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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白阿九

一 天生九尾狐

平常的狐貍成瞭精,每修煉一百年,便會多生出一條尾巴,若是修滿瞭九百年,所成的便是九尾狐瞭。平常的狐貍要麼沒有這麼好的耐性,要麼沒有這麼長的壽命,所以九尾狐這種王牌妖精,基本也屬於不世出的奇才。

雖然成為九尾狐是如此的不易,但在九尾狐的偉大族群之中,也有魚目混珠之徒,比如白阿九。白阿九是隻小母狐貍,法力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計,然而同樣擁有九條大尾巴,因為她的父母全是九尾狐。九尾狐愛上瞭九尾狐,生下的小狐貍,天然的也是九尾狐。

對於自己的天賦異稟,白阿九一點兒也沒覺出好來。因為她年紀尚幼,身軀還沒有一隻野狗強壯,屁股後面卻是脫瞭蓬蓬松松的九條尾巴。九條尾巴加在一起,比她的身體還大還重。白阿九不堪重負,隻好讓父親給自己做瞭個小板車。板車拖在身後,尾巴放在車上,她天天像頭驢似的,拉著板車四處遊蕩。

白阿九有她的苦惱,也有她的喜悅。在吃飽喝足之際,她最大的樂趣便是跑到山坳裡偷窺她的夢中情人蘇少川。蘇少川今年十七八歲,差一點就是個讀書人瞭,可惜命運不濟,前幾年父母先後亡瞭,他窮得傢徒四壁,無論如何負擔不起下山進中學的學費,隻能耗在傢裡種他的一畝三分地。地還不好,全開在瞭山坡上,東一塊西一塊的,既難耕種,收獲也少。蘇少川終日窮得唉聲嘆氣,偶爾聽聞山下的新聞,他也得知當今是個改朝換代的時候,小皇帝退位瞭,大總統登基瞭……天下大亂,撩撥得他蠢蠢欲動,恨不得也跑出去做一番事業。

可是,他連盤纏都沒有,憑著兩隻腳,又能走到哪裡去?

所以在閑暇之時,他時常拄著鋤頭蹲在小溪邊,望著自己的倒影感慨萬千,心想自己畢竟也是念過幾年私塾的人,一腔的學識卻是不得施展,隻能天天在莊稼地裡刨食吃,真是可惜瞭自己的出眾風采!

蘇少川生得濃眉大眼,雙眼皮的痕跡深深的,笑得時候嘴角一翹,帶瞭一點傻乎乎的多情相。白阿九在遠方的草木叢中癡望著他,覺得他真是山上山下十裡八村中的首席美男子瞭。

於是又過瞭一年,在白阿九的法力終於可以讓她化為人形之時,她亟不可待的進村偷瞭幾件女人衣裳,把自己打扮成瞭個大姑娘。趁著夜色朦朧,她裊裊娜娜的夾著兩條腿往前走,極力想要做出個美人的樣子。一邊走又一邊背瞭手摸屁股——成瞭人之後,尾巴變沒瞭,讓她著實是感覺輕松瞭許多。

躡手躡腳的停在瞭一間小茅草房外,她從半開半閉的木格子窗縫中往房子裡望。房內除瞭一張破床和幾隻破箱子之外,要什麼沒什麼。蘇少川坐在床邊,正在心事重重的吃生蘿卜。咔嚓咔嚓的一口氣啃瞭一半蘿卜,他三嚼兩嚼的咽瞭,隨即打瞭個響亮的大飽嗝。出神似的望向前方,他忽然一手托著蘿卜,一手攥著拳頭,發狠似的自言自語道:“實在沒活路,我當土匪去得瞭!”

土匪當得大瞭,接受招安之後就是軍閥。外面的世界裡,現在軍閥最大。蘇少川一心想要出人頭地,可是苦於沒有門路,所以異想天開的感慨瞭一句。感慨完畢之後,他繼續吃蘿卜——傢裡沒糧食瞭,隻能吃蘿卜。

房外的白阿九聽瞭他的志向,卻是若有所思的點瞭點頭。作為一隻小狐貍,她不大瞭解人間的是非。如果蘇少川真的願意去當土匪的話,她也很支持。

蘇少川幹什麼,她都支持,盡管蘇少川還不認識她。伸手扯瞭扯身上的小花褂子,白阿九眼珠一轉,準備明天就去找個機會,和蘇少川相識。

第二天的中午,在蘇少川擔著兩隻水桶去溪邊挑水之時,在溪邊草叢中埋伏已久的白阿九瞬間竄出,凌空一個劈叉越過窄窄的小溪,從天而降落到瞭蘇少川面前。氣喘籲籲的望著蘇少川,她也不知道自己所變的人樣是美是醜。而蘇少川一手扶著根扁擔,一手拎著半桶水,登時就被她嚇傻瞭眼——村落在山下,山中幾乎就沒人。這麼個武林高手似的大姑娘,是從哪裡蹦出來的?

