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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們的青春都一樣

每個人的青春都不一樣,有的瘋狂,有的純粹。

但每個人的青春又是一樣的,投入去愛,

投入去拼,投入去憂愁,

投入去證明自己。

“沒有人是獨一無二的,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和你有類似困境的人。”

郝回歸決定再去探望周校工。

來到醫院時,一輛湘南精神病醫院的救護車停在住院部樓下,周校工被綁在擔架上正要往救護車上送。

“周校工他怎麼瞭?”

醫生告訴他,周校工的精神出現嚴重分裂,一直胡言亂語,昨晚差一點兒傷到瞭值班的護士,所以他們要把周校工轉移到精神病醫院去。

郝回歸在擔架邊俯下身,壓低聲音說:“周校工,你記得我嗎?我是郝回歸。”周校工一直盯著郝回歸,嘿嘿一笑:“你也是從那裡來的吧?我告訴你,一切都沒有用,沒有用,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用啊。”醫生和護士馬上要把周校工送上救護車。郝回歸有點兒著急道:“你到底是誰?日歷上的明天,你還畫瞭一個圈,代表著什麼?”周校工被送上救護車,關門的剎那,說瞭個字:“火!”

火?火災?

郝回歸用力拍拍車門,喘著大氣對醫生說:“你們明天千萬不要讓周校工接觸到火,他很有可能會引發火災。”醫生打開門,看著郝回歸:“你放心,除瞭床,他的房子什麼都不會有。”

天氣已轉涼。站在帶著秋意的空氣裡,郝回歸不禁打瞭個寒戰。周校工身上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如果從他的嘴裡撬不出任何東西來,那就隻能去……一個念頭冒瞭出來,郝回歸看看表,現在是晚上十一點。

“知道未來,每一天隻是等待;不知道未來,每一天才是期待。”

員工宿舍樓裡,最後一盞燈熄滅。

郝回歸悄悄上瞭四樓最靠裡的宿舍,摸下門框上的鑰匙開瞭門,然後打開手電筒。房間很亂,衣服堆在床上,東一件西一件的,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異味。郝回歸找到電燈開關,按瞭兩下,沒有電。書桌上有一支燒瞭一半的蠟燭,看來周校工的宿舍電路出瞭問題。

他點燃剩下的蠟燭,整個房間亮瞭起來。小宿舍沒有任何異樣。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地上、書架上堆滿瞭各種書籍,沒想到周校工這麼愛讀書。郝回歸看見書桌旁邊的垃圾桶裡扔滿瞭紙團、紙片。他從垃圾桶裡拾起一個紙團打開,上面用鋼筆字寫著一段文字。

絕望

不來自黑暗

來自已知的明亮

孤獨

不是沒有目標感

而是萬物都有既定的終點

沒想到周校工居然是一個文藝青年。

他正準備去看別的紙團時,樓下突然傳來保安的聲音:“四樓,是誰在周校工宿舍裡?”郝回歸一驚,趕緊把外套脫下,將垃圾桶裡的紙團、紙片等裹在衣服裡,從另一側樓梯溜回自己的房間。

幾個保安“噔噔噔”上樓的聲音由小到大再到小。五分鐘、十分鐘後,就在他準備開燈研究剩餘紙團的時候,突然傳來急促的聲音:“宿舍起火瞭,趕緊救火!”

起火瞭?糟瞭,郝回歸想起自己出來時,剩餘的蠟燭沒有吹滅。火災!他突然想起周校工的預測,馬上看看手表,已經過瞭十二點。周校工說今天會有火,難道指的是他的宿舍會起火?郝回歸想不瞭那麼多。其他宿舍紛紛亮起瞭燈。大傢都往樓上跑,郝回歸立刻拿起臉盆,打瞭一大盆水,沖上四樓。周校工的宿舍門口擠瞭幾個保安,裡面火勢很大,衣服、書籍都在熊熊燃燒。大傢端著水,一盆一盆澆上去。有人從廁所接瞭水管過來,一陣狂澆,火勢才被撲滅。房間黑乎乎一片,充斥著各種燒焦的味道。

郝回歸在樓梯口的水槽洗瞭把臉,他需要冷靜一下。能準確預測未來的周校工到底是這個世界的人,還是來自未來卻沒有回去的人?是錯過瞭回去的機會,還是根本就回不去?可如果現在的周校工來自未來,那這個世界的周校工又在哪裡?周校工又為什麼會瘋?他越想越害怕,回到宿舍,看見自己抱回來的那一堆垃圾:有過期發黴的食物、有被撕碎的雜志、有揉成團的紙張。他先把紙團打開,裡面大多都是手寫的文字,感性晦澀,難以理解,還有一些被撕碎的圖片,看起來好像是一張完整的圖片被撕碎瞭。腦海中一個念頭一閃而過,郝回歸把所有碎紙放在桌面上,一塊塊開始拼。這是一個穿西服的人……平頭……膚色被陽光曬得很黑……哦不,這是一張黑白照……照片慢慢成形。

可是,最關鍵的地方少瞭五塊。郝回歸把自己的衣服翻來覆去檢查瞭兩遍,並沒有找到多餘的碎片。他想瞭想,又溜回周校工的宿舍,在一片黑乎乎的狼藉中尋找剩下的紙片。垃圾桶靠著墻,郝回歸把垃圾桶挪開,發現瞭三塊紙片,還有一塊已經被燒焦。他把碎片拿回宿舍。雖然仍舊不完整,但他已認出圖片中的人。郝回歸膽寒發怵——這張照片是一本雜志的封面——《時代周刊》2013年某期的封面人物——美國總統奧巴馬。

郝回歸腦子全亂瞭,1998年的周校工怎麼會有2013年的雜志?這張封面意味著周校工一定來自2013年之後,可王衛國又說周校工工作瞭很多年。所以這封面一定不是周校工本人的。所有信息一一浮現,郝回歸的腦子快速運轉著。這張圖是別人給的,那個人是未來的周校工,或者是其他人。是誰不重要,重點是這個世界裡除瞭自己,還有一個人也來自未來。而這個人自始至終從未出現。這個人在哪兒?如果這個人來找過周校工,那為什麼周校工現在會瘋?郝回歸和周校工陷入瞭同樣的困境——兩個人都能預言未來,但都無法阻止結果的發生。

“越是絕望,越容易看到希望。那不是假象,是要活下去的理由。”

第二天,郝回歸剛到辦公室,何世福就怒氣沖沖地走過來:“跟我來一趟。”郝回歸不明所以,跟著去瞭他的辦公室。門一關,何世福就爆發瞭:“郝老師,你知道我們學校本年度評優被取消公開課的成績瞭嗎?”

“啊?不會吧?”

“不會?你看看這是什麼!真是豈有此理!”何世福把一張教育局的通報重重地拍在郝回歸面前。通報的大概意思是:湘南五中文科班作文公開課效果很好。課堂發言環節,陳小武的發言感人肺腑,但經舉報,為達到任課老師想要的課堂效果,此同學編造父親身亡一事博取同情,完全脫離瞭語文教學的初衷,特此提出通報批評,取消湘南五中公開課成績,以觀後效。

“郝回歸,你知不知道陳小武的故事是假的?”

“何主任,我……”郝回歸不知該怎麼回答,他確實知道,但當時沒有辦法拆穿。郝回歸心裡一沉,完蛋瞭,一旦學校公開課的成績被取消,自己可能在這裡待不住瞭:“何主任,那天你也看到瞭。我知道小武回答不瞭這個問題,所以讓他坐下,但教育局領導非得啟發他,讓他動瞭感情。我發誓,這一切絕對不是事先安排好的。”何世福回想著那天的情景,重重嘆瞭口氣,取下眼鏡,拿襯衣衣角擦瞭擦,什麼都沒說,擺擺手讓郝回歸回去。

回到宿舍,郝回歸心情沉重。“爭取留任”又成瞭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那張奧巴馬的封面也讓他心神不寧。他請瞭兩天病假,打算好好在圖書館找些關於平行時空和時空穿越的資料,弄明白自己與這個世界的關系,找到回去的途徑,同時也好好準備最終的測評。

兩天沒見郝回歸,劉大志拎著郝鐵梅做的餃子來宿舍看他。打開門,郝回歸胡子拉碴的,這兩天他除瞭泡面,什麼都沒吃,屋子也沒收拾。

“郝老師。”

“啊?”

“我們都知道陳小武的事被教育局知道瞭。”

“嗯。”

“是不是對你留下來有影響?”

“可能吧。”

“我們能幫到什麼嗎?”

“你們啊……你們就照常好好讀書。你們好瞭,學校自然也能看到我存在的意義啊……對瞭,你和微笑怎麼樣瞭?”

