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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仙門大會

魔王遺子啊,我當年到底救瞭一個多可怕的小孩啊。

翌日,十大仙門在仙臺山開會的時候,我飄在芷嫣身後,跟著她去找瞭沈千錦。

此時,在魔氣凝成的黑乎乎的牢籠外,站著的正是沈千錦的心腹。見芷嫣進瞭屋,禮貌地一頷首,站在瞭一旁,她手中正托著一面鏡子,我飄過去一看,這鏡子裡面映現的場景,卻正是仙臺山的仙門大會現場。

這仙門的千裡鏡即便隔著千裡,也可以從鏡子裡看見對方所處的場景狀況。那也就是說,這個仙門大會,沈千錦雖然沒有親自到場,卻也派下屬前去抱瞭面鏡子坐在那兒,隔空開會。

挺會玩的嘛。

我贊賞沈千錦,同時心裡也道,這墨青也是大度,他將沈千錦囚在這裡,卻並不禁止她與她門下的子弟接觸,更不在乎她用這千裡鏡去參加仙門大會……

不過細細想想,墨青的目的是不讓柳蘇若取到沈千錦的血,現在這樣看來,沈千錦確實也去開會瞭,她會說出在鑒心門經歷的事,而柳蘇若也確實沒辦法威脅到她。

倒是個一舉兩得的法子。

辰時末,各傢仙門坐定,偌大一個場子,仙氣飄飄。我見過的沒見過的仙門中人通通一副如開追悼會一般的表情,各自皺著眉頭。

而今十大仙門,南月教已不復存在,位置空瞭一個,沈千錦這邊由門下弟子抱著鏡子站在旁邊,主持大會的人開瞭口,說罷,不一會兒,不出我所料,綁著一身繃帶的柳蘇若出現瞭,她臉上也纏著白棉佈,遮擋瞭一隻眼。成瞭獨眼夫人的她,目光比之前更添三分怨毒。

“各位仙友,五日前,錦州城被萬戮門厲塵瀾所毀,可謂瘡痍滿目……”

我轉頭瞅芷嫣:“你們仙門這東西我沒玩過,它能直接把柳蘇若說話的這段跳過嗎?我不想看。”

“跳不過啊。”芷嫣看見柳蘇若,心情很不好,下意識就語氣極沖地懟瞭我一句,“要有辦法,誰想聽老妖婆嘮叨。”

我還沒接話,沈千錦倏爾抬頭望芷嫣,旁邊拿鏡子的觀雨樓弟子也愕然地瞪著芷嫣。

我望向鏡面,隻見那鏡子裡的人,都齊刷刷地轉過頭來盯著這邊,整個仙臺山的大會開瞭沒多久,便迎來瞭第一波集體沉默。

哦,搞瞭半天,這鏡子還能傳聲啊。

我沖芷嫣吹瞭一聲口哨,很高興能引起這樣的矚目:“哦喲,看來你的話他們都聽到瞭。”

可他們那邊估計就隻能透過鏡子看見沈千錦面無表情的臉。

芷嫣覺得自己闖禍瞭,連忙將嘴捂住,不再和我搭話,而她的話已成功地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瞭沈千錦這裡,沈千錦不卑不亢地開口:“抱歉擾瞭各位,不過我這裡有一事想說與大傢聽聽。”

柳蘇若在那邊陰沉一笑:“觀雨樓樓主而今身陷囹圄,卻還能在此發言,萬戮門的厲塵瀾,對你可謂禮待有加啊?”

“柳……前輩?”沈千錦意味深長地喚瞭她一聲,“何必急著污蔑我,且聽我將我如今落至如此境地的緣由告訴大傢,前輩再多言語,可好?”

