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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一招錯,處處錯

“皇上為何要曲解臣妾一番好意呢?”東珠面對皇上的指責,感覺十分委屈,確切地說是冤枉。

“曲解?”皇上冷冷地盯著她,“你視宮規於無物,與外官私相授受在先,已然是難容的大罪。更何況你傳遞的東西又幹系朝堂政務,原是你自己不想活瞭!還敢說朕曲解你?”

“皇上看瞭那畫兒,自然應當明白東珠是一番好意。可是我本將心對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如果皇上做事情總這樣不問來由,一味地由著自己的想法去揣測別人,那結果隻能讓你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因為大傢都怕你,都不敢接近你。”東珠也失去瞭往昔的淡定,因為她從翠花公主那裡聽來的事情,已經讓她憂心萬分,她不希望皇上剛剛親政就與輔臣們翻臉,她更清楚因為瑪嬤之死,阿瑪再也不可能站在皇上這邊。

如果鰲拜一意孤行,想與皇上對峙,他一定會拉上阿瑪。

而不管怎樣,這樣的局面不是東珠想要看到的。

“你在說什麼?”皇上大驚之後便是大怒,他氣得將案上一切物件都推到地上,那聲音讓門外的幾個人頓時感覺到萬分的驚愕。

顧問行狠狠瞪瞭李進朝一眼,李進朝很是無奈:“師父,不是我的意思,是皇上要昭妃娘娘來乾清宮的。早知道我就想法子把皇上引到承乾宮去問罪瞭,要砸也是砸那邊的,咱這乾清宮裡的物件可都是親政前剛剛才換上的稀罕貨,這下子全完瞭。”

春茵聽瞭,可是不高興瞭,她嘟著嘴哼瞭一聲。

李進朝瞥瞭她一眼:“哼什麼你哼,都是你們這些人沒用,不知道提點主子,這才讓昭妃娘娘犯瞭大忌,看著吧,這事沒完。”

而房裡,果然應瞭他的話。

皇上氣憤難平,將案上、架上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瞭,他原本以為東珠會來攔他,可是這次東珠隻是跳著腳躲在花架子後面,萬分小心地怕一地的碎片弄傷瞭自己,一點兒也沒有要勸阻的意思。

“你……你……你!”皇上氣得直哆嗦,用手指著東珠的鼻子尖狠狠訓道:“好好一個賢良淑德的公主都被你拐帶壞瞭,朕真不知道你怎麼這樣精於算計!心腸又狠!脾氣又臭!什麼道理都跟你講不通!”

“那皇上還叫臣妾過來做什麼?”東珠直愣愣地頂瞭回去。

原本就是盛怒之下的皇上,更是氣瘋瞭,他忍不住揮手就是一耳光。

“啪”的一聲,接著是“哎喲”一聲慘叫。

皇上的悶哼。

外面的人聽瞭,李進朝沖春茵眨瞭眨眼睛,不無得意地說道:“這記耳光打得著實響亮,估計你傢主子的臉現在肯定是花瞭。”

春茵急得直跺腳,想也未想,就沖瞭進去。

顧問行與李進朝要攔沒攔住,也隻得緊緊跟著。

然而,他們誰也沒料到。

大殿內,皇上跳著腳抱著自己的手吃痛得直轉圈,而東珠沒事兒人似的笑意吟吟地站在旁邊,臉沒事,人也沒事。

有事的,是皇上。

顧問行眼尖,看到皇上的手已經青腫起來,還有血色滲出。

地上是一塊被弄殘的木雕。

原來當皇上的手扇向東珠的臉時,東珠已然抄起一塊木雕迎面擋瞭過去,如此就出現瞭眼下的局面。

“鈕祜祿•東珠,你好大的膽子!”皇上怒極,“你要弒君嗎?”

東珠笑嘻嘻地瞅著皇上,半天也不說話。

可是那調皮的神情,卻讓皇上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特別是此時,他的手火辣辣地疼著。“滾回你的承乾宮,沒有朕的旨意,不許出宮半步,也不許見任何人!”

“是!”東珠跪安,“不見任何人也包括皇上吧?”

“滾!”皇上聲嘶力竭地大喊,顧問行與李進朝從未見皇上發過這樣的雷霆之怒,他們顧不得上下尊卑男女有別,隻得上前連拖再拉趕緊將東珠請瞭出去。

出瞭乾清宮,李進朝對著東珠又是作揖又是叩首:“我說昭妃娘娘,我的親娘祖奶奶,您能不能稍微給皇上一點兒好臉色?您可知道但凡您給咱們皇上一丁點兒好臉色,我們這乾清宮裡上上下下服侍的人都像過年一樣高興,那是因為皇上高興。可如果您不小心惹瞭皇上,咱們這些人可就沒活路瞭。”

東珠還沒答話,春茵則搶在頭裡說瞭:“李公公這是哪兒的話,皇上高不高興哪裡關我們娘娘的事?娘娘待在承乾宮裡足不出戶,怎麼就給皇上使臉色瞭。好端端地被拉來這裡,又是打又是砸的一通兒狠訓,如今倒說我們娘娘的不是瞭。”

