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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上任下馬威,傢宴生事端

在羅立忠的帶領下,沈放看瞭所屬的情報科,偵訊科,檔案科,外勤科,行動隊等各部門。場面走過後,羅立忠又帶他進瞭軍統一處的會議室。

他立在門口朝裡一瞧,一處各個科室的主管軍官早已經在裡面坐定。兩個人剛進門,一眾軍官忙起身來。

羅立忠向眾人介紹到:“這位就是咱們軍情一處特別情報專員沈放。”

說完他回頭又朝沈放說:“沈老弟,這是咱們一處的骨幹,你都來認識認識。”

沈放一一握手問好,畢瞭回到羅立忠身邊時候,羅立忠忽然拍手,說要請他訓話。

他不好推辭,加上底下忽然響起瞭掌聲,他忙從座椅上站起身來擺手示意大傢安靜下來,緊接著便說道:“訓話談不上,我沈放雖是軍統的人,但入職的第一天就去瞭汪偽政府,沒坐過一天辦公室,也沒當過一天官,這一回來就成瞭專員,也不知道這位置該怎麼做,話該怎麼說,總之都是一處的兄弟,希望諸位不要見外,對我沈某多多指點。日後若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大傢別忘心裡去,咱們朋友做不成,酒友我看沒問題。”

說到這兒底下一片笑聲,羅立忠也挺高興:“看見瞭吧,咱們沈放兄弟是爽快人。

而後他若有所思,看瞭一眼沈放又說道:“行瞭,今天就到這兒吧,別給咱的大英雄累壞瞭。”

他話說完後,眾人松瞭一口氣,起身來剛要走。不想沈放卻突然說:“大傢等等。”

眾人驚詫,僵在原地,視線都看向沈放,接著聽見沈放問羅立忠:“羅處長,有件事兒我得問問,前兩天西井胡同浴室死瞭兩個人,是被人割斷瞭喉嚨,這事兒咱們一處有瞭解麼?”

他提起的這事情,叫在場的中統軍官面面相覷。行動隊吳隊長先開瞭口:“普通的兇案歸警察局管,這事兒不用咱們瞭解吧。”

“可死的兩個人都是軍人,是新編二十三師的營級軍官。”

沈當時在場,有過幾面之緣的人,他幾乎一眼就認瞭出來。

這一句話後,他瞧著在場的人卻都是一臉的懵然,語氣好奇:“難道咱們一處對這案子一點都不知道?南京分站也沒有匯報麼?”

眾人都低著腦袋,根本沒有人回他的話,他兀自又說瞭起來:“軍人被殺,咱們軍統一點反應沒有,這可不太應該啊。”

此刻的會議室裡靜得幾乎能聽見每個人的心跳聲,羅立忠表情更是顯得有些尷尬,用大喊來掩蓋:“你們怎麼搞的,情報科、行動隊還不去瞭解一下情況。”

情報科欒科長、行動隊吳隊長嚇得身子一顫,連忙回話:“是。”

等那兩個人走瞭出去,羅立忠皺著眉頭十分不快繼續說:“今天沈專員給你們提瞭醒,工作可不能松懈,該忙的都忙去。”

眾軍官本以為來個有意思的人,沒想到演瞭這麼一出,面色都帶著尷尬,接而起身離開,局面一度十分的僵。

跟著羅立忠出來,沈放覺察到羅立忠臉色不大對。他問道:“羅處長,是不是剛才我說的有點唐突瞭。”

羅立忠回頭瞬間變臉,笑得意味深長:“哪兒的話,沈老弟不愧是做情報出身,對南京的大事兒小事兒掌握的很清楚啊。”

“我也是沒想到,這事兒咱們一處居然一點不知情。”沈放微微有些窘迫,這樣一來,倒是自己變成瞭那個多事的人

“一處要處理的案子太多,也不能怪他們。你剛來不知道情況,現在一處的工作重點是處理日偽殘留分子以及對付共產黨,而且在南京軍政各部門的重心是迎接蔣委員長還都南京,這些事兒已經把人忙的夠嗆瞭。”

底下人失職,打的到底是他自己的臉,羅立忠忙為自己開脫著。

沈放不依不饒:“最近幾個月來南京及周邊地區已經發生瞭好幾起類似的殺人事件,被害者無一例外都是軍方的人,咱們對這些事件不聞不問好像不太合適。”

