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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回 生存環境改善指南

反正管不住,翠微索性不管瞭,隻帶著丹橘小桃把明蘭的正屋守住瞭,其他便睜隻眼閉隻眼,暮蒼齋一時和尚打傘,下頭的小丫鬟有樣學樣,不是出去玩兒,就是去別院串門磕牙,隻有燕草幾個還老老實實的守著自己的活計,房媽媽這幾年的訓練果然沒有白瞎的。

內宅的女人鬥爭比的就是耐性,明蘭忍得住,有人忍不住,劉昆傢的先找上門來,對明蘭暗示明示瞭一番,讓她好好管教院裡的丫鬟。

明蘭很天真道:“她們都很好呀,有什麼不對嗎?”

劉媽媽忍瞭一肚子氣,勉強道:“那媚兒給大少爺臉子瞧,姑娘也不管管,這也罷瞭,還有幾個整日穿紅著綠的四處蹦躂,閑話生事!”

每日長柏幾個上下學途中,隻歪個幾步便是暮蒼齋,翠微丹橘幾個把明蘭守的密不透風,銀杏一腔熱情無處奮鬥,便天天守在門口,拉長瞭脖子等著,一看見長柏便上去請安問禮的,還殷勤的招待長柏來暮蒼齋坐坐。長柏不勝其擾,便開口抱怨瞭幾句,劉昆傢的協助太太管傢,當時便心中一驚,趕緊提著銀杏訓斥瞭頓,可銀杏最近脾氣見長,居然頂嘴道:“媽媽少操些心吧,我如今是六姑娘的人瞭,姑娘都不說我,您多哪門子事兒呀!”

劉昆傢的氣的半死,明蘭很為難的扭捏著:“銀杏不過是熱心瞭些,況她是太太給的,我如何能不給她體面瞭。”

劉昆傢的悻悻而走,丹橘連忙道:“姑娘,咱們可以收拾那幫小蹄子瞭!”

明蘭微笑著搖頭道:“還不到時機。”

又過瞭兩天,王氏特意在請安後把明蘭留住,數落瞭一番:“你院子裡的小丫頭越發不像樣瞭,那個叫什麼可兒的居然在路上和你三哥哥拉拉扯扯的,你也不管管!”其實她想說的是銀杏,她最近更加頻繁的出現在長柏面前。

明蘭繼續裝傻:“可兒原就是三哥哥屋裡的,哥哥割愛給瞭我,我卻要責罰人傢,回頭三哥哥不惱瞭我嗎?”王氏恨鐵不成鋼,熱情的鼓勵瞭明蘭一番,明蘭遲遲疑疑的喏喏著。

扶著明蘭從正院出來,小桃興奮道:“姑娘,這下連太太都發話瞭,咱們總可以收拾那幫小蹄子瞭吧!”

明蘭依舊微笑道:“再等等,耐心些。”

明蘭掰著手指又數瞭三天,終於等到盛紘沐休,全傢人一早去給盛老太太請安,明蘭特地穿戴的有些潦草;大傢行過禮後,按齒序一一坐下。盛老太太黑著一張臉,不言不語的坐在上頭,盛紘見盛老太太面色不虞,便問怎麼瞭。

盛老太太指著明蘭,不悅道:“你問問六丫頭,她那暮蒼齋都快被那群沒規矩的東西鬧翻瞭,也不好好整治整治!”

盛紘吃瞭一驚:“這是怎麼說的?明蘭,怎麼回事?”

明蘭一臉沒出息的樣子,小心翼翼的站起來,王氏心裡一驚,她知道最近暮倉齋鬧的有些太不像樣瞭,不少管事婆子都來說事,盛老太太遲早得知道,想到明蘭始終沒有找盛老太太告狀,對她倒有些滿意。

別人還好,看明蘭支支吾吾瞭半天,眼睛偷偷的看著長楓和墨蘭,卻始終說不出個所以然,如蘭先急上瞭,大聲道:“爹爹,我來說。六妹妹太好性瞭,由著屋裡的丫鬟胡鬧,如今暮蒼齋的小丫鬟們平日裡什麼活兒都不敢,隻在花園子裡玩兒,園子不打理,屋子不收拾,大事小情都使喚不動,還閑磕牙搬弄是非,我的大丫頭說瞭她們幾句,也被好一頓頂呢!”