“呵。”柳蘇若不屑一笑,“不過就是想說,我為瞭復活一人,打算取你鮮血這件事罷瞭。我而今自己說出來,也是一樣。”

她此言一出,眾修仙者大驚。

“各位仙友,我今日來,便是為大傢送上這一則消息,經過我鑒心門多年尋求,而今終於找到一個法子,能令被路招搖所害的金仙洛明軒蘇醒過來。前些日子,錦州城遭厲塵瀾突襲,便是因為他想打亂我的計劃,最終我死守金仙身軀,方保他毫發無損。”

整個大會現場,霎時間喧囂沸騰起來。

金仙洛明軒對他們的重要性,不亞於先前錦州禦魔陣對仙道的意義,洛明軒幾乎是他們幾輩修仙人的信仰。

而在當初那個時代,我殺瞭洛明軒,便如同墨青毀瞭錦州城一樣,對他們來說,都是對他們信仰的一場顛覆。如今卻有人說,可以復活洛明軒,這無疑是給常年受壓制的仙門點瞭一把火,霎時間讓他們的激情燒瞭起來。

見事情真的糟糕地開始往我與墨青預料的那個方向走,沈千錦沉瞭眉眼。

“我尋的這法子,便是要有人血祭金仙,方可喚醒金仙神志,使他重臨世間。而這需得世上至純之血。恰巧,咱們琴傢與沈樓主的血能對上。我便尋求琴瑜門主的意見,他自願為金仙獻身……”

“你胡說!”芷嫣聽到此處,終於忍不住瞭,沖到鏡子面前,對那邊一陣大吼,“你胡說!就是你將我爹殺瞭!你用惑心術惑亂瞭柳巍與滄嶺哥哥的神志!都是你想復活那金仙,才害瞭這麼多人!”

芷嫣開瞭口,那邊又稍稍靜瞭些許下來,我從鏡子裡望見,坐在另一邊的琴千弦見狀蹙瞭眉頭。

柳蘇若面對芷嫣的怒叱,絲毫沒有憤怒,反而一笑,道:“琴瑜的女兒,如今投奔萬戮門瞭吧,聽說還是厲塵瀾的徒弟。上次大鬧錦州城,厲塵瀾倒是極護著你嘛,而破我禦魔陣,你也出瞭不少力。你不過是被仇恨蒙瞭心智,你的話,誰信?”

沈千錦將芷嫣先拉到瞭一邊,正色道:“我信。”

與此同時,鏡子那邊也傳來一道清淺的男聲:“我信。”猶如廟裡的清音,讓群情亢奮的眾仙人霎時間安靜瞭一瞬。

芷嫣望著琴千弦,卻也像有點不敢置信的模樣。

琴千弦在那邊隻淡淡地往鏡子這邊掃瞭一眼,目光在芷嫣臉上一掃而過,隨即對柳蘇若道:“傢弟生性溫和,極寵幼女,斷不會棄她而去。芷嫣早與我說過,琴瑜乃柳巍所殺,我信得過柳兄為人,便一直私下探查,查瞭這麼些時日,卻也未曾想到,竟是你在鑒心門,想復活洛明軒。”

“自金仙去後,仙道勢弱,復活金仙有何不可?”柳蘇若一笑,“閣主身為修道之人,理當主動奉上鮮血,為我仙道大業,貢獻力量才是。”

她的話能勾動太多仙門人的陰暗心思。

大傢從一開始的激動焦躁,而後沉靜,現在卻是在沉靜背後,壓抑著蠢蠢欲動。

琴千弦抬眸,靜靜地掃瞭眾人一眼,素來溫和無波的眼眸裡,泛起瞭一層寒意,似來自天上一樣,清冷薄涼:“為復活一人而取他人性命,此事悖逆天道,有違自然,眾仙友修道多年,自是知道這所謂的復生之術,乃何等法術。琴某無懼為蒼生舍身,卻懼仙道仙途,再無初心,為一時之欲,成自我心魔。”他的目光最終落在柳蘇若身上,“依我看,鑒心門柳蘇若,不如去修魔道,更為適合。”

哼,扯呢!

我對琴千弦翻瞭個白眼,什麼垃圾都往我魔道丟,我才不要呢。

琴千弦的一席話讓眾仙傢皆是沉默,他們這些道貌岸然的修仙者,皆是談心魔則色變,一時間全都靜默不言。我正琢磨著,看來這場仙門大會,就算絮織不去搗亂,他們估計也會開得四分五裂,卻見那邊柳蘇若沉默片刻後道:“而今仙門,到底也再不似從前一般齊心。若是以我之血能換金仙蘇醒,我便舍瞭這條命又何妨。”

我抱著手看她賣苦情。

“我恨隻恨自己的血無法使明軒蘇醒,思之過往,明軒所行之事無不為眾仙傢著想,琴千弦,若我沒記錯,你最初修菩薩道時,也得明軒指點,而今卻這般絕情,當真是修成瞭菩薩,便忘瞭世俗痛苦瞭嗎,我想讓明軒復活,何錯之有?

