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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紀2 斑斕 第十章 漫天煙花中

除夕當天,葉深深回到故鄉。

宋宋帶著店裡的新打版師程成過來接機,幫她把沉重的行李搬上車,問她:“你要回傢還是要先到店裡?”

葉深深詫異地說:“當然回傢呀。”

宋宋用復雜的眼神看著她,說:“可是深深,阿姨已經把那個小房子賣掉瞭,現在她跟你爸住一起。”

葉深深不可置信,聲音一下子顫抖起來:“她沒有跟我提過!”

“是我勸她先不要跟你說的,我知道你那麼忙,事情那麼多,再來這些煩心事,你肯定會被壓垮的。”而且,說不定知道自己回傢後面臨的局面,她可能都不願意回來瞭。

葉深深隻覺得兩側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讓她不得不用力按住才平息下那種劇烈的痛:“所以,我媽是賣瞭房子,讓我爸拿去還錢瞭?”

“是啊,你也知道,阿姨現在住在那邊,天天被人堵門,也不是辦法……”

那她在賣掉房子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買那房子有一半的錢,是自己放棄署名將設計賣給瞭路微後,才拿到手的呢?

葉深深攥著自己的裙子,竭力抑制自己顫抖的手。

宋宋摟住她的肩,安慰她說:“深深,要是你舍不得的話,我們把你傢重新買回來算瞭。”

葉深深轉頭,迷惘地看著她。

“其實現在店裡挺有錢的,雖然我們才開瞭半年,但去年銷量也進入瞭全網站前五百呢!而且現在到瞭年底,我們都有一大筆分紅。甚至你爸那批佈做的衣服,現在銷量也非常好,人傢想仿冒都找不到佈料,也有好處呢。所以店裡流動資金足夠瞭,到時候我們加點錢把那個小房子買下來是分分鐘的事情呀!”

葉深深默然咬住下唇,許久才緩緩搖頭,說:“不,不要瞭。”

宋宋詫異地看著她。

“沒有瞭,就是沒有瞭,就算重新買回來瞭,可裡面沒有我媽媽瞭,就不是我的傢瞭。”

宋宋看著她倔強忍著眼淚的側面,思忖著,又小聲問:“那,你過年去哪兒呢?你爸那裡?”

葉深深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還沒想好。”

“那還是和我一起住吧,我現在在店裡不遠的地方租瞭個房子,江景房,相當不錯哦!”宋宋做瞭個誇張的手勢,“有一個房間正好空著,就等著你入住瞭!”

宋宋如今和葉母是聯盟,通風報信的手段當然少不瞭,所以葉深深剛在宋宋那裡放下行李,葉母就過來瞭。

上一次的分別並不愉快,兩人見面時都想起瞭當時的沖突,互相打瞭聲招呼,也不太自然。

宋宋趕緊拉著她們一起坐在沙發上,連說帶笑:“阿姨啊,深深是不是漂亮瞭哦!我覺得大首都的水土就是好,你看看她現在高白瘦的樣子,哇,我都好想去那兒住一段時間瞭!”

“有什麼好的……”母親一看她的模樣,頓時眼睛就紅瞭,“瘦成這樣,臉色蒼白,這算什麼樣子……”

“媽……”葉深深百感交集,抱住她的胳膊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淚來。

畢竟是相依為命二十年的母女,媽媽拍著她的背,也是紅瞭眼睛,再看看她帶回來的大包小包,確定不像是要再回北京的樣子,才放心地說:“回來就好瞭,回來就好……”

好容易彌補瞭那一場爭執帶來的傷痕,葉深深拿出給媽媽買的新手機,教她使用。宋宋一邊指揮著程成給她們削水果,一邊給葉深深拿房門鑰匙:“深深,這個給你。”

“好。”葉深深收瞭鑰匙,母親神情有點黯然,但終究沒有提讓她跟自己回傢的事情。

四個人圍坐在一起吃著水果,程成和宋宋搶最後一塊紅心火龍果,程成都快吃到嘴巴裡瞭,結果被宋宋一腳蹬在地上,按著他的手把水果硬塞到自己嘴巴裡。

葉母笑著看看程成,說:“我看宋宋和程成挺好的,兩人都愛玩,將來要是結婚肯定熱鬧。”

葉深深頓時驚得連手中的水果叉都掉瞭。

宋宋的震驚比起葉深深不遑多讓:“阿姨,我喜歡的是沈暨那樣完美萬能的帥哥好吧?這傢夥一點都不成熟,拿來結婚算次品呀!”

