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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翌日早上何妍醒來時,傅慎行已經不在。她穿好瞭衣服下樓,剛剛吃過瞭早餐,他的電話便就到瞭,聽起來心情好像不錯,輕聲問她:“睡得好嗎?”

她隨口應付,“還行吧。”

他在電話裡低低地笑,又壓低瞭聲音問道:“做夢沒有?我在夢裡表現得如何?勇猛嗎?”

“什麼夢?”她下意識地問,遲瞭幾秒鐘才反應過來,真是忍不住有些惱羞,恨恨地反問他:“傅慎行,你腦子裡除瞭那點子齷齪念頭,還裝點別的嗎?”

“還裝著你。”他壞笑著回答,瞧著她惱得要掛電話瞭,這才連忙正經起來,道:“一會兒會有人接你去醫院復查身體,你乖一點,我今天忙,沒法陪你過去。”

她應瞭一聲,猶豫瞭一下,才又問道:“查完身體,我可以回一趟學校嗎?我還有些東西寄存在同事那裡,想去取回來。”

隔著電話,他似乎都感覺到瞭她的小心翼翼,傅慎行並不喜這樣的感覺,雖然這一切都源自於他。他默瞭下,沉聲問她道:“阿妍,還記得被埋在樓板下時,我和你說的話嗎?”

她那時幾近昏迷,卻依舊清晰地聽到瞭他對她說的話。他說:隻要你好好的,我就讓你去見梁遠澤,就讓你回到以前的生活。

沒錯,他的確是帶她去見瞭梁遠澤,可梁遠澤已經與她相逢不識。他要她回到以前的生活,可她的生活卻早已被他毀壞殆盡,再也回不到從前。她心裡恨意滔天,說出的話語裡卻沒有顯露半分恨意,隻透著遲疑,問他:“你真的還能再相信我?”

在屢次遭她欺騙之後,他真的還能再去信任她嗎?他自己都沒有答案,良久之後,隻說道:“阿妍,我想和你過一輩子。”

這話著實動人,若不是之前曾痛徹心扉、恨之入骨,便是她都要聽得動容瞭。偌大的房間裡隻她一人,她抬起頭來,對著鏡子裡那個虛幻的自己微笑,就像在演一場沒有觀眾的獨角戲。她有意沉默著,細細地品味聽筒裡傳出的他沉穩卻克制的呼吸,直等那呼吸漸漸亂瞭頻率,這才輕聲答道:“傅慎行,你多給我些時間,好嗎?我慢慢來,一步步地往前走。”

“好。”他應道,停瞭一停,又低聲道:“我等你。”

何妍先去瞭那傢私人診所,做完復查已近中午,在外面簡單地吃瞭些東西,就叫司機開車送她去學校。不知是否發生過什麼事情,學校的管理比以前嚴格瞭許多,沒有通行證,門外死活不允許他們的車輛進入校園。保鏢想下去與之交涉,卻被何妍擋住瞭,道:“你們在外面等我吧,我取瞭東西就回來。”

她下瞭車,獨自一個人慢慢往學院溜達。辦公室裡幾個同事都在,瞧她突然過來都有些意外,相互瞧瞭瞧,這才湊過來與她寒暄。許是因為以後再沒得利益相爭,大傢也就顯得分外熱情。何妍含笑與他們閑聊瞭幾句,便就跟著那個關系最好的同事去隔壁庫房取她寄存的紙箱。

當時她倉促離開南昭,根本顧不上來學校收拾個人物品,後來還是從國外往回寄辭職書的時候,又順便快遞瞭辦公桌抽屜的鑰匙給同事,請同事幫忙把她的東西都先收整到一起,暫時替她保管。

此事傅慎行也知道,所以早上她和他說要來學校拿東西時,他絲毫沒有起疑。

所有東西都是由那個同事給她收整到紙箱內的,同事剛剛私下裡收瞭何妍一瓶名牌香水,心情正好著,把一個大大的紙箱從鎖好的櫃子裡搬出來擺到一旁的空桌上,笑道:“東西我一直給你鎖著呢,你檢查一下,看看少不少什麼東西。”

“不用檢查瞭,本來也沒什麼要緊的,再說你辦事,我也放心。”何妍笑笑,並不肯動手檢查,直等同事不依不饒地催她,這才作勢翻看瞭一下紙箱內的物品。裡面大多是她辦公桌上的一些小擺設,還有一些書,再來,就是幾張英文光盤瞭。

