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風吹半夏(不得往生) > 第53章 來自北方的新年禮物 >

第53章 來自北方的新年禮物

電話裡趙壘說他會聯系蘇總,瞭解鑫盛究竟落到誰傢手中,許半夏當時沒有開口阻止他,其實趙壘不知道,自己也沒空告訴趙壘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如今,一單生意做下來,她許半夏與蘇總的關系,已非隻有校友交情的趙壘能比。這天下,有什麼能比利益相牽更牢固的關系?隻是看著趙壘自動請纓幫她許半夏做事,即使她從蘇總那兒瞭解內幕是唾手可得,此刻也是幸福地把那找蘇總的機會放棄瞭。趙壘為她考慮,為她操心,那是多叫人愜意的感覺。

隻是鑫盛,被銀行收去的話,最終將會落於誰的手中?省鋼雖然是最佳接棒者,可是他們一是有沒有野心?二是他們有沒有財力?許半夏估計他們是有心無力。不過今晚不想瞭,到底是喝多瞭酒。

而趙壘放下電話,忍不住一笑,這個胖妞,從她交代的與伍建設言語交鋒中可見,她目前資金緊張。也是,她的流動資金雖然龐大,可那大半是過路神仙,她畢竟積累未久,底子不厚,目前又正是工程隊進場,基建開始大規模啟動,設備大批定制的時候,說鈔票如流水一般出去,那是一點不會錯的,這些趙壘都經歷過,他最知道萬事開頭難。可許半夏就是一字不提那些苦況,就如同當初因稅案進去一晚,損失慘重,可第二天見面她卻依然笑容如舊,而且與此同時,即使那年春節大批賠錢貨壓在手上,也沒見她多訴一聲苦,她的堅強連很多男人都遠遠不及。

隻是,趙壘不想讓許半夏一直這麼獨立支撐下去,他想幫她一點什麼,雖然他的積蓄或許對許半夏而言隻夠豎起車間一角,著實微不足道,但關鍵時候或許也可以派點用場。那麼是春節時候給她一個巨大紅包,還是等她資金緊張的時候雪中送炭?對許半夏的財力,趙壘不是最清楚,他一貫謹慎,考慮到如果許半夏資金暫時並不緊張,他此刻拿錢進去,會不會導致誤解?比如被誤會他想插手?雖然相信許半夏對他真心實意,但自己也不能做事太過莽撞,還是少做那種可能會導致誤會的事為好。如此,不如做事做漂亮一點,先外圍瞭解瞭許半夏資金情況,萬一有緊急需要,他再義不容辭地送錢上門,或許效果更好。

看看時間,還不到晚上十點,趙壘稍微思索瞭一下,便給以前的手下,現在經他舉薦進入許半夏麾下的財務經理打電話,側面瞭解一下大致情況。他隻是以聊天形式說話,祝賀新年之餘,各自談談自己的現狀,一如尋常的問候。

不過財務經理心想,既然現在改投瞭新的主子,而且許半夏對他不薄,所以他得為許總爭臉,不便與舊上司多談現在公司的賬務,他當然還不知道趙壘與許半夏的關系。所以他雖然不敢胡說公司資金形勢一片大好,當然更不會說公司其實資金緊張,隻是簡單地說:“我們還好啦,許總今年自有資金增長很快,財力滾雪球一樣地膨脹,每天大筆資金進出,我們公司不得不為出納配瞭車子。雖然年關,公司要像楊白勞一樣緊張是不可能瞭,呵呵。不過我們還是忙。”財務經理不想順著趙壘的話多說公司的資金情況,一個轉彎岔瞭開去,“最近童驍騎運輸公司的賬務獨立瞭出去,分傢搞得我們人仰馬翻。接著又是會計師事務所的審計,完瞭還得公證,我們得大力配合。說起來,過年對於我們做財務的人而言,才是年關。”

趙壘不是很明白,為什麼要請會計師事務所的人來審計?與童驍騎分傢似乎也不用做得那麼興師動眾,許半夏他們兄弟之間基本上是許半夏說瞭算。難道是給稅務盯上瞭?否則許半夏怎麼可能自討苦吃尋這個麻煩?不由有點擔心,但依然平靜地道:“說起來,你們現在業務量太大,稅務局不盯上你們盯誰去?你們一傢公司一月的稅收,可以抵幾十傢小公司一年的稅收,即使考慮抓大放小,也不會讓你們輕松,你們門縫子裡面掃一把,也比人傢一年利稅多。你說是不是。”

