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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電話幾乎是被立刻接瞭起來,可是聽筒裡卻沒有聲音傳來,一片寂靜。何妍聲線緊得幾乎無法發聲,隻小心地、幹澀地發出一聲:“喂?”

“妍妍!”梁遠澤急切叫她。

在打這個電話錢,何妍已經無數次提醒自己必要冷靜,絕不能哭,可所有的準備都毫無用處,隻才剛剛聽到這兩個字,她的眼淚就已經決堤一般流瞭下來。她聲音裡不受控制地帶著哽咽,顫聲問道:“遠澤,是你嗎?”

“別哭,妍妍。”梁遠澤強自按捺著情緒安撫她,語速卻是不自覺地加快,“事情很快就要結束瞭,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裡?我們要想法子見一面。”

何妍也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她用力地抹瞭抹兩側臉頰,把眼淚拭去,盡快使自己冷靜下來。沒有時間和他互訴衷腸,沒有時間問他她離開後他曾遭受過什麼,也不敢向他訴說她曾經受過什麼。沒有時間,他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她謹慎地瞥一眼緊閉的臥室房門,握著手機進瞭浴室,小聲問梁遠澤:“你從羅陪那裡得到瞭沈知節整形的資料?”

這是她的猜測,梁遠澤明明沒有失憶,卻假裝失憶留在阿裡坎特,自然是要想尋找傅慎行就是沈知節的證據。他曾托田甜傳話給她,叫她耐心等待他歸來。現在他既然回來,那就應該是已經取得瞭想要的東西。

梁遠澤答道:“拿到一份完整的就診記錄,包括他整形前的各項數據,以及整形前後的五官細節對比照片。羅陪是個很狡猾的傢夥,他把所有的就診記錄都偷偷備份瞭,就是為瞭以防萬一。”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平穩,可其下暗藏著激動壓也壓不住,又道:“你說過陳傢有沈知節之前在北陵的犯罪記錄,我現在就在找那個,等把這些東西湊在一起,就足以可以證明傅慎行就是沈知節!”

一切都和何妍預想的一樣,她也曾試圖走這個途徑將傅慎行繩之以法,可後來才知道,這條路根本不通!就如小五所說的那樣,砍樹沒有從梢上砍得,傅氏這棵大樹不倒,他們根本不能把傅慎行繩之以法,因為傅氏會罩住他,會把他罩得嚴嚴實實!

這也是她鋌而走險要和小五合作的原因!

“遠澤,你仔細聽我說。”何妍沉聲說道,她習慣性地抿唇角,想把語言組織得盡量凝練,“千萬不要去陳傢,會驚動傅慎行。那份檔案我已經得到瞭,你把你手上的資料拷貝一份,偷偷放到爸媽房子裡,然後你就趕緊離開——”

“妍妍!”梁遠澤打斷她的話,“是你要離開。你把那份檔案交給我,接下來的事情我來做,你先想法逃離他身邊!”

梁遠澤的想法不算錯,他隻是想得太簡單,一如那次的貿然報警。

“遠澤,隻這些東西還不能把傅慎行怎麼樣!你聽我的,我還有別的安排。你把東西留下,趕快離開。不要再去聯系田甜,我們會連累她!”何妍說道。

“不,我不會離開。”梁遠澤倔脾氣也上來瞭,堅持道:“我不會留你一個人在這。”

何妍心急,正欲再說,卻忽聽得傅慎行的聲音從外傳瞭進來,“阿妍?”

臥室門竟不知什麼時候被推開瞭,他在外叫她的名字,聲音伴著腳步聲往浴室這邊而來。何妍先是一驚,心臟頓時要從嗓子眼裡跳瞭出來。慌亂中,她左右掃瞭一眼,一時竟不知能把手機藏到那裡。眼看著傅慎行就要走到浴室門口,何妍一狠心把手機丟進瞭馬桶裡,人也順勢坐瞭上去。

幾乎就是下一秒,浴室門就被傅慎行打開瞭,他站在門口看她,似是暗松瞭口氣,道:“怎麼也不應一聲?嚇我一跳。”

何妍緊張得手都在隱隱哆嗦,聲音勉強鎮定著,佯裝惱怒地瞪他一眼,“傅慎行,你有病吧?上個廁所也要來看一眼?出去,關上門!”