何妍的手指從光盤盒子掠過,在當中一張上略略頓瞭一下,見那上面的標記絲毫未動,便知道真是沒人動過這些東西瞭。她不動聲色地挑瞭兩張光盤出來,遞給對面的同事,笑道:“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個樂隊,這兩張送你,留個紀念吧。”

她和同事告別,一個人抱著紙箱往外走。也是湊巧,剛出瞭樓門口,就迎面遇到瞭過來交作業的許成博。懷裡的紙箱太大,遮擋瞭她的視線,她使勁地歪著身子去看腳下的臺階,全然沒有註意到許成博。倒是許成博先看到瞭她,一時卻不敢認,隻試探地叫道:“何老師?”

何妍聞聲,轉過頭去看他。

許成博面上的驚訝遠甚於她,竟是愣愣看瞭兩眼,這才趕緊過來接她懷裡的紙箱,道:“何老師,真的是您!我剛才都不敢認您。”

這一年多來,她的變化真的是極大,不怪他會這樣說。何妍淡淡地笑瞭笑,不以為意地說道:“換種風格,換種心情嘛。”

看到她笑,年輕人臉上便也露出瞭簡單的笑容,又問她:“您要去哪裡?我送您過去吧!”

何妍沒和他客氣,隻把他手裡拿的那一袋子作業接到瞭自己手裡,好方便他抱著那紙箱,道:“去校門口,你要是沒事,就幫我把箱子搬過去。”

“沒事,沒事。”許成博連聲說道。

他就抱著紙箱送何妍去校門口,走瞭一陣兒,終於忍不住問道:“何老師,您真的辭職瞭嗎?”

“嗯,辭職瞭。”她點點頭,又淡淡地笑,“以後就不用叫我老師瞭。”

他好似有些接受不能,笑得有些勉強,默得片刻,卻依舊是喊她老師,遲疑瞭一下,說道:“何老師,那個叫陳禾果的女生來學校找過你好多次。”

何妍聞言不覺皺眉,“什麼時候的事情?”

“去年上半年的時候吧。”許成博回答,小心地觀察著何妍的面色,又道:“還找過我兩次,纏著我要你的聯系方式,我說我沒有,她還不肯信。”

聽聞是去年的事情,何妍便不大在意瞭,無意間瞧見許成博的神色,這才意識到這個大男孩說這話也是存著小心思的。她不僅笑瞭笑,道:“我剛從國外回來,好多事情都還沒定下來,等以後我定下來瞭,我再給你聯系方式。”

許成博的小心思被她識破,面上難免有些尷尬,咧嘴幹笑瞭兩聲,應道:“好。”說話間,校門已是在望,他幾次猶豫,終於忍不住問出瞭心中的那個疑問,“何老師,那個姓傅的還在糾纏你嗎?”

何妍默瞭一下,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不料他卻誤會瞭她的意思,忙解釋道:“何老師,您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而且,我覺得您沒有做錯,不論有什麼原因,當您明言拒絕之後,他再糾纏就是他的不對。”

她聽瞭卻是詫異,轉過頭看他,索性直接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聽說過什麼閑話嗎?”

許成博吭哧著,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事。陳禾果最後一次來找他問何妍的聯系方式時,兩個人說著說著就吵瞭起來。他罵傅慎行是個恃強凌弱的混蛋,而陳禾果卻替傅慎行辯解,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就算傅慎行是個混蛋,何妍也不是什麼白蓮花,若不是她先去招惹傅慎行,他又怎麼會糾纏她!

那一次,許成博差點揍瞭陳禾果。

他不知道該如何向何妍講述這件事情,又覺得不管怎樣自己是個男生,事情又都過去很久瞭,不該再把話傳給何妍聽,搞得自己跟個搬弄是非的長舌婦一般。於是他就隻表情生硬地笑瞭笑,答道:“沒,就是隨口一說。”

何妍笑笑,沒再繼續追問。

傅慎行派來的車子就等在校門外,保鏢看到何妍出來,忙走上前去從許成博手裡接過瞭那個大紙箱,問何妍:“何小姐,放後備箱裡可以嗎?”

