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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回 宴飲前後.上

第二日天堪未亮,顧府中人便忙碌起來;明蘭破天荒起的比顧廷燁早,起身前親親他挺拔的鼻子,柔聲道:“難得沐休,回頭你還要陪賓客們宴飲,現下多睡會子罷。”

顧廷燁卻不依,摟著她纖細的腰身,翻身壓住,一隻手不老實的直往她衣裳裡探去,手法熟悉之極,這幾日他體諒明蘭籌備辛苦,夜裡鳴金收兵,但一番蹭摸啃咬下來,也幾次險些擦槍走火,於是他隻好‘手把手的’教妻子另辟蹊徑。

沒想到明蘭悟性奇高,舉一反三,反弄的他銷|魂蝕骨不已。

明蘭被男人龐大的身軀壓的氣短,不客氣的在他腰上狠擰瞭一把,卻反叫他咬瞭一口在耳垂上,滿身熱氣的撲上來,扭纏瞭半天,好容易才捂著耳朵掙脫下床,叫人伺候穿戴。

她素不喜歡沉重的正裝,想到今日的工作量,她盡量以輕便的裝扮為主,上穿著簇新的淺紫鑲纏枝玉蘭花鑲兩指寬的明紫緞寬邊斜襟長襖,一派修身窈窕,下系著緋紫月華百褶裙,頭上款款挽瞭一個婉約的墮馬斜髻,一對赤金累絲的鳳凰頭上鑲拇指大的祖母綠,簪子迎著日頭熠熠生光。

若是新房子喬遷,免不瞭要半夜祭神天明上梁什麼的,不過澄園屬於老宅翻修整頓,是以不必把這些全貫子活計演齊,隻選瞭個天光大亮的吉時,大開朝暉堂十六扇朱紅大門,用紅漆祭盤擺上全豬全魚全雞全鴨,另南北鮮幹果品十二盆,二十四樣有名堂的葷素菜肴。

堪堪張羅完畢,顧廷燁才施施然的出來瞭,一身靛藍刻絲暗金松紋的長袍,愈發襯的人品俊挺非凡,猿臂蜂腰,修長高大,緩步慢行間頗是一派優雅貴氣。

明堂上點著紅晃晃的香燭,顧廷燁領頭焚香祭拜,身旁隻跪著老婆一枚,周圍全無親人,隻仆役侍立兩旁——明蘭曾提議叫蓉姐兒提前搬過來,祭拜時也不那麼冷清瞭;誰知顧廷燁卻搖頭不語,看著他面色沉靜悵然,明蘭也不好多說。

誰知過瞭片刻,他忽又興起,站在寬闊高宏的朝暉堂,笑道:“待過個十年八年,這堂屋裡便會滿是我顧廷燁的兒孫!”

然後,他用充滿鼓勵的目光萬分熱切的註視在明蘭身上,明蘭一個哆嗦,差點張口‘一定不辜負領導對我的栽培期望’雲雲,再看看足有半個籃球場那麼大的朝暉堂,她又覺得自己委實任重而道遠,急需申請分工合作。

祭拜完畢後,顧廷燁便領瞭人往外院去瞭,明蘭則糾纏於一群仆婦的請示匯報中:茶果桌椅都團團擺好,絲竹樂工都時刻準備著,門口排列好引客的仆役們……這時前門響起噼裡啪啦的鞭炮聲,隨後,二門的旺貴媳婦來報:“侯府的四老太爺五老太爺並幾位爺都來瞭,已在前堂說話瞭。”

作為本傢寧遠侯府自然應該最先到,在這一點上,他們還算靠譜,因此明蘭在招待侯府的女眷時也多賣瞭幾分力氣。

把一眾人引入花廳,端上茶果點心和各色時新小吃,眾人便說起話來,明蘭一邊招呼仆婦待客,一邊拿眼睛細細點算,知道除瞭大房的邵夫人,各房的太太奶奶幾乎卻全到瞭,一時間,屋內珠光寶氣,笑談聲聲。其實明蘭和這些妯娌姑嫂也沒見過幾次面,除瞭‘大傢吃好喝好’外也不知道說什麼,索性拿出她得心應手的第一千零一招——裝呆。

四老太太誇她‘府宅氣派,風景雅致’,明蘭就把這些誇獎翻上一倍,然後返還給寧遠侯府的建築;朱氏贊她‘理傢和睦,門庭嚴謹’,明蘭就滿口謙虛的表示‘都是長輩們以身作則,給下頭做瞭良好的榜樣’,順帶拍拍三位老太太治傢有方;五房的狄二太太拿她的新婚生活打趣,說他們小兩口好的蜜裡調油一般,明蘭就低頭紅臉做不好意思狀。