財務經理不疑有他,笑道:“倒不是稅務盯上我們,我們與稅務的關系好得很,他們不會春節前夕來麻煩我們,而且許總很懂稅法,做事不會沒有分寸,不會讓我們難做賬,累得被稅務盯上。許總隻是說既然分傢瞭,幹脆把我們的資產好好清理一下,心裡可以有個底,順便做一下公證,大傢都清楚。這一句交代,可要瞭我們財務部的老命瞭。”當時許半夏怎麼說,財務經理怎麼說,他不覺得這話有什麼可以隱瞞的。

但趙壘聽到耳朵裡卻是一下咂出什麼味道,毫不猶豫地引導:“運輸公司的財務班子剛剛上馬,要他們這個時候立即著手應付審計,可能他們心中年關的感覺更強烈。”

財務經理笑道:“沒有,沒有,他們現在獨立核算,我們不管他們的事情,就連派過去幫一個月忙的人許總都吩咐不許他們多嘴插手。我們隻是審計我們自己的這一塊,沒聽說運輸公司那一塊也要求審計的。”

這幾句話,直如重拳打中趙壘心口,趙壘隻得很勉強地撒瞭個謊,說有人拍門找他,以後再聊,便掛瞭與前財務經理的電話,坐在沙發上發愣。他是最瞭解許半夏的,許半夏這個時候做什麼勞什子的資產審計公證,針對的是誰,他一聽便明。真是把他趙壘當什麼人瞭,她這麼又是審計,又是公證,節節如防賊一樣地提防著他趙壘,怕他占去一份便宜,她以為他是那種貪圖女人財物的小白臉嗎?難道許半夏對他的好隻是表面?或者還有什麼其他他不知道的?可是無論如何,趙壘心中隻覺得,許半夏那麼做是對他人格的侮辱。而他想不出許半夏如此興師動眾地審計公證還有什麼其他原因,他不是不想為許半夏找理由,可是找不到。隻有頹然坐在沙發上,茫然在茶幾上摸瞭半天,舉起杯子,又放下,拿起報紙,也沒興趣,最後還是抽出一根煙,點燃,把自己沉浸在煙霧繚繞中。他需要從震驚中恢復。

但是也就一支煙的工夫,趙壘便冷靜瞭下來。想到兩人元旦時候的繾綣,分手時候的不舍,以及過往許半夏對他的一切一切,他不是傻子,許半夏如果有心眼,可以騙他一時,但騙不瞭他多時,他知道許半夏對他的情意,不會有假。理智上說,對於兩個都有不菲傢業的人而言,婚前財產交代清楚,甚至簽個婚前協議,這種事情周圍很多有身傢的人在做,許半夏婚前公證一下財產,卻至今沒提出與他簽訂什麼協議,其實已經很是遷就。照目前勢頭發展,許半夏的財產以後肯定是一直大大多於他的,他確實會比較占便宜。可是理智歸理智,驕傲如趙壘在情感上卻還是有點難以接受,總覺得自己成瞭占便宜的人,形象可憎。心裡不自覺地落下一個疙瘩,既不是對許半夏,也不是對他自己,而是對兩人之間的關系。

許半夏渾然不知,一覺睡得極好,起床是個大晴天,冬日的陽光透過窗簾淡淡灑在被子上,似乎很溫暖。雖然是周六,可最近哪有休息天,一天時間恨不得掰成幾天用,所以隻敢稍稍賴一會兒床。也就這麼一會兒時間,許半夏想到一件事。既然鑫盛最大可能的結局是被銀行收去,而銀行一般又都是最頭痛收回這種實物而非貨幣,那麼是不是可以趁此機會把鑫盛拿到自己手中?可是,像她這樣的私人公司接手的話,守在門口的農民未必肯散,而且作為一傢被曝光過的敏感企業,以後必將時時被地方環保當局檢查審核,麻煩多多,必定影響生產。大概隻有省鋼接手,地方政府才會網開一面瞭。而省鋼畢竟是國有,農民始終對國有企業還是抱著信任態度的,所以在目前看來,隻有省鋼是最合適的接手瞭。但是省鋼應該是有心無力,它自傢的流動資金還得問她許半夏調度,怎麼還可能勻給鑫盛?她許半夏則是拿得出流動資金,但拿不出購買那堆固定資產的錢,一樣的有心無力。可是,她想出一個高招,這其中如果加上蘇總在上層的活動,雖然兩傢都有心無力,可或許會負負得正,最後拿下鑫盛都有可能。想到這兒,許半夏熱血沸騰,再躺不住,跳起身就向電話跑。事不宜遲,機會不等人。