白阿九見他不說話,自己便急得鼓足勇氣開瞭口:“聽說……你要去當土匪?”

蘇少川睜大瞭眼睛:“誰說的?”

白阿九被他問住瞭,又不好承認自己時常尾隨對方,一時間不由得張口結舌:“我、我聽別人說的!”

蘇少川的眼睛更大瞭:“誰說的?”

白阿九發現人類是真聰明,一下子就能把自己問成啞巴:“那個……山下的人都知道,我聽他們說的。”

蘇少川的手一松,扁擔“啪嗒”一聲倒進瞭溪水裡。難以置信的抬手撓瞭撓頭,他心中暗想:“我隻是坐在屋子裡隨便嘀咕瞭一句,怎麼一夜之間,消息就傳到山下去瞭?難道我有夢遊癥?夜裡下山大喊大叫瞭?”

白阿九看他沒瞭話,自以為邏輯縝密,已經搪塞瞭他的疑問,便繼續說道:“蘇少川,我很支持你去做土匪。實不相瞞,我是來入夥的!”

“哐啷”一聲,蘇少川手裡的水桶也落瞭地:“你怎麼知道我叫蘇少川?”

白阿九理直氣壯的答道:“山下的人說的啊!”

蘇少川差點落瞭淚:“山下的人,都知道我蘇少川要去當土匪瞭?”

白阿九昧著良心點瞭頭:“對!”

蘇少川一攤雙手,含淚說道:“可是我沒想當土匪哇!我隻是夜裡發發牢騷而已。我連著吃瞭好幾天的大蘿卜,我餓得睡不著覺嘛!”

白阿九正色答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然後她在心中暗想:“你不當土匪,我怎麼入夥?”

蘇少川彎腰拎起瞭水桶,又問白阿九道:“你是誰傢的姑娘?怎麼貿貿然的就跑來和我搭話?我可是條正經的光棍,而且窮得要命,沒有油水給你揩的!”

白阿九還是條小狐貍,從沒想過要揩蘇少川的油,所以聽瞭這話,她不禁臉一紅:“其實……其實我也是土匪,聽說你要入行,所以特地來邀你合作……”

蘇少川手一松,水桶又落瞭地:“你是土匪?騙鬼哪!你這樣的做土匪,劫財是不可能的瞭,反倒會被別人劫色!你告訴我你傢在哪裡,我送你回去。現在外面兵荒馬亂的,你可不要一個人亂跑瞭!”

白阿九張瞭張嘴,緊接著抬手一抹眼睛,同時哀哀切切的發出瞭一聲狐貍叫:“嗷嗚……我的確不是土匪,我……我父母雙亡,傢裡無衣無食,所以我就……我就自己跑出來瞭!”

蘇少川比她高,所以此刻微微的俯瞭身,歪著腦袋伸著脖子看她。方才光顧著詫異瞭,他簡直沒有留意到對方的形象樣貌。如今這麼細細的一瞧,他忽然發現這是個挺好看的小姑娘——也不是很小,十幾歲,是個一轉眼就能長大的年紀。小姑娘有著清澈的大眼睛和微翹的小鼻子,眼梢略略的往上吊,看著不是個好惹的。

“真的假的?”蘇少川不由自主的柔和瞭聲氣:“你可別對我胡說八道啊!男女授受不親,萬一你傢裡人找過來瞭,再把我當成流氓打一頓,我可是犯不上。”

白阿九當即放下瞭手,方才沒能擠出眼淚,所以如今也就算瞭:“你已經是土匪瞭。再當個流氓,也隻算是兼差,沒有關系的。”

蘇少川又拎起瞭自己的大水桶:“我才不是土匪。單槍匹馬的,我能搶誰去呀?”

白阿九一拍胸脯:“有我啊!我們兩個聯起手來,劫富濟貧,不是挺好的?”

說完這話,她低頭看瞭看自己的身體。胸脯高低起伏的,在花褂子下面鼓著兩個小饅頭。很好奇地抬手又拍瞭拍,拍完之後她怔瞭一下,忽然感覺自己這行為不對勁。仰瞭臉再瞧蘇少川,她發現蘇少川面紅耳赤的,已經把腦袋扭向小溪對岸瞭。

於是白阿九作為一隻情竇初開的小狐貍,不但臉紅,脖子都紅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