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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伴隨著收到錯版網絡書的讀者越來越多,網上的抱怨也越來越大,初禮沒有立刻發出道歉公告,是因為於姚和夏總編還在跟元月社爭取最後的一線希望——這件事從保護作者、元月社聲譽的角度來看,他們無論如何都不希望是以“一個責編出來道歉然後結束”這種沒有任何實質行動的處理方式作為落幕……

因為編輯最懂作者,出瞭這種事,很快就會在作者圈裡傳開,以後再想和作者談合作,這將會是那些作者心中有所顧慮的一點。

但是元月社老板不同意。

他完完全全被梁沖浪和老苗說服,介於他們現在在做的coser影集和畫集一直以來在雜志上人氣都非常不錯,而這兩項已經啟動的項目,不能失去與出事這傢印廠的合作關系。

——完完全全非常為難人的局面,其實元月社老板也未必不懂夏總編為首編輯們堅持的原因,但是他最後還是選擇站在瞭營銷部為首的梁沖浪這邊。

“為什麼啊?”初禮問。

“夏老師要退休瞭,”電話那邊,於姚停頓瞭下,“這一次是真的要退休瞭,因為上一次體檢結果表示各種情況下他都不適合再繼續工作下去……所以梁沖浪半邊屁股已經坐到瞭副總的位置上。”

初禮抓著手機下意識地皺起瞭眉,夏老師退休、梁沖浪上位,這意味著以夏老師為首的編輯一派從此以後可能會被徹底打壓下去……

晚上掛瞭電話初禮糾結得一晚上沒睡踏實,夢裡都是被梁沖浪和老苗扛著四十米大刀追殺的模樣……

早上起來靈魂仿佛被掏空,黑眼圈厚重且惹眼,如同被鬼附身一般,做瞭早飯端到餐桌邊那人身邊坐下,他正捧著個手機遊戲打遊戲,這會兒正進行他的每日充值——

這遊戲是晝川最近接的一個小軟廣,對方花瞭十萬塊讓他給遊戲寫寫小段子……

然後他光打這破遊戲就花瞭十五萬。

初禮真心實意地認為世界上這麼智障的作者真的不多瞭。

“昨晚睡得好不?”低著頭玩手機的男人頭也不抬地問。

正給他放橙汁想催促他快喝瞭別他媽打遊戲的初禮手上動作一頓,看著男人低下頭認真打遊戲的模樣心想他碼字的時候怎麼沒那麼認真,然後又想到他連載大綱的稿子都沒交,再聯想到這人怎麼一點不配合她的工作啊,再再聯想到別提瞭她的工作都快沒瞭畢竟夏老師都要走瞭,再再再聯想到昨晚她在夢裡失去瞭夏老師的庇護後被老梁和老苗拿著四十米大刀追砍她哭著喊晝川晝川也沒來救她……

火從心底起。

哼,還說喜歡她!

“呯”地一聲將橙汁往桌子上一放,初禮響亮地哼瞭聲“愛喝不喝”,抓起包腳下踩著憤怒的火焰摔門走瞭。

晝川被猛的關門聲響起嚇瞭一跳手機差點扔出去,抬起頭從窗子看瞭眼一瘸一拐往外走的人那堅決的背影,他一臉問號。

……………………………他怎麼瞭?

……………………不就問她昨晚睡得還不好嗎?

……

晝川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是因為昨晚沒在初禮的夢裡登場英雄救美而導致本體盡早被遷怒躺槍,而這邊初禮到達瞭元月社《月光》雜志編輯部,整個編輯部除瞭老苗以外,氣氛就像是火葬場一樣沉重。

初禮突然想起瞭她第一天來元月社,那時候還覺得當時編輯部的氣氛就像是日劇一樣,每個人都有大大小小的毛病與工作態度,仿佛等待著主人公去一個個攻破——

然而現實就是……

日劇個毛線啊!

一年過去瞭,咸魚還是這些咸魚!

初禮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來,做下來時看瞭眼於姚,後者明顯也是昨晚失眠精神狀態極差,與初禮對視一眼,她搖瞭搖頭,然後又瞥瞭眼老苗,老苗正在哼歌給coser即將要出的影集挑照片。

“……”

初禮調整瞭下自己的狀態,也沒說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穩,在位置上坐下後也沒有開q而是打開瞭官方微博,各種私信評論狂轟亂炸她一一看瞭一遍,心中那些個一晚過後稍稍平息的焦慮重新被燃燒起來,很快就進入狀態……

然後她點開瞭索恒的微博,這才發現昨天那五條微博之後,索恒又接連發瞭兩條道歉微博,每一條都比上一條的語氣更加沉重……

下面的評論卻是毫不留情——

是的,大部分的讀者發現在拿出版社沒有什麼辦法的情況下,隻能轉戰去找作者解決……可能會是鬧著要作者給個說法,也可能是一怒之下對作者表達失望之情,仿佛自己的滿心真誠都被作者辜負。