盛紘一拍大腿,怒道:“明蘭!你怎麼不管管院裡的人!”

這是盛紘第一次受理如蘭的告狀,如蘭十分受鼓舞,還沒等明蘭接話,便搶著道:“六妹妹屋裡最會作怪的兩個便是三哥哥給的,叫六妹妹如何管!”

盛紘一聽牽涉到林姨娘不免有些遲疑,看瞭旁邊低著頭的長楓一眼,有些懷疑的看瞭王氏一眼,王氏看盛紘這幅模樣,知道他又懷疑自己拿林姨娘作伐,一時火大,好容易忍住氣,強笑著道:“如兒,不要胡說,你三哥哥定是挑得頂好的人才會給妹妹的。”

如蘭立刻反駁道:“我沒有胡說,那兩個小丫頭,一個眼睛生的比天還高,竟然敢給大哥哥臉子瞧,一個裝模作樣的充小姐,日日生病天天要人伺候,派頭擺的都快趕過她正主兒瞭!明蘭,你來說,我有沒有憑空胡說!”一邊扯著明蘭,就要她作證。

明蘭愁眉苦臉道:“許是我那兒委屈她們瞭,得罪瞭大哥哥不說,還累的劉媽媽三番五次的給我們院裡延醫開藥,這來瞭才十幾天,可兒就生瞭五場病,好在三哥哥常來看望可兒,可兒病還好的快些!”

“竟有這種事?!”盛紘驚愕。

盛老太太冷聲道:“…前日裡有人瞧見,暮蒼齋門口,光天化日的還有丫頭拉扯著柏哥兒,成何體統!”王氏心裡暗怒,手指狠狠掐瞭下椅子上的蓉煙靠墊。

知子莫若父,盛紘抬頭看瞭眼板著臉的長柏,再看瞭眼心虛的長楓,就知道事情是真的,暗罵林姨娘不省心,想除掉看不順眼的丫頭,何必扯上明蘭呢。

一邊的墨蘭心中暗暗著急,拼命使眼色給長楓,一邊笑道:“父親別急,不過是些小事,回頭教訓下那些不懂事的丫頭就是瞭,何必生氣呢。六妹妹也是,不論誰給的丫頭,進瞭暮倉齋便是你的奴婢,要打要罵還不是一句話,許是你面活心軟,讓丫頭們瞧著好欺負瞭罷。”

長楓接到墨蘭的眼色,立刻表態,面帶赧色的對明蘭道:“給六妹妹惹事瞭,不過她們兩個素日在我那兒還好的,約是不習慣吧,妹妹好好說說她們就是瞭,她們都是聰明伶俐的!”

輕輕幾句話,便把事兒帶過去瞭,如蘭嘴角鄙夷的翹起來,一旁兀自冷笑,盛老太太大怒,重重的一掌拍在桌上,提高聲音道:“這是什麼話,什麼叫小事?什麼叫面活心軟?你們做兄姐的,看看明蘭,搬出我這兒才二十來天,都什麼樣子瞭!難道主子還要讓著丫鬟不成?!刁奴欺主,難不成反是六丫頭的不是瞭?!”

長楓和墨蘭見盛老太太生氣,連忙站起來,恭立一旁。

盛紘轉眼去看,果然明蘭足足瘦瞭一圈,下巴都尖瞭出來,小臉兒氣色萎靡,全然不復當初在壽安堂裡白胖討喜的模樣,頓時皺眉,責問王氏道:“你怎麼照看的,明蘭屋裡鬧成這樣,你也不聞不問?”

王氏忽然被波及,委屈道:“…我想著姑娘大瞭,該自己管事瞭…”她其實是想讓明蘭自己處置掉可兒和媚兒的,話還沒說完,被盛紘打斷:“什麼大瞭,明蘭一直在老太太身邊裡,這才剛搬出去自個兒住,你也不教教她管制奴才,隻在一邊看戲?!”