許半夏如今與蘇總的交情,雖然才隻短短一個來月,已非趙壘可望項背,她與蘇總之間的通話比與趙壘還頻繁。而且隻要是許半夏想結交的,誰能感覺不到她的熱情?蘇總早連傢裡電話都向許半夏露瞭底。不過周六大清早的,打人傢傢裡電話不合適,還是打手機,再急,目前也隻是她許半夏在急,不能讓蘇總知道她的心急,否則談判的主動權旁落。

沒抱太大希望,但沒想到手機會接通。可憐的蘇總,空降接手瞭這麼大個爛攤子,這會兒已經開機,說明他周六也沒有休息的打算,比她許半夏還勤快。寒暄過後,直入正題:“蘇總,我昨晚與鑫盛老板吃飯瞭,有些有趣的事想向你匯報匯報,呵呵。不知現在方不方便。”

蘇總聽瞭立刻笑道:“你任何時候都是方便的。快說快說,據說一直停工沒法開動。上上下下都把他們開工的路給堵瞭。”

許半夏道:“是啊,伍建設說瞭,政府最多隻是發一個通知,拉掉他們的電,農民可是一點不客氣,搭瞭個竹棚子,天天輪班守在門口不讓進出,他們即使是想搬點什麼值錢的出來都不行。可能也就春節時候農民站崗會松懈一下瞭。昨晚伍建設談瞭下他下一步的打算,蘇總,非常出乎我的意料。他準備把鑫盛割肉。”在蘇總的一聲驚呼中,許半夏把昨晚的談話原原本本與蘇總說瞭一遍,“我也不得不佩服他,伍建設壯士斷腕,可能是避免他主力被拖垮的最佳解決辦法。”

蘇總聽瞭一時也是反應不過來,過瞭一會兒才將信將疑地道:“伍建設真的下得瞭手?那麼狠?”

許半夏道:“這隻是昨晚他的說法,我還不能全信,最好請蘇總找他們貸款的銀行瞭解一下情況。不過照伍建設的性格,被銀行逼急瞭,這個土匪會做得出來。”

蘇總沉吟道:“小許,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就被動瞭。打亂原來的計劃還是次要的,關鍵是伍建設隻在你們朋友圈內小范圍表態,對外卻是悶聲不響,不作表態,誰都不知道他下一步究竟要怎麼做,或許對你們的表態也隻是幌子。這其中便有很大變數,在給他貸款的銀行通過協議或者法律途徑獲得鑫盛產權之前,他隨時可以跳出來搗亂。我最頭痛的是,伍建設如今把自己從槍靶的位置轉為埋伏的位置,我就很難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麼,怎麼做,對他就沒法做出預防工作。萬一他獲得什麼政經資源優勢,死灰復燃瞭呢?我倒是更願意看到他深陷泥沼,一步步身不由己走向深淵。那其中的趨勢,我們可以主動把握,一目瞭然。現在這樣不好,一點都不好,我得去側面瞭解一下他究竟有沒有開始這麼做。”

許半夏聽瞭不由驚道:“呀,這方面我倒是沒有考慮到。銀行要取得鑫盛的產權,伍建設一定不會老老實實拱手出讓,肯定會拖拖拉拉,最終通過司法途徑解決。如果他再做一下手腳,最終產權到銀行手裡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瞭,如蘇總所說,這其中變數太多。最起碼蘇總想召回被鑫盛拉出去的那幫技術人員就已經有瞭難度。伍建設公開不表態,那些技術人員就得一直處於觀望中,畢竟他們已經出來,而且省鋼收入不高,目前又還沒有大的起色。而且伍建設的母公司如果起死回生,又很有起色的話,難保他在官司過程中忽然提出新的建議,繼續鑫盛的營運。那時候農民也鬧得疲瞭,銀行見貸款可以收回也就見好就收,地方政府也不想好好一個廠一直荒著沒利稅,難說他或許真能咸魚翻身,到時你就被動瞭。蘇總,看來你得調整策略瞭。”

蘇總這一回很快就道:“小許,我能那麼輕易放手?隻要我不放手,伍建設能那麼容易得手?我倒是不擔心最終結局,我隻是怕其中變數太多,不得不花太多精力在那上面。我現在唯一的問題隻有勸說銀行不要對伍建設有妄想,同時又得給銀行一點甜頭,讓他們趕緊取瞭鑫盛的產權,瞭我心結。隻是我現在自己也沒錢,想給銀行甜頭卻拿不出貨色。隻要銀行肯配合,對鑫盛步步緊逼,伍建設就鬧不出啥花頭來。等吧,隻有等我把省鋼運轉順利瞭,再給銀行壓砝碼。”

