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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大隊疾行,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耶律洪基才下令稍作休息。

連夜趕路,趙渝在駝車內雖可以歇息,但路途顛簸,加上心事重重,一夜未眠,自是十分倦乏。而莫研自當瞭捕快,常常在大半夜裡巡街,倒也不覺得有多勞累。

休息時,遼人快速地就地升火起灶,莫研在鍋旁等瞭半晌,待粥煮好,先盛瞭碗命侍女端去給趙渝。而她自己先顧不上吃,端瞭碗粥便跑去找展昭。這夜裡,她尚可隨侍女一起窩在馬車內歇息,而展昭卻是在馬上疾馳瞭一夜,此時又忙前忙後地照應著送嫁隊伍中的其他宋人,且還得與遼人調停其他事宜,甚是忙碌。

為瞭以示哀傷之意,展昭已換瞭襲素白長袍正與耶律菩薩奴交談,清晨冷風之中,他衣襟飄飄,愈發顯得身姿頎長清瘦。

知道不能上前,莫研隻好端著碗在不遠處靜靜等著,瞧著展昭,暗自心道:到瞭中京之後自己可得好好煮些好吃的給他。她低頭瞧瞧手中的羊乳野菜粥,乳香撲鼻,遼人吃時喜歡在上面再淋上一大勺生油,方才幸而她及時回絕瞭這番好意,否則這粥再伴上生油,展昭是斷然咽不下去的。

等瞭一會才見耶律菩薩奴面無表情地走開,她趕忙上前將粥遞給展昭:“大哥,你也嘗嘗他們這裡的粥,還熱著呢。”

展昭接過碗,朝她微微一笑:“你可吃瞭?”

“鍋裡還多著呢。”她笑答道,餘光瞥見耶律菩薩奴已走遠,“那個棺材板又找你作什麼?”

“噓!別亂說!”周遭遼人頗多,恐人多耳雜,展昭制止她。

莫研微一低頭,頓時便知道錯瞭,再抬頭時抿瞭抿嘴唇,低低道:“他,他找你作什麼?”

“是我找他詢問至中京的路途,還有些陪嫁物品的安置之事。”

“哦……”

“走,你也去盛一碗來吃。”展昭拉著她往升灶的地方走去,輕輕柔柔道,“咱們現在已身在遼國,你日後說話須得謹慎。”

他的語氣並無責怪之意,莫研順從地點瞭點頭,偷偷側臉瞧他,卻正好與展昭目光相遇……

“大哥,我這麼莽莽撞撞的,你不惱麼?”她心裡想著,口中就說出來瞭。

展昭笑著搖頭,握她的手緊瞭緊。

“為什麼?”莫研不解。

他不答反問道:“你和我在一起可覺得悶?”

她搖搖頭,奇道:“當然不會。”

“我也是。”他笑道。

莫研怔瞭怔,突然明白瞭他的意思,世上豈有完人,兩人相處自要相互包容才是。他指出自己的莽莽撞撞全是因身處異國,而他自己,卻並不以為忤。

她忍不住低頭微笑,復抬起頭來時,眼睛亮晶晶的:“大哥,你再親親我,可好?”

身遭尚有遼人宋人來來往往地走動,展昭再怎麼也想不到她會說這話,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呆瞭片刻方才漾開暖暖的笑意,伸手撫摸瞭下她額上的頭發,低低道:“此時人多不便。”

莫研懊惱地望瞭望四周,撓撓耳根,轉而輕嘆瞭口氣。

行至升灶之處,他們身後有人趕上來,是趙渝的貼身侍女。展昭喚住她問道:“公主可用過早食瞭?”

“啟稟大人,公主她隻勉強吃瞭兩口,就說吃不下,全都推出來瞭。”侍女稟道。

聞言,展昭微皺起眉,公主是千金之軀,路途勞累加上水土不服,若然病倒就不好瞭。

“大哥你先吃著,我去瞧瞧。”

莫研大概知道趙渝的心病,重新盛瞭碗熱粥,拔腿朝趙渝的駝車走去。她的身後,展昭端著碗,定定望著她的背影。他,已經幾乎忘記瞭這種被人照顧的感覺,真好。

“公主!”

駝車頗高,莫研手腳並用的爬上車去,掀開車簾,裡處趙渝神色鬱鬱精神不振地歪躺著。

見她又端著乳粥進來,趙渝頓時一臉嫌惡道:“快端出去,我聞著那味道就想吐。”

“公主,可不吃也不成啊。”莫研其實挺替她難過的,好言好語地勸道,“要不然下去吹吹風,這駝車舒服歸舒服,可終究是悶瞭些。”

“我不想出去。”

“車前的兩匹白駱駝你還沒仔細瞧過吧,咱們大宋可瞧不見這樣的駱駝。”

“我不喜歡駱駝。”

“那你也不想瞧瞧耶律洪基在做什麼?”

趙渝嘆口氣:“有什麼好瞧的,將來……說不定我與他是日日相看日日生厭。”

本來就不擅長勸人,這下莫研是實在找不到話來勸她瞭。

“可你不吃東西,展大哥會擔心的。”她隻好道。

微微挑眉,趙渝白瞭她一眼,才無力道:“你就是為瞭展昭,才來勸我的吧。”

莫研不自在地撓撓耳根,如實道:“也不全是,其實我自己也關心你。你……你就吃點吧。”

雖然面前的這丫頭實在是並不怎麼討人喜歡,可無論如何,她至少並不敷衍自己,而且也在盡力地幫助自己。趙渝緩緩直起身子,將車簾撩開一點,朝外瞥瞭眼:正好看見不遠處耶律洪基與耶律菩薩奴站在一起,似乎正說著什麼,像是察覺到什麼,耶律菩薩奴轉頭往這裡看來,目光透著毫不掩飾的冰冷和厭惡……

本欲放下車簾,可公主的身份卻不容許她有半點退卻,趙渝極力鎮定自若地迎上他的目光,片刻之後,後者冷冷一笑,復轉回頭去。

“我要下車。”

趙渝放下車簾,朝莫研沉聲道。無論如何,自己是堂堂大宋公主,怎麼也不能叫這些蠻子小看瞭去。

雖然不知道她怎麼會突然改變主意,但看她肯下馬車,莫研也十分歡喜:“那粥呢?”

“吃,不過要在車外吃。”自己偏偏就是要吃好喝好,讓那些小看她的人瞧瞧。

莫研嘻嘻笑道:“好。”

侍女們在外頭草地上鋪好瞭厚厚的氈毯,將趙渝扶下車來,又奉上熱騰騰的乳粥。趙渝款款吃下兩碗乳粥,並三個羊髓餅,且若無其事。那乳粥味道怪異,羊髓餅尚有膻氣,看得她得如此香甜,一旁的莫研暗中嘖嘖贊嘆。

展昭見狀還以為是莫研之功,心道還是女兒傢在一起方便相勸,朝莫研笑瞭又笑。

“公主,吃得可還習慣?”耶律洪基特地過來問候道。

趙渝起身微微笑道:“多謝殿下,我吃得很好。”

“那我就放心瞭。”

耶律洪基甚是溫柔,轉頭又吩咐身旁的侍衛:“把我車上那罐蜜制山果取來與公主。”他朝趙渝道:“接下來還得趕路,駝車甚是顛簸,公主若感眩暈,可嘗嘗,說不定會舒服一些。”

“多謝殿下。”

不多時,侍衛便把蜜制山果送來,莫研伸手接過,抬眼處正好看見耶律洪基正扶著蕭觀音上馬車,不由搖頭在心中嘆道:“此人還真是面面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