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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上香(中)

石碑上的字圓轉飛動,空靈別透。十一娘看瞭半天才發現刻的是半部《心輕》。

“你是第一次到碑搭嗎?”突然有男子在她背後問道。

沒有聽到宋媽媽等人的動靜,驟然間十一娘嚇瞭一大跳,猛然轉身.已後退三、四步。

“人嚇人.嚇死人的。”她望著穿著寶藍色暗紫紋雲紋團花錦衣的徐令宜長長地籲瞭口氣.“侯爺走路怎麼像貓似的。”又朝四周張望.小屑已不見蹤影.宋媽媽和琥珀遠遠地站在竹林旁。

可能見來者是徐令宜.所以沒有出聲吧。

“侯爺什麼時候來的?

徐令宜看著她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頗為不解。奇道:“這寺裡又沒有別人……

十一娘慎道:“正因為沒有別人.驟煞有男子的聲音.怎能不讓人駭然。

徐令宜歉意地笑瞭笑。

柳同知臨要告辭話還不斷,以至於他比預定的時辰晚瞭些。匆匆趕過來.遠遠就看見十一娘站在碑塔前觀看石碑上的字.偶爾還伸出手指比劃兩下。

看十一娘認其的樣子.他索性示意宋媽媽等人不要打擾,輕手輕腳地走瞭過去。

此刻正值秋日下午,陽光照在她發間梳篦鑲著的水玉此請彼漲地閃爍著耀眼的碎光.映得她面如白雖,眉如遠黛,一雙眼晴流光溢彩.仿佛能吸人魂魄般,讓他不禁佇足凝望。

就見她穿瞭件白色繡縹色纏枝花夾衫,操色的素面湘裙.歪著腦袋打量著那石碑上的字。一會兒黛眉.一會兒展顏.嘴裡還喃喃地念著“亦無無明盡”、“亦老老死盡”……樣子十分的可愛。就站在一旁等她。誰知道她把半部《心輕》讀先又開始從頭看起,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似的,不由問瞭一句.卻不曾想把她嚇瞭一跳。

而十一娘想著徐令宜那邊有客還約瞭她到這樣偏僻的地方見面.又遣瞭宋媽媽等人遠遠地立著,開門見山地進入瞭正題:“侯爺找妾身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徐令宜聽著表情微滯,片刻後才道:“也沒什麼特別的事。

他說活的語速比平常緩慢,語氣帶著幾份猶豫.顯得很鄭重。十一娘神色一前.屏氣聆聽。

“你不是和甘傢的太夫人很要好嗎?”徐令宜徐徐地道.“我聽人說.忠勤伯和半搪龔傢的人想合夥做海運生意……”

龔傢?那個和文傢互不對盤、四夫商賈之一的半搪龔傢?十一娘微微一怔.耳邊又傳來徐令宜漸浙清朗的聲音。

“當年龔傢用盡手段才將女兒嫁到瞭建關蔣傢,原指望背靠大樹好乘涼,詐曾想蔣傢兩代都沒有出個進士,又偏居福建受靖安侯區傢壓制.早已沒有瞭當年之勢。”他換慢轉身.下瞭臺階。

十一娘連忙跟上。

“龔傢又不能明目張膽地改弦更張。這幾年的日子不好過。一聽說蔣傢和甘傢成瞭姻親、就幹方百計和甘餘搭上瞭線。

說話間,徐令宜隨意拐進瞭一條竹林小道。

“做海運生意利潤車厚,可風險也大,本章由,請記住書書網,其中更有很多的竅門.那龔傢又不是做這個起傢的。你還是抽空跟甘太夫人提個醒,讓忠勤伯有些事還是要多個心眼的好。

兩旁竹抹高大茂密,竹幹粗細相雜,有的如碗口,有的如筆桿.擠擠攘攘.枝葉舒展,生意盎然。

十一娘卻無心觀賞。

徐令宜可不是那種聽風就是雨的人,也早沒瞭少年人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血氣方剛。他鄭重其事地把自己約到這種地方來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雖然語氣顯得有些輕描淡寫,隻怕事情已有些兇惡萬分。

她認其地側耳傾聽。

“現在龔傢急著向甘傢交好,也是想借忠勤伯府這個名頭,讓忠勤伯別擔心和龔傢的生意做不成。隻管提出入幹股不出本金。寧願紅利少一點,也不可投巨金下去。免得傷筋動骨。”

衙門八字開,有錢沒錢莫進來。

甘傢雖然貴為公聊,可一場分產官司也讓他們元氣大傷.遠遠不如表面那樣光鮮瞭。忠勤伯利令智昏,做出錯誤的判斷是完全有可能的。如果因此有所閃失.隻怕從此一撅不振。

甘太夫人年紀還輕,她還要靠忠勤伯給她養老送終。

十一娘不禁有些急起來:“我明天就去趟甘傢,正好把給甘太夫人準備的中秋節禮送過去。”又想到忠勤伯和甘太夫人之間的關系,無奈地道.“也不知道忠勤伯會不會聽甘太大人的勸告……”

總不能說這是徐令宜說的吧。

這畢竟是甘傢的傢務事,忠勤伯又是新晉伯爺.正是立威的時候。

想的通還好、要是想不通,隻怕還會怪徐令宜管得太寬,甚至於起瞭逆反心理,偏偏要投巨金和龔傢做成這樁生意給你永平侯看看……

她問徐令宜:“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知道的人應該不多。”兩人徐徐地走在林間小道上。“我也是無意間知道的。

區宗在輻建.徐令宜一向很關註區傢的動靜。十一娘沉吟道:“是從蔣傢那邊知道的嗎?