“再說,而今我已得一人獻身,剩下的,隻是苦於至純之血不夠,無須琴閣主身死,隻要稍獻鮮血,或可復活明軒。”此話一落,一直沒吭聲的其他仙門,開始紛紛表瞭態,有的附議柳蘇若的話,有的暗自點頭。我粗粗掃瞭一眼,這剩下的六大仙門裡,約莫有四傢是贊同柳蘇若的,而剩餘兩傢,與沈千錦和琴千弦一樣沉默不言。

五比四,倒是也沒相差多遠去。

便在這時,忽然一股大風起,我聽得鏡子裡猛地傳來一聲脆生生的呵斥:“聽你這老太婆瞎扯!”

隨風而來的,是一道翠綠的身影,挾著一股蠻力,狠狠一拳往柳蘇若臉上砸去。

打人打臉,為打人之精髓。

我告訴絮織的話,她從小一直記到瞭現在。

然而她這一拳沒有打準,柳蘇若受瞭重傷動不瞭,旁邊有仙門的人護著她,以瞬行術一把將柳蘇若拉走。可讓在場眾人沒想到的是,當那人將柳蘇若拉走的時候,這身著翠綠衣服的小丫頭竟然憑空一抓,那剛消失的仙門人竟然被她硬生生地抓瞭回來。

那人倒是拼命要護柳蘇若,將柳蘇若往旁邊一推。而他自己則被絮織摁在瞭地上,一通暴揍,連地都被打裂瞭。

絮織便是如此,不懼法術,可是她自己的身體也不太能積聚靈氣,修法術很慢,所以她和人打架,通常都是直接蠻幹。

絮織站起身來,扭頭一望:“聽說,你們在這兒商量要欺負我傢門主。”她捏著手指,“啪啪”幾聲脆響,她怒沖沖地瞪著周圍的人,“都是哪些不要命的放的屁!”

我聞言一笑,是小十七說話的風格,還是那麼粗獷彪悍。

鏡子裡的仙門大會現場一片寂靜,所有仙人都站瞭起來,在絮織身邊圍成瞭一個圈。芷嫣望著鏡子裡的絮織,眨巴瞭兩下眼睛,有點愣神:“這是東山主啊……”

她這一聲傳瞭過去,那邊仙門的人都開始竊竊私語,說來說去,無非多年不聞東山主這幾句話。

柳蘇若悄然退到瞭幾個仙門之後,方才同意她言語的四個仙門之一站出來個白胡子老頭,我也識得他,是望星門的掌門,名叫遲天明,號天機道人,在洛明軒被我打得永遠昏睡之前,這老道與他的關系可謂十大仙門之最。

所以見他站在柳蘇若這一邊,我一點也不意外。

“路十七,我仙門大會,何容你來放肆!”

絮織是我撿回來的,打小沒有姓,我便給她冠瞭我的姓,現在她被人這樣連名帶姓地一叫,我忽然有一種自己的後輩在江湖上延續瞭我威名的感覺。

“誰管你們容不容!要害我傢門主就不行!”

絮織是個一言不合就動手的人,還是老方法照那天機道人的臉打,半分沒有尊老愛幼的道德觀念。

芷嫣睜大眼睛,看著絮織對對方的法術躲也不躲,硬生生扛上,她滿嘴“哦哦哦”地驚嘆,叫得比公雞打鳴更響亮。

絮織的招數還是我教她的那些,隻是這些年不知在海外仙島吃瞭些什麼苦,動作更快,殺人要害也戳得更加精準。

她殺招極快,又絲毫不受法術控制,這專心修內練氣的天機道人吃瞭虧,接瞭兩招,被這蠻橫不講道理的攻擊甩進瞭後面人群裡。絮織縱身一躍,跳到高空落下,還是不舍不休,執著地想去揍他。而此時天機道人身邊皆是仙人,通通祭出瞭法器,各種法術、刀劍往絮織身上襲來。

絮織不怕法術,卻還是要躲避刀劍暗器的。

芷嫣看得著急:“你們以多欺少!”

