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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山雨欲來

1

哲學傢說,世界上的事總不是孤立的存在,彼此間必有聯系。

對於一九三六年的上海來說,這種彼此聯系甚至已經達到犬牙交錯的地步。面對紛繁復雜的重重迷霧,從此岸出發回到此岸亦是常理。所有的真相都有可能是掩蓋瞭另一個真相的假象……上海火車站今天依舊熱鬧非凡,但熱鬧中卻透著極度緊張的氣氛,大批軍警圍住月臺,趙興和閻天帶著兩組行動隊全體成員站在副市長身後,等著那從南京來的欽差大臣……等來等去,趙興嘀咕著這也太熬人瞭,閻天沒理會轉而吩咐楊修遠不論出現任何情況,都必須第一時間保證特派員安全。肩負同樣使命的向亦鵬帶著特科行動組也悄然抵達,遠遠看見閻天不禁笑瞭一下,這一回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遠處傳來瞭火車進站的鳴笛聲,所有人都為之一震。

閻天猛地站直身體說一聲全體戒備。特務隊員和別動隊員一片拉槍栓的聲音。

火車緩緩進站,洶湧的人流終於在軍警的疏導下,沖出欄桿散開到瞭各節車廂。軍統的隊員護住瞭火車最前面的私人車廂,等著特派員出現。向亦鵬帶著人也緩緩向私人車廂靠近。

禿頂的副市長早已經恭恭敬敬等候在車廂下面,身後的趙興、閻天筆直地站著。閻天死死盯住不遠處擁來擁去的人群。

這位史大特派員擺足瞭京官的架子,足足有二十分鐘沒有露面,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盯著車廂門,終於在三請四迎之後,史特派員在車廂門裡露出瞭頭,他鼻梁上架著一副大員們最流行的金絲眼鏡,身著一套白色襯絨袍子,副市長立刻就笑著上前與之緊緊握手。

史特派員倒是很謙遜,一邊與副市長寒暄,一邊說著:“勞頓大傢,兄弟心中多有不安啊。”說著就向所有人抱拳致意。

所有人的註意力都被這大京官給吸引瞭,沒人註意鄰近車廂邊,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男人下瞭車,早有等待在車廂外幾個身著黑色風衣的人趕忙上前迎住瞭一起走。

向亦鵬逆著人流,慢慢向私人車廂靠近,與白西裝一行人擦身而過,忽然他耳邊聽到穿白色西裝的人和拿行李的幾個人說瞭幾句日語,不禁回頭看瞭一眼那穿白衣裝的男人,挺斯文。

向亦鵬轉過頭,閻天一行人護著副市長和特派員已經漸漸向出站口走去。突然離向亦鵬較近的車廂裡跳下瞭一個人,向亦鵬隨即掃過一眼,這一掃卻全身一震,視線就被粘住,那車廂裡跳下的分明是一個活生生的……“尤利欽科”!

向亦鵬這一驚非同小可,有如一道炸雷直接轟在瞭腦袋上。但尚未來得及發出判斷,站臺裡就響起瞭兩聲清脆的槍響,各色人等不要命的推搡亂擠,像野馬受驚一般瘋狂亂跑。

他隨即掏出手槍,幾下就扒開眼前擠得糟糕的人流,奮力地向前沖去,好在當眼前出現瞭特派員史昭一行人的時候,他們還安然無恙。向亦鵬停下來收起槍,微微喘瞭一口氣!

閻天已經非常敏捷地和楊修遠一左一右擋住瞭特派員史昭的身體,趙興則緊緊跟護著副市長等人,緩緩向站外撤離。

2

向亦鵬看出閻天早有準備,也就停下來。一回頭發現剛才穿白色西裝、說日語的中年男人中槍倒地,鮮血已經把西裝染成瞭紅色,身邊幾個人在用日語不停地呼叫喚著。

向亦鵬往回走,混亂的人群中有人猛地將他拉到瞭站臺石墻一邊。他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拽給拽過去,但動作之間遠比那人更快,右手掏出槍,左手將那人抵住瞭,但神秘人顯然也不是什麼便宜貨色,向亦鵬立刻就感到瞭一桿槍也頂在瞭自己腹部,那人忽然用俄語低聲說:“向,是自己人。”

向亦鵬抬頭一看,這便是剛剛跳下車廂死而復生的尤利欽科。

向亦鵬立即用俄語回應:“你到底是誰?”

