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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當年事和傢務事

“有些故事即便是在將來也是不可復制的傳奇,就如巴山劍場,就如長陵舊權貴門閥。”

老婦人感慨的笑瞭笑,看著丁寧,道:“長陵的商人一直是最會做生意的,聽說那些舊門閥的生意遍佈各朝,以至於呂傢滅時,元武的軍隊馬車絡繹不絕的往外連運瞭五天,才將呂傢府邸裡有價值的東西全部搬空,這是不是真的?”

丁寧點瞭點頭,緩緩說道:“呂傢府邸裡的傢俬,隻不過是呂傢真正財富的十數分之一,後來呂傢的大多數財富,應該還是落在瞭元武的手裡,還有一部分便落在瞭鄭袖的手裡。”

老婦人怔瞭怔,忍不住搖瞭搖頭,道:“那的確是難以想象。”

丁寧看著老婦人,說道:“一國一朝,長不過數百年,短不過數十年,而一些宗門,一些門閥,卻是上千年的積累。”

老婦人沉思瞭片刻,笑瞭起來,“一帝死而換朝,但一傢有一人活便延續,所以國易亡而傢不易滅,隻是要治國如治傢,卻是何等困難。”

丁寧緩緩轉過頭,看著帳外的風雪,慢慢說道:“以法治,以仁治,以身代而想,方能長久。”

老婦人越加認真瞭起來,問道:“當時的巴山劍場,或者說您的師尊,當時是如何想?”

“雷厲風行,一統天下再治。”

丁寧說道,“越快則變數越少,然而當一些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方知有許多局限之處。”

老婦人想著巴山劍場付出的一切,真誠道:“也是不容易瞭。”

……

……

長陵的皇宮裡,有一片林。

之所以說是林而不是園林,便是因為這片林地出於元武皇帝的聖意沒有任何人去管侍,任何雜樹完全是肆意的生長。

元武皇帝修行的靜地便在這片林地之後,而他修行靜地的對面,隔著這片林地,便是兩相平日裡處理朝堂事物的閣院。

此時這片林地雜木蕭索,更顯冬意。

元武皇帝依舊一襲佈衣,席地而坐,他的對面坐著兩名老人,一名身穿黑袍,面目瘦削陰冷,一名給人的感覺蒼老,然而面容卻偏偏年輕,甚至給人英俊的感覺,而且氣息溫和,給人容易傾述和結交之感。

這便是高於各司司首的兩相。

用很多用詞直接的關中人的口吻來說,便是除瞭皇後暗中控制的一些事物之外,大秦朝堂一切可以擺在明面上的事物,都是由這兩人協調處理。

原本帝王處理的事情大多交予這兩人處理,這兩人自然便是帝王的真正心腹。

“為什麼?”

然而此時這兩人,卻是同時問瞭元武皇帝這一句。

“沒有為什麼。”元武皇帝看著這兩名足以影響整個大秦王朝的重臣,平靜地說道,“無論她做瞭什麼,這隻是寡人的傢務事。”

兩相互相看瞭一眼,最終面相陰冷的嚴相出聲,同樣平靜但帶著極大的勇氣,道:“聖上您能保證這永遠隻是您的傢務事?”

元武皇帝沒有發怒。

他隻是抬起瞭頭,看著冬林上方的天空,慢慢地說道,“不要忘記寡人和你們是多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也不要忘記寡人和你們付出瞭什麼樣的代價。”

兩相很自然的沒有得到自己所想要的,眉頭都是微蹙。

元武皇帝卻是低下瞭頭,目光落在瞭嚴相的身上,“你不要忘記,她自膠東郡而來時,本身便應該是寡人第一個出現在她的面前。寡人代表王城,她代表膠東郡,這本身便是她來長陵的意義,正是因為你的安排,她才第一個見瞭那人。”

“這自然不是你的錯。”

看著面色驟白的嚴相,元武皇帝搖瞭搖頭,“正是因為如此,寡人才得瞭天下。但你必須記得,她原本就應該是寡人的皇後。不是因為要得天下,她不會有那樣的一段經歷。所以這也不是她的錯誤。”

“寡人也自然不會忘記你為寡人付出瞭什麼。”

元武皇帝的目光轉而落在瞭李相的身上,“讓申玄做上那樣的位置,不是要讓人聯想起你是出身李傢,是背叛瞭李傢才做到如此位置。而是提醒天下人,你為瞭寡人,可以背叛整個李傢。”

“如今寡人和你們的位置已高,天下幾無並高者。然而你們想必不至於忘記,寡人和你們有現今的位置,隻在於隱忍二字。”

元武皇帝微微自嘲道:“在鹿山會盟之前,天下人誰過多註意到寡人的存在?即便是在寡人登基之時,世上絕大多數人也隻是覺得皇後冷酷而強大,在這些年裡,包括在之前和韓趙魏三朝的征戰裡,世人幾乎遺忘瞭寡人的存在。”

“不要在那時能夠隱忍。”

元武皇帝沉默瞭數息的時間,接著看著同樣沉默的兩相,道:“在此時此地卻不懂得隱忍。”

“至於皇後,寡人能容她,這些便自然是寡人的傢務事。”

……

“我並不知道當年她和那個人在長陵遇到並非偶然。”

走出林地,李相看著身旁的嚴相,深吸瞭一口氣,緩緩地說道。

嚴相微諷的一笑,“年輕人的愛情往往盲目,成年人的愛情才講究利弊。先來後到往往比天資優秀更為重要。她最不喜接受安排,所以即便受傢裡的要求從膠東郡而來,也未必會接受和當時的聖上聯姻。”

李相沉默瞭許久的時間。

他知道這件連他都不知道的事情,才是當年所有事情裡最大的秘辛。

這件事情裡,他這位同僚的安排,或許是當年最正確的安排,最絕妙的手段,因為最後他還是達成瞭目的,讓膠東郡和長陵走到瞭一起。但最為關鍵的是,這名也並不知道其中有過這樣安排的女子成瞭皇後,更為關鍵的是,她的強大遠遠超出瞭所有人的想象。

“你認為這真的和聖上說的一樣,一直都會是傢務事麼?”李相抬起頭來,看著嚴相問道。

嚴相冷冷的笑瞭笑,“你若是相信,何必問我。”

李相搖瞭搖頭,不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