程成理直氣壯:“嘩,次品這個形容詞用得好,和你這樣洗衣做飯樣樣要人伺候的廢品剛好是一對!”

葉深深不由得和媽媽笑成一堆,看著那兩人毫無廉恥地互相揭短,氣氛也不知不覺變得融洽起來。

坐瞭一會兒,媽媽帶著她站起身,說:“我們到樓下走走吧。”

江邊的年關,空氣凜冽。常綠的樹木站在寒風之中,也顯得頹靡。

“回來瞭就好,以後安心經營你和宋宋的店,我聽宋宋說,隻要把你爸介紹的那批佈給解決掉之後,店裡就很好過瞭。”

葉深深點頭,應著:“嗯,應該是的。”

葉母又說:“等店裡資金能周轉之後,你就把顧先生的錢還掉,安安心心過自己的日子。”

葉深深知道她是介意自己和顧成殊關系的,甚至,她可能和宋宋一樣,懷疑自己和他有見不得人的關系。隻是因為疼愛自己的女兒,所以不忍心直接說出來,隻想暗地點明自己。

她低低地“嗯”瞭一聲,沉默良久,終於還是忍不住,說:“媽媽,你還記得嗎?你曾經在北京看過我設計的一件衣服,非常驚訝失望,後來,還讓宋宋在評審前一晚破壞掉瞭我那件樣衣。”

葉母聽她忽然提起這件事,有點不自在:“我擔心你誤入歧途,從此之後聲名狼藉,再也沒辦法混下去。”

“然而你卻不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在知道瞭對方的手段之後,我已經修改瞭衣服的樣式,但你和宋宋卻不知道。”

母親愕然,不可置信地問:“你是說……”

“對,是路微和鬱霏設下陷阱,讓我抄襲瞭其他衣服樣式,但顧先生和我及時發覺,揭發瞭路微的陰謀,所以工作室也不留她瞭。”葉深深反問,“媽,你又是從哪裡知道我那件設計有問題的?”

葉母呆在那裡,悔恨不已,無言以對。

葉深深看她的模樣,嘆瞭一口氣:“還是鬱霏和路微吧,而且她們肯定告訴你顧成殊是個特別壞的男人,她們就是例子。”

葉母埋著頭,沉默半晌,才說:“這件事,鬱霏告訴我也擔負瞭很大的後果,所以我本想幫她保密的……”

“真要是有後果的話,她們才不會閑著沒事幹去找你呢,她們會善心大發阻止我步人後塵?”葉深深不由得笑瞭,放開自己一直挽著的母親的手,仰頭望著天空輕輕地說,“媽媽,你誤會顧先生瞭。”

母親又羞又惱,隻能生氣道:“無論如何,反正那個顧成殊不是好人,你能擺脫他回來,媽是謝天謝地。”

葉深深搖搖頭,辯解說:“媽媽,他並沒有那麼壞。”

“沒有那麼壞?現在你們的流言都傳遍瞭,媽認識的人哪一個不知道……”葉母說到這裡,才發覺自己失言,氣恨地扭開頭,隻固執地看著不停息的江水。

“什麼流言?”葉深深追問。

葉母不肯回答,也難以說出口。葉深深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麼難聽話,隻能嘆瞭口氣,說:“算瞭,反正別人怎麼想,與我無關。”

葉母的眼中滲出淚光,低聲說:“深深,媽相信你是個好孩子,但是人言可畏,你又何必讓人嚼舌根呢?總算你現在回來瞭,和那個顧成殊斷瞭關系,以後這些傳言,自然會平息的。”

葉深深看看開始西斜的太陽,轉移瞭話題:“媽,你和他正式復婚瞭?領證瞭沒有?”