傅慎行愣瞭一愣,這才註意到她是坐在馬桶上的,這樣尷尬的場景,不怪她要惱怒。他笑笑,道瞭一聲“抱歉”,剛想要退出浴室,卻又發現她面頰上有殘餘淚痕,腳下不覺微頓,問她:問:“出什麼事瞭?”

何妍趕緊抬手擦瞭擦臉,遮掩道:“沒什麼,你趕緊出去!”

他狐疑地看她兩眼,不過還是退瞭出去。

何妍的心還在狂跳不止,她轉頭看向浴室那面磨砂玻璃墻,許是因為離得遠,並不能看見外面傅慎行的身影。她小心地移開身體,把已經被水泡壞的手機撈瞭出來。傅慎行就在外面,所以是不能把手機帶出浴室的,何妍緊張地四下張望瞭片刻,悄悄起身打開瞭洗手臺旁的儲物櫃,把手機塞進瞭最裡面。

浴室的房門並沒有鎖,傅慎行隨時可能會在進來,她的心臟幾乎一直提在嗓子眼裡,直等關好瞭儲物櫃,打開水龍頭假作洗手的時候,她那疾如擂鼓般的心跳才漸漸平息下來。何妍抬頭,默默打量鏡中的自己,又深深地吸瞭口氣,這才轉身出瞭浴室。

傅慎行並未離開,人就在床前的沙發裡坐著,聽見她的動靜抬眼看過來,目光直愣愣地落到她的臉上。她已經洗過瞭臉,可那還有些發紅的眼睛卻告訴他,她剛剛有哭過。他抿瞭抿薄唇,問她:“怎麼瞭?為什麼哭?”

她漫不經心地答道:“沒怎麼,心血來潮就哭一場。”

這分明是應付的話,他不信,探究地打量她。她神色淡然自若,再瞧不出什麼異樣來,隨意地掃瞭他一眼,問他:“怎麼回來這麼早?”

他是有點不放心她這才回來,卻不好和她說,隻道:“公司裡沒什麼事情,就早點回來瞭。對瞭,晚上吃什麼?是在傢裡吃還是出去吃?”

劉嫂已經在樓下開始準備晚飯瞭,他問這話純屬是沒話找話。她明明看出來瞭,卻也不揭穿他,淡淡說道:“累瞭,哪裡也不想去,就在傢吃吧。”她說著,隨手從床頭拾起本書來,在飄窗的軟墊上一窩,團著身體看起書來。

他看她兩眼,忽地說道:“明天去把證領瞭吧?”

她愣瞭下,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問他:“什麼證?”

傅慎行勾瞭勾唇角,似笑非笑地看她,反問:“你說呢?你能和我領什麼證?”

何妍這才反應過來,心裡暗驚,可面上卻不動聲色,復又低下頭去翻書,渾不在意地答道:“這個有什麼好著急的。”

“我著急。”他打斷她的話,笑瞭笑,再一次強調道:“阿妍,我著急。”

她抬眼默默看他,過得片刻,這才無所謂地點頭,“好啊,依著你,你去翻黃歷挑出個好日子來吧,咱們去領證。”

他哪裡會翻什麼黃歷,可她既然這樣說瞭,加之他自己也想著圖個吉利,就真的專門去尋瞭個頗有名氣的業內高人,定下瞭最近的那個宜婚宜嫁的黃道吉日。許是那高人真有幾分道行,一連幾日的陰雨天氣,偏偏就到那天放瞭晴。

既是難得的好日子,來領證的情侶自然極多,民政局門外竟就排出去老長的隊伍。傅慎行也沒托關系,就牽著何妍的手在那裡跟著眾人一起排隊。他兩個都是外貌都極出色的人物,站在那裡十分搶眼,免不得要被人看,還有人偷偷地拿瞭手機出來拍照。

傅慎行難得的好性子,明明察覺瞭也不予計較,甚至還給瞭那偷拍的人一個笑臉。他人本就長得俊美,便隻是這樣淡淡一笑,也極誘人,竟是把那拍照的姑娘晃閃瞭神,愣愣地瞅著他,半天回不過神來。姑娘的男友就在旁邊站著,瞧著既惱怒又無奈,恨恨地扳過女友的頭來,用腦門重重地撞瞭過去。