“還行。起碼最近她再也不用圓規紮我瞭,偶爾還問我問題。對瞭,郝老師,我來的路上,遇見微笑的爸爸,他今晚過生日,特意問你要不要一起?”

郝回歸現在完全沒有心思理會,正準備拒絕,但突然想起19年前王大千生日那天自己傢中發生的事。那件事他永遠不會忘記。雖然他知道自己無法阻止事情的發展,但如果能讓這件事更晚一些暴露,可能對一切都會好一些。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我去,等等我。”

上次喝醉之後,王大千和郝回歸再也沒有一起喝過酒。所以看到郝回歸,王大千特別開心,從酒櫃裡拿出瞭三瓶好白酒。

“今天不能再喝酒瞭!”微笑皺著眉頭,直接把酒搶到手裡。

“就喝一瓶好不好?”王大千笑著懇請道。

“不行!”

“呀,這閨女,從小就倔。”

“這還不是你培養的?”微笑把酒拿進廚房。

“郝老師,那今天咱倆就喝少點兒。一人一瓶啤酒怎樣?”王大千竊笑著,又從沙發後面找出兩瓶啤酒,偷偷遞給郝回歸。

“爸!我生氣瞭!”微笑站在廚房門口說。

“好好好,一瓶啤酒總可以吧?”

微笑瞪瞭他倆一眼,轉身進瞭廚房。

“女兒還是不能當兒子養啊!本以為會說話溫柔,可現在性格豪爽,脾氣又大。”

“微笑蠻好的,成績又好,落落大方。”

那邊微笑探出頭來說:“謝謝郝老師表揚。”

雖然隻有一瓶啤酒,郝回歸和王大千聊得卻很開心。劉大志他們也用可樂代酒喝來喝去,鬧作一團。郝回歸一看,快九點瞭,趕緊提議:“我們來玩遊戲吧。”

“什麼遊戲?”

郝回歸靈機一動,拿瞭幾張白紙,寫瞭幾個身份。

“我們來玩狼人殺吧。”

“狼人殺是什麼遊戲?”除瞭郝回歸,沒有人聽過這個遊戲。

郝回歸開始解釋遊戲規則。

“郝老師,這個遊戲你是在哪裡學來的?規則怎麼這麼復雜。”

“我發明的,再過十幾年,你看吧,紅遍大江南北!”

一群人玩得不亦樂乎。臨近十二點時,大傢玩得特別投入,王大千都上癮瞭,約好下周大傢一起繼續玩。郝回歸陪著劉大志走到他傢樓下,看著他上樓、開燈。樓上隱約傳來郝鐵梅罵劉大志的聲音,過瞭十幾分鐘,房間熄燈,沒有任何異樣。郝回歸松瞭一口氣。

郝回歸在樓下站瞭很久,不知自己這麼做是對是錯。19年前的今天,晚上九點,他開心地回來,聽見父母爭吵,他趴在門口聽見父母在商議協議離婚,但是要隱瞞自己。自己一著急,推門進去,爸爸已經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好瞭字,媽媽則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原來父母想要背著自己離婚,每每想到這個場景,他就覺得自己被他們拋棄瞭。他知道自己不能阻止父母離婚的結局,但如果不讓劉大志提早回傢,他是不是會比自己過得更幸福一點兒?郝回歸慢慢走回宿舍。參加完生日聚會,他的心情也好瞭一些,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開心瞭。更為關鍵的是,這種開心是他自己帶來的。

“如果你回到記憶中最鼎盛的樣子,就會發現那和你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劉大志以為自己是第一個到教室的,沒想到有人來得更早。

陳桐站在教室裡的電視機前認真地摸索著。

“你也想看NBA嗎?”劉大志偷偷走近,在陳桐耳邊輕聲說。

陳桐一扭頭,驚恐地看瞭劉大志一眼,大聲說:“嚇死我瞭!”

劉大志更大聲地說:“你是不是也想看NBA?”陳桐懶得理他。劉大志假裝一本正經地說:“我早就想好瞭,與其打這個電視機的主意,不如直接請假回傢。”“啪”的一聲,陳桐打開瞭電視機。

“行呀你!”

“你還是請假吧!”

“沒有我,老郝會讓你在教室看電視?”

“你有辦法?”

劉大志嘿嘿一笑,繪聲繪色地說著自己的大計劃。

上午最後一節課,劉大志對叮當使瞭個眼色。叮當立刻臉色一變,舉起手:“郝老師,我肚子痛!”

郝回歸很擔心地說:“怎麼瞭?胃不舒服嗎?”叮當點點頭。郝回歸果然著急瞭:“要不讓劉大志送你去醫務室?”劉大志立刻說:“我前兩天腰扭傷瞭。呀呀呀,現在還時不時痛一下。”

郝回歸盯著劉大志,語氣脅迫地說:“你去不去?”

劉大志不敢抬頭與郝回歸對視,低著頭說:“郝老師,我的腰真的好痛。”

郝回歸走過去把劉大志的頭扳上來:“你就那麼想看NBA?”

眾人皆驚。劉大志感覺被當眾打瞭臉,正想著如何回答,隻見陳桐很失望地搖搖頭,站起來說:“是的,郝老師,今天NBA總決賽會重播,剛好班上安瞭電視機,所以就想大傢一起看。”

劉大志一臉慌亂,你怎麼可以出賣我們?

1998年的總決賽是喬丹第二次退役前的最後一場比賽,聽說電視臺要重播這場經典決戰,當年連郝回歸這種不愛運動的人也裝病躲在傢裡收看。他喜歡這種運動的熱血,也愛這種團隊的拼搏。那時大傢都是各看各的,如果大傢能一起看的話……

郝回歸想瞭想,說:“好吧,那最後一節課就看看這場重播吧。”

怎麼可能?不僅是劉大志和陳桐,其他同學也都呆住瞭。老師居然讓全班一起看NBA的重播?高三(1)班教室裡爆發出一陣歡呼。郝回歸想得很簡單,當時自己在看的時候特別希望能和大傢一起,現在自己成為老師,有瞭這樣的權力,為什麼不給大傢留下一個共同的美好回憶呢?雖然很多同學之前都看過瞭,但是每每有進球,大傢都像第一次看直播一樣激動。

少年的投入總是能把每一次都當成第一次。郝回歸陪著大傢一起大呼小叫,激動不已,沒有人劇透,每個人都陪著其他人跟著已知的劇情在走……

下課鈴聲響起,全班依舊沉浸在激烈的比賽當中。

“哐”的一聲,教室的門被重重推開,撞在墻上。

何世福站在教室門口,周校長在他身後。

郝回歸立刻站起來:“何主任、周校長……”

何世福氣勢洶洶地走進來,啪地關上電視,用手對著郝回歸點瞭點:“你給我出來!”郝回歸在眾目睽睽下跟著何主任和周校長走到走廊上。何世福立刻發飆道:“胡鬧!簡直胡鬧!你以為這是哪兒?啊?菜市場?這是教室,是學習的地方!上課時間看電視,你們還想幹什麼?是不是還想把樓頂掀瞭?”

郝回歸語塞:“何主任……這個……”

何世福瞪著他:“周校長還以為是老師不在,學生們自己胡鬧,沒想到是你帶頭胡來。人傢微笑的爸爸捐這個電視機是給你們學習用的,不是讓你們看球賽的!這樣下去,還想不想考大學?!”

微笑很尷尬。

“何主任您先別生氣。孩子們愛好體育,看NBA也是他們的興趣愛好。我想不必為瞭學習,一切愛好都放棄吧,也要勞逸結合啊。”

“郝老師,不是我說你,上次公開課造假,學校已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按規矩,你早該停職搬出員工宿舍該幹嗎幹嗎去瞭!為什麼還讓你參加最後測評?不就是因為相信你能把文科班帶好嗎?你小子是覺得學校是你開的啊?什麼叫不能一切愛好都放棄?我告訴你,為瞭學習,為瞭高考,就是要放棄一切興趣。什麼叫奮力一搏?什麼叫破釜沉舟?你別被他們糊弄瞭。真要那麼愛好體育,運動會文科班怎麼沒有一個人報名?怎麼不去報名參加5000米長跑?一派胡言!”