尤利欽科嚴肅地望著他,拿出瞭自己的護照。向亦鵬拿過護照,審看瞭上面的名字,又再仔細看他,眼前的俄國人果然就是如假包換的共產國際遠東局負責人,尤利欽科!

向亦鵬低語:“你……不是……”鎮定如向亦鵬也不得不有些混亂的思緒,這種毫無準備的時空倒錯對所有人都是一種考驗。

尤利欽科眼裡的淚水幾乎就要奪眶而出,使勁平靜瞭一下才說:“你見到的,其實是我的孿生弟弟日基奇,他充當瞭一個不值得的替死鬼。”

向亦鵬腦中各種混亂的畫面一霎間清晰地連接起來瞭,使勁拍拍尤利欽科的肩膀,陪著他往站臺外走去。而所有人都並不知道,在站臺的遠處有一雙眼睛在一直密切地註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正是林璇!

向亦鵬回到酒店,鴻川迎過來,向亦鵬簡單問瞭一下情況,便帶著尤利欽科直接去瞭地下室。尤利欽科脫下帽子讓所有在場的人都大吃一驚,他帶著尤利欽科走到儲藏室,掀開架子上覆蓋屍體的白佈,他望著架子上已無法醒來的那張安靜的臉龐,許久才用近乎顫抖的聲音說:“沒錯,他就是日基奇,我的孿生弟弟……”一拳砸在瞭架子的邊緣。大傢望著尤利欽科,他的臉幾乎就和躺在架子上的日基奇的屍體就一模一樣,任誰也難以分辨。

他緩緩替日基奇蓋上瞭白佈,轉過身說:“上個月,我在東京收到一份可靠情報,日本駐上海大使館的領事早田任一郎任期已滿,領事館的渡邊淳將赴任上海,由於渡邊淳一直積極反對日本軍部策劃的戰爭陰謀,一再利用自己的人脈阻止軍部的一系列計劃,令日本軍部非常惱火,而一旦渡邊赴任成功,那麼軍部策劃的侵略中國的計劃,必將再次受阻。所以日本軍部決定利用他赴任在上海火車站刺殺渡邊淳,再將兇手誣陷為中國人,挑起事端,以制造繼攻占東北後繼續向上海這樣的大城市進攻的借口。”

尤利欽科說:“我收到情報後,立刻試圖與在上海的遠東局成員別列佐夫取得聯系。但是令我沒想到的是,日本軍部其實一直就在暗中盯著我的行動,這也是我過於自信瞭。我剛對別列佐夫說:‘是我,12月12日從南京抵達上海的火車……’話還未說完,我就被身後的一記悶棍給打昏在地瞭。”

他痛苦地閉上眼:“如此重要的一份情報,沒有及時送出來,正是因為……我的弟弟,日基奇。”

尤利欽科再次平靜許久才說在他到東京之前,日本軍部已經秘密逮捕瞭當時在東京進行活動的日基奇,知道瞭自己獲悉瞭刺殺行動的計劃,便用他的生命威脅日基奇,要日基奇頂替自己來上海參加會議,幹掉隱藏在上海的別列佐夫,並伺機破壞特科的會議,要是日基奇不從,便隨時會對他采取行動。

尤利欽科接著說:“三天前,我在日本共產黨同志的幫助下,從軟禁的地方逃瞭出來,立刻動身來上海,要把情報帶給你們……但可惜還是晚瞭一步。”

向亦鵬有些沉重地說:“12月12日到站的火車……雖然從你這不完整的半句話裡我們也猜到瞭時間,更知道日本特工會在這天有所行動,但我們卻猜錯瞭他們刺殺的對象,誤認為是從南京方面派來上海的特派員。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們會對自己人下手。”

尤利欽科感慨地說:“這就是日本特工的做事手法,從來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他們是畜生。”

老周看著尤利欽科:“你為什麼不把截獲日軍的消息直接用密電碼發給我們?”

