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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疾風摧花花將謝

鐘粹宮也在東六宮,是一處兩進院落的宮殿。前院正殿五間,殿前有東西配殿各三間,院中極為寬敞,不僅壘瞭山石還擺放著各式盆栽,加上遊廊環繞,環境也是極佳的。而後院也是五間正殿,另加東西配殿,隻是規格比前院要略低一些。

如今這鐘粹宮裡沒有主位娘娘,以納蘭明惠貴人的位分,隻能住在前院的配殿裡。此時,她已被人抬瞭回來,就安置在西配殿的寢室裡。

外間小小的廳室內,皇上、皇後連同仁妃、榮常在、福貴人和幾位太醫都在,倒顯得極為局促。雖然室內燃著香,但還是難掩從裡間傳出來的陣陣血腥之氣。僅隔著一扇木隔,納蘭明惠痛苦的呻吟聲一陣緊似一陣地傳瞭出來,讓人聽瞭又是心驚。

康熙面色凝重,在後妃們看瞭越發惴惴不安。

“怎麼樣,賢貴人身體到底如何?怎麼疼得這麼厲害?”皇後問道。

太醫院院判孫景上前回話:“回皇後娘娘,剛剛由外科醫正段世臣給賢貴人看瞭診,其手臂和額頭上有擦傷,而身上到底還有多少傷,現在還不清楚。貴人主子的玉體,臣等多有不便,所以正由宮正司的醫女在裡面料理。不過……”

“不過什麼?”福貴人瞪瞭孫景一眼,“你不知道皇上關切賢貴人的傷勢嗎,說話這樣吞吞吐吐的,平白更讓人著急!”

孫景突遭搶白,似是嚇瞭一跳,立即說道:“回福貴人的話,微臣此時還不敢確定,賢貴人下紅不止,像是月事來臨,又像是滑胎之兆。”

“什麼?”滿屋子的人都驚瞭。

“孫景,你說清楚一些,什麼滑胎?”康熙追問。

孫景越發忐忑:“賢貴人的身體一向並不是微臣料理,所以賢貴人的情況,微臣不知道。還得讓婦科的梁醫正看瞭,才能確定。”

“那還等什麼,快去傳瞭來。”皇上吩咐,顧問行立即差瞭李進朝去太醫院傳話。

看孫景一副膽小怕事的樣子,福貴人心中暗笑,好個老滑頭,你執掌太醫院任院判這麼些年,是滑胎還是月事來臨,你會不知道?這老頭子,面上看著膽小,心思倒是精明得很。不過才一開始,就把責任推得一幹二凈瞭。

依當下的情形,若說納蘭明惠是月事來臨,也就罷瞭。但是如果照實情說是滑胎,就是天大的事情。這賢貴人懷瞭龍種,卻又因為沒及時診出來而輕易流掉瞭,看你們太醫院誰來背這個黑鍋?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眼下局面倒是正合福貴人的心思,因為她早已吩咐毛伊罕叮囑過那梁太醫,為瞭保全自己,他定不會照實說。

很快,太醫院婦科醫正梁之惠匆匆入內,正要行禮,康熙已然叫瞭免禮,讓他直接入內去看賢貴人。

不多時,梁之惠出來,再次跪在禦前:“回皇上,賢貴人額頭和小臂的傷,外科段醫正已經料理好瞭,身上也有多處擦傷,剛才醫女也為貴人上瞭藥。如今外傷隻須靜養,已然無礙。”

“這些,朕已經知道,你且說說賢貴人內裡的傷勢到底如何?”康熙問道。

“這個?”梁之惠悄悄扭頭看瞭一眼孫景。孫景對其似有暗示,康熙不悅:“朕在這裡,有什麼直接回話即可,不必使心思、遞眼色。”

此話一出,孫景也跪瞭下來。

見此情景,皇後與仁妃對視,都不知這情況到底如何。

梁之惠說道:“賢貴人原本月事不調,如今又在冰場受瞭寒氣,所以下紅不止。待臣擬瞭方子,配瞭暖宮的藥,自是無礙。”

“原來如此。”所有人,都長長松瞭口氣。

康熙心中少安:“既如此,就讓賢貴人好好歇息吧。今兒的事原是意外,這會兒大傢也都累瞭,都各自回宮歇息吧!”

皇後又特意留下高嬤嬤:“這鐘粹宮的宮人看著都年輕不經事,嬤嬤便留下,在此照看照看。”

“是!”高嬤嬤立即應瞭。

原本看賢貴人摔傷後的樣子像是遭瞭天大的劫難,如今看來也沒什麼大事,眾人便都散瞭。

而跟在各宮主子身邊,目睹這一切的宮人們則免不瞭私下議論,說這賢貴人的行為舉止一點也配不上這個賢字,眼看福貴人冰上展才露瞭臉,當下便立即整來這樣一出苦肉計,引得皇上關切,著實是心思不軌,爭寵之心太過。