周校長看何世福生那麼大的氣,也不再多說什麼,扭頭走瞭。

“郝老師,從今天起你停職一周。這一周,我來代班,你好好檢討!”說完,何世福一甩袖子,走瞭。停職一周意味著什麼?是離職的前兆,還是與劉大志他們的相處又少瞭七天?郝回歸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他按按太陽穴,無奈地笑瞭笑,然後回到班上。同學們都很擔心地看著他。郝回歸聳聳肩,然後把電視機打開,做瞭個噓的手勢。總決賽還剩最後十五分鐘。

“為瞭你,我願意拼一次,

不是我真的可以,而是你值得。”

郝回歸被停職一周的消息立刻傳遍瞭學校。表面上是停職一周,實際上,大傢都認為郝回歸已經沒有留任的可能瞭。Miss Yang每天下課後都去郝回歸的宿舍找他,幫他出主意,但看起來,似乎隻有在最後測評當中出現奇跡才可能留任,可什麼是奇跡呢?郝回歸也沒有心思去幹別的事,他非常清楚,如果不能留任,一切都完瞭,他隻能每天坐在宿舍裡做好最後的測評準備。

劉大志等人也不敢來找郝回歸。

郝回歸被停職後的三天,劉大志度日如年。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為自己想看NBA,如果郝老師因為自己而失去瞭當老師的機會,自己的責任該有多大。

第三天最後一節自習課,何世福視察瞭一圈,準備離開。

劉大志突然站起來:“何主任,我想報名參加5000米長跑。”

“什麼?”

劉大志認真地說:“我說,下周校運動會,我要報名5000米。”

同學們都驚呆瞭。文科班從來沒有一個人參加過5000米長跑。但是,大傢都明白,劉大志是在用這樣的辦法證明給何主任看,郝回歸讓大傢看NBA是有意義的。

陳小武也站瞭起來:“我也要參加!”劉大志感激地看瞭陳小武一眼。何世福臉都白瞭:“不知所謂!不知好歹!你們除瞭嘩眾取寵,還學到瞭什麼?!”何世福轉身走瞭。劉大志和陳小武並排站在廁所裡。陳小武疑惑地說:“你什麼時候愛體育瞭?”

“自從老郝來瞭以後,我就愛體育瞭。”

“啊?”

劉大志嘆氣道:“你是不是傻啊?現在老郝被停職,可能很快就不是我們的老師瞭。如果在運動會上文科班能出頭,起碼還能給老郝掙一些臉面啊。”

“夠義氣!”

“你都不懂,那你報什麼名?”

“我隻是覺得你說要參加5000米比賽時,一個人站在那裡很可笑。”陳小武嘿嘿扭頭一笑。

劉大志很認真地看瞭陳小武一眼,咧開瞭嘴。

放學後,劉大志和陳小武站在操場上比畫:“操場400米一圈,5000米可是13圈!”

“你怎麼算的!明明12圈半,不過對你們來說也沒區別,反正跑不完。”叮當嫌棄道。

劉大志蹲下來用手蒙著頭:“你說我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蠢話?”

陳小武:“是呀,肯定是昏瞭頭。”

劉大志欣慰地看著陳小武:“幸好,還有你和我一起跑!”

叮當:“哥,你不會以為兩個人參加5000米就能變成接力吧,一人跑一半啊?”

劉大志瞪著叮當說:“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次!”

叮當笑道:“當我沒說。”

突然,劉大志一臉鬥志昂揚地對陳小武說:“不就是5000米嘛,來呀!誰怕誰!我就不信瞭。”陳小武一臉疑惑。

劉大志看著陳桐騎著山地車已經走遠,立刻大叫一聲,躺倒在操場上:“我的命好苦啊!”

第二天,清晨七點,劉大志頭上綁著條“必勝”的帶子,在操場上慢慢地跑著,簡直比走路還慢。陳小武氣喘籲籲地跑在劉大志身邊:“你真的打算練呀?還是隻想裝個氣勢給何主任看?”

劉大志伸手將頭上的帶子紮緊:“當然是真的!為瞭老郝,老子拼瞭!”

一群體育生飛快地超過他倆。

劉大志若有所思地說:“你有沒有覺得咱們跑得特費勁兒?”

陳小武點點頭。

“有沒有想過為什麼?”

陳小武先搖頭,又點頭:“因為我們從來沒鍛煉過!”

“錯!因為我們的鞋太不適合跑步。”

“還有專門用來跑步的鞋?”

“有,我們得要去搞兩雙才行!”

一整天,除瞭上課,劉大志都在發呆。

放學瞭,叮當過來說:“放學瞭,走不走呀?”

劉大志和陳小武抱頭痛哭。

“別裝瞭。我看,要不就算瞭。”

劉大志從陳小武的懷裡抬起頭:“啊?真的?”

“你退出,我們不會看不起你。”

“我們?你和誰?”劉大志問。

“我和微笑啊。”

“不不不,絕對不行!我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我們是為瞭老郝!”劉大志緊緊摟住想要放棄的陳小武。

“哥,現在退出,比到時候輸強多瞭。你贏瞭,可能郝老師還有點兒面子。如果你輸瞭,郝老師啥都沒瞭,你想過沒有?關鍵是,你根本就不會長跑!”

劉大志語氣緩慢,略帶疑問地說:“那就算瞭?”

陳小武語氣肯定地說:“算瞭!反正你參不參加,也沒人會記得。”

劉大志瞪瞭陳小武一眼。

叮當:“真的沒關系。”

劉大志:“這可是你說的。”

叮當明白劉大志現在需要臺階:“是我勸你算瞭的。”

劉大志:“我可沒放棄。”

叮當很認真地說:“是我一定要你放棄的。”

陳小武:“是我們逼你的!”

劉大志:“叮當,你真的是我表妹!但如果不參加,郝老師怎麼辦?”

叮當:“我也沒想到你們這麼蠢,真的以為自己跑瞭5000米就能留下郝老師。你還不如多考二十分呢!”

陳小武:“好瞭,我們都看到你盡力瞭,現在走吧。”

劉大志、叮當、陳小武經過自行車棚,正巧遇到微笑和陳桐在說話。劉大志假裝一瘸一拐的樣子,給叮當使瞭個眼色。叮當特意大聲說:“哥,你都受傷瞭,就別再去比賽瞭。你這是榮譽受傷,我們都不會怪你的。”

劉大志對叮當投去肯定的眼色:“廢話,我都這樣瞭,我拿命跑呀!”

陳桐回頭看瞭眼劉大志,沒說話,騎著山地車走瞭。

微笑走過來,看著劉大志的腿,關心地說:“怎麼瞭?沒什麼大問題吧?”

劉大志立刻變臉說:“還行!”

“剛才不是說不能跑瞭嗎?千萬不要逞能,不然腿跑斷瞭沒人負責。”

“沒事,沒事,我晚上回去用冰敷一敷,爭取復原。不管怎麼說,我代表的是整個班集體,集體的榮譽是在我個人利益之上的。我們一定要努力,爭取讓學校看到郝老師的凝聚力!”

叮當惡心得要吐瞭。

微笑看著劉大志一臉偽裝的正氣,笑著搖搖頭:“大志,果然有大志。”

陳小武和劉大志唱著歌往前走,微笑和叮當在後面跟著。

夕陽下,四個人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

告別的時候,劉大志偷偷再次跟陳小武確認:“咱明天早上不去瞭吧?”

“不是已經說好不去瞭嗎?你腳都傷瞭。”

“嗯,我就想確認一下。”

第二天,太陽還未升起,操場上一個人都沒有。

劉大志躡手躡腳來到操場上,按瞭按自己的腳,自言自語道:“真沒用!不然怎麼辦呢?死就死瞭吧!”

“大志,你怎麼來瞭?”陳小武突然出現在劉大志身後。

“你嚇我一跳!你怎麼也來瞭?”

“你腳受傷瞭可以不跑,但我腳還沒有受傷啊,我怕別人瞧不起……我打算今天來受個傷……你呢?不是說不來瞭嗎?”

“唉,我都跟微笑發誓瞭……”

“你怎麼把木桶也帶來瞭?”

“我怕自己堅持不下去,就帶它來刺激自己。”

“唉,跑吧跑吧。”

“木桶!跟著我們!跑啊!”劉大志在前面沖,陳小武和木桶一大一小在後面追趕著。

少年最好的地方就是:嘴裡說著要放棄,心裡卻都憋著一口氣。

即使跑道孤單、漫長……

太陽升起,劉大志氣喘籲籲,陳小武也已經不行瞭,木桶卻一點兒事都沒有,圍著陳小武打著轉。

“你真的連狗都不如。再沒用,也要跑完全程好不好?來,一起來發個毒誓!”

“不跑完,我就高中不能畢業!”陳小武喘著氣說。

“不跑完,我媽就打我十頓!”

“不跑完,我們傢的豆芽全部爛在水裡!”

“算你狠!不跑完,微笑就會從心底鄙視我!”

木桶停瞭下來,扭頭看著後方。背對著太陽的方向,一個人大步流星地跑過來。這個影子經過劉大志和陳小武的時候,腳步放慢瞭,是陳桐。

“你?你怎麼也來瞭?”劉大志驚訝道。

“跑不動瞭?”陳桐臉上依然沒有表情,但語氣已不再冷漠,“一起吧。”

“絕對不可能!”劉大志跟瞭上去。

陳小武在後面驚呼道:“你們等等我!”