許半夏一聽,心裡放下大半,原來蘇總腦子一直是清楚的,幾句話之間就已經找到問題根本,那就是在銀行著力。當下順水推舟,高帽子送上,順便一起附上自傢的打算:“蘇總,剛才我還覺得事態嚴重瞭,把打電話給你的本意都差點嚇忘瞭。還好你指瞭一條路,我這兒倒是正好有給銀行的甜頭。我原本以為伍建設壯士斷腕是件好事,正好方便你我從中下手,但是我忽略瞭其中的變數,想得還是太簡單瞭點。不過既然蘇總成竹在胸,我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瞭。也正好,我原來的思路正好與蘇總這個給銀行一點甜頭的思路相合,不知道蘇總有沒有興趣聽一下?”

蘇總聽瞭,笑道:“小許,你資金實力雄厚,有你搭一手,銀行方面我就容易說話,否則我總是底氣不足,呵呵。你趕緊說說,我聽著。”

許半夏心說,我自有資金的實力哪裡強瞭,最多是拿著別人的大錢,狐假虎威而已,不過這話她是不會對別人說的。“蘇總,我本來是想著鑫盛被銀行收去的話,銀行對著那一堆廢銅爛鐵一定頭痛得很,他們一定是急於處理,希望折價賣給誰傢。可是我想,隻要你蘇總一直把持著,鑫盛誰敢接手?伍建設這樣強力的人也已經撞得頭破血流瞭,江湖上知道好歹的人誰還敢嘗試?而比省鋼更有力的企業卻是又看不上鑫盛的規模,所以我算計來算計去,也就省鋼是最佳接替者。你們接手,政府方面的事情容易擺平,技術人員方面更是可以與省鋼互通有無瞭,而且,鑫盛的設備稍稍補充一下,不比省鋼同類設備差,接手鑫盛是不錯的選擇,尤其還是一個政績的轉折點,說明省鋼不僅可以維持正常運作,還已經能持續發展擴張瞭,這對於一個爛攤子而言,是多漂亮的象征啊。唯一一點不足是你們沒有資金吃下鑫盛。所以我想不如蘇總拉上我,我們一起吃下鑫盛,由省鋼出面,牌子也掛省鋼的牌子,流動資金等全部由我解決。這才是我的粗略意向,如果蘇總有興趣,我們可以找時間湊一起詳細商談。”

對蘇總而言,旁的不說,最吸引他的是許半夏嘴裡說的政績。是,目前看來,省鋼可以勉強上馬運作瞭,可是要達到可以擴張的地步,起碼現在還看不到希望,估計所需時間會很長。可是他想著盡快出成績,隻有顯而易見的成績才能說明問題,才能向有關部門交出完美的答卷,達到他曲線救國,謀取心儀位置的目的。既然許半夏願意借力,又願意低調行事,給省鋼掛瞭名頭,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他還能有什麼可說?當下就道:“小許,你今天不要再有安排,我立刻過去你那裡商量。你給我訂個房間。”

許半夏滿口答應。放下電話,心裡開花,成瞭。本來還有點擔心蘇總不肯給她分一杯羹,或者錯估他的野心,他或許隻想拿回原來的那些技術人員便算數,並不會熱衷鑫盛那個攤子。所以在話中大大的加瞭誘導因素的劑量,拎出蘇總最在意的政績作為突破口。酒色財氣,蘇總占大頭的是氣,隻要他野心夠大,應該不會忽視她許半夏提出的好處。果然,他當機立斷準備過來詳談的決定,說明他心動瞭,而且還是很心動。如此,後面的事情就好辦瞭。

隻要蘇總肯努力,那麼收購鑫盛的資金就不用她許半夏出瞭,如今她的資金也青黃不接,恨不得老鼠洞裡挖口糧,哪裡還拿得出那麼一大筆錢來收購鑫盛?畢竟做的隻是正當生意,又不是歪門邪道,哪有那麼快發財的。這一點,許半夏早就有瞭計較。隻等蘇總過來後,再定具體細節。

很想第一時間就說與趙壘知道,可是趙壘關機,隻得在他手機上留瞭短信,沒再打他傢裡的電話。想是難得周六休息,好好睡個懶覺也是有的。趙壘又似乎挺喜歡睡懶覺。想到這兒,許半夏不由對著一碗粥眉開眼笑。隻是火熱滾燙的一件事一時找不到趙壘說話,還是很有點遺憾的。