這話說的有些重瞭,不過也的確正中事實,王氏臉色十分難看,心裡暗恨不已,明蘭看著差不多瞭,慢慢站起來,低聲道:“父親莫怨太太,太太對女兒很好,還送瞭兩個丫頭給我使喚呢,是女兒沒本事,管不住下人。”越說聲音越低,還帶著哭音。

王氏這才臉色緩和瞭些,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那兩個丫頭到底是楓哥兒送來的,我如何好駁瞭他的面子,小丫頭們有樣學樣也是有的。”說著低頭瞟瞭盛紘一眼。

盛紘一想也是,略有歉疚,撫慰的看瞭王氏一眼,盛老太太坐在上頭看著,嘴角浮起一絲譏諷,最後發話:“還是太太累著點兒,教教明丫頭怎麼收拾屋子罷,她也好學著些。”

盛紘立刻附和:“老太太說的是,本該太太來教的。”說著手下偷偷扯瞭下王氏,王氏也連忙道:“明蘭也是我的閨女,自然該我管。”

長楓一臉擔憂,祈求的看著明蘭,明蘭拼命不讓自己轉頭,隻老實的站在盛老太太面前聽訓斥,如蘭面帶挑釁的瞄瞭墨蘭幾眼,墨蘭面無表情,那幾個丫頭的死活她才不在乎,隻是覺得有些丟臉。

王氏雷厲風行,說幹就幹,當天就帶瞭管事媽媽和劉昆傢的殺去瞭暮蒼齋,讓明蘭在一旁坐著看,如蘭死活也要跟著看熱鬧,便挨著明蘭坐下瞭,看著外頭的王氏如何發威。

劉昆傢的把暮蒼齋一眾丫頭都點齊瞭,整齊的站在院子裡,王氏正位坐在上方,翠微小心翼翼的給她端瞭杯熱參茶,王氏滿意的呷瞭口,目光一一掃射過院中的女孩們,女孩們雖然平日玩鬧,但也知道今日不好,個個縮肩低頭,屏氣而立。

“……我原容你們年紀小,沒想到你們欺負六姑娘好性兒,竟一個兩個爬到頭上來瞭!好大的膽子!”王氏拍著椅子厲罵道,“哪個是可兒?出來!”

可兒搖搖曳曳的走上前,穿著一件水紅鑲毛的長襟刻絲襖子,柔弱嬌媚,楚楚可憐,王氏看瞭看她,冷笑一聲:“好一個病西施!聽說你來瞭這些天,三天兩頭的吃藥鬧病,竟沒好過,看來這地方與你不合瞭,罷瞭,降你為三等丫頭,還送你回原處!”

可兒心頭一喜,能回長楓身邊哪怕降級也是樂意的,隻低低的給王氏福瞭福,王氏心裡暗笑,擺擺手便讓婆子陪著可兒去收拾東西!

接著,劉昆傢的在王氏耳邊俯瞭兩句,然後直起身子,高聲叫道:“媚兒是哪個?出來!”

媚兒咬著牙,挺直瞭背出來,給王氏行瞭個禮,王氏斜挑瞭她一眼,冷聲道:“好大的譜兒呀,聽說你整日打人罵狗,與媽媽吵架,和姐妹拌嘴,連主子都敢給排頭吃!”

媚兒輕輕顫抖著,忍著道:“回太太的話,我並不敢的,隻是這屋裡的規矩與原來的不大一樣,我理論瞭幾句,並無吵架拌嘴。”

王氏目中精光大盛,用力拍瞭下扶手,旁邊一個婆子立刻上前,伸手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打過去,媚兒白玉般的小臉瞬時腫起半邊,那婆子大罵道:“賤蹄子!敢跟太太頂嘴!這是哪裡學的規矩,再有一句便打爛你的嘴!”

王氏冷哼瞭聲,看瞭劉昆傢的一眼,劉昆傢的心裡明白,高聲宣佈:“媚兒革除月銀半年,降為三等丫頭,……拉到二門外,打十板子!”

說著便有人叉著哭喊的媚兒下去,王氏端起茶碗輕輕撥動著,動作輕慢,明蘭坐在裡面一動不動,如蘭看的十分高興,還時不時扯著明蘭的袖子道:“你也學著點,別回頭又哭著找母親搬救兵瞭!”明蘭強笑著應聲,小小的手捏成一個拳頭在袖子裡。

最後,王氏叫人拉瞭銀杏出來,上上下下的用刀子般的眼神打量她,銀杏已經嚇的瑟瑟發抖瞭,雙膝一軟就跪下瞭,王氏淡淡道:“你是我那兒出來的,既然這般惦記我那兒的人,還是回去吧。”