尤利欽科抬頭看向老周,又看看周圍的成員,最後把目光放在向亦鵬身上。

向亦鵬示意大傢先出去。尤利欽科見其他人都出去才說:“那份情報裡,還有更重要的一半,日本特務機關早已經在你們六局安插瞭一顆地雷!”

震驚中的向亦鵬使勁掐瞭一下自己的虎口,瞬時的疼痛讓他迅速冷靜下來,他想起日基奇被殺的一幕……情況比他預計的要嚴重得多。尤利凝望著架子上的屍體,雙手捂住臉,面部無聲地抽動著。門外的通風窗邊,有黑影悄悄地走過來,安靜地觀察著屋內三個人的活動,又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離開。

3

杜一恒還是放瞭遊閑海,以他的江湖閱歷,能料定此人與方孝這種白眼狼有本質的區別。遊閑海雖然逃脫一死,卻沒有半點感激的意思,反倒說:“我搶你的那點貨值幾個錢嘛,就算方孝私吞瞭你也犯不著趕盡殺絕嘛,你把人逼得無路可走,反過來他就要你命,何必呢?”

杜一恒淡淡一笑,制止瞭管傢對遊閑海的呵斥說:“傢有傢規嘛,江湖無王法就更要講規矩,我用傢規處置他不是他私吞貨物,而是此人心術歹毒,我青幫雖不是什麼名門正派,卻也不是容納這種蛇鼠的地方。”

遊閑海滿不在乎地一拱手就要走。杜一恒叫住他說其實他可以考慮留下來,大傢一起做事。

遊閑海哈哈大笑一陣說:“老爺子你的美意心領瞭。我雖然隻是個碼頭上的混混兒可也有自己的規矩,那就是一不做賣國賊,二不做看門狗。再說一聲,倘若以後你的貨裡有合我胃口的免不瞭借點使使,不要見怪啊,告辭。”

臨出門時,一眼看見小傑爾就抱起來在他臉蛋兒上使勁親一口,答應給傑爾買玩具來。

杜一恒歪坐在花園涼亭的躺椅上,微笑著看這莽漢子走出去,心下一片快慰。在他看來自己實在很需要這樣的接班人來輔佐。

4

閻天並沒有跟著趙興去向蒞臨的特派員邀功請賞,而是在辦公室聽著楊修遠的匯報,死的人是日本國新任駐華大使渡邊淳。他的臉色迅即陰下來,日本人終於不願意再作等待,想對上海動手瞭,不盡深深嘆瞭一口氣,一擺手:“不用說瞭。我們這個國傢呀……該來的劫數躲不掉的。”

趙興恭恭敬敬送走特派員,便來到閻天辦公室,不等說話閻天卻問:“我們的特派員是不是要你利用這次合作談判的機會趁機搞掉上海地下組織特別是情報六局?”

趙興一愣哈哈笑起來:“老弟果然是天子門生,知道得清楚啊。”

閻天嘆口氣轉過身收拾自己桌上的東西:“我就知道南京不會有什麼新鮮花樣的。”

趙興坐下來翹著腿問他有何高見?

閻天搖搖頭說:“我已是有過之人,兄弟即刻返回南京請罪,我也會給你請功的。”

趙興說不對吧,史昭特派員點名要你我聯合行動,你這個時候走豈不是過上加過?閻天搖搖頭,說外患日益嚴重而最高當局還是頭腦發熱,他沒法執行這樣的命令。

趙興此時倒一掃平日裡對他的驕橫認真地說:“老弟呀,你我是軍人,執行命令是天職,想那麼多有用嗎,所以我就一直說你迂腐得很,書看多瞭沒好處。”

閻天還是堅持不參加行動,趙興見說不動他便轉身走瞭,走到門口搖搖頭,他覺得自己一直怕此人搶瞭位置純屬多慮,此種人終究是混不下去的。

5

向亦鵬坐在辦公室裡,翻著報紙。有關日本新任大使在上海車站遇刺的事件,已經在報紙上被炒得沸沸揚揚,日軍近期開始大規模駐紮上海周圍的消息隨處可見,各種評論社論均在紛紛譴責日本人過於張狂的舉動。他丟開報紙站起身望著窗外,他知道不論輿論如何激烈,日軍的行動已經是不可能阻止的。

