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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細細小小的雪花飄飄灑灑地落下,剛剛落到地上轉瞬即化,趙渝身著銀鼠鬥篷,緩步走在京城大街上。生怕公主受寒,展昭再三請她上轎而行,而她就是執意不肯。

“將來我要去的蠻荒苦寒之地,嚴冬之酷勝過京城百倍,到時哪裡又會有人管我冷不冷。”她輕聲嘆氣道。

展昭隻好不語。

趙渝偷偷瞥瞭眼他,忍下心中笑意,就知道這隻貓兒心最軟,隻要一扯上契丹,他就不忍心逼迫於她。展昭就行在她旁邊,無形中散發著令人安心的氣息,若然她不是公主,他亦不是四品帶刀護衛,兩人隻是一對行走江湖的俠侶,那該有多好……趙渝朦朦朧朧地遐想著,不知不覺間雙頰泛出粉粉的潮紅來。

“公主,前面便是司馬琴舍。”

展昭的話將她驚醒,抬頭看去,確是到瞭琴舍。因昨日間無意中說起自己喜琴,想親自在民間尋找一張上好古琴帶去遼國,故而今日展昭便帶她來到京城遠近聞名的司馬琴舍。

琴舍內佈置得十分雅致,淡淡的檀香縈繞著屋內大大小小數十張樣式各異的古琴,趙渝自幼習琴,見到這麼多古琴自是歡喜,遂挑瞭一張桐木伏羲式蛇腹斷紋的古琴,命琴舍主人調瞭音讓自己試奏。

展昭對音律僅是粗通,加上心中有事,故隻抱劍立在門邊,靜靜看著無聲落雪。

幽幽檀香,隱隱定人心神,趙渝輕挑幾下琴弦,聽得琴音醇厚而不失亮透,心知是張好琴,當即奏瞭首漢宮秋月,琴音高潔清虛,幽奇古淡,煞是好聽。彈罷,琴舍主人嘖嘖稱贊,趙渝琴藝乃受宮中琴師教習,又學習多年,自是精湛。聽得琴舍主人贊嘆,她便擱下手,瞧向展昭,眼底眉梢不禁略帶得意之色,隻見後者微垂雙目,凝神專註,全然未受琴音所擾,卻不知在想何事……

此時此刻,司馬琴舍對面的茶樓裡,正有三人隔簾聽琴。

“她彈得很好麼?”莫研不懂琴藝,“我怎麼覺得還及不上你那日在梅林裡彈的好聽呢。”

寧晉懶懶瞥她一眼,倨傲地不願回答。吳子楚代他答道:“殿下三歲學琴,又曾專程拜在馬氏門下潛心習藝三年,琴藝自不可與旁人同日而語。”

莫研笑道:“你還真夠閑的。”

聞言,寧晉忍不住張瞭張口,但覺得與她解釋也是白費勁,幹脆還是閉上嘴,懶得理她。

取瞭塊梅花糕,莫研邊吃邊撩開竹簾盯著琴舍門口,自言自語道:“展大哥好像不心情不太好……”

“幫著你去騙人,他當然心情不好。”寧晉涼涼道。

“不能叫騙吧……”莫研搜腸刮肚地想出一個詞來,“這頂多算‘蒙’”。

“有區別嗎?”

“當然瞭。”莫研其實也說不清楚有什麼區別,隻好狠狠咬瞭口梅花糕,又看展昭已回琴舍內,遂隨口道,“說瞭你也不會懂。”

寧晉還待取笑她,隻聽莫研急急小聲道:“我師姐和姐夫來瞭。”

街面上,一輛馬車冒著小雪駛來,馬蹄踢踢踏踏地擊打著石板路,平穩而輕巧地朝琴舍方向駛來。寧晉隔簾在間隙間瞥瞭眼,不在意道:“尋常馬車而已,不見得是你師姐。”

說話間,馬車恰恰在琴舍門口停下,車夫取瞭高凳安放好,才掀開車簾請內中人下車。一個婦人打扮的美貌女子先行下來,卻不急著進琴舍,小心翼翼地攔住車簾,另一隻手扶著一位蒼白清俊的年輕人下車。待下得車來,兩人相視一笑,方一起步入琴舍。

寧晉曾在姑蘇匆匆見過寧望舒一次,僅記得是名清秀絕俗的絕代佳人,眼下看見他夫婦二人,不由嘆道:“難得如此貌美的女子,竟還如此多情。”

莫研也不接話,雙目緊緊盯著琴舍門口,看著他們進入琴舍之中,後面的情形便是一點都瞧不見瞭,急得她心裡直癢癢。

司馬琴舍內。

寧望舒生怕南宮若虛累著,一入琴舍,便先扶他在椅子上坐瞭,幸而琴舍內甚是講究,椅子上都鋪瞭織錦繡墊,不至於太過冰冷。待他坐好,她復回車上取瞭手爐,放到他手中暖著。

“莫忙瞭,”南宮若虛拉住她,暖暖笑道:“替我瞧瞧哪張琴好。”

寧望舒笑道:“我怎麼會懂,你若讓我挑,不如把琴排排放好,我閉著眼睛點,點到哪個算哪個。”

“不觀其貌,隨緣而行,是個好法子。”南宮若虛居然贊成地點點頭。

“你就會取笑我。”

兩人自入得琴舍便說說笑笑,旁若無人,宋人守禮,便是夫妻,在外間如此親密亦不常見,莫說琴舍主人不知是否該上前招呼,便是趙渝也對他們側目。

“展護衛,”趙渝小聲對身旁俯身看琴的展昭道,“你瞧那女人腰間別著一把彎刀,是否江湖中人?”

展昭此時方才轉身,目光對上南宮若虛。

“展大人。”

“南宮公子。”

兩人同時見禮,心中皆暗道慚愧,可戲方開場,不得不演下去。

趙渝見展昭識得他們,上前奇道:“展護衛,你們認得?”

“展昭在姑蘇辦案時,曾得南宮公子相助,一直銘感於心。”展昭答道。

南宮若虛忙道:“展大人言重瞭,不過是舉手之勞,能為朝廷略盡綿薄之力,實乃南宮之幸。這位是?”

展昭略一遲疑,望向趙渝,後者朝他點點頭,他才道:“實不相瞞,這位乃當朝豫國公主,今日微服出巡,體察民情。”

南宮若虛聞言,立時與寧望舒齊齊施禮:“草民參見公主殿下。”

“免禮免禮,我微服出巡,就是不願大傢太過拘泥。”趙渝忙道,方才聽得他曾為朝廷盡心,對他夫婦徒生出幾分好感來,笑道:“既然是展大人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的朋友。”

“公主厚愛,草民慚愧。”

看他們這對夫妻恩愛異常,趙渝笑問道:“你看著是富傢公子,可我瞧你夫人腰間別著彎刀,她是江湖中人?”

寧望舒上前回道:“公主好眼力,草民未嫁前漂泊江湖,而今已修身養性,不問江湖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