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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晚春(上)

十一娘伏在徐令宜懷裡,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這裡是永平侯府,你是我徐令宜的妻子。”

她耳朵嗡嗡作響。

很多以前被忽視,或選擇遺忘的人和事都一一從腦海深處跳瞭出來。

心裡就像開瞭水一樣,咕嚕咕嚕地冒著泡,熱氣騰騰地翻滾著。一會兒感覺有些酸,一會兒感有點澀,一會兒感有苦……糾纏在一起,讓她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有些事,她從來沒想過會得到;有些事,她從來沒想過會發生。

可一切的一切,都印證著某種跡象。

怎麼會這樣?

她把頭埋在徐令宜的肩上,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好!

徐令宜隨手摸瞭件中衣幫她拭著背上的薄汗。

“怎麼瞭?”見她身子有些僵,他低聲地問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從前他沒敢像今天這樣隨性恣意。

“沒,沒事!”十一娘不知道該怎樣回應徐令宜,她腦子還有些糊。

徐令宜不相信。

十一娘是個很能柔順的人,有時候受瞭傷也不做聲。

他仔細打量她,如往常一樣被她推開:“就是有點累!”

徐令宜望著她眉宇間閃過的一絲慌亂,哪裡還不明白。

十一娘知道自己是什麼意思!

他何嘗又不知道她的心思。從頒懿旨到楊氏進門,她看似鎮定自若之下的患得患失,猶豫不安,遲疑彷徨,他都看在眼裡。可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懿旨已經接瞭,日子也定瞭,這時候說什麼已經太遲瞭。隻有用這種方式告訴她自己的想法。

還好十一娘從來都不是那種自憐自愛地躲著鉆牛角尖的女子,很快就明白瞭他的意圖!

徐令宜欣慰地笑瞭笑,用他自己都沒有感覺到的輕柔動作吻瞭吻十一娘的鬢角:“要不要喝水!”

十一娘像株水仙花似的,看上去用個陶罐就能養,實際上又要沙好,又要水好,還喜陽光溫暖愛幹凈,嬌滴滴的,要養好不容易。

事後她喜歡喝杯溫水。

十一娘胡亂地點頭,就著徐令宜端著的茶盅喝瞭幾口水,心情微定。

就算是這樣又如何?有些事隻要不挑明,就可以裝糊塗。

但到底如同窺視到瞭自己不該看的東西般,十一娘心裡再也沒有瞭以前的坦然,這樣跪坐在徐令宜的膝上就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她臉色微紅:“明天我還要和簡師傅商量繡補子的事,我先睡瞭!”

卻被徐令宜胳膊緊緊地箍著:“我們說說話!”

這個姿勢……

十一娘有些不自在地扭瞭扭身子。

卻讓徐令宜本已退卻的**又開始復蘇。

十一娘大為窘迫,徐令宜卻有些驚訝。

他一向能控制自己。

不免有片刻的猶豫。

十一娘年紀還小……也不算小瞭……去年已經及笄瞭……像她這麼大的,很多都已經做瞭母親……

又想到十一娘在自己身下如花般綻放的美妙滋味時,徐令宜順應瞭自己的本能,在她耳邊低低地喊瞭一聲“默言”……

宋媽媽和往常一樣,臉上掛著親切又不失莊嚴的微笑指使小丫鬟們重新鋪上幹凈的被子、被褥。十一娘則和服侍自己梳洗的琥珀說著話,盡量不去註意羅帳內的動靜:“……這樣說來,已經開始大吃大喝瞭?”

年前濱菊診出喜脈,萬傢高興得不得瞭,把濱菊接回瞭莊子照顧。因為頭三個月裡,不好見外客,十一娘這幾天才派瞭個小廝去給濱菊送瞭些吃食。

“何止。”琥珀幫十一娘插瞭赤金鑲和田玉葫蘆的簪子,“說一天能吃四頓,害得她婆婆一天要生四次灶。萬姐夫也有空就往傢裡跑。”她說著,不免有些擔心起來,“要是生的是個女兒……”

“你看‘好’字是怎麼寫的?先有女,後有子。”十一娘和她閑扯,“先生女兒是個好事……”

十一娘輕松的絮叨、琥珀湊趣的口吻,窗臺上大紅的山茶花,忙著收拾床鋪的丫鬟、婆子,形成瞭一副溫馨卻又生氣盎然的場景。讓在院子裡練完拳進門的徐令宜靜靜地在門口站瞭片刻。

十一娘心情好起來,傢裡的氣氛也跟著好起來……

他眼底深入露出一個滿意的笑意,然後大步進瞭內室。

“又歇在瞭正房?”

剛起床擁被而坐的文姨娘有些驚愕地望著秋紅。

秋紅點頭,低聲道:“我還看見宋媽媽親自帶著抱瞭換洗被褥的小丫鬟去瞭漿洗房。”

文姨娘聽著表情有些陰晴不定。

秋紅想到十一娘把楊姨娘交給瞭文姨娘,憂心忡忡地道:“那,那我們該怎麼辦?”

文姨娘聽著就瞪瞭秋紅一眼:“我要是知道,還用得著像現在這樣,覺都睡不安生嗎?”

她話音剛落,玉兒跑瞭進來:“姨娘,姨娘,不好瞭,楊姨娘過來給您問安瞭!”

