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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接下來的日子,對於展昭來說,過得飛快卻又難熬異常。送嫁的日子越來越近,他愈發感覺到自己對大宋的留戀,對所熟悉的開封府的留戀,對某個人的留戀……

對於莫研來說,日子亦過得飛快,因為她實在太忙瞭。她雖是個捕頭,可事情卻不少,由於資歷太淺,年紀又小,故而在巡捕房的所有捕頭中她是最無威信的一個。過年時百姓們都不願多事,待到過完年後,事情就鋪天蓋地地來瞭。作為光桿捕頭,該幹的事情一樣都不能少,又常常被別的捕頭拖去幫忙查看現場,忙得是天昏地暗。每當她清晨用早食時,都情不自禁地狠啃包子,並且愈發堅定瞭絕不能在開封府混下去的決心。

宋遼兩國互贈過定禮和贈禮,五月初遼國迎嫁使團亦到瞭京城,迎接公主啟程往遼國。展昭接到命令後,前一日馬漢特地在傢擺瞭席為他送行,王朝趙虎張龍都來瞭,幾個好兄弟痛飲一番,相約日後無論天南海北,定要再聚首。

席後展昭又去向包拯辭行,包拯深知展昭此行艱難,心中頗為不舍,兩人相談甚晚。待自包拯書房出來,已是三更時分,展昭緩步而行,直到瞭莫研小院外才停下腳步。席間聽王朝說起她今日恰巧被派往去城外華容鎮查案,傍晚時才去,怕是得明日才能回來。

雖然如此,他仍在莫研院外靜靜而立,仿佛她就在與自己相隔咫尺之處,直到東方曙光微現,衣裳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被露水濡濕……

“展大哥!”

莫研倦倦地打著呵欠,她剛剛才從華容鎮回來,不想在院外竟然碰見展昭。

“你回來瞭,我……”展昭略頓瞭頓,還是極力平靜道,“我要去遼國瞭。”

“我知道。”她點點頭,笑道:“聽說貔貍是遼國的特產,你到瞭那裡可就有口福瞭。”

“你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他凝視著她的笑顏,縱有千言萬語,卻也隻能僅僅說這麼一句。

她不在意地點瞭點頭,想瞭想卻又側頭笑道,“要是我不好,你怎麼辦?你可會從契丹跑回來瞧我?”

他聞言怔住,半晌才道:“我……”

看他躊躇的模樣,莫研噗哧一笑,不欲再讓他為難:“放心吧,我自然好好的。”

看她笑得渾無心事,展昭稍稍安心,抬眼處紅日初升,自己已不能再耽擱瞭。

他把手中巨闕遞到她手上,“這劍還是你拿著,留做防身之用,我也放心些。”

“好。”她也不推辭,幹幹脆脆地接過來。

“……我走瞭。”他輕聲道。

她提劍拱手,也不羅嗦,豪情萬丈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雖然心中甚是難過不舍,展昭仍是被她逗得忍不住微笑,最後深深看她一眼,方才轉身離去,他的身後,莫研拿著巨闕劍,笑吟吟地進院去。

因為陪嫁物品甚多,人員也甚多,豫國公主的送嫁隊伍行得甚慢。饒得有車有馬,從京城至河間府還足足走瞭半月有餘。這晚,河間知府擺下宴席招待眾人,待宴席散去,已是過瞭二更,展昭見公主已經歇下,安排好侍衛守護,又巡查過四周,方才緩步回屋。

出瞭河間府再往北走,便是遼國地界瞭,一旦踏上異國疆土,今生也不知是否還有機會回來,他悵然望著天邊彎月,真的是要走瞭。

此時正是初夏時節,月明風清,人影在地,能聽見遠遠傳來的蟬聲,時高時低,時斷時續,他不由地停住腳步,靜靜立在當地……記得開封府東角門邊上也有棵大榕樹,每到盛夏,蟬鳴如雷,甚是惱人。她如今就住那附近,又是那麼怕聽蟬聲的人,夜裡也不知睡不睡得著?想到此處,他暗嘆口氣,她所說的一點都沒錯,自己擔心又如何,傷心又如何,終是半分也無用。

“……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美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有個聲音隱隱在墻外吟道,這般傷感的詞句,在此刻仿佛是在替他說出心中鬱鬱,偏偏又被念得快快活活,便是未看見人,似乎也能看見她一臉的笑意。

那瞬間,展昭驟然一驚,不可置信地望向墻外……怎麼可能是她!他未多加思索,足尖疾點,輕掠過高墻。

墻外不遠處的池塘邊上,幾株老柳輕垂下嫩枝。一個纖細的人影就坐在池塘邊的石頭上,背對著他,圈著雙膝,頭歪歪地枕在膝蓋上,手裡拿著一根長長的柳條,百無聊賴地拍打著水面,水中的明月被她弄得搖來蕩去模模糊糊。

果然是她,也不知想瞭什麼法子跑來的,展昭又是好氣又是歡喜,緩步朝她走去。

她突然長長地嘆瞭口氣,猛地抬起頭來,清清嗓子,仿佛有人就站著她面前一般:“展大哥……”

展昭聞聲一愣,以為她發現自己瞭。

“是包大人親口答應讓我來的!……唉,他信還是不信瞭?非要把我趕回去怎麼辦?”她煩惱地撓撓耳根。

原來是在自言自語,展昭心中好笑,卻又想聽聽她接下來還會說什麼,便悄然隱在樹後。

“早知道就還應該找老包討個文書之類的東西,免得空口無憑。”她懊惱道。說起來,在三天前她便已追上送嫁隊伍,但素知展昭性情,生怕他把自己又給趕回去,所以她一直沒敢露面。隻好一邊跟著他們一邊編著借口,盤算著等到瞭關外,那時候自己再現身相見,展昭大概就會認命瞭吧。

巨闕劍就放在她身旁,她撓耳根時低頭瞧見,心生一計,幹脆拿起巨闕,抽劍出鞘,肅容沉聲道:“你若是非要我回去,我寧可死在這裡!”

這話聽得展昭大驚,幾乎立時就要現身出去,卻又看見她收劍回鞘,口中喃喃道:“不行不行,萬一在脖子上劃出血道道來可疼得很,再說把展大哥嚇著也不好。”

展昭暗松口氣,禁不住就是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