“領瞭。”母親有點心虛,聲音也輕。

“那你肯定是要和他一起過年的吧,我估計那邊沒我住的地方,我就不去瞭。”她擺明瞭拒絕一傢人其樂融融過年,母親卻一直抓著她的手,說,“年夜飯總是要回傢吃的吧?你爸和你弟都等著你呢。這裡離傢已經不遠瞭,媽帶你去看一看。”

葉深深想要從她的掌中抽回自己的手,可看著她眼中幾乎帶著哀求的目光,她又慢慢地將手放瞭下來——畢竟,她和媽媽在一起的時間還有多少呢?所以,即使再不願意,她也得多陪媽媽一會兒。

葉母是個賢惠的女人,把兩室一廳打理得整整齊齊。葉深深在樓下小店買瞭兩個紅包,塞瞭點錢,一個給父親,一個給弟弟。

癱瘓在床上的弟弟申俊俊支著架子玩遊戲,有人進來瞭也沒抬頭,隻在父親讓他叫姐姐的時候,才瞧瞭葉深深一眼,問:“就是那個跟男人跑到北京去,現在又被拋棄瞭灰溜溜滾回來的人?”

父親一巴掌甩在他臉上,母親趕緊攔著,惶急地看瞭葉深深一眼,低聲勸他:“大過年的,怎麼打孩子?”

葉深深卻覺得挺有意思的,對那個瞪著她的弟弟笑瞭笑,說:“我媽做的飯挺好吃吧,看你雖然整天躺著,氣色卻不錯。”

申俊俊還沒咂摸出意思來,她已經轉身出去瞭,坐在客廳沙發抓瞭一把瓜子吃著。

裡面傳出父母呵斥弟弟的聲音,她隻當聽不見,若無其事地拿著手機翻著,繼續學法語。傢庭,la famille,母親,la mère,父親,le père,兄弟,le frère。陌生的外文,甚至連中文也陌生起來。

母親在她旁邊坐下,看她專心地在看著外語才放心,又說:“看這些幹嗎呢,又不是讀書的時候瞭。”

她將頭靠在沙發背上,看著手機上的字母說:“法國的時裝設計業特別發達,我得去看一看。”

“有什麼好看的,你都這麼大瞭,該操心操心自己的終身大事瞭。”媽媽一邊幫她剝橘子,一邊說,“你看,宋宋和那個小男生打打鬧鬧,看著就挺幸福的,你也該抓緊瞭。”

葉深深還沒說什麼,父親已經附和說:“我有個工友的兒子,比深深大個五六歲吧,現在跟著他爸在廠裡,轉正後就穩定瞭,深深過幾天和他見見面。”

葉深深真是除瞭笑沒什麼可說的瞭。這一頓年夜飯吃得也憋屈,葉母燒瞭一桌菜,兩人把申俊俊抬出來坐在桌前吃飯,結果他嫌葉母把自己愛吃的菜擺在葉深深面前,夾不到,當場摔瞭筷子。

葉母趕緊對葉深深解釋說:“俊俊身體不好,心情也煩躁,醫生說調整下就好瞭。”

“是啊,得多出去走動,心情才會好呀,對不對?”葉深深笑著說,“過幾天我出錢給俊俊買一輛全自動的輪椅,這樣他就可以自己出去大街小巷四處逛瞭。全自動的輪椅比有腿的人跑得還快呢,坐著又舒服,逛一天都不累,對吧?”

申俊俊頓時把手中的碗碟往她臉上砸去。

葉深深眼疾手快地站起身避過,摔瞭滿桌子的湯水。她不動聲色地抽出紙巾擦掉手背上的幾點痕跡,瞧瞧弟弟,又疑惑地看著葉母:“我說的都是好話,他怎麼忽然生氣啦?”