銀杏感覺到這句話裡的寒意,嚇的連連磕頭,卻又說不出話來,劉昆傢的臉上掛著鄙夷的笑,叫人拉走瞭已經癱軟的銀杏。

王氏處理完幾個出頭鳥,又高聲呵斥瞭餘下的小丫頭們幾句,便帶著如蘭走瞭,明蘭幾乎是僵硬著笑臉,對著王氏千恩萬謝瞭一番,送走瞭她們,暮蒼齋裡忽然安靜如同墓地一般。媚兒是被抬著回來的,明蘭叫丹橘去房媽媽處要來瞭藥給她敷上,自己一個人靜靜的躲在屋子裡,平平的躺在炕上,目光虛空的盯著屋頂發呆。

中午去壽安堂用午飯,祖孫倆默默無言的吃過飯,見她神色委頓,老太太也不說話,隻由著她,飯後默默的喝瞭杯茶,明蘭也不肯回去,呆瞭一會兒,宛如迷路的小狗般找到瞭傢一般,耷拉著耳朵摸到老太太的臥室,自己脫瞭鞋襪,小松鼠般滾進盛老太太的暖閣裡,衣服也不脫,拱著小身體爬進被窩。

盛老太太覺得好笑,跟著進去看她,隻見明蘭蒙頭蒙腦的蓋著被子,聽到有動靜,把被子掀開一線瞧瞭瞧,然後從被子下面隻伸出一隻小手扯著盛老太太的袖子,悶悶的說:“祖母,你和明蘭一起午覺罷。”

盛老太太本要去佛堂,聞言嘆瞭口氣,坐在床沿,掀開被子一角,把小人的腦袋挖出來,溫言道:“事兒都完瞭?”明蘭沮喪的點點頭。

老太太又問:“嚇著瞭?”明蘭抬起頭,木木的搖頭:“沒有,早知道的事,做都做瞭。”盛老太太揉揉孫女的頭發,哄道:“那又做出這幅不死不活的樣子?”

明蘭埋到祖母懷裡,整個腦袋都悶在熏染著檀香的衣服裡,忽然想起同樣味道的姚媽,一陣心酸,低聲道:“祖母,我是不是個壞人?我故意縱著她們,每次可兒生病,我就放出風聲叫三哥哥知道,大哥哥下學也是我特意叫銀杏知道的,銀杏第一次跑出去後,劉媽媽來訓斥過的,是我擋在前頭讓銀杏覺著有恃無恐,然後她才會一次又一次的去煩惹大哥哥……銀杏老翻我東西,打聽壽安堂的事兒,我早厭瞭她的!我知道太太最恨丫鬟勾引大哥哥,隻要事情鬧大瞭,她必定狠狠收拾銀杏;我也知道,林姨娘不喜歡可兒才打發她來的,太太有機會必然會送可兒回去惡心林姨娘……我也開始算計人瞭,可……我不想做這樣的人。”

說著說著,鼻頭一酸,便掉下淚來,她覺得自己和電視裡壞人越來越像瞭。

明蘭伏在盛老太太懷裡嗚嗚哭個不停,淚水湮濕瞭大片的衣裳,盛老太太慈愛的撫著她的小小的肩膀,摟著她慢慢搖著,好像明蘭還是個小嬰兒,攬著她的腦袋不斷低聲哄著:“哦,哦……好瞭,好瞭,乖明丫兒,別哭瞭,這世上誰不想明光正道的活著,誰不想太太平平的過日子,可有幾個人能夠呢?”

明蘭聽出盛老太太語氣裡的無奈和滄桑,心裡難過,從那四個丫頭第一次鬧騰開始,她就開始思量瞭。九兒雖然愛管閑事,但究竟還消停,她娘是盛府內宅總管,不能動她;媚兒脾氣大,慢慢收拾就好瞭,估計少不瞭一頓苦頭;可兒是誘餌,也是煙霧彈,能把王氏扯進來順手攆走;最麻煩的是銀杏,太太派來的人,輕易動不瞭,動瞭也容易得罪太太,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太太自己收拾掉,靶子便是長柏……

明蘭心裡嫌惡自己,滿臉淚痕的抬頭,哽咽道:“大哥哥待我這麼好,我連他也算計瞭,我…我…”

“這是沒法子的事!”盛老太太忽然打斷,輕描淡寫道。

明蘭吃驚,隻見老太太若無其事的讓房媽媽打水拿帕子,轉頭看見明蘭怔怔的樣子,便淡淡道:“若柏哥兒是你嫡親哥哥,你還會如此顧忌嗎?”

