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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出面(上)

十一娘早吃過瞭,換瞭衣裳等徐令宜過來好去太夫人那問安。

見徐令宜回來,迎他到內室的炕上坐瞭,端瞭杯茶奉上,又遣瞭身邊服侍的,低聲道:“大哥都跟您說瞭?”

“說瞭。”徐令宜啜瞭口茶,“振興擔心事情要是到瞭不可收拾的地步,讓十姨住到陪嫁的莊子裡去。我瞧著倒不是沒有辦法,隻是急不得。”

關於安排十娘住陪嫁莊子的事十一娘剛聽說,又聽徐令宜話裡有話,道:“侯爺可是有瞭主意?”

徐令宜點頭,卻道:“我聽振興說,茂國公受瞭打擊,整個人混混沌沌的,一句話要重復好幾遍。問五句,答不瞭一句。身邊服侍的是他旁枝的幾個侄兒,個個虎視眈眈的,生怕茂國公落瞭單。他們看著那情景不是說話的時候,坐瞭一會就告辭瞭。到是你們在後院遇到薑夫人,薑夫人提瞭些要求。具體情況是怎樣的,說的不是十分詳細。你仔細說給我聽聽。”

十一娘應喏,坐到徐令宜對面,細細地跟他說瞭。

“這倒棘手。”徐令宜沉吟道,“我原以為薑傢會為瞭承爵的事找我,沒想到竟然是想借我的手追究任昆。偏偏王傢的那些旁枝親戚和薑夫人想的又不一樣。這件事,隻怕要好好思量一番才是。”

十一娘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當時裝著沒聽懂薑夫人話裡的意思,連您如今不做官瞭的事都沒有告訴她。”

“你不接話也好。”徐令宜道,“我被免職的事,這兩天應該就會傳遍燕京的。我們再看看王傢的意思再說。幫人本是好意。總不能幫出怨懟來!”

十一娘沒想到徐令宜一點回避或是為難的意思都沒有。很是意外,想瞭想,道:“王傢這種情況,如果想要保住承爵,該怎麼做才好?”

“先得走通禮部那一關。”徐令宜道,“如果內閣有人說話,那就更好瞭。然後就看皇上的意思。一般情況下,禮部要是議準瞭,皇上是不會駁斥的。但有時候情況也會發生變化。先帝晚年,衛國公、臨川侯兩傢被奪爵。前者是因為嫡子去世,禮部奏請由庶長子繼位被駁回;後者是因為膝下無子,想過繼胞弟之子被駁回——主要還是看皇上當時的心情如何。”

十一娘覺得這工程十分浩大。

“要是為難,侯爺就別插手瞭。住到小莊子上也不錯。”她想到十娘骨瘦如柴的樣子,“說不定她還能快活些。”

說實話,她覺得如果羅振興願意供養,讓十娘住到陪嫁的小莊子裡去比呆在王傢更好。至於身後事……人能過好這一世就不錯瞭。至於下一世有沒有還是個未知數。不必為瞭未知的事放棄眼前的生活。

“胡說什麼!”徐令宜見她向著自己說話,心裡一暖,雖然是訓斥的話,說出來卻不帶一絲火氣,反而隱隱含著幾份溺愛,“十姨搬到陪嫁的莊子裡去住,那成啥瞭?她可是王瑯明媒正娶的嫡妻。何況她和你是姊妹,她好瞭,你也有個幫襯的人。這件事我自有主張。你就別操心瞭。”

十一娘不由在心裡苦笑。

十娘好瞭幫襯她?

她不反過來為難自己就是好的瞭!

說著,徐令宜站瞭起來:“不早瞭,我們去給娘問個安,也好早些歇瞭。”

“嗯!”十一娘應著,幫徐令宜披瞭鬥篷去瞭太夫人那裡。

她早就讓琥珀去稟過太夫人,太夫人知道羅振興和錢明過來瞭,十一娘要招待他們吃飯。見他們連袂而來,忙問情況。

徐令宜簡短地說瞭說,倒把薑夫人的要求羅振興的打算之類的都隱而不談。太夫人聽著不住地嘆氣,囑咐十一娘:“十年修得同船渡。何況是姊妹。十姨逢瞭這樣大的事,不管是弓弦胡同還是茂國公府那邊,有什麼事你直管去,讓丫鬟回稟我一聲就行瞭——我知道你去幹什麼,也免得心裡惦記。”

十一娘十分感激太夫人的體貼,向太夫人道謝,陪著說瞭會話,和徐令宜辭瞭太夫人出瞭院子。

中途卻遇到徐令寬。

他站在他們必經的抄手遊廊裡翹首以待。

遠遠地看見兩人,急急地迎上來。

“四哥,我有話跟你說。”也不避著十一娘,一面陪著徐令宜往前走,一面道,“聽說殺王瑯的是任昆的貼身小廝。我今天去打聽瞭。那小廝父母早亡,隻有一個妹妹,在任傢針線房當差。出瞭這事以後,那小廝的妹妹立刻不見瞭。我花瞭好大的功夫才查到,她被送到瞭開封府。”

“送到瞭開封府?”徐令宜停下腳步,吃驚地望著徐令寬,“你是怎麼查到的?”