“燁二兄弟如今可出息瞭,皇上親賜奴仆銀兩幫著立府,可是天大的恩典!”四房的炳二太太一陣高聲嬌笑,銅鈴般(註意,不是銀鈴)的嗓音直震得明蘭耳膜疼,她挽著明蘭的胳膊,一雙細柳眉飛舞個不停,“將來可得提點提點自傢兄弟,好叫咱們也沾沾光。”

這句話道出瞭在座好些女眷的心聲,眾人都去看明蘭,隻見她盈盈低頭,輕聲細語道:“二嫂嫂說的是。”

這就完瞭?眾女眷都啞然。

炳二太太不肯罷休,徑直拉著明蘭又笑道:“我可把你的話當真瞭,回頭我求上門來,你可不許推脫喲!” 顧廷炳雖是庶出的,但四老太爺的寵愛尤在嫡長子的顧廷煊之上,且生母尤在,是四老太爺身邊頗得寵的一位劉姓的老姨娘,統共生瞭二子二女,可惜夭折瞭一半。

明蘭心頭微有不快,隻輕輕‘嗯’瞭一聲,然後抬眼往四下眾女眷們輕掃瞭一遍,目光中隱然為難和求助;炳二太太對明蘭的回答不滿,猶待再說,這時四老太太輕咳瞭一聲,不悅道:“你今日是來吃酒的還是來逼債的?還沒完沒瞭瞭。”

炳二太太臉紅瞭一下,不甘的閉上嘴,輕蔑的偷瞥瞭四老太太一眼,但還是坐瞭回去;顧廷燦看過來,然後拉著一群堂姐妹,在百寶閣後頭徑自說笑。

明蘭的目光越過人群,朝四老太太微笑示謝,四老太太緩緩一點頭——明蘭早就知道寧遠侯府從來不是鐵板一塊,顧廷燁如今正當權,自然會有人靠過來。隻看哪個聰明的,知道在明蘭最需要的時候出頭瞭。

四老太太是一個,她的大兒媳婦也是一個。自打頭回見面,煊大太太就擺明瞭跟她示好,當下說話間,她還站出來幫明蘭擋下許多或合理或無理的調侃。

“喲!人傢嫡親妯娌妹子還沒說話呢,你倒護上瞭,煊大嫂子就是會做人!”狄二太太捂嘴笑道,眼睛故意掃過朱氏和顧廷燦。

煊大太太一手單叉著腰,笑罵道:“好你個潑猴!你不記得自己剛進門那會兒瞭罷,不也是我老瞭臉皮護著你?那時後傢的恭哥兒幾個要鬧你洞房,還不是我死活攔著的!你這會兒倒會耍賴!”眾女眷一陣大笑,紛紛笑鬧起來。

明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如淺溪,朝著煊大太太微笑,直是親近感謝之意;煊大太太會意,也滿臉堆笑的挽住她的手。

太夫人一直慈和的微笑著,瞧大夥兒說的熱鬧,便把明蘭拉到身邊:“你大哥這幾日身子不得勁,你大嫂子就不過來瞭,你莫要見怪。”

明蘭面帶憂色:“說什麼見怪呢,都是這陣子忙糊塗瞭,大哥身子不妥,我也沒去探望,真是不當。”

太夫人長長嘆瞭一口氣:“唉,養著還成,隻是你大哥憂思太重瞭,總為這個傢操心,都是勞心勞力累出來的。”

明蘭一陣警惕,顧廷煜的身體差不是一天兩天瞭,娘胎裡帶出來的病,幾乎半個京城都知道他是數著日子過的,兩年前太醫院院正張景松大人就已暗示顧傢人要有心理準備瞭。

她臉上笑著跟太夫人應和,心裡卻冷笑:顧廷燁沒落魄江湖時,你恨不得滿天下哭訴顧廷煜已‘病入膏肓’,如今顧廷燁出頭瞭,你又說顧廷煜隻是‘憂思太重,養著還成’,還是為傢族‘操心勞累’出來的病,哼哼,什麼意思?!