申俊俊手中捏著筷子還要往她臉上砸,葉深深直接把自己的包拎起來就往門口走:“爸,媽,看來俊俊不喜歡我呢,我先走瞭,明天來給你們拜年。”

她拉開門就向下走去。後面傳來媽媽的叫聲,她卻仿佛沒聽到,徑自下瞭樓,腳步凌亂而飛快地走出這個小區。

也不知道走出瞭多久,前面已經是寬闊的主幹道。天空陡然一亮,葉深深抬頭看去,路邊廣場已經有人在燃放煙花。所有的傢庭都在歡聚,所有的窗戶都是通亮,所有的孩子都倚靠在父母身邊歡呼。

隻有她一個人站在路邊仰望著煙花,滿眼是淚。

包中的手機響瞭很久,她想肯定是母親打來的,或許是挽留,或許是讓她回去。所以她一動不動,一直等到那一輪煙花放完,她才摸出手機看瞭看,是顧成殊。

她深吸瞭一口氣,把自己臉上的眼淚擦去,又用力地深吸幾口氣,等確定自己發出的聲音不再哽咽,才接通瞭電話:“顧先生,不好意思,剛剛在看煙花,有點吵。”

“嗯。”他似乎聽出瞭她勉強掩飾的聲音,頓瞭頓才問,“你回傢瞭嗎?”

“回傢瞭……”她有點虛弱地應著。

他對於她的事情,瞭解得比她自己還透徹:“你媽媽把那個小房子賣掉瞭吧?”

“是……我剛剛吃完飯,正要回宋宋那裡。她父母都各自再婚瞭,也沒地方去。”

“也好。”他說著,卻忽然話題一轉,平淡地問,“今天有沒有荒廢學習?”

葉深深愣瞭一下,才搖頭說:“沒有,剛剛還在用手機學呢。”

“新年怎麼說?”

葉深深詫異地下意識地回答:“Le nouvel an。”

“快樂怎麼說?”

“Heureux。”

“新年快樂呢?”

葉深深的唇角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但眼睛卻湧出薄薄一層溫熱的水汽:“Joyeux nouvel an。”

“嗯,Joyeux nouvel an。”她聽到他在那邊輕輕地重復她的話。她將手機貼在耳邊,沿著街道慢慢往前走,在綻放著大大小小煙花的夜空之下,聽著他那邊傳來的鞭炮和煙花的聲音。

他們都沒有說話,也都沒有掛斷。

葉深深輕輕呼吸著,也聽著電話那一端輕輕的呼吸聲。

她在心裡想,顧先生知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那些流言蜚語呢?

而他又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呢?

遠隔著千山萬水,兩個人隔瞭半個中國,他又怎麼會知道,她在這一刻的孤單絕望呢?

所有的父母,在對付子女時,都是行動派。

才到正月初三,葉深深的相親歷程就開始瞭。

父母動用瞭所有的人脈,將身邊未婚的男青年一網打盡。從工友到七大姑八大姨,再到初中同學昔日鄰居,“男的”“活的”就是僅有的要求。

“這算啥呀!我當年為什麼從傢裡跑出來瞭?因為我媽瘋瞭!”店長常青青一聽到“相親”兩個字就興奮不已地分享自己的歷程,“你們知道她想把我嫁出去,想到什麼程度嗎?她買菜的時候聽賣菜的說村裡有個男的考上瞭大學,畢業後就在這個城市工作,我媽打聽到那男的二十八歲未結婚後,就急不可耐地向人傢要電話,催我去和這個有志向能拼搏的青年才俊見面!”

宋宋和程成在沙發上笑得滾成一團。

葉深深一邊畫著店裡新款的設計圖,一邊咬牙說:“無論如何,我絕對不會去相親的!”