徐令宜點瞭點頭。

十一娘商量他:“甘太夫人的哥哥有沒有可能知道?

甘太夫人的哥哥不管怎麼說也是忠勤伯的舅舅,他關註甘傢的事名正言順。

徐令宜道:“這些你就不用越姐代庖瞭。甘太夫人應該能處理好!

也是!甘太夫人畢競做瞭那麼多年的伯爺夫人,就算是她一時沒有主意、還有娘傢的哥哥可以商量。自己總想到她青衣素裙的寂寥模樣,覺得她仿佛無所依。

“是妾身多慮瞭。”想通瞭.十一娘松一口氣。

徐令宜聞言微微領首,不再言語。

周圍翠竹阿娜多姿,婆娑做響。

兩人默默地走瞭一段路。

十一娘想著太夫人等人還在廂房裡,這路卻不知道通往何處,腳步不由漸漸市些遲疑。卻聽見徐令宜問她:“我剛才看你的樣子,好像是第一次到碑塔的樣子?”然後不將十一娘回答.又道.“有人推薦此碑為行草第一。還以.怪石奔秋澗,寒藤桂古松,來贊謄,惹得文人士子來瞭護國寺都要到觀摩一番。你覺得怎樣?”

“我沒習過草書,不大懂這些。”十一娘笑道.“不過這字提筆揮瀝流逸.行筆間又有筋感.的確是難得的佳作。”說完.她語氣一頓.道:“不過,用草書寫《心輕》.總覺得有些奇怪。”

徐令宜聞言輕笑。

“所以這石碑出土之時就有人傳言,說這是護國寺為瞭嘩眾取寵做出來的驚世駭俗之舉。

什麼時候都有這種事。

十一娘曬笑。

徐令宜就問她:“你臨誰的帖?字頗為奔放。”

十一娘那時候練書法隻是做為一個特長培養.後來寫得頗有些興趣.才一路堅持瞭下來。在真正懂書法的人眼中,也隻有隨意灑脫的那點不拘一格可取瞭。

“先臨歐陽詢。”她笑道,“後臨粹公權。最喜歡的還是王羲之、王獻之父子的。

徐令宜微微有些驚訝:“怎麼不臨顏真卿的?”

十一娘汗顏。

習字分大、中、小,顏體落筆穩重,骨髓開張,學瞭他的字,可以放得大凡是能寫大字的,都臨過他的帖。她當時覺得自己未必用得上.所以隻是略略涉及瞭一些,並沒有認真地去臨摩。

她隻好含含糊糊地道:“妾身覺得小楷好看!”

有很多女人寫不好大字,所以專攻小楷。

念頭閃過、徐令宜想到十一娘看似尋常卻處處透著別致的衣飾用具.微微一笑。

她不是寫不好,而是不喜歡寫吧。

“我先習顏真卿。”他不由道.“後習褚遂良、繇踩、趙子昂、

米芾、二王。最喜歡褚遂良。

“難怪我覺得侯爺的字剛柔並施,姿態婉妙。”十一娘笑道,“看樣子侯爺很擅長寫行草。”

“還可以吧!”徐令宜謙虛道,“我小時候頑皮,常常逃學。父親就把我送到鄧先生那裡,讓他給我講些抄撰謄寫的事,這才漸漸收瞭心。習字也是跟著鄧先生才漸漸有瞭些眉目。”

“鄧先生?”十一娘奇道,“鄧敬之先生嗎?

徐令宜點頭。

“這樣說來,侯爺和皇上還是一個走師啦!”十一娘大感興趣,“所以從小就和順王、周大人認識。.

“嗯!”徐令宜笑道,“我們差不多年紀.順王原就在鄧先生那裡,士錚是福成公主看著我讀書、寫字大有長進.後來送去的。那個時候不懂事。我們三今天天在一起搗蛋.有時候被鄧先生逮住瞭,就罰跪。有一次吳皇後身邊的宮女去給太子爺送東西,看見我們三個頂著大太陽跪在院子中間.回去後不知怎地和吳皇後說瞭.吳皇後就讓那宮女偷偷給我們各送瞭一個棉佈膝褲來……”他說著以前的事,歡喜中透著幾份傷感。

是因為想起瞭自隘而亡的吳皇後嗎?

十一娘頗為唏噓,把感慨放在心裡.隻聽徐令宜說。

“我們穿著棉佈膝褲.膝蓋不痛瞭.可熱得不得瞭。順王就不時撩瞭袍子扇風.結果被鄧先生發現瞭。

十一娘想著順王的體形、“撲哧”一聲笑瞭出來:“後來怎樣瞭?

“因那膝褲上銹著團龍紋樣,”徐令宜目中閃過異彩.“鄧先生就一口咬定是順王的內侍幹的。一狀告到瞭老王爺那裡……”這樣巧笑嫣然的十一娘.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盡檢瞭些從前有趣的事講給她聽.“他在床上臥瞭三個月,回來後找我們算帳。讓內侍在下學的路上堵我和士錚……”

有小衙出現在竹林一頭,滿臉焦急地望著他們搓手頓足。

徐令宜眼角的餘光瞥過去、沒有理會、繼續和十一娘說著兒時的一些事:“……我和內侍打起來,士鋒就跑到吳皇後那裡去告狀……”

十一娘望著低保而談的徐令宜,笑容微凝。

早上八點半進手術室.下午四點出來。醫生說很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