開車去公司,半路時候一個電話進來,許半夏還以為是趙壘的,一看卻是個不熟悉的號碼。接起才知,原來是東北那人的手下:王。許半夏連忙道:“王先生啊,久違久違,新年快樂啊。”心裡不禁打鼓,他們前天晚上剛剛拆瞭那廠,她許半夏昨天剛好聯系過屠虹,不知王今天找上門來是為哪樁。

王的聲音聽上去比較輕松:“許小姐,很久不見你,新年快樂。前天晚上我們把重機廠拆瞭,都沒遇到抵抗。我回來後我們老板說,這得感謝你啊,許小姐。”

許半夏忙道:“是啊,真快,你們老板真是決策有方,最初我還以為最起碼也要等到春節後才能動手呢。請王先生轉告你們老板,我什麼都沒做,隻是個跑腿的,你們老板這麼看重我,我著實不敢當呢。”

王輕笑一聲,道:“還真被我們老板說中瞭,他說許小姐一定會謙虛推辭。不過我們老板一向賞罰分明,他說他要送一個親手得來的東西給許小姐,作為新年禮物。”

許半夏心說,你不理我就是最大的禮物瞭,拜托拜托。但嘴裡還是十二分的客氣:“呀,這我怎麼受得起,王先生,你跟你們老板說一聲,我這個小輩給他辦事那是應該的,我能跟著他辦事又學到東西,是我的福分,快別提禮物不禮物,折殺我瞭。王先生你千萬轉達。”

王笑道:“這也被我們老板猜中瞭,他說你一定不會收,但是他拆瞭重機廠心裡歡喜,他用心準備的禮物你一定得收,我們一早就派出兄弟提著禮物過去。估計是十點的飛機到達你那裡,請你派人過去接一下,否則我們的兄弟到你那裡就是兩眼一抹黑瞭。許小姐,這是我們老板的心意,你別客氣瞭。”

許半夏忙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瞭。幫我謝謝你們老板,也請你們老板方便的時候到我們這兒來玩,王先生,你也有空過來玩啊,讓我做一次東。”

放下電話,許半夏一看時間已經不早,緊著趕去機場可能正好等到十點的飛機出來。也來不及叫別人瞭,自己方向盤一打,直接去往機場。卻聽手機又響,這回是小刀工打來:“許總,怎麼不去廠裡瞭?今天起重機廠的人過來,要等你談價呢。”

原來小刀工開車跟在她的車後,剛才隻顧著應付王,沒留意。許半夏猶豫瞭一下,道:“你先跟他們談參數吧,我去機場接個人,嗯……是你們東北過來的,對,就是他們,說是送禮物過來。我有點擔心,還是我自己去一趟,不敢怠慢他們。”

小刀工聽瞭一下怔住:“他們還不放過我們?還要怎麼樣?明擺著是黃鼠狼給雞拜年,能安好心嗎?許總,要不要我一起去?”

許半夏一聽,知道小刀工誤解瞭,以為是送他們的禮物,忙道:“想請你一起壯膽呢,可是你一走,起重機廠的人來瞭怎麼辦?你還是管著廠裡,我如果中午沒法回廠吃飯,價格你就定一下吧。放心,我不會有事,這兒畢竟不是他們的地盤。”

小刀工前天晚上剛見識過許半夏的身手,可還是不放心,他對傢鄉的那些人心懷恐懼。可是許半夏說的也對,他要是一走,誰來拍板?隻得答應瞭。

雖然最後小刀工給勸退,但他言語中顯而易見的關心還是讓許半夏感動瞭幾下。人跟人之間都有感情的,起碼從目前來看,她許半夏是刀工一傢的恩人,她自己雖然並沒有這個自覺,但人傢是那麼認為瞭,也在行動上表現出來瞭。對此,許半夏心中有些微的內疚。

趙壘一起床打開手機,就看見許半夏的短信,想瞭想,沒回。洗漱後又拿起手機看一眼短信,一直到坐到飯桌邊,還是沒有撥號的興致,直到飯吃完,看時間已經是十點多,才下去找車,上瞭車才給許半夏電話:“妞,你周六都這麼早起來,可以評模范瞭。”

許半夏也已經到瞭車上,正悶悶不樂地想著事,接到趙壘電話,忽然就像是看見救命稻草一般,連珠炮似的道:“剛剛東北那邊給我送來個油光可鑒的大木箱子,很沉,說是給我的新年禮物,我都不知道是什麼。送東西的人也不肯跟我回市區受我招待,當即就回去。我有點害怕,不知道箱子裡是什麼。但又不大敢打開它。小刀工說他們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說實話,我也是擔心得很。”

