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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九章 人間煉獄 萬度刀溫(中)

“……五年前,我調任潭州知州,到得京城時,於詩會後得梅公召見。老大人當時便與我說,苗疆一地,麻煩極大,問題頗多。囑我慎重。其時小蒼河大戰方止,黑旗元氣大傷,但與女真三年大戰,委實打出瞭震動天下的頑強。”

“……這苗疆一地,本屬黑旗之中霸刀一系,早先隨方臘發起永樂之亂,此後一直雌伏,直到小蒼河大戰開始,方才有瞭大的動作。建朔五年,霸刀主力西移,為小蒼河黑旗南逃做準備,留在苗疆的除傢屬外,可戰之兵不過萬人,但即便如此,我也未曾有過絲毫輕視之心……隻可惜後來的發展未曾如我所料,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墻之內也……”

居陵縣。秋日將近,滿園金黃,縣城中最為貴氣的酒樓上,助興的女子正在彈奏清雅的小曲,四十歲上下的中年官員持著酒杯,正朝著對面的身材魁梧樣貌粗野的武將說著話,言語之中,偶有自嘲,但語氣也算得上是非常誠懇瞭。

“……兄弟調任潭州之後,整肅軍務,結交各方,又打探苗疆消息,定下先封鎖、後剿滅的計劃,然則,建朔八年、九年、十年,先後五次出兵,最少的發動八萬人,最多的是動員二十萬大軍進山,但是到瞭最後,拖後腿的……是身邊人。”

中年官員緩緩揮瞭揮手:“三年!五次!次次無功而返,這邊說要打,西南那邊,各方就開始去談生意,生意談完瞭,私下裡開始鬧事情,抽人手,都以為在那寧先生手上占瞭大便宜。兄弟心裡苦啊,兄弟沒有偷懶……建朔九年,夏天那次,朱兄,你對不起我。”

對面樣貌粗野的將領舉瞭舉杯:“喝酒。”

“……不說瞭,喝酒。”

兩人碰瞭碰杯,中年官員臉上是紅的,又將酒倒上:“我知道,我尹長霞今天來遊說朱兄,以朱兄性格,要看不起我,但是,往大瞭說,你我都是武朝的官,我是潭州知州,你該歸我節制。可惜,武朝已處於微末之中瞭,大傢都有自己的想法,沒關系,尹某今天隻以朋友身份過來,說的話朱兄聽得下就聽,聽不下也罷。”

名叫尹長霞的官員話語之中帶著酒氣,武朝的潭州即後世長沙市,亦為荊湖南路的路治所在,他作為潭州知州,本是省會最高長官之一,而居陵不過潭州附近小縣,名義上自然歸尹長霞節制。尹長霞借著酒氣說出這番話來,朱姓武官便舉著杯來道歉:“尹大人嚴重瞭,小的自罰三杯、自罰三杯。”

“一起喝。”尹長霞與對方一道喝瞭三杯酒,手拍在桌子上,“剛才說……朱兄要看不起我,沒關系,那黑旗軍說尹某是漢奸。什麼是漢奸?跟他們作對就是漢奸?朱兄,我也是漢人,我是武朝的官,我是主政潭州的父母官,我……棋差一招,我認!主政潭州五年,我手下五萬多人,我卻一次都沒有打進去苗疆過,理由是什麼,沒人聽,我認!”

他揮著手:“打交道這麼多年的時間,我低估瞭他們的戰力!六月裡他們出來,說破長沙就破長沙,說打臨湘就打臨湘,城防一塌糊塗,甚至有人給他們開門。我也認。天下變瞭,華夏軍厲害,女真人也厲害,咱們被落下瞭,不服不行,但接下來是什麼啊?朱兄?”