酒店裡臨時退房大包小卷離開的房客接二連三,酒店門前等著拉客的黃包車也排成瞭行。鴻川匆匆走進辦公室,順手關上瞭門:“亦鵬,現在外面到處都是準備逃離上海的人群,人心惶惶的,好像總局也準備撤出上海瞭。”向亦鵬依然望著窗外,淡淡地回應:“知道瞭。”目前他擔心的是尤利欽科那句話,“日本駐上海陸軍本部的情報機關,已經在六局埋下地雷。”

6

火車站裡已經是一派極為混亂的局面,市政府已經加大瞭控制力度,臨時抽調來七八隊警察維持秩序,但人心惶惶的滬民大批南行。另一面,東北局勢的持續混亂,大量難民又湧入上海,兩股人流交響碰撞,混亂中親人失散,哭叫聲不迭於耳,一時間亂上加亂。

碼頭上的狀況,比起火車站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抬箱舉包的滬民們相擁著,擠在碼頭上翹首以盼,上海城東方巴黎的味道早已經一掃而空。船隻還未靠岸,岸上已有等不及的人跳入水中,直接向船遊去瞭。

向亦鵬如約來到福星商號裡,老周走出來,招呼他坐下說:“尤利欽科的情報很準確,日本人確實已經迫不及待地行動瞭。”

向亦鵬說:“日軍行動很快,已經占領外圍高橋鎮。”

老周:“你是不是有一個叫林璇的朋友在日本雜志社工作?”

向亦鵬:“是的。”

老周:“她還和一個叫芥川的日本商人有來往,是吧?”

向亦鵬:“嗯。”

老周:“你不要誤會,我也隻是提醒你一下,既然我們內部已經有地雷,更不可掉以輕心。”走出福星商號,看著繁華的街景早已被逃難的人群擁塞,心裡不禁有一絲泛酸的感覺,他必須要盡快排查出身邊的地雷,否則後果將比鄒凱林王波的叛變更嚴重上十倍不止。

7

林璇正在書房打電話,客廳大門卻被敲響,她警覺地回頭看瞭看,迅速掛掉電話,來到客廳開門是閻天,他手裡拿著一個紙袋。

閻天試探著問:“可以讓我進來說幾句話嗎?”

林璇:“進來吧。”落座之後,林璇就又起身要去倒茶。

閻天說別麻煩瞭,我說完就走。緊接著就打開瞭紙袋,拿出裡面的照片,又將底片放到瞭旁邊。

閻天說:“底片是我派人去偷的,前兩天我也確實跟蹤過你,對於這些事情,我隻能再說一次對不起。”

林璇:“這就是你今天要說的話嗎?”

閻天:“還有,我隻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林璇冷笑:“這算是開始審訊我瞭嗎?”

閻天:“不,這是一個完全私人的問題,但是我懇求你一定要回答我。不錯,當見到芥川第一面,我就對你們的關系產生瞭懷疑。但其實我心裡隱藏著另一個更大的疑問。我之前說過,你現在和以前很不一樣,但是,我能感覺到有一點沒有變,那就是你對亦鵬的愛。”

閻天看著沒有回答的林璇笑說自己已經知道答案瞭。說到這裡,摘下瞭手上的戒指放到瞭桌上說:“該是我離開的時候瞭,不管你當時出於什麼原因接受瞭我的追求,我還是感覺很幸福,即便是很短暫的幸福。”

林璇有些遲疑:“閻天…你……”

閻天站起身來說:“就到這裡吧,我已經決定離開上海瞭,祝你能夠得到真正的幸福。”林璇看著他的背影,眼睛濕潤起來。這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是一座孤島,彼此不得相通。

8

杜一恒在內室陪著傑爾練字,不時就和他說笑幾句,祖孫之間倒也其樂融融。

管傢走進來報告日本使館有人來訪。他眉頭一皺,安撫好傑爾和管傢走進瞭大堂。

坐在長椅上的兩位客人見他走進來,笑著起身相迎,杜一恒讓客人坐,自己坐在瞭首位上。

杜一恒看眼管傢,管傢笑道:“來瞭就是客,給兩位客人看茶。”