眾人被逗得哄笑,傅慎行更是不由翹瞭唇角,唯有何妍面容淡漠,看客一般,無動於衷地看著這一切。

就這樣按部就班地辦完手續,等兩個小紅本領到手中,兩人再從民政局出來時,已是到瞭中午時分。下午還要去婚紗店試禮服,再回公寓吃飯就有些折騰瞭,可傅慎行又擔心何妍的身體,瞥一眼她的臉色,問:“累嗎?覺得累瞭我們就先回傢,改天再去試禮服。”

何妍覺得身體累,她隻是心裡疲乏。不是因為和傅慎行領證這事,她其實並不怎麼在乎這事。她是個很能看得開的人,很少會糾結這些形式上的東西,更不會用這個來為難自己。她所憂愁的,是梁遠澤有沒有如她說的那般離開南昭,還有,小五有沒有查到她要找的那個日期,並把它發送到陳禾果的手機上。

陳禾果留給她的手機徹底壞掉瞭,她有心把手機卡換到自己的手機上來用,可到底是怕傅慎行在她那手機上做過手腳,不敢這樣冒險。而出來另買手機卻又尋不到機會,傅慎行看得她太嚴,隻要她出門,身邊總有人跟著。

就算這樣,她還是能想出辦法的,比如說請田甜買瞭偷偷給她。這是最簡單可行的法子,可是她不能用,因為會連累田甜。何妍很清楚,傅慎行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這樣松懈平和,他其實也一直在防備著她,從未放松過一絲一毫。

他站在那裡,還在等著她的答復。

何妍搖搖頭,神色平常的回答:“有點累,禮服改天再去試吧。”

傅慎行就沒再說什麼,開瞭車載她回公寓。

待吃過瞭午飯,何妍與往常一樣,獨自去二樓休息,不想剛躺下還沒睡著,卻就接到瞭田甜的電話。她有些意外,遲疑瞭片刻這才把電話接瞭起來,不想田甜又是要約她出去逛街見面。

何妍隱約猜到瞭些什麼,一時心意頗動,可轉念一想此事極可能連累田甜,便就直接拒絕道:“不去瞭,這幾天發懶,天氣又熱,我哪裡也不想去。”她說完,怕田甜聽不懂,又拿話點她,“別說是你請我吃飯,就是天王老子請我,我也不去。”

“少矯情,出來吃個飯,又不是要你去賣苦力。”田甜說話毫不客氣,倒是與她平常的風格相同,看不出什麼異樣來,“我美國讀書時候的導師要結婚瞭,給我發瞭請柬,正好我這陣子也想著出去散散心,就打算飛過去玩些日子。沒準就能在外面遇到這輩子的真愛,再不回來瞭。”

田甜都這樣說瞭,何妍若是再堅持不去反而更惹人生疑,她隻得應下,掛掉電話默默坐瞭片刻,這才起身去敲傅慎行書房的門。很少見地,他正坐在書桌前吸煙,瞧她進門,目光愣愣地落在她的臉上,看瞭好一會兒,這才似突然反應過來,忙掐滅瞭煙,問她:“什麼事?”

何妍抿瞭抿唇瓣,答道:“田甜晚上約我出去吃飯,她可能要出國瞭,你要去嗎?”

他似是有些意外,微微揚眉,問她:“我去合適嗎?”

以他們三人的關系,坐在一起吃飯的確是挺怪異的,可為瞭松懈傅慎行的防備,何妍隻能這樣做。她淺淺地扯瞭下唇角,反問他:“有什麼不合適的?因為你們之前也曾做過男女朋友?可以我和田甜的關系,除非是徹底絕交,否則以後不可能斷瞭聯系,你總不能一輩子都躲著她不見吧?”

他聞言就笑瞭笑,應她:“那好,我去。”

何妍沒在說什麼,看他兩眼,轉身回瞭臥室繼續午睡。

傅慎行坐在書桌前,重又給自己點瞭一支煙。過不多一會兒,眼鏡的電話就打瞭過來,他道:“田小姐給何姐打過電話後,又用辦公室座機打出瞭一個電話,通話時間很短。對方的手機號碼我已經查到瞭,為瞭避免引起他的懷疑,暫時沒有撥打這個號碼。”

傅慎行什麼也沒說,沉默地掛掉瞭電話。他坐在那裡怔怔出神,直等手中的煙燙到瞭指尖,這才似突然覺醒,自嘲地笑瞭笑。她一向是膽大,心理素質又這樣地好,明明約瞭個男人見面,卻故意要帶著他去,好消除他的戒心。傅慎行不禁失笑,說不出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就這樣安靜坐著,等著下一個電話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