尹長霞伸手點著桌子:“六月時陳凡他們殺出來,說要殺我祭旗,我沒有辦法隻能躲起來,附近的諸位,說起來都說要與黑旗聯合抗金,說得厲害,平江的於大牙恨不得立刻去西南跪見寧先生呢,在平江縣城裡說寧先生是聖人,湘鄉等地也都說要投黑旗,可惜啊,到瞭八月,不一樣瞭。”

“朱兄,六月間我丟瞭長沙、臨湘等地,躲瞭起來,八月間開始出來,各地響應,開始要跟黑旗作對,你以為是尹某有這等號召力嗎?”尹長霞搖瞭搖頭,“尹某無足輕重。朱兄,說句實在話,湘人性情強悍,敢為天下之先,尹某一介外人,使不動你們。真正使得動各位的,是外頭那些人……”

他話語說到這裡,微微嘆息,目光朝著酒樓窗外望過去。

越過小小的院子,外頭是居陵灰黑的縣城與街市。居陵是後世瀏陽所在,眼下並非大城,乍然望去,顯不出似錦的繁華來,但即便如此,行人來去間,也自有一股安靜的氛圍在。陽光灑過樹隙、落葉枯黃、蟲兒鳴響、乞丐在路邊休憩、孩子奔跑而過……

尹長霞道:“八月裡,女真的完顏希尹已下瞭往荊湖進攻的命令,郭寶淮、於谷生、李投鶴……三支兵馬加起來快二十萬人瞭吧,他們會第一批殺到,接下來是陸陸續續幾十萬人的大軍壓境,後頭坐鎮的還有女真宿將銀術可,他們打瞭臨安,做瞭修正,如今已經在過來的路上。朱兄,這邊有什麼?”

他諷刺地笑笑:“苗疆的這批黑旗,比之當年小蒼河的那批,戰力還稍遜一籌,一萬多人出來占瞭長沙、臨湘,他們是出瞭大風頭瞭。接下來,幾十萬大軍壓來,打不過瞭,他們回到山裡去,就算他們有骨氣,往死裡熬,站在他們一邊的,沒一個能活。當年的西北,現在還是白地呢。”

對面的朱姓將領點瞭點頭:“是啊,不好辦吶。”

“而且,女真的谷神完顏希尹,與東邊的兩位皇子又不同。”尹長霞喝瞭一杯酒,“開國老將,最是棘手,他們不像宗輔、宗弼兩人,驅趕著人去打仗,而是早早地定好瞭賞罰的規矩,打得過的,立瞭功的,有地、有人,武器大炮都有,人傢是在暗示什麼?總有一天他們是要會北邊去的,到時候……朱兄,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南邊的大夥兒,女真人樂見大傢裂土封王,這樣對他們最好不過。為女真人打仗,大傢不情不願,為自己打,或者為武朝打……說句實在話,大夥兒還是能打一下的。”

對面的將領喝瞭一口酒:“這也算是為武朝嗎?”

尹長霞手中的杯子愣瞭愣,過得片刻,他拿過酒壺,連飲瞭幾杯,聲音低沉地說道:“朱兄,這不算,可而今這局勢……你讓大夥兒怎麼說……先帝棄城而走,江南一敗塗地,都投降瞭,新皇有心振作,太好瞭,前幾天傳來消息,在江寧擊潰瞭完顏宗輔,可接下來呢,怎麼逃都不知道……朱兄,讓天下人都起來,往江寧殺過去,殺退女真人,你覺得……有可能嗎?”

他搖著頭:“江南都跪下瞭,一百多萬人,圍著自己的太子爺動手,江南西路,又是幾十萬人投降,武朝最富庶的一片地方,秋收的便宜都被女真人占瞭,豁出去打,誰不想,我在潭州幾年,也想對苗疆豁出去打……這天下就是這樣。前些天我到平江親會於大牙,你以為是我說服瞭他?他早就看到瞭,女真人以來,平江幾萬人十幾萬人,全都得死啊,朱兄,那就是這外頭的百姓哪。”

“要是沒有這幫黑旗,大傢就不會死,女真人不會將這裡當成眼中釘肉中刺的打,一萬的黑旗軍,朱兄,百萬人都得給他們陪葬。百姓何辜啊。”

尹長霞說著這話,眼中有淚。對面樣貌粗野的廂軍指揮朱靜站瞭起來,在窗口看著外頭的景象,喃喃自語:“是啊,一萬人對百萬人……”