羅立忠卻打哈哈:“老弟說的是,不過凡事都有輕重緩急,你應該知道軍界要有大變動,軍事委員會要改組成立國防部,軍隊系統上下一切都混亂的很,據說咱們軍統局也要有所變化,自然人心浮動。”

沈放點頭:“黨國軍人在南京被割瞭喉嚨,等於是在咱們眼皮子低下出的事兒,恐怕……”

到這兒,羅立忠已經不想再聽沈放給自己訓話瞭,於是忙打斷他:“沈老弟,我看是你想太多瞭。軍隊裡派系林立,抗戰期間相互內鬥的也不少,那些帶過兵打過仗的人,冤傢仇人多,有些兇殺械鬥也不足為奇。而且就算要查也應該軍統五處司法處來查,這些小亂子用不著咱們操心。”

小亂子?局方的人屢遭殺害這在他眼裡竟是小亂子,沈放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沈放盡量收起不適的表情,勉強笑著:“說的也是,不過兄弟還是覺得咱們一處表現的有些松懈。咱們是做情報的,就算是在日偽系統的軍隊,所有人都對情報部門忌憚三分,還不是因為情報部門能先一步掌握別人的情況要害,這情況在咱們國民政府裡尤為更甚,咱們戴老板的地位不就說明瞭一切麼?

羅立忠臉色越來越不好:“老弟,你是話裡有話啊。”

“我覺得,掌握軍隊發生命案的真相對咱們軍情一處隻會有好處不會有壞處。”

一番話說得羅立忠笑瞭,他拍著沈放的肩膀:“老弟說的好。你來做這個特別情報專員真是來對瞭,想的比我透徹,這案子就由你來查,處裡全力配合。”

“多謝羅處長信任。”沈放彎腰行禮。

羅立忠卻忙抬手制止:“別,千萬別,也許以後軍情一處這處長的位置可能都是你的呢。”

沈放看著羅立忠,他那張狡猾的臉寫滿瞭對自己的不滿,不過貓鼠遊戲向來這般。

“羅處長說笑瞭,我隻是個專員。”

羅立忠還是笑:“那隻是暫時的,以沈老弟的才幹,高升還不是指可待?來人,把江副官叫過來,帶沈先生去他的辦公室。”

兩個人面上幾乎一直是相視而笑,可誰都不是傻子,話裡有話說得出來便就聽得懂。

江副官帶著沈放進瞭辦公室,立在門內他朝著沈放伸手,沈放忙握瞭上去。

“沈專員,這是您的辦公室,我叫江志豪,羅處長讓我做您的副官,以後有什麼事兒您盡管叫我就好。對瞭,這是您要的報紙。”

說著江副官遞過來當天的報紙,沈放伸手一接抬眼看她:“辛苦瞭。”

江副官晃晃腦袋一笑:“那您要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出去瞭。”

沈放微微定頭,江副官得瞭意思出門去將門帶上瞭。

翻開報紙,沈放看到當天尋找修補雙面繡的廣告,呆呆望著有些入神,緊接著閉上眼睛,捏瞭捏眉心。

出瞭長長的一口氣後,他隨後撥通瞭報社的電話。

“報社麼?我是沈放。”

那便應瞭聲,他又說道:“修補雙面繡的廣告再刊登三天,如果還沒消息就不登瞭。”

他後面的話有些遲疑,但終究還是說出瞭口,放下話筒後他的頭又開始眩暈起來,這叫他不得不努力克制著從衣兜裡掏出藥片。

打開瓶蓋將藥倒在手中,才發現已經隻有最後的兩粒藥瞭,沈放皺著眉頭仰頭把藥片吃瞭下去,掂掂桌上的茶壺有水,直接對著茶壺嘴灌瞭幾口。

終於,頭疼的癥狀緩和瞭些,沈放的表情卻越發沉悶起來。

此時的沈放並沒有升官受獎的喜悅。和組織太久聯系不上讓他焦慮,長期的潛伏和敵後生活讓他孤獨煩悶。他精神時刻處在緊張狀態,加上他身上的傷,他明明白白知道自己已經不適合再做潛伏的工作。