何妍點點頭,轉過身來看許成博,把手中提的作業袋子遞給他,笑道:“我先走瞭,你回去吧,記得好好學習!”她說完便就上瞭車,等車子開出去老遠瞭,回頭看時,發現那個大男孩還立在路邊沒有離開。

其實不用問,她幾乎都可以把事情猜到個大概,許成博還能去和誰說自己,無非就是陳禾果罷瞭。而被傅慎行哄騙的陳禾果又會如何來評價她,更是可想而知。對於那個姑娘,何妍此刻已經徹底無感。這世上總有一些人,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救不得,護不得,便就隨她去吧。

雖這樣想瞭,可她心裡多少還是有些芥蒂,晚上等傅慎行回來時,有意擺瞭臉色給他看。傅慎行看出何妍面色不善,扯開瞭領帶,把西裝脫下來隨意地往沙發上一扔,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問道:“又怎麼瞭?”

他的聲音裡透出一絲淡淡的疲憊,而且,還用瞭一個“又”字。

何妍可算是個極乖覺的人,她轉過頭看他,沒提陳禾果的事情,反而漸漸緩和瞭臉色,明顯著猶豫瞭一下,問他:“公司的事情很多嗎?”

傅慎行在南邊耽誤的時間太多,公司裡自然積壓瞭許多事情,這一整天忙下來,縱是他體能再好,精力再充沛,也不免覺得有些疲倦。尤其公司業務不同於南邊那些不能見光的買賣,縱是他這幾年在這方面下瞭很大的功夫,可依舊是覺得力不從心。

這些事情,他不想叫她知道。傅慎行淡淡一笑,習慣性地伸手去捏她的耳珠,答道:“還好。”

何妍卻似看到瞭他的心裡,似笑非笑地斜睨瞭他一眼,一邊繼續整理著紙箱裡物品,一邊說道:“辛苦就是辛苦,這有什麼好嘴硬的,別說是你這半道出傢的,就算是之前那位號稱‘天才’的在,怕是也沒法把明的暗的事情都一肩扛著。”

她說著,拂開瞭他的手,抱瞭一摞光盤放進那邊的硬碟架上,又轉回來繼續收拾自己的那些報刊雜志,很是自然地抬頭問他:“能不能騰間小屋子給我做書房?”

傅慎行慵懶地依靠在沙發上,滿足地看著她在不遠處忙碌,聽聞她問,笑瞭笑,答道:“就你這點東西,放我書房裡去好瞭。”

整個二樓都是他的領域,有闊大的起居室和臥室,還有那個連房門都可以防彈的獨立書房。而那間書房是不許人隨便進的,便是日常的打掃,都是由阿江來做。那裡面藏著些什麼,幾乎可想而知。她笑笑,搖瞭搖頭,“算瞭,瓜田李下,還是註意點吧。”

她太通透,又太知分寸,這既叫他心喜,卻又叫他感到隱隱的失落。他起身往他身邊湊過去,從後輕輕擁住她,低聲問道:“剛才我回來的時候,你是不是有什麼事不歡喜?”

她聞言不覺輕輕揚眉,側過頭看他,“你看出來瞭?”

他勾唇笑笑,“告訴我,誰惹到你瞭?”

何妍想瞭想,眉頭不自覺地皺起,回過身面對著他。瞧她這般一本正經的嚴肅模樣,他卻是忍不住笑瞭,伸出手去撫她的眉間,道:“有話好好說,皺什麼眉頭。”

“是陳禾果,我是因為陳禾果的事情不高興。”她突然說道,抬手擋開他的手,微微沉瞭臉,“傅慎行,既然決定瞭要往前走,那我們有什麼話都講在前面吧。我厭煩和人爭,不論是爭人還是爭東西。你要是願意沾小姑娘,我不管,但是,別叫她鬧到我眼前來。我煩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傅慎行不想她竟會突然提到陳禾果,眉頭微皺,沉聲說道:“不用你爭,不論是人還是東西。”雖這樣說著,可他多少是有些心虛的,停瞭一停,又問:“怎麼會突然說起瞭她?”

何妍抿瞭抿唇角,答道:“今天去學校取東西的時候碰到瞭許成博,陳禾果不知道和他說過什麼,叫他說瞭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搞得我很尷尬。”

“許成博?那個暗戀你的男生?”他反問她,語氣有些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