“不光是那一萬人的死活。”尹長霞坐在桌邊吃菜,伸手抹瞭抹臉,“還有百萬無辜民眾的死活,從平江於大牙到汨羅婁顯,再到劉取聲,大傢都決定避一避瞭。朱兄,東邊就剩下居陵,你手下一萬多人,加上居陵的四五萬人口,郭寶淮他們一來,擋不住的……當然,我也隻是陳說厲害,朱兄看看這外頭的百姓,讓他們為黑旗的匪人死?我心有不甘。”

樣貌粗野的朱靜雙手按在窗臺上,皺眉遠望,許久都沒有說話,尹長霞知道自己的話到瞭對方心中,他故作隨意地吃著桌上的菜肴,壓下心中的緊張感。

六月間陳凡攻長沙、臨湘等地時,尹長霞的第一反應自然是反擊,誰知華夏軍在幾日之間連過關隘,他甚至還沒能弄清楚誰出賣瞭他,長沙、臨湘便先後被打開城門。臨湘被攻破時尚是夜晚,據說匪首陳凡帶著人徑直朝他殺來,要取他首級。尹長霞衣冠不整倉皇逃竄,此後在外頭躲瞭兩個月不敢冒頭。

到得八月裡,如今在臨安小朝廷中身居高位的吳啟梅梅公修書與他,他才敢出面在周圍遊說各方。此時女真人的聲勢直壓潭州,而由於華夏軍在這邊的力量過小,無法完全統合周圍勢力,不少人都對隨時可能殺來的百萬大軍產生瞭畏懼,尹長霞出面遊說時,雙方一拍即合,決定在這次女真人與華夏軍的沖突中,盡量置身事外。

即便無法完全置身事外,至少也得為治下以萬計的無辜民眾,謀一條生路啊。

眼下,隻要說服朱靜放棄居陵,潭州以東的道路,便完完全全地打開瞭。

自己也確確實實地,盡到瞭作為潭州父母官的責任。

他是這樣想的。

窗外的陽光中,落葉將盡。

名叫朱靜的將軍看著窗外,沉默瞭很久很久。

“尹大人,是在江南長大的人吧?”

“兄弟祖籍蘇州。”尹長霞道。

“中原陷落之時,我在汴梁殺豬。”那樣貌粗野身材還稍稍有些肥胖的將領看著外頭的秋色,靜靜地說著,“後來跟隨大夥兒逃難回瞭老傢,才開始當兵,中原陷落時的情景,百萬人千萬人是怎麼死的,我都看見過瞭。尹大人有幸,一直在江南過活。”

“……搜山檢海之時,也見到過人是如何死的……因此,不可讓他們死得沒有價值啊。”

“是啊,要死得其所。”朱靜將拳頭打在掌心上,“我在汴梁殺豬,殺豬也總要結實黑白兩道的人物,有時候還要拿刀跟人拼命,道上有句話,叫人不狠站不穩,說得有道理……中原陷落十年瞭,尹大人今天的話,真的讓我明白過來,就算躲在居陵這等小地方,當初那百萬千萬人慘死的樣子,也總算是追過來瞭。”

尹長霞的眼角在抽搐:“……朱兄,這個……還能避得開的……”

“尹大人,為何要想方設法避開的,永遠都是漢人呢?”

“你這……是鉆牛角尖,這不是你一個人能做到的……”

“兩年前,朱某破瞭雙橋寨,那寨子居大山之中,易守難攻,這兩個月,我將它收拾出來瞭,居陵若守不住,我帶人進去山裡面,就像你說的苗疆一樣,熬到死。”

朱靜轉過頭來,這名字安靜樣貌卻粗獷的男人目光瘋狂得讓他感到害怕,尹長霞站起來:“你,你這是……”

“昨日,陳凡帶兵向我借道,他說得有道理,軍隊再像以前那樣,一輩子打不過女真人。黑旗軍不強迫於大牙這幫滑頭入夥,隻因入瞭也是白搭,隻有在天下陷入絕路時還能站在前頭的人,才能當兄弟。”

朱靜的口中露出森森的白牙:“陳將軍是真英雄,瘋得厲害,朱某很佩服,我朱靜不光要入夥,我守下一萬三千多人,我一個都不管,將來也盡歸華夏軍訓練、整編。尹大人,你今日過來,說瞭一大通,小氣得不得瞭,朱某便讓你死個瞑目吧。”