“虎有虎穴,蛇有蛇洞。”徐令寬眉眼飛揚,帶著幾份得意,“燕京巴掌大的地方,抬頭不見低頭見。我身邊總有幾個認識任昆的。”

徐令宜想到他前些日子打的那幾架……對這個弟弟的看法改觀瞭不少。笑著在他肩上輕輕捶瞭一下:“行啊,你!”

徐令寬咧瞭嘴笑,低聲道:“四哥,我聽打聽消息的人說,任傢把那小廝的妹妹送給開封府一個富戶人傢做瞭養女。連戶藉一起改瞭。”

徐令宜眼角微揚,露出幾份困惑來。

“真的。”徐令寬見哥哥不信,忙保證,“這是任昆說出來的。為的就是讓大傢知道,跟著他的人,他一定會照顧。而且不怕別人知道。他就有這能力罩著。也是為瞭安那小廝的心。還別說。他這一招還真管用。據說順天府用瞭大刑,硬是沒把那小廝的嘴給撬開。現在燕京的人都說,任昆知人善用,是個狠角色。”

徐令宜就瞥瞭徐令寬一眼:“說吧!任昆都讓人給你帶瞭什麼話?”

徐令寬聽著跳瞭起來:“四哥,我真的什麼也沒有答應。真的,什麼也沒有答應。”連連擺手,眼睛卻向十一娘脧去。

“你嫂子又不是外人。你有什麼話快說。不然我可不認這帳瞭。”

徐令寬嘿嘿地笑。

“任昆說,結案之前他都會住在長椿寺。四哥想找他,他隨時恭候。”說著,他神色漸正,“還說,如若事情再重新一次,他還是會做一樣的事。”

話說的囂張、大膽、桀驁不馴。

十一娘聽著卻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

二十七刀,刀刀刺在要害上。安排小廝頂罪,從容離去。高調宣揚對小廝妹妹的處置,對比王瑯的死,告訴別人背叛他的下場和忠於他的結果。托徐令寬帶信給徐令宜,暗示徐令宜,對王傢的實力他瞭如指掌,徐令宜如果想為王傢出頭,他並不是毫無準備。至於最後那句在長椿寺等徐令宜的話,如畫龍點晴。告訴徐令宜,不管有什麼後果,他都會無所畏懼。

決心、信心、堅韌,一樣不少。

這樣的一個人,怎能不讓人害怕。

徐令宜聽著就停下瞭腳步。

他面色溫和地問徐令寬:“小五,你和任昆交情如何?”

徐令寬一時摸不清楚徐令宜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道:“沒什麼直接的來往。不過,四哥要是有什麼事讓我去辦,我也搭得上腔。”

徐令宜微微頜首。他凝望著徐令宜,目光漸漸變得凝重起來:“你以後離他遠一點。這個人,心腸太狠。”

徐令寬愕然。

徐令宜已細心地解釋:“你看他殺人的手法,幹凈利索。再看他事後的安排。膽大心細。毫不避諱自己殺王瑯之事,告訴別人,背叛他的人,縱是被他殺瞭,也無可奈何。又安置忠仆傢眷,告訴別人,忠於他的人,即便身死,傢也會榮華富貴。計深慮遠。再讓你帶信給我,坦誠以告,做出一副敢作敢、胸懷磊落的樣子。小五,這樣的人,誠腹太深,行事太冷酷。有個點頭之交就行瞭。”

徐令寬低頭想著徐令宜的話。

徐令宜見弟弟不像以前那樣虛與委蛇,眼底就有瞭幾份笑意。拍瞭拍他的肩:“時間不早瞭,快回去歇瞭吧!”

徐令寬點頭,遲疑道:“那王瑯的事,我們還要不要管?”

“就是要管,也不能自己跑上門去。”徐令宜笑道,“總得知道人傢所求何事吧?別人的肩膀癢你搔到瞭大腿上有什麼用?”

說得徐令寬笑起來:“我聽四哥的。”

徐令宜點頭:“快去歇息吧!有事我會找你幫忙的。”

徐令寬給十一娘揖瞭揖,腳步輕快地離開瞭。

徐令宜望著他的背影感嘆:“誰會想到小五也有這樣懂事的一天。”

十一娘掩袖而笑。

倆口子往自己院子裡去。

徐令宜和十一娘說著話:“任昆既然敢如此行事,隻怕是早就有瞭主意。我之前想做個和事佬,還怕薑夫人不答應,覺得我們隻顧著十姨不顧王瑯。現在看來,薑夫人隻怕不答應也不行瞭。你這幾天暫時別出門,在傢裡歇歇。閑著沒事在傢裡繡繡花,帶帶孩子。讓薑夫人去碰碰釘子也好。待我免職的消息傳出去瞭,她也就會消停瞭。到時候我們也好跟王傢談條件。”

他提起孩子,十一娘就趁機和他說起瞭加蓋屋子的事:“……正好您得閑,不如趁早把這事定下來。”

改變一下,會有新氣象。

徐令宜也頗為感興趣:“行啊!明天我和白總管好好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加個院子。以後孩子會越來越多!”

十一娘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