我卻沒多關註絮織,現在動手的除瞭天機道人這一個掌門,別傢當傢的都妥妥穩著呢,小嘍囉翻不出個花來。我的目光落在琴千弦身上,便在大傢都在關註絮織的時候,倏爾一道人影在琴千弦面前一閃,拿著柳蘇若的雄劍沖琴千弦狠狠砍去。

琴千弦周身光華一動,他身形未有分毫偏差,可那雄劍堪堪停在瞭他的肩頭。

得見來人,琴千弦眉頭一皺。

是柳滄嶺。

“芷嫣。”我喚瞭芷嫣一聲,讓她的目光看向鏡子另一邊,然後她一怔:“滄嶺哥哥……”她手心一緊,握瞭拳頭,“柳蘇若!你渾蛋!不要再操控滄嶺哥哥瞭!”

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回答,柳滄嶺隻是將劍一抽,攻勢更加迅猛地砍向琴千弦。

琴千弦身邊的護衛欲動手,卻被琴千弦止住瞭動作。便是在這時,隻聽柳蘇若如蛇般怨毒地冷冷喚瞭一聲:“諸位仙友,還在等什麼?”

此話一落,另外三個仙門掌門倏爾動手,直沖琴千弦而去。竟是打算當場取琴千弦的血瞭!

沈千錦大怒:“荒唐!”她拍案而起,卻被攔在牢籠中無法動身,而先前未表態的兩個仙門,玄玉堂堂主起身回護琴千弦,而另一個掌門則坐著未動,看這模樣,是要保持中立?

玄玉堂堂主擋住對方一名掌門,而另外兩人則同柳滄嶺一起攻擊琴千弦。原來,這次救不救洛明軒的選擇,卻是五個贊同,三個抗拒,一個中立。

三人圍攻琴千弦,霎時間場面一片混亂。

我在人群中沒看到柳蘇若的身影。我沉瞭眉目,命令道:“絮織,去幫琴千弦。”可我話說出口瞭,才發現我的聲音並不能傳到他們耳朵裡。就在我沉默的這一刻,芷嫣不需要我吩咐,徑直對那邊喊道:“絮織!路招搖讓你去救琴千弦!”

此言一出,全場皆靜,所有人的動作似乎都頓瞭頓。旁邊的沈千錦也錯愕地盯著芷嫣。

路招搖這三個字一出,即便在路招搖死瞭這麼多年之後,對他們來說也像一個魔咒。

我很驕傲地仰起瞭下巴。

在角落裡與那天機道人和一堆小仙人打瞭一通的十七在人群中抬起頭來。她臉上已經沾瞭別人的血,看起來有幾分邪性,但目光依舊似小動物一樣單純無害。她望向這邊的鏡子,透過鏡子看見瞭芷嫣,而她並不能看見芷嫣背後的我。

“門主說救誰?”

“琴千弦,菩薩道。”

她甩瞭甩手,在別人身上擦掉自己手上的血:“門主說救,我就救。”

她一蹲身,如身手矯捷的猛獸一躍沖天,一蹦落到瞭琴千弦面前,琴千弦周身閃著薄光的結界對她而言並無任何用處,她殘留著些許血跡的手在琴千弦一襲白衣上推出瞭個血印,她轉頭看瞭琴千弦一眼:“你後退,我保護你。”

琴千弦那素來清冷的臉上明顯一愣。

而正在這時,面前的柳滄嶺再次舉劍攻來,他看也沒看絮織一眼,徑直沖琴千弦的頸項而去。

絮織也毫不客氣,動作迅猛,一把揪住柳滄嶺的手腕,“咔”的一聲讓他骨頭錯瞭位,毫不顧惜地照著他鼻梁便是一拳,打得柳滄嶺鼻血橫流。

高高在上慣瞭的仙人們或許是太久沒見到如此血腥的肉搏戰瞭,旁邊的幾位掌門與琴千弦眸帶三分錯愕。

也是,以前對付仙門人,我一般派袁桀去,而絮織多半處理內部紛爭。修魔的,大傢都性格乖張,隻服比他們更惡的人,絮織下手毫不留情,最是能震懾那些不乖的小妖精。

柳滄嶺被柳蘇若操控,卻是不知痛一般,再次提劍要上。絮織明顯不開心瞭,曲指為爪,剛要下殺手,芷嫣一聲驚呼:“不……不行!”她眼珠子一轉,“你傢門主說不能殺這個人!”

我在後面毫不客氣地踹瞭芷嫣的屁股一腳:“假傳聖旨,我砍你的頭!”