賢貴人聽瞭這些傳言越發氣悶鬱結,雖經過幾日的調理,但身體越發不好,下紅雖然止住瞭,不再那樣厲害地出血,但淅淅瀝瀝的,仍然不幹凈。這人也越發沒瞭精神,面色蠟黃灰暗的。

眾人見瞭便又開始議論,說這賢貴人心比天高,卻命比紙薄,如同一盞美人燈,風一吹就破瞭。

長春宮裡的福貴人則是連著幾日來鐘粹宮探視,又送瞭大量滋補的珍品。宮中人便開始議論,福貴人到底是出自太皇太後、皇太後一族,這度量與人品真是沒得說。

福貴人聽到這些議論,自然開心,又命毛伊罕出去做做功夫。於是,不幾日,宮中又傳出新的議論,大傢都說這眼瞅著就快到新正,這大年節裡的,賢貴人可千萬別死在宮裡,那可是極不吉利的。

這些話傳到鐘粹宮,賢貴人下面的幾個宮人聽瞭自然氣苦,可是又不敢在主子面前透露半句,隻得忍下。

這一日,福貴人同仁妃、榮常在到坤寧宮請安,正看到高嬤嬤向皇後回報宮中近日的議論,皇後赫舍裡聽瞭,便有些左右為難。

高嬤嬤說:“這原是皇上親政後第一個新年,本是極喜慶的,賢貴人若真是有個不好,當真是有些不吉利!”

仁妃一向菩薩心腸,面上十分不忍,接語道:“想那賢貴人也是皇上所珍愛的,若是遷出宮去養病,皇上怕是會心中不舍。”

榮常在自知在皇後、仁妃等人面前,沒自己說話的份,自是不敢多言,隻附和瞭一句:“仁妃娘娘說得是。”

“皇上最是心軟,皇後娘娘就不能再感情用事瞭。這賢貴人若真是在正月裡薨瞭,不吉利不說,說不定還會沖撞瞭皇上。再說,就是為瞭太皇太後的平安,也得避諱一二。”高嬤嬤又講瞭些老理。

皇後聽瞭,是越發拿不下主意,便瞅著福貴人:“平日裡,妹妹最是有主見的,這事,你怎麼看?”

福貴人笑瞭笑,頗有些為難:“若說,當日冰嬉,賢貴人受傷,烏蘭也多少有些責任,沒攔著她上瞭冰車,所以烏蘭對她多少存著愧疚。便不好說瞭。”

“這也無妨,那日的事又不能賴你,況且乘冰車取樂的又不止她一人,仁妃和榮常在也滑瞭好一會子,不也沒事嗎?你就不必自責瞭,但說無妨。”皇後似乎打定主意,在這件事情上聽福貴人的意見。

皇後心中所想的是,若令賢貴人遷出宮去養病,這賢貴人怕是再難好,就此丟瞭性命,說不定皇上會遷怒於自己;再者,在後宮中也會留下不容低位妃嬪的壞名聲。這可不是她想要的。但是若任由賢貴人留在宮中,若真的在正月裡死瞭,不光不吉利,真若沖撞瞭誰,更是自己這個皇後的錯。罷瞭,就哄著福貴人表態,然後自己依她的意見行事,這樣不管結果如何,料想太皇太後也不會責怪。

福貴人自知皇後的心思,此時也不再推托,隻說道:“如今宮裡人多口雜,底下人傳來傳去的話實在不好聽,賢貴人一向心思細膩,聽多瞭反而更累病體。若是遷出宮,尋一個清靜所在,靜養些日子,也必好得快些。”

皇後點瞭點頭,心中暗贊福貴人機敏,這樣的說辭很是得體,聽起來倒像是很為賢貴人著想。

“如此,高嬤嬤就去安置吧。看看是南海、西海還是北海,總要找一處既清靜又方便太醫行走的地方才行。”

高嬤嬤應瞭:“還有一事,奴才不知道當不當講。”

皇後淡淡一笑:“高嬤嬤是宮中老人,又曾侍候靜太妃和太後,自是比旁人來得體面,有什麼不當講的。”

高嬤嬤悄悄看瞭一眼福貴人,福貴人便知道她要講些什麼,心中越發得意。

兩人的眼色遞得極為隱晦,皇後與仁妃等人沒瞧見,卻偏被站在皇後身側的鳳儀女官柳笙兒瞧見瞭,柳笙心中一動,便藏瞭心思,自此以後便刻意留心。

隻聽高嬤嬤說道:“如今賢貴人雖是遷出宮養病,但咱們心裡都明白,這人若出去瞭,便怕難回瞭。正如剛剛仁妃娘娘所說的,皇上對賢貴人確實看得重些,所以咱們才要多為賢貴人做些事情。奴才想請皇後娘娘恩準,請薩滿法師為賢貴人驅邪。”

皇後點瞭點頭:“還是嬤嬤想得周到,那就請嬤嬤安排,立即請薩滿法師入宮,若是就此能好瞭,便是皆大歡喜,若是仍不得治,再遷出宮去。”

“是!”高嬤嬤應瞭。

料理完這樁事情,仁妃等人又陪著皇後說瞭會兒話,便各自退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