趙壘剛給許半夏打電話的時候有點勉強,這個時候聽許半夏這麼堅強的人此刻言語裡都是滿滿的驚慌,一下心軟瞭,昨晚的事都拋到腦後,想瞭一想,道:“你別太擔心,這種飛機上面托運過來的行李都是檢查過的,不會有大事。而且他們應該也不會做出什麼爆炸品或者射飛刀之類的下流事。不過我還是建議你路邊找個地方把車停瞭,先看一看,如果沒什麼,心也可以放下來。否則提心吊膽地玩命開車有危險。”

許半夏其實自己也在找地方停車,剛才隻是缺少動力。“我本來是想當場就在機場看的,但怕萬一是個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機場人來人往,給人看見瞭不好。我也正找地方停車呢,好,這兒有個出口,轉彎停車,你等一下。”

把手機往車座上一放,先在路邊停下,然後拿著手機打開後備廂,想去開箱子,可想瞭一想,對趙壘道:“我還是把箱子拖到車子下面再打開,你等著。”說完抓起木箱往地上放,還真沉,不知是什麼東西,按說他送出來的禮物不會不貴重,但是怎麼可能那麼沉?難道是什麼石頭?打開所有的搭扣鑰匙,許半夏猶豫瞭一下,走到側面,不敢正面對著箱子,然後一腳勾開箱蓋,人跳到一邊:“打開瞭,咦,裡面好像沒什麼動靜,沒有飛刀射出來。我看看,是什麼。”

趙壘聽瞭也不知不覺松瞭口氣,不由笑道:“我說瞭吧,他們怎麼可能做那種下三流的事,再說你與他們又沒有什麼恩怨。”

許半夏應瞭一聲,但笑不出來,撥開上面一塊藏青的蓋佈,才看上一眼,腿就軟瞭下去,到底是見多識廣,還沒癱坐到地上:“帥哥,是兩隻小鹿,上面一隻給轟掉半隻頭,血肉模糊。下面一隻頭給壓在下面,還看不出來。他們這是在殺雞儆猴,威脅我吧?”

趙壘聽瞭也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上,道:“不是沒有可能,他們或許是在警告你不要做出屠虹他們那樣的事來。不過也可能隻是單純的禮物,那人想把自己親手打來的獵物送給你,畢竟這種東西難得,是他們東北的特產,你平時沒法見識。而且還是派專人專程送來,這個禮夠重。”

許半夏兩眼直愣愣地盯著箱子中的小鹿,喃喃地道:“我現在有點後悔不該挖胡工他們過來瞭,否則不會有這種事。被那幫人盯上瞭的話,以後沒個完瞭。前面我是做事太沖瞭一點,沒好好考慮後果。”許半夏以前打架動刀子,血見得不少,自己的血也見過,更有冬天糾集夥伴殺狗吃肉的壯舉,她從不怕放血剝皮。按說看見小鹿上的血是不會害怕的,她害怕的是死鹿後面舉起黑洞洞槍管的人。

趙壘雖然以前也勸說過許半夏放棄從東北火坑裡挖人的打算,可現在事到臨頭,再提也沒有意思,便道:“妞,凡事往好裡想,或許真沒什麼大事。而且你目前為止還是幫瞭東北那邊的忙,隻要以後不做挖他們墻角的事,不與屠虹交往,他們能無事生非嗎?他們也沒閑著。畢竟他們是拋頭露面做生意的人,不可能太亂來。事情已經到此地步,你沒有退路,還是想想怎麼化不利為有利吧,我也替你想想。但屠虹那邊你是千萬不要再有任何牽涉瞭。”

許半夏心想,昨天才剛與屠虹聯系過呢,看來這事也得放手瞭,否則把東北那人惹急瞭,即使他手裡沒有她許半夏搗鬼的證據,也難說他會遷怒於人,叫殺手拿把獵槍轟掉她的半個腦袋。想著都怕。踢上箱蓋,把箱子搬上車,這才又對趙壘道:“我知道瞭。以後怎麼避得遠就怎麼做吧,回頭我跟那些東北來的工程師們也說說,讓他們也收斂著點,別到時候給我惹瞭麻煩。帥哥,其實我早上打你電話本來說的是另一件事,蘇總等下要過來,他想與我談談我們聯手吃下鑫盛的細節。”