“陳凡、你……”尹長霞腦子混亂瞭片刻,他能夠親自過來,自然是得瞭信得過的情報與保證的,誰知遇上這樣的狀況,他深吸一口氣讓混亂的思緒稍稍冷靜:“陳凡跟你借道……他借什麼道,去哪裡……”

“像你說的,於谷生、郭寶淮都要到瞭,陳將軍去迎一迎他們啊。”

“他就一萬多人,占瞭長沙、臨湘都不夠守,他怎麼出兵——”

“哈哈,尹大人說得對啊,他就一萬多人,守著兩座城幹什麼,等著百萬大軍壓境嗎……尹大人看到瞭吧,華夏軍都是瘋子,若非陳凡跟我借道,我還真下不瞭決心抓住尹大人你來祭旗……”

陽光照進窗戶,空氣中的浮塵中都像是泛著不祥的氣息,房間裡的樂聲早已停下,尹長霞看看窗外,遠處有行走的路人,他定下心神來,努力讓自己的目光正氣而嚴肅,手敲在桌子上:

“你們自己瘋瞭,不把自己的命當一回事,沒有關系,這居陵的數萬人呢!這潭州、這荊湖南路的百萬、千萬人呢!你們怎麼敢帶著他們去死!你們有什麼資格——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他的聲音,振聾發聵,朱靜看著他,舔瞭舔舌頭。

“所以啊,他們如果不願意,他們得自己拿起刀來,想盡辦法殺瞭我——這世上總是沒有第二條路的。”

***************

山澗的遠處有小小的村落正升起炊煙,山頂上紅葉飄落。身形寬大、面容和氣的大和尚穿著鬥篷沿著小路上山,與山間營地邊的幾人打瞭個招呼。

這營地邊等待著胖和尚到來的,正是卓永青與受瞭傷的渠慶,一見到對方,卓永青的面色有些不善:“好你個姓馮的,你還敢過來!我才知道,於大牙那邊是你親手出賣的我們——這麼大的事情不事先商量一下!?”

“卓英雄消消氣,聽說渠老大受瞭傷,小的帶瞭上等傷藥過來。”胖和尚一臉和氣,從鬥篷地下拿出一包傷藥以進貢的姿態呈到卓永青面前,卓永青便下意識地拿過去瞭。接過之後才覺得有些不對,這樣便不太好發飆。

自年初數十個特工隊伍殺出西南,卓永青這邊受到的關註最多,也最為特殊。由渠慶、卓永青率領的一隊人走在明面上,同時會有一到兩支隊伍暗中策應,外號“老實和尚”的馮振是荊湖南、江南西一帶有名的情報販子,這九個月以來,暗中策應渠、卓,幫忙陰瞭不少人,雙方的關系混得不錯,但偶爾當然也會有緊急的情況發生。

那馮振一臉笑容:“情況緊急,來不及細細商量,尹長霞的人在暗地裡接觸於大牙已經多次,於大牙心動瞭,沒有辦法,我隻能順水推舟,幹脆安排兩個人見瞭面。於大牙派兵朝你們追過去的事情,我不是立馬就叫人通知瞭嗎,有驚無險,我就知道有渠大哥卓兄弟在,不會有事的。”

“還不會有事,反應稍微慢一點,人傢兜頭圍上,三千,不對……四千打兩百啊!就算我們反應過來,也回頭打瞭一千多……”

“才一千多嘛,沒有問題的,小場面,卓兄弟你又不是第一次遇上瞭……聽我解釋聽我解釋,我也沒辦法,尹長霞這人頗為警覺,膽子又小,不給他一點甜頭,他不會上鉤。我撮合瞭他跟於大牙,接下來再給他組織行程就簡單多瞭。早幾天安排他去見朱靜,如果沒算錯,這傢夥自投羅網,現在已經被抓起來瞭。”

“……朱靜可靠?”