這其實很正常。

因為在讀者眼裡,作者在出版社地位是不一樣的,作者會擁有很多話語權,所以發錯貨啦,書出現瑕疵啦,甚至是下瞭單沒收到,問作者為什麼別的讀者都收到瞭唯獨他的還沒有發貨的這種都有……

其實作者在這方面能做的不多,無非就是直接截圖或者復制黏貼這些信息給編輯問怎麼辦,而這些事情甚至連編輯都管不過來,營銷部那邊也不可能為瞭特殊哪個單子去追問某傢網絡經銷商,最後也就不瞭瞭之——

作者賣完書、拿瞭錢後就翻臉不負責的shi盆子都扣瞭上來。

經過一晚上的發酵,索恒微博下的評論根本就是叫人看不下去,初禮看瞭幾眼,突然就想到瞭那一天她到編輯部時,坐在自己位置上的那個妹子,長發,蒼白,整個人都透著精神緊繃和脆弱的氣息,她低著頭,她說,她再也不想寫瞭,她受夠瞭。

這一刻,很奇妙的,坐在電腦前的初禮突然理解瞭那時候索恒的心情……作為文字工作者,也許確實和其他普通的工作不一樣,他們來到這一行,初心大多數都是為瞭“喜歡”吧?

從高中時候寫個八百字作文都哭爹喊娘,到靜下心來每天三千六千九千地寫作,一行行字敲下來,認認真真描繪自己想要向讀者展現的世界——

從有第一個讀者出現,笑著說“大大我喜歡你”時仿佛擁有瞭全世界的喜悅;

拿到第一筆稿費的歡欣鼓舞;

收獲越來越多的讀者,養成瞭多少年如一日更新或者交稿之後,不厭其煩地坐在電腦前面,等待著編輯的反饋,等待著讀者的評論,認認真真地看著他們對自己的作品發出不同的意見和討論,跟著讀者的情緒喜悅或者變得低落……

直到有一天。

當這樣最初的喜悅帶來的動力越來越遠,開始在意起自己的人氣;

開始在意起作品能不能賣得動;

看著同期別的作者大賣的笑臉時,祝福的同時心中誕生的壓力;

編輯們可能會因為成績而造成的區別對待;

作品的販賣出問題時,讀者連帶著譴責商傢,也不會放過作者的鋪天蓋地的討伐……

日積月累,終於爆發。

當她坐在這裡,哭著說出“我不想寫瞭”“我受夠瞭”的時候,回頭看一眼當初剛剛入行成為一名寫手時快樂的自己原來已經那麼遠時,內心該是怎麼樣的絕望?

隻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姑娘而已,當別的同齡人因為辦公室的鬥爭,幾個人在背後說閑話而被壓抑得整晚睡不著覺,情緒低落時,她必須面對幾百上千人的討伐——

索恒的微博上,那每隔幾個小時便被發出的“對不起”,每一個字都像是刀割似的捅在初禮的心上,刺傷她的眼睛。

昨天下午坐在晝川車裡的那種古怪而別扭的情緒終於到達瞭巔峰,她甚至都不用偷偷掏出準備好的眼藥水,大量的液體自然而然湧出眼眶,大滴眼淚“啪嗒”掉在面前的鍵盤上。

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於姚仿佛聽見瞭動靜,抬起頭看瞭她一眼,然後微微一愣;

老苗停止敲擊鍵盤和點擊鼠標,擰過臉來,看瞭她一眼;

初禮抬起手抹瞭抹眼睛,站瞭起來。

“到此為止吧,我去發微博道歉。”初禮說,“就說是因為我的工作失職,導致印廠搞錯瞭發印單順序;因為我的疏忽,編輯部才在大貨發出之前沒有拿到樣書,這樣可以瞭嗎?”

眾人沉默。

初禮垂下眼,看著老苗,她的目光極其冷漠,哪怕此時此刻她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整個辦公室裡安靜得可怕,唯獨她一個人的聲音響起——

“但是,老苗,麻煩你轉告梁沖浪,我這麼做不是因為我妥協瞭,我怕瞭,或者是我認為你們做得對,我這麼做隻是為瞭我的作者,如果那些受到瞭損失的讀者一定要找個人來給她們一個交代,那個人是誰也不應該是索恒。”

初禮語落。

短時間內沒人說話。

老苗沉默瞭幾秒後無所謂地笑瞭笑,說“隨便你,罵誰不是罵,你能想開把事情解決就行”,初禮也對著他冷笑一聲,重新拉開椅子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她餘光看到於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老苗,以一種她以前從來不會暴露在表面上的敵視目光。

“……”

初禮打開微博,開始起草道歉微博文案,她麻木地敲擊著道歉的字眼把一切攔到自己身上,漸漸的內心終於趨於平靜——

因為她知道,至此,其實已經沒她什麼事兒瞭。

接下來該是於姚登場的戰場。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向著當年的“序”裡出現的形象邁出瞭第一步。

可以冷靜討論,無論是好的還是不好的我都接受。

但是謝絕人身攻擊,這是底褲,神聖不可侵犯的底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