趙壘一聽不得不服,剛才還聽許半夏說話聲音都變,這會兒一下就放下瞭,似是若無其事地談起別的事,真是舉重若輕,要是換成其他女子,還不哭爹喊娘?又想到自己昨晚還在擔心許半夏資金不足,怎麼她現在倒有力氣收購鑫盛?不由疑惑地道:“你拿得出那筆錢?我起碼知道,省鋼是拿不出的,難道錢都是你出?你可別占用流動資金貸款,否則可能重蹈伍建設覆轍,光是利息就能壓死你。”

許半夏道:“我是從昨晚伍建設割肉把鑫盛拋給銀行這事得出的主意,要說叫我從伍建設手裡買,我也拿不出那麼大筆的錢,但是與銀行的話那就不同瞭。所以我才要拉上蘇總,沒有省鋼,銀行不會便宜我。因為目前看來隻有省鋼才是唯一最佳接手人,可正好省鋼沒錢,那就給我鉆瞭空子,他不得不找一傢拿得出大量流動資金的人合作。我正好是個雖然拿不出大筆自有資金,流動資金卻是不愁的人;而且我又不是太強大,容易控制,收購過程中省鋼可以一直占表面主導,對於蘇總來說是件很有政治價值的事情。今早蘇總被我一說就心動,當即拍板說要過來詳談。他現在正在路上。”

趙壘正想順口說出“要不要我過去”之類的話,忽然心裡不知怎的抽瞭一下,把那話咽瞭回去,想瞭想才道:“妞,你走穩一點,伍建設前車之鑒在,鑫盛要開好,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那箱禮物……”趙壘猶豫瞭一下,還是道,“我過去陪你吧,你現在心情一定很復雜,我跟你說說話開解一下也好。”

許半夏聽瞭很是感動,趙壘是打心眼裡地為她好,她能不知?但是她知道趙壘現在也是忙得轉不開身,她雖然想他過來,可說不出口,思量再三,才道:“你那麼忙,還是別過來瞭,我還好,這會兒比起當初在東北,已經好很多。沒關系,相信我是很堅強的。雖然我很想你,但是我也沒時間去找你,我們都一樣。”嘆息之間立刻就轉瞭話題,“我還沒說完收購鑫盛的計劃呢。”

趙壘正聽著許半夏的話心裡嘆息,這妞現實得要命,理智得要命,要用看尋常女子的眼光來看她的話,可能可算是冷血,她對他已經是最大限度的好瞭吧?沒想到許半夏會一下就扭轉話題,一時有點不適應,正好他也到瞭廠裡,一邊下車一邊道:“我到公司瞭,你說的計劃我大致有個數,是不是想通過關系跟銀行簽訂一個桌面下的協議,你多少錢買下鑫盛,幫他們銀行解決壞賬,然後他們銀行立即把多少錢用貸款形式返還給你,你等於是空手套白狼,對不對?”

許半夏驚訝地道:“咦,你這個乖寶寶怎麼會知道這種歪門邪道?”

趙壘哭笑不得地道:“這種事我以前接觸過,還是銀行自己找上我的,說希望我消化一傢破產抵債企業,他們銀行解決貸款。那時利息高,我一算這每年的財務費用就不得瞭,沒答應。現在貸款利率低,這種辦法可以考慮。你跟蘇總盡管放膽開價,他這人社會效益第一,收購企業這麼長臉的事,他一定熱衷,你算是抓到他的點子上瞭,不要太客氣。”

許半夏這會兒老老實實瞭,原來趙壘沒她想象的那麼正統。兩人又扯瞭幾句話,這才放下。許半夏感覺那箱禮物帶來的緊張感輕瞭許多。有個人分擔的感覺真好,她現在已食髓知味,隻要有重要事情,第一個先想到給趙壘打電話商量匯報。

許半夏開車回到公司,才下車,便見胡工和刀工等幾個老工程師一起迎瞭過來,可想而知,肯定是小刀工與他們說瞭。本來她不準備把那箱子給他們看,怕嚇著他們,但現在他們都已經知道,再說他們現在又處於心理過敏期,這種與東北那人私相授受禮物的事本就敏感,如果回避不給他們知道,反而可能導致他們東想西想,隻有開箱。

當著他們的面,許半夏拖出箱子,打開,然後無聲地站在一邊。很快,就看出眾人的臉跟她方才一樣變得煞白,有的還白裡透青,胡工是唯一的女性,更是支持不住,站到一邊幹嘔。這時小刀工過來,他的臉色也很差。一眾沉默瞭很久,才聽小刀工道:“是狍子,還是野生的,雖然說狍子很傻,可要打到它,而且正打到頭,還是要有點槍法的,他們送這件禮物來,是想威脅我們吧。”

