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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十娘(上)

吃瞭端午節的粽子沒多久,王傢的人來下聘。

衣飾、聘金、鵝、酒、茶葉滿滿三十六抬,引得左鄰右舍都跑出來觀看。大太太覺得很有面子,翁姑新郎的鞋襪、衣袍滿滿地回瞭過去。

待二太太從山東趕回來吃酒,三太太不免和她感嘆:“……興哥是庶吉士,一個女婿是舉人,一個女婿是國公府的世子。大嫂的命真是好。”

二太太聽瞭不免笑道:“我們傢七娘這門親事也不錯。高青十畝地就有九畝是朱傢的,十間鋪子就有七間是朱傢的。婆婆雖是朱公子的生母,卻是小妾扶正的,說話沒底氣,下面又沒有小姑子。是門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人傢。”

三太太不由撇瞭撇嘴。

二房就是目光短淺。錢是死物,人才是活物。像他們這樣的人傢,不出個進士老爺,隻怕是有再多的傢業也會漸漸敗落!

可她也知道自己的這個二嫂,是十分要強的。說這些,隻會得罪她。何況七娘的婚事已經定下來瞭……

她就笑著邀二太太去看十娘:“……聽說誰也不願意見!真是女大十八變,那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知道害羞起來。”

二太太笑著點頭,和忙出忙進招待客人的大太太打瞭聲招呼,和三太太去瞭後院。

路上,她低聲地問三太太道:“有些話我不好問大嫂。聽說,十一娘要嫁給侯爺瞭,是真的嗎?”

“連你都聽說瞭!”等於是變相的承認瞭。

“怎麼一回事?”二太太停住瞭腳步,和三太太站在抄手遊廊說起話來,“怎麼也沒人跟我說一聲?我還是聽我們傢老爺說。說太後娘娘要把建寧侯楊傢的大小姐許配給侯爺,結果徐傢說,早和我們傢的十一娘有瞭婚約。老爺當時急得不得瞭,不知道怎麼扯到我們傢頭上來瞭,怕傢裡被這件事拖累。正準備寫封信回來問問大伯,結果又聽說根本沒有這回事。是皇上要把建寧侯傢楊傢的大小姐許配給中山侯唐傢的三少爺。左一下,右一下的,沒個準信。這次回來,老爺還特意吩咐我問問大嫂是怎麼一回事!”

三太太就把自己聽到的講給二太太聽:“……說是建寧侯楊傢的大小姐年紀不小瞭,怕找不到合適的,太後娘娘就起瞭這個心,想搓合楊傢和徐傢。不知怎地,皇上知道瞭。說,楊傢大小姐雖然年紀不小瞭,可也用不著去做繼弦。就讓宗人府的給留個心。宗人府的就推薦瞭中山侯傢的三少爺唐少華。皇上一看就喜歡,當場就給賜瞭婚。先頭中意的是侯爺,後來又要嫁到唐傢去。建寧侯傢的自然要放出風聲來,說根本沒有這回事瞭!”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二太太恍然大悟,又擔心地道,“那我們傢十一娘和侯爺……”

三太太掩袖而笑:“上次我來給大嫂送端午節節禮的時候就問過大嫂瞭。大嫂說,因為隔著建寧侯這樁事,所以就沒大肆宣揚。不過,已經和徐傢說好瞭,五月二十六下定。到時候再定成親的日子。”

二太太一怔:“這樣說來,侯爺又成瞭大房的女婿哦!”語氣有些酸溜溜的。

三太太笑道:“也不知道以後遇到瞭侯爺是喊聲大姑爺呢?還是喊聲十一姑爺?”

二太太卻沒覺得這話好笑,吱唔瞭幾聲,和三太太去瞭西廂房看待嫁的十娘。

十娘屋裡冷冷清清的,隻有丫鬟銀瓶帶瞭個小丫鬟輕手輕腳地在收拾東西,看見二太太和三太太,她忙笑著迎瞭上來,穿著傢常的石榴紅褙子歪在床上看書十娘卻隻是點瞭點頭。

傢裡的人都知道她性情古怪,不以為意。二太太更是拉著十娘的手說瞭半天:“……本來準備秋天再下定的,誰知道朱傢像怕我們傢七娘跑瞭似的,媒人天天上門,磨得我實在沒有辦法,隻得同意回去後就商量下定的事。”

三太太聽著笑道:“一傢有女千傢求,這是好事。”

二太太一副不堪其擾地嘆瞭口氣:“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瞭。”又對十娘道,“你七姐要趕針線活,不得空來。讓我帶瞭一對她親手繡的枕頭來給你做賀禮。還望你不要嫌棄。”

十娘冷著臉道:“我到沒聽說趕針線活忙得連走親戚的時間都沒有的。”語氣中有濃濃的嘲譏。

因為是要出嫁的姑娘瞭,所以才不亂走動的……沒想到十娘卻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自己也是待嫁的人,難道不知道這其中的規矩?

氣得二太太臉色鐵青,當即就站瞭起來:“七娘還讓我給十一娘帶瞭封信。”然後去瞭十一娘處。

十一娘穿瞭件湖色的素面褙子,正坐在臨窗的炕上做針線,看見兩位嬸嬸來瞭,上前迎到炕上坐下,讓琥珀沏瞭上好的龍井。

“七姐怎麼沒有跟著您一塊來?”