丫環上瞭茶,杜一恒笑著讓茶。

兩個客人中那小夥子笑笑:“杜先生果然有大傢風范,那就不拐彎抹角瞭,我們傢公使先生還是想在我們的使館地區和杜先生合作開一傢賭場,五五分賬,各方面都安排好瞭,隻等杜先生一句話就可以開張。”

杜一恒認真地聽著,聽完瞭呵呵一笑:“承蒙貴使館看得起老朽,真是感謝得很。不過我已經老瞭,沒那麼大的雄心瞭,還是請二位轉告貴公使閣下,另擇高明之士吧。”

小夥子笑瞭笑:“我們傢先生的意思,希望杜先生慎重考慮。現在中日局勢很亂,一旦戰火殃及上海,杜先生很多生意上的事,也許我們能幫得上忙。”

杜一恒還是笑笑的:“我隻不過是些小生意,實在是不用煩勞貴公使先生以及諸位大駕。中國人有個不成體統的規矩,咱們自傢的事情還是不要外人插手的好。”

小夥子笑容僵在瞭臉上,低聲給中年人翻譯過後,中年人也笑笑,可笑得就十分難看。

兩人起身告辭。

杜一恒坐在客廳裡獨自喝瞭三刻鐘的茶,突然將茶碗抓起來一把摜到地上摔得粉碎。

叫過管傢來說道:“吩咐下去,各傢堂口不論上下高低,有誰敢勾結日本人的,一律按傢規處死。”管傢憂心忡忡地說咱們這麼多產業在上海,日本軍隊已經逼近,真要是跟日本人硬來,恐怕不好辦。

杜一恒沒有回答,他非常清楚日本人是想利用他來搞“以夷制夷”的那一套老把戲。他杜一恒是上海灘的流氓老大不假,可要他做漢奸,是絕對辦不到的。他想,看來也隻有三十六計走為上瞭。

天色越發的暗下來瞭。

9

萬聖路臨海的路邊,一棟典型的西式小閣樓,正是著名的日本梅公館所在,如果不是在門前的崗哨,直疑是有錢人的休閑去處。

方才在杜府出現的中年人和小夥子,毫無阻礙地進門來到正廳。正廳裡的裝潢樸素異常,但卻盡透著一股子清靜安逸。正廳靠窗的盡頭,一個身材不高的身影背過身欣賞著海景,手中玩著一把軍刀。

兩人走近:“杜老爺子還是不肯合作。”

神秘人物笑笑:“陸軍部即將攻占上海,我們的任務,就是配合陸軍部,從上海內部滲透,黑道上聞名的杜先生,是重要的。”

小夥子稍顯遲疑:“看來杜先生那邊沒有回旋的餘地。”

神秘人物依舊看著海景,很平靜:“不做朋友,就是我們的敵人,這件事我自己來解決,你們下去吧。”

神秘人物把刀放回刀鞘,示意廳裡的侍從:“讓他進來吧。”有人走進來正是被青幫追殺得走投無路的方孝!

神秘人物沒有回頭,竟說出一口流利的中文:“現在黑白兩道都在找你,你要我冒險收留你,我有什麼好處?”

方孝冷笑:“我可以幫你對付杜一恒。”

神秘人物揮瞭揮手,手下搬出瞭一箱銀元。見到錢方孝立刻眼前一亮。

神秘人物說:“對杜嚴密監視,有情況立刻對我匯報。”

方孝大喜過望正要走出廳,神秘人物忽然說道:“記住,別和我玩花招,我不比你們中國人,不懂什麼叫做手下留情。”

方孝回頭望著神秘人物的背影,竟從心底生出一絲寒意……萬聖路附近,新蓋待售的洋房多不勝數。這裡是日本人的勢力范圍,因此日本人刻意的把這裡制造出繁榮的景象來。公使館附近一棟不起眼的洋樓裡,有一架望遠鏡正清晰地觀望著館內正廳的動靜,方才神秘人物與方孝的交談都被它清楚地看到。這人正是楊修遠,他已隱蔽在這裡好幾天,時刻關註著公使館裡的動向。

楊修遠又抬起望遠鏡,想看清楚神秘人物的臉龐,卻怎麼也看不到。他放下望遠鏡,有些遺憾。日本人果然歹毒,連方孝這種流氓也要拉攏。望著即將落下的夕陽,深深的憂慮寫滿瞭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