的記憶被翻瞭出來。

他一直記得,娘親的生辰是五月二十七日。每到這一天,陶媽媽就會一大早給他換上新衣裳,把他抱到娘親的屋裡。走過屋簷時,立在屋簷下和院子裡的丫鬟、媳婦、婆子,包括管事的媽媽在內,都會低下頭。

娘親那會兒坐在內室臨窗的大炕上,炕桌上擺滿瞭各種他最喜歡吃的吃食。

他一進去,娘親就會張開雙臂。

待陶媽媽把他放在娘親的懷裡,娘親就會緊緊地抱著他,他的鼻尖就會縈繞淡淡的藥香,讓他感覺安定又寧靜。

娘親就會指瞭炕桌上的吃食細聲細氣地問他:“你要吃什麼?”

陶媽媽就會嗔怪地走過來:“夫人,四少爺已經吃瞭半碗粥,再吃,要積食的。”

娘親也不生氣,隻揚瞭臉笑。

這個時候,爹爹的禮物也到瞭。

常常是一張薄薄的紙。

娘親看也不看,就讓陶媽媽收起來。

然後溫柔地親他的面頰:“這些都攢起來,將來全給我們諄哥兒。”

已經多久,他沒能再聞一聞娘親懷裡才有的那種充滿溫馨的淡淡的藥香……

他低下瞭頭,眼睛有些濕潤。

徐嗣諄從凈房裡出來,搓著澡豆問茶香:“你知道我娘親是什麼時候生辰嗎?”

茶香一愣。

元娘主持中饋的時候她才進府,剛被拔到太夫人的院子,元娘就去世瞭,哪裡記得這些。

“四少爺問這做什麼?”她笑道,“要不,我去問問杜媽媽?”

也就是說,不知道瞭!

徐嗣諄怏怏然:“算瞭,我隻是隨口問一問。”

茶香松瞭口氣。

回瞭東廂房,涼粉已經端瞭上來。

雪白的涼粉,紅褐的湯汁,讓人看瞭食指大動。

十一娘卻問徐嗣諄:“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徐嗣諄望著十一娘眸子裡流淌的關切,腦海裡的珍藏如海水般洶湧而至,掛在墻上的影像與眼前的人恍恍惚惚復疊在瞭一起……

“怎麼瞭?”十一娘擔憂的聲音把他從迷茫中拉瞭回來。

徐嗣諄仔細地端祥著十一娘。

母親和娘親是不一樣的。

影像上,娘親眉目精致,目光平靜,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有一種悲天憫人的詳和。母親也喜歡嘴角含笑,隻是目光澄凈透亮,顯得神采奕奕。

“沒,沒什麼!”徐嗣諄輕輕地搖頭,第一次感覺到瞭娘親和母親的不同,“我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