當然不會,她會直接哭著找哥哥撐腰做主的——明蘭心裡惶然。

明蘭想通瞭這關節,更是難過,淚眼婆娑的看著盛老太太,隻見她佈滿紋路的面容上平靜如巖石,她靜靜道:“你要記住——你沒有舅傢,沒有嫡親兄弟,上頭有利害的嫡母,下頭有出挑的姊妹,你要想活的舒坦活的自在,就得放明白些。”

明蘭從沒聽盛老太太這樣說過,怔住瞭一口氣在那裡。

這時房媽媽進來瞭,端著一盆熱騰騰的水,細心的把帕子浸濕後絞幹,盛老太太接過熱帕子,細細給明蘭擦臉,動作又溫柔又慈愛,口中卻語氣卻冷的出奇:“你若是太太生的,如何需要受這個氣,自可趾高氣揚過日子,你若是林姨娘生的,旁人也算計不到你頭上去,你若有嫡親兄弟,以後娘傢也有依靠…..除瞭我這個沒幾天活頭的老婆子,你還有什麼,若你不算計,便得委曲求全的過日子,處處忍讓,低聲下氣,你可願意?”

明蘭腦子裡一片混亂,說不出一句話來,盛老太太把帕子還給房媽媽,接過一個白玉貝盒,挑瞭些珍珠杏仁油給柔柔的給明蘭柔嫩的小臉擦上,細細揉開瞭,感覺明蘭臉上少瞭許多肉,老太太有些心疼,緩緩道:“算計人沒什麼好過意不去的,但凡你沒有特意去害人便是瞭;這回除瞭那幾個丫頭,誰也沒少塊肉,已然不錯瞭。”

房媽媽站在一旁看著明蘭,目光似有憐憫,輕輕道:“姑娘要聽話,老太太這都是為瞭你好,你得多長些心眼,想想以後怎麼管制下人才是。”明蘭木木的,好像在夢遊,嘴裡不知不覺就溜瞭出來:“管制?…太太今日震懾過,她們定然都怕瞭,還要管制什麼?”

盛老太太立刻大怒,一把甩開明蘭,肅然立在床邊,厲聲道:“她們如今怕的是太太,不是你這個正頭主子!你若不拿出些本事來壓服下人,以後嫁瞭人如何主持中饋,執掌傢務!你自己不爭氣,旁人也幫不上忙!快,給她穿好衣裳,讓她回去,不許留在這裡!這般沒出息的東西,我不要見瞭!快!快!”

說著便甩手出門,盛怒之下步子略有些不穩,身子都微微發顫,房媽媽連忙上前扶住,出瞭門叫翠屏進去服侍明蘭穿衣裳,盛老太太走的有些急,進瞭佛堂便喘瞭起來,房媽媽連忙扶她坐下,輕輕替她順背:“……老太太也太嚴厲瞭些,六姑娘隻是性子好,也不是全然蠢笨,她心裡清楚著呢。”

盛老太太略略順瞭氣,恨鐵不成鋼的生氣,嘆道:“聰明是聰明,小小年紀便曉得厲害得失,也不輕舉妄動,知道以退為進;我也放心她住到外頭瞭;可卻偏偏性子太面,沒半分魄力,由著丫頭胡鬧也不生氣!”

房媽媽笑道:“老太太這是心疼六姑娘才這麼說的,若是別人呀,您還不得說心機重心思狠什麼的!老太太放心吧,六姑娘天性淳厚,人又聰明,將來福氣大著呢。”

明蘭被沒頭沒腦的罵瞭一頓,呆呆的走出壽安堂,其實她並不如何內疚,她不是無原則的聖母,她知道自己所做的不過是自衛,她討厭的是滿心算計的自己,失去瞭原本悠遊自如的心境,開始煩惱圖謀的自己很讓人厭惡。

她慢吞吞的回瞭暮蒼齋,走過庭院時,忽道:“去看看媚兒罷。”