朝陽下,三個少年和一條狗,在操場上你追我趕。

“你不冷漠,你隻是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人喜歡。”

一周之後,郝回歸出現在瞭教室裡,大傢特別激動。

郝回歸心裡比同學們還激動。他想明白瞭,如果自己真的留不下來,那麼剩下的兩三個星期恐怕是他和大傢相處的最後時間瞭。劉大志比自己剛來的時候懂事瞭,和微笑的關系也開始融洽瞭。陳桐還帶著劉大志去醫院打瞭針。自己也和郝鐵梅聊過好幾次劉大志,雖然時間短暫,但也能起到一些作用吧。以前的自己,遇到這樣的情況隻能是無止境地等待,而現在的自己明白瞭,如果還有什麼事沒做,那就盡力去做吧,把每一天當成最後一天,也就不用患得患失瞭。

七天,他從未如此思念過這群孩子。剛來的時候,郝回歸還把他們當同學,現在相處久瞭,他們真的成為自己的學生瞭。更令郝回歸感動的是,他聽說劉大志、陳桐、陳小武為瞭自己,居然報名瞭5000米長跑。其他同學也紛紛報名瞭其他項目。郝回歸記得17歲那年,自己和陳桐、陳小武確實參加瞭長跑,但那是被理科班的人激怒瞭,賽後還和理科班的人打瞭一架。

“其實你們敢參賽,文科班就已經走出瞭一步。尤其是5000米,能堅持跑完,文科班就勝利瞭。不過,輸贏沒那麼重要。明白嗎?”

劉大志想說些什麼,郝回歸沒給他機會。

“我知道參賽的同學想證明一些什麼,我很高興看到大傢為瞭一個目標努力團結,能做到這個就夠瞭。”

劉大志看瞭眼陳桐,陳桐面無表情,難道他也這麼認為?

微笑帶來瞭新消息:“王老師說5000米長跑要放在校運動會開幕式上舉行,因為是全校第一個比賽,所有體育特長生都會參加……連理科班都有三十幾人報名。”

劉大志趴在桌上:“完瞭完瞭,這下慘瞭!陳桐,你聽見沒,全都報名瞭,他們不會都是沖著你來的吧?”

陳桐若無其事地起身去拿作業:“想贏我的人多瞭。”

陳小武很積極地靠過來:“你說陳桐是不是也知道這件事,想出風頭所以才來參加?”

劉大志惆悵地看著陳桐的背影:“你知道我最討厭他什麼嗎?”

“什麼?”

“我最討厭他從來不想出風頭,卻總是把風頭出盡瞭!”

回到傢,劉大志驚訝地發現媽媽居然給自己端出瞭一隻雞。

“媽,在路邊撿到一隻死雞啦?”

郝鐵梅一巴掌拍在劉大志腦門上:“你最近不是在訓練嗎?”

“你不是說要我別跑瞭嗎?要我以學業為重。”

“反正你學習也不好,媽還是希望你身體好,來,多吃點兒!”

劉大志一邊低頭吃雞一邊抱怨道:“媽,最近跑步腳特別疼。”

“一會兒燒點兒熱水泡泡腳。”

“主要是鞋硌腳,都起水皰瞭。”

郝鐵梅假裝沒聽見的樣子:“別隻顧著吃肉,再吃點兒菜。”

看郝鐵梅不搭理自己,劉大志抬起頭道:“媽,我想要雙跑鞋。”

郝鐵梅臉色一沉:“你還想要什麼?”

劉大志可憐巴巴地說:“就想要一雙跑鞋。”

郝鐵梅沒好氣地說:“你長得就像雙跑鞋,還要什麼跑鞋。”

劉大志繼續哀求道:“媽,我長得像跑鞋,我也不能穿著自己跑啊。再說我報名的那個是運動會開場項目,好多體育生都參加瞭!”

郝鐵梅滿不在乎地說:“那你肯定跑不過體育生,別浪費鞋瞭。”

劉大志拖長瞭音調喊著:“媽——”

郝鐵梅不容商量地說:“不行!你能不能想點兒學習的事?!”

劉大志死皮賴臉地說:“你說我成績不好,身體好更重要啊。媽,你給我買吧。郝老師說瞭,適當滿足一下物質欲望可以培養出更加健全的人格。再說瞭,我這次報名長跑也是為瞭給郝老師爭氣。如果能拿到名次,郝老師興許就能留下來,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他們實習老師競爭得很厲害。”

郝鐵梅哼瞭一聲:“你自己想買就是,少跟我胡說八道。”

劉大志一看郝鐵梅有瞭松動,繼續說道:“媽,你就給我買吧。我保證跑個好成績,讓郝老師能留下來。我保證以後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郝鐵梅看著飯桌說:“還吃不吃,不吃我收瞭?”

“吃吃!”劉大志馬上閉嘴吃飯。

郝鐵梅起身添飯,走到廚房門口問瞭句:“要買什麼樣的?”

“耐克的跑鞋最適合長跑瞭……”

郝鐵梅轉身進瞭廚房。劉大志見占瞭上風,於是再度鼓起勇氣道:“小武跟我一起參賽,也給小武買一雙吧,媽……”

郝鐵梅從廚房走出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第二天中午放學回傢,劉大志進屋就看見桌上放瞭兩個袋子,連忙撲過去。

“謝謝媽!”劉大志快速拆開包裝。怎麼鉤上多瞭一道杠?劉大志連忙拆開另一雙,也多瞭一道杠。

“媽……你買的不是耐克啊……”

“你長得就像耐克,還買什麼耐克?!”

這兩雙不是耐克的,是回力的。

“啊?媽,我要的是耐克,不是回力……耐克的才能跑步,回力的隻能走路啊。”

“你到底要不要?你不要,我就退瞭。”

“那你退瞭吧。換兩雙耐克鞋成嗎?”

“兩雙耐克鞋!這個月傢裡還要吃飯嗎?!”

“那……那就兩雙都退瞭換一雙耐克鞋好瞭,不用給陳小武買瞭……”劉大志說完又後悔瞭,“算瞭,算瞭,就這樣吧。”劉大志把兩雙鞋都放進瞭書包裡。

下午,劉大志把陳小武叫到教學樓轉角:“看,我媽給你的。”

陳小武眼睛發光地說:“哇,跑鞋!好白啊!我傢從來就沒給我買過這麼白的鞋!”陳小武把回力鞋抱在懷裡,高興得不得瞭。

看陳小武那麼開心,劉大志突然有點兒慚愧:“穿上吧,現在我們去試試。聽說跑鞋要多穿,比賽才合適。”

陳小武換上回力鞋,在操場上來回蹦躂。

“好穿,好穿,太好穿啦!果然專業的就是不一樣。”跑瞭兩圈,劉大志就拖著陳小武跑到廣播室去找微笑和叮當商量對策。

劉大志有點兒焦慮地說:“這已經不僅僅是一場比賽瞭,事關郝老師,事關文科班,事關我們的未來。”

叮當不敢相信地說:“你什麼時候關心過班集體榮譽?”

劉大志滿不在乎地說:“有羞恥心難道不對嗎?”

“嘖嘖,本來隻要跑完就不算輸,現在你要想贏,性質就變瞭。”

微笑也發愁道:“想贏沒什麼不對,反正是要跑,但也得尊重客觀事實吧。”

陳小武也挺愁地說:“要不,我們換個項目吧?”

劉大志瞪瞭他一眼:“陳小武!你看著我的眼睛!我們不是跑步不好,我們是體育很差!你怎麼不改報個賣豆芽的項目?”他站起來,把手放在胸前,“不管怎樣,我們一定要爭!取!勝!利!”

陳桐出現在廣播室門口,表情比劉大志還要尷尬。

大傢紛紛看著陳桐。

陳桐輕輕咳瞭兩聲,清瞭清嗓子,也清瞭清空氣中微妙的尷尬:“大志說得很對。”

劉大志的手依然放在胸口:“我說什麼對?”

“爭取勝利。”

陳桐這麼一說,大傢眼中突然有瞭一絲驚喜。

陳桐繼續說:“一共有將近五十人報名。我研究瞭一下,我們學校沒有長跑體育生,他們隻是爆發力強,能跑到底的不會超過一半。”

陳小武:“我就跑不完。”

陳桐似笑非笑地說:“跑不完不要緊,落後有落後的策略。”

劉大志一愣:“落後還有策略?”

陳桐點點頭:“剛剛郝老師找過我,給我們出瞭落後的策略——落後的位置很重要。”

劉大志很感興趣地說:“位置?”

微笑恍然大悟:“我知道瞭,郝老師真厲害!”

叮當沒聽懂。陳桐拿起桌上一張紙,畫瞭起來。紙上的陳小武一直落後,慢慢落後瞭整整一圈,跟陳桐在同一位置。

陳桐:“郝老師說,就是這樣,這樣就算落後,也能幫忙。”

劉大志:“需要做什麼呀?”