然而,當天晚上,她坐在一傢餐廳裡,和一個男人開始相親瞭。

因為媽媽哀求她的樣子,讓她根本無法拒絕。

她終究沒有告訴母親自己要去法國的事情,怕她阻攔,更怕她在自己面前露出悲痛欲絕的神情。所以為瞭安撫母親,她選擇暫時做一個乖乖女,聽從她的安排,去應付那個陌生男人。

反正隻是敷衍,何必讓母親多難過呢?

對方確實是個父母眼中的八十分女婿:“我平常下班瞭一般就回傢,看會兒電視逛會兒論壇就上床睡覺。我爸身體不好,我媽特別辛苦,又要伺候我爸,又要把我拉扯大,我要找個孝敬我媽的女生。老人傢辛苦瞭大半輩子,有瞭兒媳婦伺候著就安逸瞭……”

葉深深忍不住打斷他的話,問:“為什麼要找兒媳婦伺候她呢?你現在下班回傢,就可以幫你媽媽洗碗拖地幹傢務呀。”

他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反問:“男人怎麼能幹傢務?男主外女主內,男人當然負責賺錢養傢。”

“那我嫁給你之後,就得在傢做傢務,不能開店瞭?”

他更加不敢相信瞭:“你的店不是說很賺錢嗎?不開太可惜瞭吧。不過反正你是在傢開網店的嘛,那你可以一邊開店一邊收拾一下傢裡,洗衣做飯伺候老人什麼的又不累……”

葉深深也是一臉迷惘:“按你這麼說的話,那你媽媽洗衣做飯伺候傢人也不累啊,為啥現在要娶個兒媳婦伺候呢?”

各種悖論,這個親沒有辦法相下去瞭。

男的丟下一句“靠,沒人要的貨色還挺橫”,起身就要走。

葉深深眼疾手快地攔住他,反問:“沒人要的貨色是什麼意思?”

他上下打量瞭她一眼,嗤笑:“就是你啊。我聽說你以前是青鳥的員工,當路董男人的小三,結果被開除瞭。後來跟著路董那個男人跑到北京去,被包養瞭半年多,現在人傢另有新歡你就被趕回來瞭,不過那男人給你挺多錢的,所以我來瞻仰一下是不是大美女,順便看看那個店值不值得我接手。”

葉深深氣得臉色都青瞭,厲聲質問:“是誰這麼污蔑我?”

“污蔑?你傢就這麼點熟人,早就傳遍瞭,誰還不知道你底細啊?這麼急著找人嫁掉……”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不會是要找接盤俠吧?”

葉深深隻覺得一股灼熱湧上腦門,她想也沒想,一揮手就狠狠在那人的臉上甩瞭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那男人捂著臉頰氣急敗壞,抓住她的手臂就將她推搡在椅子上,掄起手要打下去時,卻被人在半路抓住瞭手腕,直接扭住往前一推。

力道並不大,卻足夠他趔趄著連退好幾步,忙亂中他抬手拼命抓住身邊經過的服務員,誰知用力太過,拉得服務員手中的盤子傾倒,上面一盆滾燙的鴿子湯直接從他臉上燙下去,沿著脖子一直灌瞭進去。

相親男頓時被燙得嗷嗷叫,氣急敗壞地亂舞雙手,揪住服務員勉強站起身,轉身想要找那個推瞭他的人算賬。

誰知抬頭一看,面前穿著剪裁精良的黑色大衣的男人比他高瞭足有一個頭,看也不看他,隻過去將葉深深扶起來,問:“沒事吧?”

葉深深揉著自己在椅背上撞到的肩膀,抬頭看他,嘴唇顫抖,卻隻輕輕說瞭一聲:“顧先生……”

顧成殊凝視著葉深深蒼白萎敗的面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灼熱。他想要現在就拉住她的手,帶著她立即離開這個城市,離開這些污濁的人,永生永世再也不要回來,再也不讓她露出這樣的神情。

葉深深見他抓過相親男的那隻手還嫌惡地虛懸著,便從旁邊扯瞭一張紙巾遞給他。

顧成殊接過來,皺著眉擦瞭擦手。

地上那個相親男見對方身材比自己高大這麼多,自己打架沒有勝算,便捂著臉裝腔作勢地大聲呻吟,哭喊著:“燙死人瞭!哪個混蛋燙我!”