他想離開南京,不想在跟這裡的一切有任何瓜葛,不管是軍統局還是他的傢庭。他太渴望做一個普通人瞭。

沈放稍稍緩瞭一會,再度撥通電話,話筒那邊那邊是江副官:“給我備車,我要出去一趟。”

陸軍醫院走廊候診處。

沈放正坐在診室門口的長椅上,他用帽子蓋著頭躺在椅背上養神,前面有幾個病人在等候著。

走廊裡,一個身影走瞭過來坐在沈放不遠處的長椅上。接著診室的門開瞭,護士走出來喊著:“下一位。”

一個傷兵拄著拐杖進去診室。這動靜吵著瞭沈放,他坐瞭起來把帽子扶正,結果一轉頭看到旁邊的人詫異不已。

這個半張臉受傷的人,正是在西井胡同浴室遇到的那個。那人似乎也看到瞭沈放,對他點點頭。

“你也來看病?”沈放主動同他搭話。

“當然,看外表我比你嚴重。”

沈放贊同,輕輕一笑:“那倒是。”

說完忽然轉瞭話題:“對瞭,那天在浴室裡,你知道死人瞭麼?怎麼剛出事兒你就不見瞭?”

他語氣裡有懷疑,可面前這人卻十分篤定:“死人又怎麼樣?難道我還非留下來看麼?”

“我是說,你也走得夠快的。”

沈放一直盯著那人看,想從他身上找出什麼端倪。

卻見他語間冷靜漠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因為我不想看,見過的死人太多瞭,再見著心裡難受。”

“你不像怕那種場面的人,難不成你跟那命案有關?”

沈放說完話,那人眼神慵懶,挪過來瞧他,定瞭定,忽然慢慢舉起自己的左手。

他摘下手上的指套,慎防看見他那手掌上面隻剩下瞭三個手指。

“你覺得我這樣的手還能殺人麼?”

沈放沒有打消疑慮的意思,他看著那半張臉:“你怎麼知道兇手是左撇子?也許是右手呢。”

“我的右手抖,連筷子都拿不穩,醫生是知道的。”

面前這人也不厭其煩,不知道為何一直在回答他的問題。

“你好像算好瞭我要問什麼?”

“回答你,是不想你再問下去。”

沈放無奈,撇撇嘴:“那我總得問問你叫什麼吧?”

可那人依舊漠然:“沒必要吧,死過的人名字不重要。”

沈放擼擼頭發,片刻功夫,那人看著沈放似乎發現瞭什麼。

“你以前去過蘇北麼?”

沈放回身,答道:“是,呆過一陣兒。”

問完這句話,那人把頭轉過去不說話瞭,坐瞭一會兒,後又起身緩緩地走瞭。

沈放喊他:“怎麼,不看病瞭?”

“不想等瞭,再說我的臉看不看都是這樣。”

看著那人離開的背影,沈放皺起眉頭。這時候護士又出來喊:“下一位。”

沈放忙應聲,起身進瞭診室。

診室裡一股濃重的藥味,叫沈放皺瞭皺眉,不過似乎能夠稍微緩解他的疼痛。他朝裡走著,裡面坐著一個胡子拉碴的美國醫生。

醫生名叫約翰,他示意沈放坐下,好像一副沒睡好的樣子,用不很流利的中文在給沈放檢查。

問完瞭話,約翰大夫看瞭看沈放的眼底,又看著沈放的病歷,問他:

“你這傷會很麻煩,不想做手術麼?”

他自己的病況自己當然知道,之前的大夫也給過他手術的建議,不過風險很大,一旦有意外,他可能再也醒不過來瞭。

“想,可我不想死在手術臺上。”

他語氣冷靜,帶著一絲無奈。

“但你會越來越嚴重的。”

約翰還是提醒他道,可沈放卻顯得毫不在意,隻說:“起碼現在我還活著。”

約翰聳聳肩:“好吧,那我隻能給你開止疼片。”

說罷他便起身去拿藥,沈放嘆口氣,又想著方才在門口遇到的那個人,忽然問道:“對瞭,是不是有個半張臉都是傷的人找你看過病。”

約翰動作一停,回頭看瞭一眼沈放,眼神一動好像即刻便想瞭起來:“是,那傢夥的臉啊,真的讓人忘不瞭。”

他說著蹙瞭蹙眉頭,沈放又問:“你知道他叫什麼?”