陳桐:“5000米關鍵在最後一圈,隻要我們三個人把位置擺對,不讓對方輕易沖刺,就還有勝算。這個術語叫作套圈。”

劉大志:“我知道瞭,我們會拖住鄭偉他們,你來沖刺!”

陳桐抿瞭抿嘴唇:“差不多吧。”

“任何事情多想想,

總會找到以前註意不到的出口。”

操場上,劉大志往前跑,陳桐在他身邊,陳小武遠遠落在後面。

陳桐一邊跑一邊說:“你的肺活量有點兒差,需要多練習。吸氣吸氣,呼——集中註意力,別把註意力放在喘氣上,養成習慣。”

劉大志將註意力慢慢集中,呼吸逐漸平順。陳桐一點兒一點兒調整劉大志的狀態:“保持節奏!比賽時,他們都會跟著我,我在前面十圈把速度壓下來,能不能跟上,就看你的瞭。”陳桐往前跑去,劉大志緊緊跟上。陳桐跑瞭一圈,來到氣喘籲籲的陳小武身邊,將他往裡一推,陳小武摔倒在地。

“你幹嗎?”陳小武一頭霧水。

陳桐伸出手拉起陳小武:“這是搶位。有人經過你身邊時,你要盯緊,不能讓他們搶位。如果他們繞過你跑,就要消耗更多體力。”

劉大志:“聽到沒有,學著點兒!”

陳小武用身體擠瞭一下劉大志。

陳桐:“對瞭!”

離運動會還有兩天。

劉大志和陳桐趴在桌上研究戰術。

陳桐再次強調:“5000米是拼意志力。他們的爆發力好,但耐力不一定。而且他們後面還有比賽,隻要我們一開始讓他們覺得吃力,他們就會慢慢放棄。”

“真的假的?”

“我瞭解體育生。如果前幾圈他們覺得能把對手拖垮,隨隨便便就能獲得成績。但如果覺得很辛苦,他們就會放棄這場比賽,保留體力參加其他項目。”

郝回歸在班上做著賽前安排:“這次是你們在學校的最後一次運動會。我知道大傢學習很辛苦,所以最後我們隻報瞭5000米長跑這一個項目。微笑依然做旗手,參賽隊員劉大志……”

“到!”劉大志突然特別緊張。

同學們哄堂大笑。

“現在不是點到。這一次,有三個同學代表全班參賽,陳桐、劉大志和陳小武。大傢為他們鼓掌。”

大傢熱烈地鼓掌。

郝回歸繼續說道:“5000米長跑非常考驗人,能夠堅持下來的同學都值得大傢鼓勵。老師知道你們非常努力,也不是對你們沒信心,但是所有比賽,有第一就有最後,通過比賽學會這些,才是人生寶貴的財富。”

陳桐突然說:“郝老師,我們既然參加瞭,就要為第一努力。”

大傢看著陳桐。陳桐從來不說這樣的話,他總是悄無聲息地拿著所有的第一。

“陳桐說得對,我們一定要為班級爭光!”聽到陳桐這樣說,劉大志也大聲附和。

“文科班必勝!”叮當大喊。

這個班級從未如此熱血。大傢都敲著桌子大喊:“必勝!必勝!必勝!”

看著大傢,郝回歸好感動,他想起以前的自己就是這麼熱血,做很多事都超有激情,而現在的自己卻總說“參加瞭就好”“不要給自己壓力”之類的話。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口頭禪從“試試唄”變成“忍一忍”。

他曾經也是一名熱血青年啊!

想到這個,郝回歸堅定地說:“是的!我們必須拿第一。即使名次拿不瞭第一,氣勢上也要拿第一!”

班上歡呼聲一片。

放學後,叮當去瞭微笑傢。關上門,兩個人有說有笑。

“過兩天,我們去看電影吧。”微笑笑著說。

“《天若有情》!劉德華!”叮當激動地想去摸劉德華的海報。

“你別亂摸!弄壞瞭。”微笑很緊張。

“真是原版海報嗎?摸一下也不行,小氣!”叮當假裝生氣瞭。

“是香港帶回來的呢,所以很珍貴啊。”說罷,微笑看瞭海報一眼。

“好好好,劉德華是你一個人的。”

“好啦,給你摸。”

突然,叮當鬼祟地笑起來:“我不摸海報,我要摸你!”

兩個女孩子在床上滾成一團。王大千敲門進來,拿著個橫幅遞給她們,上面寫著:“高三文科必勝!”

“笑笑,你看,爸爸弄得行不行!”

“我看看!王叔叔,想不到你還會做橫幅。”叮當搶先說。

“謝謝爸爸!”微笑很開心。

叮當把橫幅舉起來,左看右看,突然憂心忡忡:“要是我們不能贏呢?”

“不能贏就更要加油瞭!”

“那多沒面子啊。”叮當嘆瞭口氣,突然想到陳桐,臉一紅,“他一定會贏的。”

“陳桐呀?”微笑看出瞭叮當的心事。

“你看他今天一定要拿第一的神態,帥呆瞭。我覺得郝老師都被他鎮住瞭!”

“其實郝老師說得沒錯。他們參加瞭,跑完瞭,就都值得鼓勵。”

叮當抱著橫幅,美滋滋地說:“他肯定能拿第一。”

劉大志從水盆裡抬起頭,看到郝鐵梅一臉嚴肅地站在他面前。

“媽,你站這兒一動不動要幹嗎,等我窒息搶救我啊?”

“你一晚上不讀書,把頭埋在水裡,要幹嗎?”

“陳桐說這樣可以練肺活量。”

“你怎麼突然把輸贏看得這麼重?讀書的時候你可不這樣。”

“我變瞭啊!為瞭郝老師和我們班,我必須努力。”

“那你怎麼一天到晚板著臉?”

“沒有呀!”劉大志根本不自知。

“媽媽跟你說,你是剖宮產,呼吸道不太好。肺活量這東西,不是這麼練的。”

“媽,我學習不好是不是也因為這個?”劉大志好像突然明白瞭什麼。

“我懶得跟你說。”郝鐵梅轉身走瞭。

劉大志又把頭埋在水裡,過瞭一會兒,隱約聽見媽媽在打電話:“哎喲,我真是擔心……什麼,你們傢也這樣?”

陳桐的媽媽正在接郝鐵梅的電話:“是呀,陳桐平時也不在意輸贏的,這一次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他去瞭文科班,整個人都變瞭。我們傢老陳現在還沒松口,要讓陳桐回理科班。”

“理科班好。我們大志就是太笨,隻能讀文科。不過你們陳桐也在憋氣,那我就放心一點兒瞭……”

“但是也挺不對勁兒的。”

“什麼不對勁兒呀?”陳桐站在媽媽身後說。

陳桐的媽媽對著電話說:“沒事,回頭再說!”

陳桐的媽媽掛上電話,轉身說道:“陳志軍,你就少說兩句。陳桐也是為瞭文科班的榮譽。”

陳志軍板著臉道:“有這個工夫為什麼不花在學習上?理科班的其他學生都在為考大學沖刺。你倒好,去瞭文科班就是去跑步的?”

“我喜歡。”陳桐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你再跟我說一句!”陳志軍指著陳桐的鼻子道。

陳桐的媽媽連忙制止道:“跑步怎麼瞭?考上清華是為瞭證明自己,跑步難道就不是瞭嗎?”又扭頭對陳桐說,“媽媽知道你也是想證明自己,但比賽重在參與。我聽說這次競爭挺激烈的。”

陳桐淡淡回道:“媽,比賽隻有輸贏。”說完,徑直回到房間。

“每個人的青春都不一樣,有的瘋狂,有的純粹。每個人的青春又都一樣,投入去愛,投入去拼,投入去憂愁,投入去證明自己。”

運動會當天。

一桶水潑在地上,嚇得陳小武大跳起來:“張姐,你看你!”

菜場張姐:“小武呀,你穿這麼白的鞋在這兒擺攤子做什麼?”

“我們今天運動會!”

小武的爸爸:“他這幾天跟丟瞭魂似的,每天做夢都在說跑步。”

張姐:“運動會有什麼要緊。”

小武:“張姐,你不知道,我們班現在可齊心瞭。”

小武的爸爸:“你們班都輪到你去爭光瞭,還有什麼指望,趁早回來擺攤!”

小武說瞭句:“爸,我先走瞭!”急匆匆朝外跑去。

操場旁的路上已擺滿各班的椅子。

劉大志興沖沖地趕到學校,看見早來的微笑和叮當正在發水。微笑把白T恤紮在一條牛仔褲裡,特別顯眼。他趕緊在一旁用力做拉伸練習。

果然,微笑朝他走瞭過來。

“劉大志,稍微拉拉就行瞭,看你都要把自己的筋拉斷瞭。”

劉大志嘿嘿一笑。

微笑:“小武呢?看見小武沒有?”