芷嫣抹瞭把汗,忍著情緒不回頭看我。

那邊的絮織卻乖乖聽瞭話:“門主要求比以前多瞭。”她化爪為掌,狠狠擊中柳滄嶺腦門,柳滄嶺兩眼一閉,直挺挺地往後面倒去,未死,卻已暈瞭過去。絮織搓瞭搓手,接著她剛才的話說,“不過我還是喜歡她。”

我一笑,正覺自己養瞭個好孩子,那邊大會現場倏爾從天而降十數個機關木頭人,其中一個木頭人落到絮織身邊,沒有情緒地說著:“你再這麼直白地說這種話,有人就要生氣瞭。”

聽起來,竟是有點像司馬容的調調……

是墨青讓司馬容安排瞭機關木頭人過去的?

我一想,覺得此計甚妙。

絮織的身體奇怪,法術氣息在她身體裡流失得極快,是以別人作用到她身上的法術,還沒起作用便消失不見瞭。除非遇到墨青或有以前的我那種程度的修魔、修仙者,氣息強大到足以源源不斷地對她造成極大的傷害,否則一般的,諸如而今在場的,還顧著顏面,互相廝殺時沒有使出看傢本領的眾人,基本對她沒什麼威脅。

法術對絮織沒用,而給絮織帶來的後果就是,她極難修行法術,內息難以在體內運轉,學個入門的禦劍術都花瞭老大的功夫。

她到現在也不會瞬行術,所以才滿場蹦來蹦去的。

要讓她與其他暗羅衛一起行動,魔氣四溢,目標大瞭不說,她反而拖累暗羅衛們的行動。而這木頭人不一樣,它們隻能和絮織一樣用飛的。它們體內裝置著機關,不需要太多魔氣便能驅使,不容易引起仙門人的註意,方便突襲。

也果然如此,絮織打頭陣大鬧會場,而木頭人來得悄無聲息,殺瞭仙門人一個措手不及。

木頭人在這幾派的紛爭當中頂上,一時為千塵閣與玄玉堂的人分瞭不少壓力,沈千錦也命觀雨樓的姑娘們保護琴千弦。

南月教以前修機關術,現在他們被滅瞭教,唯一將這機關術練好瞭的,卻是被他們剝奪瞭行走權利的司馬容,讓他們得以用這樣的方式參與瞭這次十大仙門的大會。我一琢磨,這其中因果,也令人好生感慨。

在如此的混亂當中,端著鏡子的觀雨樓弟子也不得不忙於奔波,鏡中畫面變得模糊顫抖,角度也晃來晃去,讓人看不清楚。

而便是在這樣的混亂當中,我倏爾見到那晃動模糊的天上,有幾條黑影高懸,往下方一看,琴千弦對每一個攻向他的其他仙門弟子都手下留情,一個菩提印蓋在他們額頭上,讓他們陷入昏迷,然而這種戰鬥的方式,磨嘰又浪費時間。

我命令絮織道:“讓絮織帶琴千弦離開。”

可我話音剛落,還沒等芷嫣開口,天上那幾條黑影一動,此時絮織正與天璇門的掌門戰在一起,天璇門內外兼修,除法術外,武力大概算得上這十大仙門裡數一數二的瞭,絮織與他鬥在一起,一時半會兒沒能脫開身。我望向琴千弦,在晃動的鏡子中我看不清琴千弦的表情,隻見他身形一轉,躲過從天而降的那幾把雌劍。

可尚有另一把劍出其不意地向琴千弦殺來,避無可避,唯有一掌將那雌劍擊碎,琴千弦也果然如我所料要震碎那雌劍。

可便在這時!

柳滄嶺本已暈死在地上的身體猛地被人操控起來瞭似的,倏爾一動,擋在瞭琴千弦與那雌劍之間!芷嫣驚得失聲大喊:“滄嶺哥哥!”

琴千弦倏爾收手,一掌生生從柳滄嶺身前收回,內息撞回體內,他身體微微一顫,可這還不算完……

柳蘇若竟操縱雌劍,從柳滄嶺的後背穿入,毫不顧惜地從柳滄嶺的身體裡穿出,直取琴千弦的頸項!這一劍狠戾得讓人想象不到!