說著便轉身而去,繞過抱廈,今日一眾丫鬟都格外老實,一看見明蘭都恭敬的立在一旁,門口擱著個小藥爐,秦桑擒著把大蒲扇看著火,藥罐裡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丹橘引明蘭進瞭最右側的耳房,剛掀開簾子,明蘭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膏藥味,皺瞭皺眉頭,隻見媚兒蒼白著臉,一個人俯臥在榻上,聽見動靜便轉頭,看見是明蘭便要掙紮著下地,明蘭輕輕扯瞭下丹橘,丹橘忙上去按住媚兒。

燕草從外頭端瞭個軟墩給明蘭坐,又要去張羅茶水,被明蘭制止瞭:“別忙,我坐會兒就走,你們出去罷,我和媚兒說兩句。”丹橘便拉著幾個小丫頭都出去瞭。

藉著午後陽光,明蘭細細打量媚兒,隻見她頭發蓬亂,一邊面孔泛青,一邊面孔紅腫,嘴唇都咬破瞭,唇上血跡斑斑,神色似有忐忑,目光不敢對上去,明蘭看瞭她一會兒,靜靜道:“…可兒回去瞭,你若想回三哥哥那裡去,我可以替你去說……”

“不!”媚兒忽然尖叫起來,橫過身子拉著明蘭的袖子,祈求道:“姑娘,你行行好,別叫我回去,我不回去的!我針線好,我以後好好服侍姑娘的,絕不惹事生非瞭!”

明蘭奇道:“這是為何?”

媚兒咬瞭咬破創的嘴唇,臉色發白的更厲害些,明蘭耐心的等著她,她終於低聲道:“以前的姐妹來看我,說…可兒一回去就被林姨娘痛打瞭一頓,攆到粗使婆子屋裡去瞭,三少爺是個沒擔當的,平日與可兒不知發瞭多少情深意重的牙痛咒,可今日林姨娘大發雷霆,他竟不敢護著可兒!可兒的病雖有七分是裝出來的,卻也有三分是真的,這一下她可…她可…”

說著眼淚便掉下來瞭,媚兒吸瞭口氣,揚起臉一手抹幹淚水,鏗聲道:“可兒是個糊塗的,一心一意指望著三少爺,可我不糊塗,我娘就是做小的,爹爹一過世,那母大蟲就把我們母女倆賣瞭,也不知…也不知今生今世還能不能見到我娘……!”

明蘭知道她的父親是落瞭第的秀才,落魄卻還不忘記納妾,媚兒說的哽咽:“我絕不做小,便是吃糠咽菜也認瞭!她們都說小爺們的丫頭將來是要做通房的,我才一副人憎狗厭的模樣,這才被排擠出來的!姑娘,是我豬油蒙瞭心,在三少爺那裡被捧瞭兩天,就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瞭,打量著姑娘好性兒便拿大,姑娘罰我打我都成,千萬別攆我!”

明蘭靜靜聽著,緩緩道:“我曾聽過一句話,人有傲骨是好的,可不該有傲氣,你既想明白瞭便留下吧,…對瞭,你原來叫什麼?媚兒這個名字不要用瞭,聽著便不尊重。”明蘭很奇怪自己竟然能用這樣自然的口氣,隨意改別人的名字。

媚兒沉默瞭會兒,低聲道:“……如眉,我爹給我起名叫如眉;因沖瞭五姑娘的名字才改瞭的。”

明蘭抬眼望向窗外,輕輕道:“以後你就叫‘若眉’吧,算是留個念想。”

若眉輕聲道:“謝姑娘賜名。”

明蘭起身,離開前回頭道:“你識字吧,我寫瞭份規矩章程,快些好起來,好教教小丫頭們學規矩。”

若眉神色吃驚,轉而又是一喜,低頭道謝。

明蘭走出耳房,忽的一陣暖風拂面,轉眼看去,地縫裡已冒出蓉蓉的青草尖尖來,明蘭定定的看瞭會兒遠處風景,轉頭對丹橘嫣然一笑,道:“風都暖和瞭,叫小桃去看看湖面冰化瞭沒,咱們釣魚去。窩瞭一冬,不定那魚多肥呢。”

丹橘跟著明蘭進出來回,知道她心情不好,一直惴惴的不敢勸,忽見她又笑瞭,知道她已無礙,高興的應聲道:“好嘞,我給姑娘找個大大的魚簍子去!”

——盛明蘭,原名姚依依,非古代土著民,跨時空穿越女一枚,偽年齡十一歲,未婚,輟學,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努力自學古代生存技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