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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清晨,開封府衙的後街已頗為熱鬧,從賣早食的小鋪裡升騰出團團的霧氣,一傢一傢的,豆汁、饅頭、包子、湯面等等,林林總總,熱氣中夾雜著香氣撲面而來,直引得人食指大動。

王朝又叫瞭碗豆汁,然後望向坐在他對面的人——莫研正在吃她的第三個包子,一臉的乖巧模樣。卻不知馬漢絮絮叨叨說得那些衙門裡頭的規矩,她究竟聽進去多少。

“莫姑娘,你初入公門,一時半會也記不清那麼多規矩,好在來日方長,你自己多加留心謹慎才是。”馬漢熱心地講瞭這半日,自己連一個包子都未吃,“待會我領著你去見梁捕頭,你先和他從巡街開始把。”

“我不……街……”

這話含含糊糊的,莫研費勁地咽下口中的包子,又飲瞭一大口豆汁,方清脆道:“我不巡街!我是為瞭我師兄的案子才當的捕快。我去巡街,那我師兄怎麼辦?”

“你……當捕快都得從巡街開始。”馬漢急道。

莫研奇道:“都去巡街瞭,誰來查案?”

王朝拍拍馬漢的肩膀,示意他莫要著急,才緩聲道:“莫姑娘,你初入公門,不懂規矩。這新來的捕快都要巡三個月的大街才有資格開始查案。”

“三個月!那我師兄早就過堂瞭!”莫研不由有些著急,“你們這規矩實在不好,應該改改瞭。巡街和查案又沒有什麼關系,難道巡街巡多瞭,就愈發能查案瞭?實在是沒道理啊!”

不遠處還有幾個正在用早食的捕快,聽見她的話,都往這邊望來,王朝馬漢頓時大為尷尬,一時也不知該拿她如何才好。

“這個……就稍後再說吧。”王朝硬著頭皮接著道,“待會你和我先去領牌,領瞭牌你便算是走馬上任瞭。這個衣裳嘛……雖然還有幾套現成的,隻怕尺寸都大,還得請裁縫量瞭重新再做。”

“不做也沒事!這個衣裳,又是黑又是灰,我瞅著實在不好看。”她皺皺眉。

馬漢是個粗直的漢子,日裡打交道的不是同行就是犯人,說話間自然不懂含蓄。此時看她諸多挑剔,他不滿道,“你又不是什麼天仙下凡,還挑什麼衣裳。”

這話語氣頗沖,莫研卻也不惱,笑吟吟道:“正因為不是天仙下凡,所以才更得留意衣著裝扮。難道長得不好看,還愈發把自己往醜裡打扮不成。”

王朝馬漢相視無奈,心中皆道:這姑娘怎得事事都有理!

兩人正在為難,抬頭見展昭朝這裡步來,忙起身讓道:“展兄!過來坐。”

展昭依言過來,看王朝馬漢皆是一臉鬱鬱,莫研則滿不在乎地在吃包子,兩相對比,不由讓人覺得有幾分滑稽。

王朝見展昭眼圈隱隱發青,遂嘆道:“昨夜裡直鬧到三更多,展兄回去也沒落下覺吧?”

展昭笑道:“我歷來睡得淺,早就習慣瞭。你待會可是要帶莫姑娘去領牌?”

“正是!”王朝頷首,無奈地掃瞭莫研一眼,後者已開始吃第五個包子瞭,“我原說讓她跟著梁捕頭巡街,梁捕頭是出瞭名的好性,不會欺負新人,誰知這姑娘她就是不肯。”

“你讓我先巡三個月街,那我師兄怎麼辦?我自然是不肯!”莫研抬頭沒好氣道。

展昭聞言微微一怔,他倒是忘瞭這規矩,新捕快都得先巡街三個月,想來包大人也未曾考慮到這層。她一心是想為師兄脫罪才勉強入的公門,此刻讓她去巡街,想來也知她定是不肯。

“規矩不可廢,”他緩緩道,裝著沒看見莫研瞪他,然後又道,“不過莫姑娘關心師兄,也是情有可原。不如讓她先查此案,待此案結束後,再去巡街,二位以為如何?”

