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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驚 怒

“原來你不是……”

梁聯定定的看著丁寧,然後他的眉心裡沁出一滴血珠,往後倒下。

在倒下的瞬間,他的肌膚表面再次結滿瞭藍黑色的冰雪,隻是這次這些冰雪並沒有簡單的停留在他的身體表面,而是沁入瞭他的肌膚。

在倒地的時候,他已經變成瞭一座藍黑色的冰雕。

這名一生經過無數次征戰,許多次從死人堆裡爬出來都未死的大將軍,終於就此死去。

他不想死。

然而他終究在離開長陵之前死瞭。

沒有人聽到他最後一句沒說完的話的內容,更加沒有人知道他這最後一句話裡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丁寧反手覆蓋上自己的唇鼻。

他的手裡此時已經抓著一塊厚厚的棉佈。

在這塊棉佈和他的唇鼻接觸的瞬間,一口鮮血從他的口中噴瞭出來。

他氣息不順。

口鼻之中不斷噴湧出鮮血,但都被他用這塊厚棉佈全部掩住。

鮮血凍結瞭這塊棉佈,他連一絲的鮮血都沒有落在身前的地上。

他的視線有些模糊。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感覺就像是小刀在刮自己的胸腔,而且小刀上似乎長滿瞭細碎的鋼針,深入胸骨之中。

隻是他很開心。

他笑著吐血。

“白山水的劍意……長孫淺雪所有的力量,還有這麼多年的等待,到現在才終於能夠殺死你,你能不死麼?”

他異常滿足的看著梁聯的屍體,然後開始再次深深的呼吸,開始奔跑。

他開始奔向暴風雪的邊緣。

那裡有一個飲馬的池子。

此時那池子裡的水已經全部消失,隻有一條地裂通向地下的陰河。

……

馬車在朝著長陵的郊野狂奔。

長孫淺雪微閉著眼睛,靠在馬車的軟墊上。

在那短短的一瞬間,她已經將體內所有的力量迫出,所以此時的她和普通人沒有任何的區別。

但是她的境界依舊在。

她的感知依舊比長陵絕大多數修行者強大。

驀然間,她睜開瞭雙眸,抬頭,即便目光全部被馬車頂遮住,但是她美麗到令人心顫的面容上,依舊瞬間充滿瞭憤怒的表情。

極高的天空裡出現瞭一道流焰。

一道蒼白色的星火,從無盡的虛空裡墜落。

“這和你無關。”

“鄭袖的這一劍是因為我,而不是因為你。”

然而就在此時,駕著這輛馬車的車夫轉頭對著她輕聲說瞭這一句。

然後這名身材矮小的車夫的身體從車頭上飛瞭出去,直往一側的山頭掠去。

馬車繼續沿著道路奔行,很快又有一名車夫從道路旁的林地裡掠出,落在馬車的車頭。

長孫淺雪臉面上憤怒未消,然而感知著那道星火的去向,她徹底醒悟丁寧為什麼一定要讓她所有的真元和元氣都不留下。

失去所有的氣息,那名正在回宮的皇後娘娘便不可能再感知到她的所在。

“你太瞭解她!”

然而隻在醒悟的下一個瞬間,她面上的憤怒卻更甚。

此時她臉上的憤怒顯得很單純,單純的就像一名未經世事的少女。

那名身材矮小的車夫已經到瞭一側的山頭。

山頭並不高,但雜樹很多。

當這名身材矮小的車夫在山頭上開始真正展露自己的氣息,這座山頭上所有的雜樹開始變紅,然後燃燒起來。

身材矮小的車夫仰首望天。

天空裡那道蒼白色的星火已經肉眼可見,朝著這座山頭墜落。

所有雜樹的火焰伴隨著這名車夫身上的氣息一樣,綻放出不屈而無比堅定的意味。

整座山頭變成瞭一座洪爐。

一座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熾烈洪爐。

所有的火焰脫離瞭燃燒的雜樹。

這些雜樹在燃燒,枝幹變成黑炭,然後迅速的變紅,變成白色的灰,但是所有的火焰卻都被拔除,匯聚到這座山頭頂端,順著這名車夫身上散發出來的狂熱戰意,凝成瞭一道火劍,迎向天空裡那道沒有任何溫度的蒼白火焰。