叮當:“還沒來呢。”

劉大志:“這種時候他還出什麼攤,急死瞭……”

陳桐穿著嶄新的紅色運動短衣、短褲走過來:“準備得怎樣瞭?”

“哇,陳桐,你這一套好帥啊。”叮當又犯起瞭花癡。

劉大志一看,是挺好看的,跟他比起來,自己裡面那件背心顯得太寒酸瞭。

陳小武急匆匆跑過來。

“怎麼才來?”劉大志趕忙問。

陳小武看劉大志把襯衣扣子解瞭:“你在幹嗎?”

“脫衣服啊,難不成你穿校服跑啊。”

“我裡面沒穿背心,能光著上身跑嗎……”陳小武怯怯地問。

“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次。”

“那……那我還是穿校服跑吧。”

陳桐、劉大志、陳小武站在候場區,三個人穿成瞭三個季節,周圍投來嘲笑的目光。陳小武和劉大志臉上有掩飾不瞭的失落,和陳桐站在一起,他倆像是臨時來湊數的。

郝回歸從遠處跑過來,手上拿著三套洗褪色的運動背心和短褲。

“我怕你們都沒有。哦,陳桐有,那就好。跑步穿這個比較方便,大志和小武換上吧。”

兩個人站在更衣室的鏡子前左看右看,雖然是舊的,換上後也舒服多瞭。出來之後,他倆發現陳桐也把那套全新的紅色運動裝換瞭下來。

“你……你怎麼也換瞭?”劉大志很訝異。

“我那套太顯眼瞭,和你們穿一樣,他們比較分不清楚目標。”

“有道理。果然腦子好使。”陳小武由衷地贊賞道。

“陳小武,你真是笨死瞭。”劉大志拍瞭陳小武一下,意味深長地看瞭陳桐一眼。藍天白雲,激昂的音樂在校園回蕩。微笑伸出手,陳桐、劉大志、叮當、陳小武也跟著伸出手,五隻手疊在一起。

五個人一起大喊:“GO!GO!GO!”

微笑:“去吧,達達尼昂!”

劉大志:“你說什麼?什麼達達?”

陳桐笑著說:“微笑說得沒錯,我們是三個火槍手!”

陳小武:“火槍手又是什麼?”

所有人都在等待王衛國手中的發令槍。

鄭偉站在陳桐一旁,故意擠瞭陳桐一下。陳桐目光堅定,沒放在心上。劉大志和陳小武則被其他人擠到後面。陳小武想往前擠,田徑隊一個壯漢瞪瞭他一眼,他不敢動瞭。

田徑場內,文科班女生舉著橫幅站在陳桐的位置。Miss Yang神情緊張地站在一旁。

叮當:“Miss Yang,你說我們班誰會贏?”

“陳桐肯定得第一!”

“我也是這麼想的。”

微笑和郝回歸在隊伍後面沒那麼擠的地方正對著劉大志。

“加油!”

“放心!”

“各就各位!預備!”“砰”的一聲,王衛國手中的槍響瞭。

幾十個人如海浪般湧瞭出去,陳桐領跑。

“大志!加油!”微笑大喊著。

聽到微笑的聲音,劉大志下意識地朝微笑看瞭看。

“跑呀!”陳小武拉瞭劉大志一把。

激揚的進行曲飄蕩在操場上方,一派青春恣意的場面。第一圈已經慢慢拉開距離,陳桐在領跑,劉大志和陳小武跑在最後。陳小武已氣喘籲籲。劉大志穩住呼吸,不急不慢,保持步調。陳桐的話回響在劉大志耳邊。叮當在田徑場內追上劉大志:“你太丟臉瞭,加油呀!”

劉大志沒有理會。微笑跑過來,遞給他一瓶水,劉大志搖搖頭。

郝回歸看著劉大志臉上堅毅的表情,覺得自己少年時還挺帥的。王衛國在一旁鼓勵大傢:“5000米是耐力賽,現在不要把力氣都用光瞭。”

陳桐又往前跑出一個身位,所有人跟著不顧一切地往前沖。

廣播裡的進行曲越來越高亢。過瞭幾圈,大部分選手的速度變慢。陳桐也漸漸放慢,他剛開始跑得太快,覺得身體也開始有點兒吃不消瞭。劉大志拍瞭拍陳小武,然後開始加速。他正好落後一個圈,跑過陳桐身邊時,兩人交換瞭一下眼神。

馮美麗在一旁大喊:“哇,劉大志超過陳桐瞭!”

叮當翻瞭一個白眼:“他落後一圈好不好。”

郝回歸的表情開始緊張起來:“大志,加油!”

第八圈瞭。五六個田徑隊隊員和陳桐、鄭偉在第一梯隊。其他選手有的已經停瞭下來,有的還在後面慢慢拖著。短跑特長生田大壯退出比賽,他看著旁邊喘著氣緩緩移動的陳小武說:“算瞭吧,你已經落後兩圈瞭。”陳小武不作聲,繼續慢慢跑。

王衛國跑過來一鞭子打在田大壯身上:“怎麼不堅持?!”

“王老師,我不行瞭,反正拿不到第一,還是把力氣省著參加明天的短跑吧。”

王衛國生氣道:“沒用的東西。”

田大壯不服氣地說:“他要跟我跑100米試試看。”

“算瞭算瞭!”

田大壯恨恨地看著陳桐。陳桐漸漸慢下來。鄭偉的臉色也有些發白。微笑在田徑場內發礦泉水。陳桐接過水瓶,從自己頭上淋下去。

理科班的女生分成兩撥,一撥為陳桐加油,另一撥為自己班的男生加油:“理(2)班,加油!”“鄭偉,加油!”

相比之下,文科班所有人都在拼命喊:“文科班,加油!陳桐,加油!大志,加油!陳小武,加油!”沒有參加跑步的人把所有的力量用在瞭喊口號上,聲浪一波比一波高,運動會很久沒有這樣的熱烈場面瞭。

第十圈瞭。劉大志已開始疲憊。他記得陳桐說過:“十圈前,你就跟著我就好,千萬不要暴露。”微笑跑到劉大志身邊:“加油!”她在田徑場內也跟著劉大志一起跑。微笑額頭上都是汗,一臉的緊張。劉大志想哭又哭不出來,咧著嘴,隻能幹號。陳小武也追上瞭劉大志。

叮當跑過來:“小武,你已經落後三圈瞭!”

陳小武點點頭,幹脆慢下來,喘著粗氣,朝沖刺位慢慢走去。

最後一圈半。

郝回歸帶著文科班同學在田徑場內跟跑,加油聲此起彼伏。陳桐第一,鄭偉緊跟其後,理科班另外兩個男生緊咬著不放,再加上田徑隊的四人,第一梯隊共八人。劉大志一個人在第二梯隊。

微笑依然在旁邊陪跑,大喊:“大志,加油!”

“最後一圈半,越過半場,我就開始沖。當然,如果我能跟上的話。”劉大志記得自己的話,大喊瞭一句:“我可以!”

陳桐看瞭眼鄭偉,他依然咬得很死,但體力似乎快透支完瞭。陳小武已經到達沖刺位置。鄭偉已經說不出話,他完全跟著陳桐的節奏。陳桐跑一步,他就跑一步,兩個人膠著著,誰也沒有辦法超過誰。

文理兩科的女生圍著陳桐和鄭偉喊破瞭嗓子。

陳桐的眼睛突然亮瞭起來。劉大志超過瞭他們。

“那是誰呀?”“落後一圈的吧。”

紅色的終點線後,王衛國盯著這幾個人,問裁判:“劉大志落後幾圈?”裁判道:“劉大志在沖刺圈。”王衛國驚呆瞭。

劉大志超過瞭陳桐。陳桐頭一次艱難地笑瞭笑:“別管我,沖!”鄭偉沒有意識到劉大志是在沖刺。王衛國用喇叭大聲喊著:“現在劉大志是第一,劉大志、陳桐、鄭偉三個人在沖刺圈的前三。”鄭偉一愣,他才意識到這個問題,但是陳桐絲毫沒有沖刺加速的打算,而陳小武總是擋在鄭偉前面,他已沒有力氣往前跑瞭。

劉大志開始朝終點跑。

陳小武緊緊壓著鄭偉,卻被鄭偉一把打翻在地。

眾人大喊:“王老師,有人犯規!”

王衛國大喊:“鄭偉,快,沖刺!”