文姨娘和秋紅不由面面相覷,然後忙起身更衣,吩咐玉兒:“請楊姨娘先到廳堂裡坐坐,說我這就來!”

玉兒應聲而去,文姨娘催著秋紅:“快,快幫我梳頭。”又喃喃自語,“怎麼這麼不省心啊!你盯著我一個失寵的姨娘幹什麼啊?”

相比文姨娘此刻的懶散,秦姨娘卻早早就起來瞭,這是她做丫鬟時養成的習慣。

梳洗一番後,她先去菩薩面前上瞭柱香,這才回內室坐下,由翠兒服侍著吃瞭幾塊點心。

這也是做丫鬟時養成的習慣——一早去服侍人,誰知道會被派些什麼差事,先吃點小食糕點墊墊肚子,就是趕不上早膳的時候也不至於餓得發慌。

說起來,這還是碧玉告訴她的。

秦姨娘原本笑盈盈的表情滯瞭滯。

然後起身凈手到安置神龕的暖房又敬瞭三炷香。

出來時翠兒正拿瞭幾個銅子打賞來報信的小丫鬟。待那丫鬟高高興興地謝瞭賞,秦姨娘道:“怎麼說?”

“歇在正房瞭!”翠兒一面打量著秦姨娘的神色,一面低聲地道。

秦姨娘的臉果然就變瞭顏色。

她躊躇片刻,轉身又去瞭暖房。

上瞭三炷香後出來吩咐翠兒:“你去讓人給濟寧師太帶個信,說我要給二少爺做做法事。”

翠兒聽瞭有些意外,提醒她:“姨娘,馬上就要到四月初八瞭……”

“讓你去,你就去好瞭!”秦姨娘有些不耐煩地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嘴瞭!”

她前面院子裡就有砸東西的“哐當”聲傳過來。隻是隔得太遠,不管是秦姨娘還是翠兒,都沒有聽見罷瞭。

等早膳的時候,幾位姨娘魚貫著來問安。

第一個進來的是喬蓮房,然後是文姨娘、秦姨娘和楊姨娘。

喬蓮房穿瞭件天藍色寶瓶紋夾襖,梳瞭墜馬髻,簪瞭朵酒碗口大的黃色芍藥,手裡捧著的水晶盤裡還湃瞭三株紅色的,一株粉色的,一株紫色的。

“姐姐,”她笑盈盈上前曲膝給十一娘行瞭禮,“今早才開的,我選瞭幾朵開得好的拿過來給姐姐戴。”說完,笑著將水晶盤子放到瞭炕桌上。

現在還不是芍藥開花的季節,但徐傢有暖房,常有提前一、兩個月的時節花卉。

文姨娘、秦姨娘和楊姨娘行禮後則恭恭敬敬地垂手立在瞭一旁。特別是楊氏,站在最後面,眼角都沒有瞟一下坐在十一娘對面炕上的徐令宜。

十一娘笑著拿瞭一朵大紅色的。

花瓣繁復,花色嬌艷:“很漂亮。”

喬蓮房笑道:“我替姐姐簪上吧!”

十一娘沒有戴花的習慣,敷衍道:“等我梳墜馬髻的時候再簪也不遲。”然後指瞭琥珀:“讓幾位姨娘也挑瞭各自喜歡的吧!”

文姨娘聽瞭忙道:“難得夫人一番好意,我也跟著沾沾光——尋常人傢這時候別說簪芍藥花瞭,隻怕芍藥花的花骨朵都還沒看見!”說完,挑瞭朵粉色的簪在瞭鬢角。

秦姨娘看瞭就挑瞭那朵紫色的。

還剩下一朵大紅色的。

楊姨娘笑著拿瞭:“不聽夫人的一席話,我還不知道這簪花也有講究。還好沒有冒冒然地簪瞭,要不然,恐怕要貽笑大方。”她今天綰著纂兒。又道,“我聽人說牡丹是花中之王,這芍藥是花中君子。又是在桃李花開的季節綻放的,不簪實在是可惜瞭,簪瞭不免不合夫人之話。”說完,她曲膝給十一娘行瞭個禮,“夫人,要是您同意,我想把這朵花送給我們大小姐。”

文姨娘、秦姨娘和喬蓮房聽瞭都微微一怔,徐令宜更抬頭打量瞭她一眼。

十一娘就端起茶盅來慢悠悠地啜瞭一口,笑道:“難得你有這個心。那就送給大小姐吧!”

楊姨娘就笑著將花重新湃在瞭水晶盤子裡。

徐令誡和徐令諄來問安,屋子裡熱鬧起來,也就把這件事給打斷瞭。

待貞姐兒來後,十一娘遣瞭幾位姨娘,吩咐綠雲去請簡師傅,和徐令宜、孩子們一起吃瞭早膳,去給太夫人請安。

太夫人正坐在臨窗的大炕前寫字,見他們進來擱瞭筆。

請過安,徐嗣諄和徐嗣誡好奇地踮瞭腳看。一個念“葛巾、玉板”,一個張大瞭眼睛問:“祖母,您也會寫字嗎?”惹得太夫人呵呵直笑,讓杜媽媽賞瞭他一匣子蝦須酥。

到瞭西安,剛剛安頓下來。

O(∩_∩)O~

發現西安的店名起得都好大氣啊,不虧是六朝古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