轟的一聲,天空裡又多一道驚雷。

之前無論是這座小小山頭的火焰燃燒,還是天空中那一道細小的蒼白星火的墜落,對於長陵而言都太過遙遠和細小,但是當這一聲驚雷在空中響起,所有長陵人卻都看到瞭這處郊野的高空中爆開兩團巨大的火焰。

一道蒼白,往上方散開,如同一朵聖潔的白蓮。

一道火紅,翻滾不已,就像是一爐燒紅瞭的鐵水。

隻是遙遠的看著這道火紅的火焰,很多長陵的修行者臉色就頓時變得難看至極。

他們知道隻有一處地方的修行者能夠用得出這樣的劍意。

山頭上,身材矮小的車夫頭上的青絲凌亂的飛舞,被上方天空的火光映得似乎她的發絲都是一片赤紅。

她身外的地面都盡是灰燼,然而她的眼睛裡卻是說不出的傲意,她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隻涅槃重生的鳳凰。

長陵城裡,鳳輦裡的皇後娘娘即便在驚雷聲裡都沒有抬頭,但是她眼眸裡的冷酷神色卻再重數分,就像是生出瞭一層薄薄的秋霜。

在很多年後,她開始再次感到真正的驚怒。

容姓宮女死瞭。

徐焚琴死瞭。

在感知裡,暴風雪裡的梁聯也應該死瞭。

這些始終為她效力或是曾經全心為她效力的人在一天之內全部死去,那名曾經是她手下敗將的趙劍爐趙四,竟然接住瞭她的一劍……隻是她的驚怒不隻在於此。

公孫傢大小姐,雲水宮白山水,還有趙劍爐……她的驚怒在於,這些人似乎被一雙手無形之中牢牢的捏到瞭一起。

這讓她無形之中感覺到熟悉,感到那個人還始終存在。

這些年如天命一般牢牢掌控著長陵的是她。

當年的決定做出之後,那個人對於她而言便已經是不堪記起的回憶。

曾經所有的甜蜜在已經做出決定的那晚曲意逢迎之後,便都變成瞭恥辱。

現在容宮女都死瞭。

那個人也死瞭。

那一夜應該無人再知道。

可是那名中年茶師知道麼?

那一串骨字又是誰排出來的?

她的身體沒有任何的變化。

但是鳳輦卻是開始震顫。

極高的高空裡,許多星火紊亂的飄灑起來。

……

天空的一聲驚雷裡,坐在醫館外沉思的凈琉璃霍然抬頭。

她看到瞭遠處天空中的那兩團火焰,震驚得呼吸再次停頓。

她知道瞭遠處有著其它重大的事情發生。

也在這一瞬間,如同頓悟,她想明白瞭哪裡不對。

她看到瞭那條玄霜蟲的改變。

那條玄霜蟲必定能夠給丁寧很大的助力。

然而在和容姓宮女的整個戰鬥裡,她卻沒有看到丁寧動用那條玄霜蟲。

以她對丁寧的瞭解,丁寧絕對不可能出現失誤,漏過手頭任何能夠利用的東西。

沒有任何的遲疑,葉幀楠還未反應過來她臉上的情緒變化,她的身影就已經在院門口消失。

她進瞭醫館內裡,以最快的速度穿過瞭兩進院落,直到瞭藥物氣味最濃的那間房間。

然後在裡面的人發出驚怒的喝聲之時,她的手已經落在瞭這間房間的門上,這間房間的門很自然的分開。

看到內裡情形之時,她卻愣瞭愣。

房間的床榻上到處都是血跡,丁寧昏睡不醒。

一名醫師憤怒的看著她,眼睛裡要噴出火來。

凈琉璃沉默瞭一個呼吸的時間,然後歉然的微頷首退出瞭門,隨手將門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