鄭偉咬著牙越過陳桐,朝劉大志沖去。

還有二十米——劉大志突然慢瞭下來。

“大志,沖呀!”眾人心急地大喊。

劉大志、鄭偉、陳桐幾乎在同樣的位置,目前劉大志領先。突然,劉大志瞄準位置,一個錯位,他和鄭偉一起摔倒在地。陳桐驚愕。劉大志倒在地上對著陳桐大喊:“沖呀!”

陳桐茫然間沖過瞭終點。

歡呼聲震天。

裁判的聲音響起來:“陳桐,第一!”

叮當歡喜地抱住陳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同學們一擁而上,抱住陳桐,接著男生們抬起陳桐往天上扔。

鄭偉立刻爬起來憤恨地踢瞭劉大志一腳,然後一瘸一拐地走到瞭終點。劉大志也笑嘻嘻地爬起來,剛跑過終點,便體力不支被郝回歸一把接住。

劉大志:“郝老師……”

郝回歸:“好樣的!第四!”

第二名是鄭偉,第三名是一個體育生。文科班簡直要炸鍋瞭。

劉大志整個人都是暈的。微笑跑到他面前,張開雙臂,打算給他一個擁抱。劉大志身上全是汗,感覺不好意思,有些退縮。微笑也一愣,便拍瞭他一下:“劉大志,不錯啊。”劉大志一個勁兒地喘氣和傻笑。

叮當急忙張羅道:“快快快,趁剛跑完照相吧。這樣最好瞭!”

劉大志喘著氣說:“小武呢?”

小武還在默默地跑著。

叮當跑過去說:“陳小武,陳桐已經贏瞭,你別跑瞭。”

小武嘴都白瞭:“我還差兩圈……”

操場安靜瞭下來,大傢都默默地看著陳小武。

微笑大喊:“小武,加油!”

接著所有人一起喊:“小武,加油!”

陳小武已快昏厥,眼前全是人的幻影。他腳下好像有千斤重,已無法維持跑步的姿勢,隻能一步步緩慢地移動著。他的雙腳再也無法支撐身體。終於陳小武倒在地上,臉貼著地。

叮當跑過去:“陳小武,你給我起來!”

陳小武睜開眼睛,視線模糊,他已看不清眾人的臉,隻看見不遠處一條紅色的線若隱若現。

鄭偉坐在地上撐著身體,看著陳小武:“哥們兒,差不多行瞭!”

陳小武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文科班的人一定能……跑完。”

他用盡瞭最後一點兒力氣,整個人又將倒下。

一雙手堅強有力地撐住瞭他,是陳桐。

“走!一起沖線!”陳桐語氣堅定地說。

劉大志也奔過來,和陳桐一起架住陳小武,三個人朝終點走去。

郝回歸遠遠地看著這一幕。有些堅持看起來挺傻的,但這不就是青春的意義嗎?終點線後面,大傢聚集起來為小武加油。

“你看,這是郝老師的學生!”Miss Yang對王衛國說。

王衛國的臉上第一次沒有露出嫌棄的表情。陳桐、陳小武、劉大志三個人並肩沖過終點。王衛國吹哨:“男子5000米比賽結束!第十八名,陳小武!”眾人歡呼。陳桐、劉大志、陳小武卻再也撐不住瞭,一屁股坐在地上。

田大壯伸手去拉劉大志和陳小武:“真有你的!”

王衛國拍瞭拍陳桐的肩膀,對田大壯說:“好好學著,這就是體育精神!”

微笑拿來一條毛巾給劉大志。劉大志憨笑著接過毛巾,拿在手裡,不知怎麼辦好,是留著還是擦?

陳桐直接一把拿過來,擦瞭擦滿頭的汗:“為什麼不沖第一?”陳桐剛擦完,手裡的毛巾又被班上別的女生一把搶走瞭:“陳桐,我拿走瞭!”劉大志撇撇嘴,灑脫地說:“你看,像我這樣的人,就算得瞭第一又怎樣,兩天就被人忘瞭。你就不同,你得瞭第一,毛巾都變得有意義瞭。”

“你這樣有意思嗎?”遠處傳來瞭叮當的聲音。

劉大志跟陳桐一起循聲望去,叮當正在數落陳小武。陳小武癱倒在地,見叮當朝自己跑過來,嘴裡說瞭些什麼,他什麼都聽不清,隻會傻笑。叮當很生氣地說:“讓你不要跑瞭,你非要跑,你那叫跑完嗎?你是走完的,二十分鐘前比賽就應該結束瞭,你讓這麼多人陪著你在這兒走圈有意思嗎?我看你就是想出風頭。也不想想看,你跑那麼慢多丟人。那麼多田徑隊的人,大傢沒有名次就不跑瞭嘛,很正常呀。你平時體育那麼差,跑不完太正常不過瞭,為什麼一定要這樣?!為瞭出風頭,浪費瞭全校人二十分鐘!”

陳小武依然傻傻地笑著。

劉大志沖過去一把拉開叮當:“你瘋瞭吧!”

微笑在一旁喊著:“叮當!”

叮當絲毫不妥協:“我又沒有說錯,明明知道這個結果,為什麼還要去跑?”

劉大志蠻橫地說:“你再說,信不信我跟你絕交!”

陳小武有點兒明白怎麼回事瞭,起身拉住劉大志:“你別怪她,她也沒說錯,是我對不起大傢!”

劉大志對陳小武說:“你還能再點兒嗎!”

微笑:“算瞭,算瞭,叮當也不是故意的,小武也沒錯。”

叮當對微笑說:“幹嗎?我又沒說錯!”

劉大志:“你講不講理!”

郝回歸一看,有點兒為難,但誰都沒錯,不過看大傢這麼吵起來,感覺真有意思:“好瞭好瞭,別鬧瞭!比賽結束瞭,大傢都辛苦瞭,我們去好好慶祝一下,老師給你們慶功!”

劉大志依然很生氣:“我不去!你們去吧!”

陳小武拉瞭拉劉大志:“大志……”

劉大志一臉怒氣。叮當一臉“你想怎麼樣”的挑釁。

郝回歸一點兒都不擔心,反而很羨慕他們幾個,想翻臉就翻臉,還有人勸和,不像成年後的自己,要吵架都要忍很久才敢爆發,爆發之後就很難有人能勸和。

陳桐調節氣氛,說瞭一句:“郝老師,我們去哪裡慶祝?”

叮當馬上轉換臉色:“去吃冰激凌好不好?”

郝回歸:“好呀,我請客!”

陳小武默默地低下瞭頭。

“我配不上你,

連喜歡都感覺很吃力。”

簡陋的豆芽分裝臺上放著一張生日卡片。在微弱的燈光下,幾個手繪的粗糙的桃心格外顯眼。卡片下面還有一張信紙,上面是滿滿的文字。

陳小武深情地看著卡片,十幾秒後,站起來默默地將卡片和信收起,折好瞭放在口袋裡,然後去豆芽棚幫忙。

“你今天累瞭就去休息吧。”陳石灰關心道。

小武“哦”瞭一聲,依然清洗著豆芽。

“爸爸沒想到你還能跑完5000米。下次別那麼傻,省點兒力氣回來搬豆芽。”

“沒有下次瞭。”陳小武用手摸瞭摸口袋,裡面的卡片和信紙仿佛讓他的胸口隱隱作痛。

第二天,運動會還在繼續,操場上熱鬧非凡。文科班已經沒有比賽瞭,但大傢都很投入地為每一個項目加油。自從運動會最大的項目5000米被文科班拿瞭冠軍之後,所有人對文科班的感覺都不一樣瞭,包括他們自己。陳小武、劉大志、微笑在一旁喝水閑聊。

劉大志伸著懶腰:“每天都開運動會就好瞭。”懶腰還沒伸完,身上突然一陣疼痛。

微笑笑起來說:“大志,昨天的你很帥。”

“真的啊。”突然被微笑誇獎,劉大志的臉都紅瞭。

陳小武一直沒說話,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叮當這個禮拜天生日……”

微笑:“對噢。”

劉大志看著陳小武:“管她做什麼,昨天她那樣對你,我一想起來就氣。她要不是我妹妹,我準揍她。”

陳小武:“我就是有點兒擔心你不一定打得過她!”

劉大志站起來擼著袖子:“廢話,你讓她來試試。”

叮當跑瞭過來。

劉大志趕緊坐下,依然擺著個臭臉。

叮當假裝沒看到,拉著微笑說:“快快,那邊跳高有個帥哥,快去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

“都說長得像劉德華……”

微笑被叮當拽走瞭。劉大志看著她們的背影,蹺著腳看著陳小武:“你怎麼不去發掘一下有什麼美女……”

一個田徑隊的肌肉女從旁邊跑過。

“喏。”

劉大志撇撇嘴道:“小武,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

陳小武低著頭笑,不作聲。

劉大志本來隻是一句玩笑話,但陳小武的表情讓他一驚。

“你有喜歡的人瞭?”