明蘭看瞭眼靜坐一旁的朱氏,想瞭想道:“想麻煩弟妹件事兒。”其實朱氏比自己年長許多,但還是得叫她‘弟妹’;朱氏聞言,站起身道:“二嫂請說。”

“待忙過瞭這下子,我就去把蓉姐兒她們接過來,大嫂子要照顧大哥,到時候煩擾弟妹給收拾張羅一下瞭。”明蘭客氣的言道。

朱氏臉上笑出瞭一朵花,抿嘴而笑:“當是什麼要緊事呢,不過舉手之勞,回頭二嫂吩咐一聲就是瞭;我早就和蓉姐兒說瞭,新宅子得整理過才好住人,到時候她就單獨有一個規整漂亮的院子住瞭,蓉姐兒早就盼著呢。”

明蘭滿臉笑容道:“那先謝過弟妹瞭。”也是不省油的。

過不多久,明蘭的娘傢女眷來瞭。因老太太最不喜喧鬧吵嚷,一早說過不來的,華蘭和海氏還沒雙滿月,不好到處走動,是以隻來瞭王氏如蘭和墨蘭三個,明蘭趕緊親迎瞭進來,一邊往裡走,一邊笑著問候。

王氏一路往裡走,隻見園內小橋流水,亭臺樓閣,氣派恢弘闊敞,裝點高雅綺麗,她不由得心頭一黯,看瞭眼正和明蘭嘻哈說笑的如蘭,暗暗嘆息;墨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目光鬱鬱,掃過眼前的景致,想起永昌侯府裡自己小院那一畝三分地,隻覺得又酸又澀。

“可惜瞭……”王氏道,“華兒一直記掛著你,偏你的好日子她卻來不瞭。”

明蘭輕笑安慰道:“我早和大姐姐說過瞭,今日不過是圖個名頭擺幾桌酒,其實如今園裡的花樹大都還禿著呢,沒什麼看頭;待大姐姐和大嫂身子都妥帖瞭,到時候花也開好瞭,人也齊全瞭,把祖母和侄子侄女也拖瞭來,咱們自傢人聚攏來賞園子,豈不更好?”

王氏心裡舒服瞭:“總算不枉你大姐姐自小疼你。”

如蘭聞言,撅嘴道:“大姐姐疼六妹妹可比疼我多多瞭!”明蘭一點不臉紅,還得意的自吹道:“沒法子,誰叫妹妹我招人疼呢。”如蘭瞪起眼睛,立刻要去擰她。

王氏不禁莞爾,呵呵的罵道:“都多大的人瞭,還胡鬧!”

待進瞭堂屋,明蘭把王氏安在上首座位,和太夫人並排而坐,兩位親傢母見過禮後,顧盛兩傢女眷便敘起話來,大約巳時三刻起,賓客們陸續到瞭。

男客直接到前院和顧廷燁匯合,女客們則往內院來瞭,明蘭起身跟親戚們告罪失陪,央煊大太太和朱氏幫忙款待,自己則去前頭迎客。

一時間,三間不隔斷的高闊花廳裡歡聲笑語,衣香鬢影,人頭攢動,高門貴戶的女眷們天生就有社交的本事,認識的不認識的都能說到一塊兒去。

女眷社交的重頭戲之一,自然是歐巴桑相看小姑娘;某位先知曾說過,女人有兩個天生的本能,當媽,還有當媒婆;當這兩個職務合二為一之時,爆發力驚人。適才安靜溫雅的太夫人四老太太五老太太三個,這會兒面容也紅光瞭,精神也抖擻瞭,拉著廷煙,廷熒和廷靈在幾位貴夫人中說話,炳二太太拉著自己的小姑子廷炆也湊在裡頭。

其實大多數女客明蘭都不認識,不過好在顧廷燁事先拜托瞭鄭驍大人,於是小沈氏就很盡責的站在明蘭身旁,幫她細細介紹;一會功夫,明蘭就結識瞭兩位公夫人,兩位侯夫人,四位伯夫人,三位總兵夫人,五位都統夫人,兩位閣部夫人和一位翰林夫人——還有這些夫人帶來的傢屬團。

明蘭笑的腮幫發酸,小沈氏介紹的行雲流水,還時不時的湊到明蘭耳邊添兩句八卦,例如‘這位耿夫人曾拎著兩把菜刀去過紅燈胡同,把耿大人打的滿地叫娘’,‘這兩位是段傢兄弟的夫人,妯娌倆恰是表姐妹’,甚至還有‘她居然還有臉來?鎮南侯府每年都得抬出幾條有身孕的屍首’……話說小沈氏來京城也不久,居然短短時間內就有這樣的業務素質,明蘭深深為她感到惋惜,她不去應征普拉達女王的小助真是可惜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