“哎喲喂,就是你這小蹄子不知深淺,沒提醒娘娘,所以才……”李進朝還想再說。

而顧問行狠狠瞪瞭他一眼,他便將一切咽在肚子裡,再也不敢吭聲瞭。

“娘娘,能借一步說話嗎?”顧問行面露憂慮,向東珠說道。

東珠點瞭點頭,隨他往前走瞭幾步:“有什麼話,顧總管盡管吩咐。”

“奴才哪裡敢吩咐娘娘?”顧問行面色肅然,“奴才是替皇上擔心,也替娘娘擔心。”

東珠看著顧問行,她自然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可是她又能如何,隻是苦笑著算是略為回應。

“娘娘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的,今兒的言行若是傳到他人耳中,多多少少還是要顧忌些的。後宮參政結交外官還是輔臣,這是太皇太後最忌諱的。剛剛聆聽聖訓的時候,又不管是有意還是無心的,總之是傷瞭龍體,這……也是一樁天大的事情。兩樁湊在一處,就算皇上想保著您,怕是也難全身而退。”顧問行眼中的神情十分復雜,有憂慮,有提醒,也有暗示。

東珠想瞭想:“那麼依顧總管,東珠該如何是好?”

“奴才哪裡敢給娘娘您出主意啊?”顧問行摸瞭摸自己的脖子,“它可是肉做的,可經不得刀砍斧磨。奴才是想告訴娘娘,趕緊準備準備,這消息自是瞞不住的。若是太皇太後怪罪下來,娘娘也要多少有個準備。”

東珠很是疑惑,她知道顧問行是皇上的心腹,但同時她也知道,乾清宮裡處處都是太皇太後的眼線,而乾清宮總管這個位子自然是要同時得到皇上和太皇太後兩個人的信賴才可以坐穩的。

他應當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今日這樣提醒自己,究竟為什麼呢?

“娘娘不必疑惑,奴才六歲凈身入瞭宮十年浮沉才得以侍候在先帝身邊,後來因為皇上的一念之仁,才沒有給先帝殉葬。從康熙初年到如今一直跟在皇上身邊,皇上是奴才唯一的主子,更是奴才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娘娘是皇上心裡的人,奴才看得真真的,也自然會替皇上護佑著您。”

顧問行面上是從未有過的生動與真摯,往常的他雖然笑容可掬、親和自然,但是卻像戴瞭一副面具永遠一個表情,有些做作生硬。而今天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吧。

東珠眼中一熱:“謝顧總管關照,東珠的確不懂事。可是在這宮裡,東珠從未想要去害誰或是壞瞭規矩,隻是想活得真實些、自在些,屢屢闖禍雖不是刻意卻也是率性而為。想來,也連累你們瞭。”

春茵遠遠地看著,她聽不見東珠與顧問行在說什麼,但是看到東珠的神情,她就有些擔心,因為東珠的性情她早已摸透,遇軟則軟、遇硬則硬,從來吃不住別人三句好話就跟人傢交瞭實底,她哪裡知道顧問行這“九尾狐”的稱號,萬一被套去瞭什麼話回頭再吃瞭虧,就太失算瞭。

正在著急,看到東珠回過身朝她招瞭招手,春茵立即跑瞭過來。“主子!”

“走吧。”東珠別過顧問行,帶著春茵回到瞭承乾宮。

雲姑見她回來立即支開眾人:“情形到底如何,快說給奴婢聽聽!”

春茵立即將在乾清宮裡裡外外看到聽到的事情學說瞭一遍,饒是一向鎮定的雲姑聽後都大為驚詫。

“皇上的手?”雲姑面容變得異常難看,“娘娘這次闖的禍可大瞭。”

“怎麼?”東珠並不十分以為然,“就有些淤血,擦點紅花油明天就好瞭,根本不礙事。”

雲姑搖瞭搖頭:“娘娘太大意瞭,不管怎麼說,見瞭血就是大忌,況且皇上才剛親政,而且又與輔臣因為退政之事鬧得不可開交。娘娘想一想,若是這個時候,有人拿這件事做文章,與皇上相毆致皇上見血,這樣大的罪名不僅是娘娘,怕是遏大人、遏夫人以及整個遏府都要深受牽連。”

“會這樣嗎?”東珠也嚇瞭一跳,剛剛顧問行的提醒,她還不覺得怎樣,現在同樣的話被雲姑又說瞭一遍,她便覺得十分不妥。

細想之下,如果她是太皇太後,那麼手裡握著這件事,倒可以輕而易舉地扳倒遏府,這樣如同砍斷瞭鰲拜的臂膀,又向朝堂和天下表明瞭態度,不僅可以使蘇克薩哈之事有緩,還可以改變後宮與朝堂的佈局。

“娘娘,那幅畫現在在哪裡?”雲姑突然大驚失色,“那畫兒可是握著咱們所有人的命呢!”

“糟糕!”東珠大愕,此時方想到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那幅畫兒雖然是她想要勸諫鰲拜與阿瑪要及時隱退不與皇權相爭的意思,但是如果有心之人故意挑唆也可說是自己暗傳消息給鰲拜,讓他學宋太祖黃袍加身,如果那樣,不隻遏府,就是鰲拜恐怕也難自保。

果然,太大意瞭,一招錯,滿盤皆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