許半夏道:“我也這麼想,一槍能轟掉狍子半個頭,這槍即使不準也已經夠可怕。下面還有一隻,我們翻看一下。”人多膽氣壯,再說許半夏已經有瞭一段時間的心理建設,所以把上面的死狍子拎走的時候,也不是太害怕。

下面那個狍子可就幹凈得多,躺在箱底乍一看似乎沒有傷痕,扯起來瞭才看出,狍子腦門上一個黑洞洞的槍洞,猶如計算過似的,這槍洞正好在兩隻耳朵的正中間,與耳洞三點一線,一槍斃命。這一槍,雖然沒比轟掉半個腦袋的視覺效果強,可往深裡一想,卻是叫人腿肚子打抖,陰寒從骨子裡緩緩浸出來。這槍要是瞄準自己呢?自己能像傻狍子一般跑得那麼靈活嗎?眾人又是面面相覷,許半夏手上早沒瞭力氣,死狍子頹然掉進箱子。

眾人都無言,都沒什麼話可說,前天的事剛聽說,今天這個箱子就送到,還能說明什麼問題瞭?無非是警告他們收起尾巴做人,不得輕舉妄動。

還是許半夏說話:“大傢別太擔心,你們在東北的時候他們也沒拿你們怎麼樣,到瞭這兒,他們更不可能怎麼樣,隻是嚇唬嚇唬我們而已。”邊說邊扶起胡工往辦公室走,“不過我們也得有點防備才好,有些事不能做得太明顯瞭。”

胡工一傢都知道許半夏說的是什麼意思,自此以後,他們即使是寫揭發材料,也不敢讓一起過來的老夥計們知道瞭,更不便多叫許半夏出面與屠虹聯系,他們是有良知的人,不想太牽連許半夏入那泥沼。而小刀工則是走得更遠,他基本上已經放棄瞭扳倒那人的念頭。胳膊拗不過大腿,自身的能量幾許自己最知道,除非真是不要命瞭。已經有過一次不要命導致的遭遇,小刀工心中想沒有陰影也難。

對於許半夏而言,這下心理負擔少瞭許多,與屠虹聯合想要扳倒東北那人,她本就勉強。這下不用再多花心思敷衍胡工。

回到辦公室,打王的手機不通,又不敢直接去給那人電話,隻是給他發短信,很簡單的幾個字:“謝謝您,幫我鎮住那幫人”。很快就接到回來的短信:“你沒有誤解我的意思,很好,聰明。”

許半夏看瞭在心裡罵一句:他媽的臭流氓,又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明明送這一箱“禮物”來主要是為威脅警告,卻偏要人假惺惺地說成是他在幫忙,幫她壓制胡工等人,使她易於管理那幫人。夠虛偽。他那麼惡霸在前,誰還敢“誤解”他的意思?要是時光倒退一百年,隻怕他還想叫人沖他山呼萬歲吧。不知平時他周圍的人是怎麼自處的。看王與以前那幾個大漢都是噤若寒蟬的樣子,估計也是給壓服瞭的。許半夏可不想成為那人的手下,以後沒事還好,隻要與那人稍微有關的,她是堅決退避三舍。否則不是自討苦吃嗎?

與蘇總一直談到很晚,從下午談起,飯桌上也沒歇著。許半夏原本隻想著先談個意向,談個框架,等事情有瞭眉目再談具體合作方式,可是蘇總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甚至考慮到瞭後來的運營。後來經許半夏追問,原來他在那傢銀行有很深的關系。難怪,當初伍建設出事時候,銀行也是起事人之一,當即斷瞭伍建設的貸款供應。既然如此,朝中有人好辦事,許半夏當然非常認真與蘇總談瞭下去。不過這一下,因為她事先沒有周密考慮,失瞭主動,可又因為蘇總的急於求成,她也沒被動到哪裡去。晚上十點,兩人大致就討論內容得出個綱要,各自在會議紀要上簽字畫押,這才散去。明天,蘇總便直接去鑫盛所在地找那傢銀行高層商談。許半夏知道蘇總的辦事速度,心說像他那樣的高幹子弟還是比較難得,看來是個很有前途的人。心中當然留瞭持續發展關系的念頭。

回到小區,冬天的夜晚蕭條冷清,許半夏似是隱隱看到有人在她樓下一閃,又躲進陰影,她走過去看,卻又發覺沒人。懷疑是自己最近忙昏頭,眼花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