“哪有。”

“你這傢夥,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麼屁。你跟我說實話,誰?”

“沒有。就算有,她也看不上我呀!”陳小武很失落地說。

“你有沒有志氣?!”

“沒有。”陳小武很誠懇地回答。

遠處傳來叮當若隱若現的尖叫聲:“好帥!”劉大志一臉的嫌棄。

突然,跳高區鬧哄哄的,有人吵瞭起來。

陳小武“噌”一下坐起來,拔腿就往人群中跑。

“劉德華”的女朋友見叮當花癡一樣大叫,帶著幾個人走過來讓叮當閉嘴。叮當也不是吃素的,就和他們吵瞭起來。

幾個女孩特別生氣,上來就要動手。

陳小武撥開人群,擋在叮當前面,特別緊張地說:“你……你們要幹嗎?”

“劉德華”的女朋友看瞭眼陳小武,冷笑一聲:“這是你男朋友?你有這麼矮、這麼黑的男朋友挺好的啊,幹嗎要來這邊加油?”

“你……你什麼意思?”陳小武知道自己被羞辱瞭,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說。

劉大志也不知該怎麼調解女生間的矛盾。

對面的女生變本加厲道:“你剛剛說我男朋友未來會成為你男朋友是吧?你再給我說一句。”

叮當特別生氣,梗著脖子說:“就是我說的,怎麼瞭?”

“劉德華”的女朋友揚起手就要給叮當一巴掌,手腕卻突然被抓住。

微笑緊握著她的手腕,暗暗使勁兒道:“你男朋友跳高跳得好,是很帥,我們也沒叫錯。你不讓我朋友叫,就是你的不對。她說她會成為他女朋友是她不對,但你男朋友會喜歡你這種愛動手的人?”說著,看瞭“劉德華”一眼,“他不分手,以後恐怕也沒法跳高瞭。”

“你什麼意思?”她不明白地問。

“他瞎瞭,還跳什麼。”劉大志在一旁補充道。圍觀的人大笑。

微笑把她的手放下。女孩惱羞成怒,一腳踢過來。劉大志臉色大變,上來就要推她。隻見微笑一個轉身,雙手把女孩的腳往她的力道方向一提,女孩整個兒摔瞭出去。

女孩大叫:“趕緊來扶我啊!”“劉德華”尷尬地跑過來,經過叮當和微笑身邊時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性子太急。”他扶起女朋友就往別的方向走。女孩還在不停地罵。

人群散去後,叮當有些後怕,對微笑說:“幸好有你,你比這些男人強多瞭。”說著,白瞭陳小武和劉大志一眼。

“好瞭,你也是,吃不瞭虧,性子又那麼急。你說你倆還看不起對方,你們兄妹就是一個性格。”

劉大志和叮當都不說話,也不願看對方。主席臺上,王衛國對著喇叭喊:“本次運動會最後一個項目——男子100米已經結束,請各班準備參加閉幕式。請各班班主任來主席臺領各班的獎品和獎狀。”王衛國話音剛落,郝回歸就走到主席臺。王衛國按掉喇叭:“領獎品挺積極呀,郝老師。”郝回歸“呵呵”笑著。

田大壯負責分發:“郝老師,您班上的獎狀……”

郝回歸發現有三張。王衛國說:“組委會把組織獎也頒給你們班瞭。”郝回歸打開,果然有一張寫著“98年校運動會優秀組織獎高三文科(1)班”的獎狀。這個獎從來都是頒給獲獎人數最多的班,怎麼會輪到自己班?王衛國看出瞭郝回歸的疑惑:“湘南五中文科多年來就沒有任何存在感。這兩天不管有沒有你們的比賽,你們全班都在賽場上給大傢加油。郝老師,這一點上我還挺佩服你的。”

郝回歸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覺得很驕傲。

“對瞭,那個劉大志,反正成績也不好,要不要加入田徑隊?”

“啊?”郝回歸愣瞭一下。

“特長生高考可以加分的。”

“不用瞭。”郝回歸想都沒想地回答。

王衛國沒想到他會這麼快拒絕:“你問問學生呀!我看那小子資質不錯,也機靈。”

“真的不用,王老師,謝謝你。”郝回歸可不希望劉大志成為體育生,從而改變自己未來的人生。

為瞭慶祝運動會結束,劉大志放學後就跑進音像店,挑瞭一盒張學友的《餓狼傳說》。郝回歸也走瞭進來,看到那盒磁帶,下意識地說:“叮當快生日瞭吧?”

“對啊,打算給她個驚喜。啊,郝老師,你怎麼知道她生日?”

郝回歸尷尬地說:“我就是突然想起來瞭。”

“她要不是我妹妹,我真的覺得她是個八婆。吃得多,話又多,還沒一句好話。最花癡的就是她。你是沒看見她,就差流口水瞭!”

一轉頭,叮當和微笑站在店外,叮當一臉的怒氣。

劉大志慌張地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叮當拉著微笑說:“我們走!”郝回歸也傻瞭。叮當轉頭對劉大志說:“你以為我稀罕做你妹妹嗎?!”

劉大志愣在瞭原地。

郝回歸嘆氣道:“我知道你隻是嘴欠而已。”

音像店響起音樂聲:“給我一杯忘情水……”

叮當在書桌前悶不吭聲。

叮當的爸爸:“這次爸爸去廣州出差,你想要什麼跟爸爸說……”

叮當還是不吭聲。

“你怎麼瞭?”叮當的爸爸走到書桌前。

“沒怎麼。”

叮當的媽媽一邊收拾屋子一邊嘮叨:“上次你從廣州買回來的那種裙子,給我姐再帶一條。我跳舞的鞋子也要換瞭。湘南這破地方,要什麼沒什麼。對瞭,現在流行那種金項鏈,細細的。你看人傢脖子上都掛那麼粗一根,有什麼好看的。你這次去呀,少喝點兒酒。聽說廣州現在香港貨很多。”

“媽,你幹脆跟著去吧。”

“你這是什麼話?我不得在傢裡給你做飯呀。我倒是想去呀,要不是為瞭你,我……”

叮當一臉不高興,轉身進房,關上門說:“我不用你管!反正你還不是每天打麻將。”

叮當的媽媽放開嗓門喊:“你給我把門開開!”

劉大志覺得自己有點兒傷害到叮當瞭,有些心虛,在傢裡走來走去。

郝鐵梅邊打毛衣邊嫌他礙眼:“你屁股著火瞭啊?”

“媽,你發的那些水果要不要給小姨傢送點兒去?”

“不是都被你吃完瞭嗎?”郝鐵梅反問道。

“你上次不是給小姨做瞭袖套嗎,還沒給她吧?”

“她嫌醜,算瞭。”郝鐵梅繼續打著毛衣。

劉大志沒話說瞭。

“來,媽媽給你打件毛衣,比一比袖子。”

劉大志面無表情地走過去,毫不配合。郝鐵梅比畫著。沙發上的毛線球滾下去瞭。郝鐵梅放下毛線針:“你怎麼魂不守舍的?你想去你小姨傢就去唄。”

劉大志尷尬地說:“你怎麼知道我想去?”

郝鐵梅嘆氣道:“你這麼傻,心裡能藏住什麼事……”

劉大志趕緊去撿毛線球,但手一松,最後那點兒毛線散開瞭。

毛線球的裡面是一個紙團。

劉大志好奇地打開,是一封信:“親愛的志軍,我知道人民警察是個非常危險的職業,但我卻為認識這樣一個你而感到光榮。讓我們為社會主義事業拋灑熱血和青春吧!紅梅。”

郝鐵梅傻瞭:“十好幾年瞭,這東西怎麼在這兒?”

劉大志好奇地問:“媽,這是小姨寫的?志軍是誰呀?當警察的……志軍?啊,不會是陳桐的爸爸吧?”

郝鐵梅一把將信紙搶過去,板著臉說:“小孩子不要多事!你敢透露一個字,我撕瞭你的嘴!”

劉大志頓時感到事態嚴重。

郝鐵梅轉身走進臥室,把門關上,撥打電話:“你趕緊過來一趟。著急。”

沒過一會兒,小姨郝紅梅就來瞭。郝鐵梅把她拉進臥室。劉大志躲在門邊,什麼都聽不見。沒過一會兒,郝紅梅打開門,氣沖沖地往外走。劉大志偷偷瞥瞭瞥她,她手裡似乎緊握著什麼。劉大志一個人躺在房間裡扳著手指頭,腦補出一幅人物關系圖:叮當的媽媽郝紅梅和陳桐的爸爸陳志軍談過戀愛。那郝紅梅跟陳桐的媽媽程曉紅就是情敵?媽媽郝鐵梅跟程曉紅是同學,而郝鐵梅跟郝紅梅又是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