論起官階,展昭比他們要高出不少,但他與王朝馬漢相識甚早,又同在包拯門下多時,故對他們一直兄弟相稱,並不端架子,說話間也甚是柔和。

“如此也好。”王朝見展昭肯打這個圓場,自然再好不過,“既是這樣,那案子展兄最為熟悉,不如就讓她跟著你吧。”

他順手就把這個燙手山芋拋給展昭。

展昭倒也不介懷,點點頭。自昨日看她聰明過人,他心中也存瞭幾分好奇,若是她能發現自己未嘗發現的破綻,確也是好事。

王朝馬漢見展昭點頭,頓時都松瞭口氣。馬漢忙又叫瞭一屜包子,將剛才未吃的都補上。

王朝喚瞭莫研起來,先帶她去領牌,再到巡捕房裡轉瞭一圈,不過是認認臉,免得日後有什麼誤會。不一會兒,兩人仍舊回來,莫研手上多瞭塊小銅牌,隨隨便便地拿著晃蕩,很不當回事。

“姑娘收好!這牌子雖小,但若弄丟瞭,讓別人揀瞭去冒充捕快,那罪可不小。”馬漢看她拿制牌渾不在意,忍不住道。

“哦。”

她老老實實地依言收入懷中,沒再冒出什麼話,倒讓馬漢有些錯愕。

王朝笑道:“方才領她去巡捕房,裡面的兄弟直說:包大人莫非是想效仿楊門女將,也弄個開封女巡捕來給咱們衙門增增色。”

聞言,展昭和馬漢都笑。

其實這話雖是玩笑,但那些人說時語氣口吻卻頗有些瞧不起莫研的意思在裡頭。王朝自己心中也對莫研不以為然,自然不會替她說話,不過是大傢笑一陣罷瞭。

展昭用完早食起身,放瞭幾個銅板在桌上,朝王朝馬漢略一拱手:“兩位慢用,小弟有事先行。”又對莫研道:“我今早正好要去案發官驛一趟,你就隨我來吧。”

莫研點點頭,也跟著起身,似乎又想起一事,轉頭認認真真對王朝道:“以後給嫂夫人買胭脂,別買那些二、三錢銀子的便宜貨,味道實在太沖。上好的也越不過二兩銀子,質地味道都要勝出許多。你又不是拿不出銀子,下回可記著別摳門瞭。”

王朝愣在當地,一時也不知改說什麼,待他回過神來,她已隨展昭走遠。

“嫂夫人用的胭脂,她怎麼知道?難道你身上有味道?”馬漢湊過來,在他身上一通亂嗅,奇道,“我怎麼沒聞出來?”

“去去去!”王朝忙把他推開,心中直犯嘀咕:她怎麼知道我買的是二、三錢銀子的胭脂?

……

展昭看莫研在自己身邊安安靜靜地走著,也不說話,一雙眼睛隻在大街兩旁的鋪子溜來溜去,目光中透著股新鮮勁,活脫脫還是個孩子模樣。

她倒真是觀察入微,王朝脖頸處衣領沾上的一小點胭脂膏汁也沒逃過她的眼睛,想是剛塗瞭胭脂的夫人為他整理衣領時不小心沾上去的。展昭不由微微一笑,可以想見,方才莫研的寥寥幾句話足以讓王朝犯上一天的嘀咕。

“莫姑娘,”他忽想起,略住瞭住腳步,“我們還是先去驗過白寶震和那名官役的屍身,再去案發所在吧。”

“屍身!”

她的臉刷得一下變得煞白,結結巴巴道:“那個、那個……那個不是有仵作嗎?”

“雖說有仵作,但隻怕難免會有疏忽,此案事關重大,我想,應當再細細驗過。”

“展大人說得是……不過……我們還是先去那傢官驛瞧瞧,我一般習慣最後再看那個……”

莫非她怕見屍首?展昭心中奇道。

姑娘傢見瞭屍首膽小怯懦原也是常事,隻是他原以為莫研是江湖中人,膽子怎麼說也應該比尋常姑娘傢大些才對。

“可好?”她拿眼偷溜他的神情,試探問道。

“也好。”

展昭不欲為難她,便應允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