二太太就把七娘沒來的理由又說瞭一遍。

十一娘笑道:“……到時候去看七姐。”

二太太這才心裡舒服瞭些。

三人寒暄瞭片刻,二太太把信交給瞭十一娘,和三太太回瞭正院。

十一娘打開信一看,竟然是七娘要她幫著做兩套男式的直裰。還說,山東針線班子上的人十分蠢笨,做瞭好幾套她都不滿意。想來想去,隻有求十一娘瞭。

十一娘不由失笑。

七娘是想讓她幫著給那個朱安平做回禮用的衣裳吧?

望著七娘字裡行間透著的喜悅,她心情好瞭很多。

五娘出嫁的時候,傢裡熱熱鬧鬧不說,五娘常會患得患失地流露出一份嬌羞,那種待嫁的喜悅讓人看瞭就會心一笑。論到十娘,不僅沒有新嫁娘的喜悅,甚至表現出一副萬事與她無關的架勢。

買瞭丫鬟給她過目,她看也不看一眼;請人來給她做衣裳,她理也不理,依舊躺著看書。請人來打首飾,她一句“隨便”就把老吉祥的人關在瞭門外。

大太太正為請客筵席的事忙著,總不能事事都讓大太太來處置吧?

許媽媽沒有辦法,幫著她挑丫鬟,拿瞭舊衣裳出來量尺寸,做主給她打瞭首飾……

東西送到她面前,她隻說瞭一句“真是醜死瞭”,把一向面帶笑容的許媽媽氣得青筋直暴,讓幫她籌備婚事的人都泄瞭氣。

到瞭出嫁的那天,她睡到日上三篙不起。許媽媽顧不得那麼多瞭,把十娘強拉瞭起來。

十娘無所謂的讓人給她梳瞭頭,穿瞭嫁衣,又倚到瞭迎枕上看書。

許媽媽勸她:“等會再看。”

她抬眼冷冷地看瞭許媽媽一眼:“花轎不是還沒有來嗎?你急什麼急?”

許媽媽語塞。

來陪十娘的五娘不由拉瞭十一娘的手:“她要做孤傢寡人,看樣子我們不成全她是不行瞭!”

昨天晚上,五娘特意去給十娘恭賀,十娘關著門,任五娘怎麼說也不開。

心裡還惦記著昨天晚上的事吧!

十一娘笑著帶五娘去瞭自己屋裡:“我們姊妹一場,她是怎樣的性子,五姐還不知道?”

五娘有瞭臺階下,這才消瞭些氣。

兩人正說著,王傢接親的轎子來瞭。

十一娘見五娘滿臉的好奇,笑道:“五姐去看看吧!回來說給我聽聽。”

她現在是成瞭親的婦人,相比十一娘要自由很多。

她猶豫瞭一會,道:“那你一個人在這裡要不要緊?”

“有什麼要緊的!”十一娘笑道,“這滿屋的丫鬟,你還怕我渴著餓著瞭!”

五娘聽著笑起來,說瞭幾句客氣話,就去瞭正院。

新郎官剛拍開瞭羅傢的大門,羅振興、羅振達等人都退到瞭垂花門,準備給新女婿下馬威。

錢明看見五娘,就笑著迎瞭過來。

“你不用陪著十妹嗎?”

聽見丈夫關切的語氣,五娘眉眼全是笑:“她由全富夫人、喜婆陪著……我來看看熱鬧。”

錢明就囑咐她:“你站到正屋的臺階上去,免得等會接親的人一擁而入,把你給擠著瞭。”

“嗯!”五娘應著,臉都紅瞭。

餘怡清就促狹地喊錢明:“你站在婦人堆裡做什麼呢?快來幫著扶梯子!”

滿院子的人都望瞭過來。

五娘的臉紅得能滴出血來。

錢明雖然有些不自在,但他很快就恢復瞭灑脫:“今天是新女婿來,四姐夫為什麼總要抓著我不放啊!”

眾人聽瞭一陣大笑。

有人甚至道:“王公子是新女婿,您也是新女婿。”

又惹來一陣笑。

外面的人就把門拍得直敲:“快開門,快開門,別誤瞭吉時。”

羅振興正要開口,羅振開突然從他身後蹦瞭出來,“唰”地從衣袖裡拿出一張紙,扯著嗓子隔著門喊道:“要進門可以,小爺這裡有十道謎語,答對瞭就進,答不對,不能進。”說著,就念瞭第一道謎語,“人無信不立。打一個字。”

外面喧笑起來,有人答道:“是‘言’字。”

“再猜這個。金木水火。”羅振開不舒氣地嚷道。

“坎!”

“一邊紅,一邊綠,一邊喜風,一邊喜雨。”

“秋!”

……

不一會,十道字謎就答完瞭。

外面有人笑道:“還不開門。”語氣裡有幾份張狂。

因為王傢的人把謎語都答瞭出來,羅振開早就氣得腮幫子鼓的像隻青蛙。再聽對方語帶得意,他幾乎要跳起來瞭。

一直跟在他身後的羅振譽見狀就上前一把將哥哥推開,朝著門外嚷道:“你們答出瞭這道我們就開門。”說著,也不待對方答應,已大聲道,“小小個,毛外衣,脫瞭外衣露紫袍,袍裡套著紅絨襖,襖裡睡著個小寶寶。你們答對瞭這個,我們就開門。”

大傢全怔住瞭。

這是個什麼謎語。

有個站在五娘身邊的婦人聽瞭就掩嘴而笑。

不知道是誰說過,晚上和早上想的根本不一樣。這話也適用於我的文。晚上寫的早上起來一看,哇,這麼多錯誤!所以改啊改的……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