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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這次突如其來劇烈的咳嗽幾乎耗掉瞭她所有的氣力,身體的震動已經使摳住石縫的手指逐漸松開……忽有人一把擒住她,氣力之大,直接將她自水中拽上瞭岸。

展昭看著她,心中大石終於放下:所幸,她還活著。

“展……大人……”雖然虛弱,她仍笑道,“我……就知道我福大命大,一定死不瞭。”

他顧不上與她說話,半跪在地上,目光落在她右肩上的那柄黑箭,再往下,借著月光,她右手手掌呈淡淡青紫,顯是血脈不通所至。

“你的手是不是動不瞭?”展昭臉色微變,頓時明白她為何久久無法上岸。

她點點頭。

他暗自深吸口氣,將她扶坐起來,連點瞭幾處穴道,護住她心脈,心中隻盼還來得及,莫研雖然身體虛弱,但反應還是很快,立時明白他想拔箭,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力氣,身子連連往後挪,躲開展昭,說話連貫異常:“我不拔箭,你別過來!”

展昭扶住她不穩的身子,盡力平靜道:“此箭壓迫你右手血脈,得立時拔出。”

“不急,不急!”她連忙道,本能地忌憚拔箭的痛楚。

“再遲,你的手就廢瞭。”展昭急道,他也不知道現在拔箭是否還來得及,也許她的手已然回天乏術。

“啊……”莫研咬咬嘴唇,顯是被嚇住,卻仍舊道:“……那也不行,我連升麻湯都沒喝,此時拔箭會疼死的。”

她愈想愈害怕,掙紮得厲害。

“好好好……我不拔箭,你莫亂動。”展昭看她掙紮時,傷口處鮮血不停滲出,心中不忍,隻好先用緩兵之計,“你且先歇歇,我們回開封府後再請公孫先生醫治。”

她懷疑地盯著他:“真的?你不會騙我吧?”

“我何時曾騙過你。”

莫研想瞭想,似乎自相識以來,他確是從未騙過自己,這才松懈下來。前一刻還戒備著展昭,這一刻他又成瞭救星,她身上確是一絲氣力也沒有瞭,想都不想就直接靠向展昭肩上,遊絲般地喘氣。

莫研衣裳濕透,夜風吹在身上,無法自制地發起抖來。

“……好冷。”她聲音微微發顫。

展昭卻似乎置若罔聞,輕輕道:“那日聽你說喜歡柳耆卿的詞,有一首《雨霖鈴》你可還記得?”

“記得……”

“念給我聽聽,可好?”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她有氣無力道。

“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後面呢?”展昭緊盯著那柄短箭上,手悄無聲息往上挪去。

她接著念下去:“……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

他的手已然握住那柄箭,緊緊攥住,聲音卻出奇地柔和:“竟無語凝噎,念下去……”

“不是念下去,是念去去。”她聲音已是微不可聞,居然還知道要糾正他,慢慢道:“念去去、千裡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幾乎是與“闊”字同時,展昭顰眉用勁,飛快地拔出箭。

殷紅的血從傷口飆出,濺到他的藍衫之上,綻開。

莫研悶哼,一頭栽倒。

日近正午,秋日陽光從窗外透入,帶著些許的暖意,落在坐於桌旁的人身上。那人靜靜而坐,目光落在虛無縹緲之地,他身旁不遠處的床榻上,另一人鼻息淺淺,正懶懶地想翻個身……

“哎喲!”

因翻身觸動到傷口,莫研痛呼出聲,一下子就醒瞭過來,看清屋內的人,頓時歡喜喚道:“二哥哥!”

蕭辰走至床邊,伸手輕按她的額頭,昨日裡燒得嚇人的熱度已經退下去瞭,暗松口氣,柔聲道:“醒瞭就好,餓不餓?”

“嗯。”莫研詫異地看瞭看四周,“我們這是在哪裡?”

“這裡是開封府。”

莫研愣瞭半晌,終於想起瞭來龍去脈,大聲氣惱道:“展昭竟然騙我!”

“他騙你?”

“他明明答應我不拔箭的,可是,他居然乘我不註意……”

“又胡說,若不是他及時將箭拔出,再遲得一時三刻,你這條胳膊就算是廢瞭。”蕭辰沉聲責備她,“等見瞭展昭,記得好好謝謝人傢。”

莫研心中不服,卻又不敢違逆師兄,隻好蔫頭耷腦道:“……哦,知道瞭。”

門“吱”地一聲被推開,進來的是廚娘馬大嫂,手中端著托盤,托盤上一碗熱氣騰騰的藥。她見莫研已醒,笑道:“總算是醒瞭,我這藥煎得還算是及時。”

“馬大嫂。”莫研還記得她,親熱喚道。

馬大嫂放下托盤,上前用粗糙的手撫瞭撫莫研的額頭,熱度退盡:“你這小丫頭,足足睡瞭三天,還真嚇人!”

莫研也呆瞭呆:“我睡瞭三天?”

“是啊!發瞭兩天的燒,硬灌瞭好幾碗藥,昨夜裡燒才算退下去。”

“藥都是您煎的吧,真是麻煩您瞭。”

“傻話,病好瞭比什麼都強。”馬大嫂放下藥,“趁熱把藥喝瞭,我正好告訴展大人你醒瞭,免得他擔心。”

莫研一聽展昭的名字就咬牙切齒:“展大人,他怎麼不來瞧我?”同時暗自心道:肯定是心虛,不敢來看她。

“展大人腿傷未愈,公孫先生命他在床上靜養。他前兩日瞧瞭你好幾回,今天早上還問起你呢。”笑著說罷,馬大嫂轉身出門去瞭。

莫研有些怔仲:原來他的腿傷還沒好……

蕭辰摸到桌上的藥,端至她床邊,將她扶起,柔聲道:“吃藥吧。”

“二哥哥,那天展昭是帶著傷去找我的麼?”莫研低低問道。

“……對。“蕭辰遲疑片刻,如實道,“他確是帶傷堅持去找寧王和你。”有意無意間,他加重“寧王”二字。

聞言,莫研又不語瞭,一口氣把藥喝完。因為她心不在焉,幾乎察覺不出藥的苦味,不若以前在傢時那般叫苦不迭,如此異常,蕭辰又怎麼會察覺不到。

“對瞭,寧王呢?找到他沒有?”她終於後知後覺地想起另一個人。

“找到瞭,在蘆葦叢裡。”

“他沒事吧?”

“聽說受瞭點涼,沒什麼大礙,皇上已經把他接入宮中調養。”

莫研長籲口氣:“還好還好,總算全都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