而琴千弦方才為不傷柳滄嶺,本就硬生生地收瞭掌,被自己氣息所傷,而這一劍來得如此出其不意,他未來得及躲,但見那雌劍一劍刺入琴千弦的頸項。

劍尖沒入,霎時間便吸取瞭他的血液,讓整個劍身變紅,而就在雌劍將穿透琴千弦的頸項之際,劍柄被人猛地握住。雌劍去勢生生停住。

絮織雙腳落在地上,將那雌劍往後一拖,勢如力拔山兮,將那雌劍狠狠往地上一砸,劍刃霎時間斷為兩截,已經吸取到的琴千弦的血灑瞭一地。

“誰敢動他!”絮織一叱,周遭一震,竟似有氣息震蕩而過。

我一挑眉,想來這些年,絮織在海外仙島那些異樣之地,還是學瞭不少東西,竟能短時間地操控氣息瞭。

將周圍人都震開,絮織轉頭望瞭琴千弦一眼,不知為何,她忽然皺瞭眉頭,表情有些不開心地向琴千弦走瞭兩步,站定在他身前,根本沒管琴千弦願不願意,一把摟住他的脖子,腳一踮,張嘴便在他脖子上舔瞭一下,將他流出來的血液舔去。

看得出來,她舔得很是用力。

琴千弦錯愕。

所有見瞭這幕的人皆是錯愕。

隻有我比較淡然。

我知道,絮織打被我撿回來時就有個習慣,自己被刀劍劃傷瞭,她喜歡舔一舔,像小動物一樣,讓傷口好得更快。有時候我去外面辦事,回來手上有小傷口瞭,絮織偷著也要幫我舔一下。我全當這是小動物在撒嬌。

收瞭顧晗光之後,身上的傷都能及時處理,綁瞭繃帶,她舔不瞭便也罷瞭。

可有點棘手的是,絮織對“性別”這個概念十分模糊。她是我養大的,我不拘小節,她也不拘小節,等養到一定歲數後,我才發現她沒有“男女有別”這個意識,而這時已經改不過來瞭。

不過反正她是東山主,也沒人想著占她便宜,我便隨瞭她去。

所以她現在舔瞭琴千弦的脖子,她自己可能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因為,我讓她護著琴千弦,她便要方方面面都護著,沒護好,就是她的錯。琴千弦受傷,也是她的錯。可他已經受傷瞭,於是她就隻有幫他舔一舔瞭。

沈千錦在一旁摸著下巴肅容道:“沒想到此生有機會得見琴千弦被人輕薄的一天。”

是啊,我之前還隻是把這菩薩抓回來瞅呢,瞅瞭一晚上,在這寶相莊嚴的面孔下,都不會放肆地胡亂輕薄,這丫頭倒好,上來就動嘴。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呀!”芷嫣很是著急,“得想辦法救救滄嶺哥哥……”

我一沉眉目:“讓絮織帶琴千弦走……”我這兒剛開口,那邊被司馬容操控的木頭人便道:“十七,你帶琴千弦先走,我斷後。”

言罷,絮織倒是半分不客氣,抱瞭琴千弦的腰,縱身一躍,跳上高空,禦劍而去。

琴千弦與絮織一走,這邊無疑是陷入瞭更大的危機之中。鏡面晃動,最後一幕,但見一個木頭人扛上瞭柳滄嶺準備離開。

緊接著,像鏡子落在瞭地上,裡面混亂的畫面不復存在。

沈千錦的心腹憂心地開口:“留下的姐妹們與其他人……”

沈千錦道:“這倒是無妨,琴千弦一走,他們各自憑著怒氣打上一陣,可要爭奪的人已經不在瞭,這幾個仙門倒也不會真對同為仙門的人狠下殺手。唯一承擔這怒火的便是萬戮門的人,可他們派的是一堆木頭……”沈千錦一笑,“萬戮門門主倒是高明,不出一兵,不損一子,便分裂瞭十大仙門。”

我瞥瞭沈千錦一眼,分裂十大仙門可不是墨青的錯。

隻要他們有人想用琴千弦的血復活洛明軒,十大仙門便會因為意見不同而分裂。能將他們從內部撕開的,隻有人心。

不過,墨青確實做得很好……即便在這場紛爭當中,他並沒有出面,可處處皆是他佈子的印記……

魔王遺子啊,我當年到底救瞭一個多可怕的小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