後面領班過來,一看大過年的這種混亂場面,不由得痛苦不已。

摔瞭湯的服務員氣得恨不得在他身上踹兩腳:“我好好在這裡走,還不是你自己撞過來的?”

“是那個人推我的!你們趕緊抓住他,找他算賬!”相親男覺得臉上脖子上被燙過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便幹脆躺在瞭地上,繼續大喊,“我要報警,報警!”

顧成殊看著那個賴在地上的相親男,伸手取出錢包。

葉深深按住他的手,冷冷看瞭那個男人一眼,說:“顧先生,鴿子湯我們可以賠。”

言外之意,其他的她不會管。

領班照價拿瞭鴿子湯與盤碗的錢,相親男還賴在地上,故意大聲呻吟:“我被燙傷瞭!我要求去醫院檢查!”

“隻是臉皮上有點紅而已!” 那個摔瞭湯的倒黴服務員見有人幫他賠償湯碗,對葉深深與顧成殊自然就產生瞭好感,對賴在地下的男人更加厭惡,“而且明明是你摔倒後朝我撞上來,我才沒保住手中的湯!這麼大地方你什麼地方不好撞偏偏撞我身上?我們還沒要你賠錢呢!”

酒店的工作人員氣不打一處來,紛紛唾棄他。周圍的食客也都看著他指指點點,議論他要當眾打人傢女孩子,結果被人見義勇為推開,如今還妄圖碰瓷兒的無賴行徑。

眼看一場混亂,顧成殊也不想再管這些糾紛,拉住葉深深的手,帶著她走出瞭這傢店。

街上的風吹過來,有點寒意。所以葉深深任由他牽著自己,這樣,好歹他高大的身軀可以幫自己阻攔一下帶著冰雪的風,他寬厚的掌心能讓自己得到一點點暖意。

“我回來處理一點事情,去店裡查看情況時,聽宋宋說你在這邊相親。”他解釋瞭一下自己為什麼會出現。

然而葉深深一點都不在意,她隻是跟著他,覺得什麼都無所謂瞭。不管他怎麼來的,不管自己怎麼走的,隻要他帶著自己往前走,就算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也能很安心。

而他停瞭下來,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看著滿街的燈籠,年味尚未散盡的街道,說:“我們走吧。”

葉深深茫然地抬頭看著他:“我們,走?”

“是啊,現在,立刻,收拾好東西去法國,對你學語言也有幫助。”他盡量輕松地說。

葉深深沉默著,許久,才點點頭,說:“走吧,我以後,永遠永遠不想回來瞭。”

顧成殊低頭看她,唇角露出一絲冷笑,說:“為什麼不回來?你一定得回來。衣錦夜行有什麼意思?總有一天,讓那些看輕你的人都看一看你將來驕傲的樣子,才算揚眉吐氣。”

葉深深看著他臉上鋒銳的傲氣,壓抑的心口也仿佛被鋒利的薄刃劈開一般,豁然明朗起來。

“含血噴人的路微、散播流言的閑人……他們要是發現你就此消失,狼狽不堪地從他們鄙夷的目光和噴濺的口水中逃離,再也不敢出現,那才叫稱心如意。”他凝視著她,堅定不移地說道,“而你,唯一對付他們的辦法,隻有以自己的實力和成就狠狠還擊,讓他們徹底瞭解到,你與他們之間的區別。”

她咬住下唇,點點頭,強抑住心口狂湧的血潮,說:“是,我會回來的。”

到那個時候——

她將自己的目光轉向旁邊,青鳥在本市的旗艦店內,新春大賣的人潮正在洶湧——

路微,你一定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