“荊湖一帶,他應該算是最可靠的,陳副帥那邊也曾詳細問過朱靜的情況,說起來,他昨日向朱靜借道,如今應該離我們不遠瞭……”

馮振低聲說著,朝山麓的後方指瞭指,卓永青皺著眉頭:“於谷生、郭寶淮離我們也不遠瞭,加起來有十萬人左右,陳副帥那邊來瞭多少?”

“七八千吧。”馮振笑著說道,“所以我也是來傳令的,該按計劃匯合瞭。”

幾人互相行瞭一禮,卓永青回過頭去,夕陽正照在炊煙裊裊的山澗裡,村子裡安居樂業的人們大概什麼都感受不到吧。他看看渠慶,又摸瞭摸身上還在痛的傷勢,九個月以來,兩人始終是這樣輪流受傷的狀況,但這次的任務終於要從小規模的作戰轉為大規模的聚集。

“總算要打起來瞭。”他吐瞭一口氣,也隻是這樣說道。

***************

就要打起來瞭……這樣的事情,在那一路殺來的大軍當中,還沒有多少感覺。

天色漸漸的暗下來,於谷生率領的原武峰營四萬五千餘人在山間早早地紮瞭營。踏入荊湖南路地界之後,這支軍隊開始放慢瞭速度,一方面穩健地前行,一方面也在等待著步伐稍緩的郭寶淮與李投鶴大軍的到來。

入夜之後,於谷生帶瞭兒子於明舟在營地裡巡視,一面走,父子倆一面商議著此次的軍略。作為於谷生的長子,自小便立志領兵的於明舟今年二十一歲,他身形挺拔、頭腦清晰,自幼便被視為於傢的麒麟兒。此時這年輕的將領穿一身鎧甲,腰挎長刀,一面與父親侃侃而談。

相對於在武朝腐爛的軍隊體系裡摸爬滾打瞭一世的於谷生,年輕的於明舟遇上的是最壞的時代也是最好的時代,盡管天下淪陷,但武人的身份漸高,於明舟不必再像父親一樣一輩子看著讀書人的臉色做事,此時的於明舟舉手投足之間都顯得意氣風發,表露出來的都是作為父親的於谷生最為滿意的樣子。

“……此次進攻潭州,依兒子的想法,首先不必跨過平江、居陵一線……雖然在潭州一地,我方人多勢眾,而且周圍各地也已陸續歸順,但對上黑旗軍,幾萬乃至十幾萬的烏合之眾恐怕仍無法穩操勝券,為今之計,先到之人要盡可能的不被其各個擊破,以拉攏周圍勢力、穩固陣線,徐徐推進為上……”

“……為瞭對後方的女真人有所交代,兒子會為此事準備一份陳書,父親最好能將它交到谷神手中。女真谷神乃當時英傑,必能領會此戰略之必要,當然表面上他必會有所催促,其時我方與郭大人、李大人的隊伍已連成一線,對附近各地兵力也已收編完畢……”

“……其實,這中間亦有其它的些許考慮,如今雖然天下淪陷,但心系武朝之人,仍舊不少。我方雖不得已與黑旗開戰,但依兒子的考慮,最好不要成為第一支見血的軍隊,不要顯得咱們急匆匆地便要為女真人賣命,如此一來,往後的許多事情,都要好說得多……”

秋風怡人,篝火燃燒,於明舟的說話令得於谷生不時點頭,待到將中軍營地巡視瞭一遍,對於兒子主持紮營的穩健風格心中又有贊許。雖然此時距離潭州尚遠,但為將之人,便該時時謹慎事事上心,有子如此,雖然如今天下淪陷衰微,他心中倒也多少有一份安慰瞭。

……

就在於谷生巡查著平靜軍營的時候,陳凡正帶著人在黑暗的山間稍稍休憩,他在山壁的凹陷間,拿著火折子,對著剛剛收到的一份情報仔細地看。

紀倩兒從外頭進來,拿著個裝瞭幹糧的小袋子:“怎麼樣?真打算今晚就過去?有點趕瞭吧?”

“從小的時候,師父就告訴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陳凡將情報和火折子交給妻子,換來幹糧袋,他還微微的失神瞭片刻,表情怪異。

“我還是第一次遇上……這麼詳細的敵人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