約翰拿瞭藥重新回來,低頭想瞭想:“好像叫張三,病歷上這樣寫的。”

“張三,是真名麼?”

雖說這樣的名字很常見,不過這樣神秘的一個人絕對有什麼非凡的經歷,似乎不大可能叫這個。

約翰一笑:“中國人的名字不都這樣麼,我隻知道他是傷兵,定期來開藥,別的我也不想知道。”

到他這兒來的人身份千篇一律,要說有故事的也是不記其事,不過那麼多人,他哪問得過來。

沈放見他表現隨便,腦袋突然一揚,他倒是好奇:“你好像,對你的病人很無所謂。”

“不,你錯瞭,我對他們很好,每個傷兵都很喜歡我。”

約翰大夫笑意深長,配上那張困倦的臉,十分目中無人:“因為我會給他們開止疼藥,甚至超劑量的嗎啡也可以,隻要願意給錢。”

錢?原來如此。戰後受重傷的人疼痛是最大的折磨,能有讓他們緩解疼痛的辦法,他們口袋的銀子還不是大把大把地被掏去。

沈放一笑:“你敢跟我說這些,不怕我告發你?”

“無所謂,看你的傷我知道你有藥物依賴,告發我你就缺少瞭依賴,你不會那麼傻。”約翰十分篤定,一副不打沒有準備的仗的樣子。

見沈放瞭然,他這才將藥瓶遞給沈放,不過並沒有放手,而是說著:“我給你開瞭加倍的量,對你短期止疼有作用。不過這些可不算在診費裡。”

沈放瞧他一眼,掏出一疊鈔票塞在約翰大夫的衣兜裡,不過同時也看到瞭他衣兜裡的賭場籌碼。

約翰放瞭手,卻還是建議他:“如果想做手術也可以找我,我的技術很好。”

沈放有一剎那的停頓,聽他又說:“當然,價格也不便宜。”

原來打自己一進來開始,他就看準瞭自己這個財神爺。

“你能保證我活著下瞭手術臺麼?”

沈放那一瞬間其實有些希望,他十分期待地瞧著約翰,見約翰語氣篤定蹦出來兩個字:“當然。”

他眼裡出現一絲光亮,約翰卻又補瞭句:“不過我不能保證你腦子是不是還好用。”

沈放尷尬笑瞭笑:“那還是算瞭,我可不想成個傻子,我的錢你是掙不到瞭。”

約翰再次聳聳肩:“隨便。”

沈放起身要走,回頭又勸他:“少去賭場,再去,你輸的更多。”

走出醫院,沈放朝自己的吉普車走過去。

就在車邊上,有個歪戴帽子的警察正在攤檔上買燒餅,那警察語氣有些張揚,對攤檔老板說:“老劉,你這燒餅可不夠酥啊,你再這麼下去,小心生意越做越差。”

攤檔老板笑臉相陪:“是是,長官,下回一定給你剛出鍋的。”

說著老板掏出幾張皺巴巴的鈔票塞到那警察衣兜裡:“最近生意不好,小意思,長官您別見怪。”

那警察繼續吃著手裡的燒餅,將手往衣兜裡一揣,壓瞭壓其中的鈔票,表現得十分親近:“看你還挺客氣,好說,好說。”

說著他又摸瞭倆燒餅:“再給我包上倆。”

沈放瞧著那警察拿瞭燒餅,卻並沒有付錢的意思,覺得著貪小便宜的人有點讓人討厭,不過並沒在意,倒是那邊人卻抬頭看到瞭沈放,忙喊著追瞭過去:“哎,哎,你不是那誰,別走別走,老兄。”

沈放停下步子左右張望瞭一番,發現那人竟是在喊他。

“老兄,您是不是沈放?”

沈放有點意外,翹著眉毛:“你認識我?”

“怎麼不認識,你可是上瞭報紙的大英雄。軍統的情報專員啊。”

沈放面色更加難看,帶著一絲疑惑,面前這人說著,忙掏出名片來:“鄙人警察局緝私大隊的副隊長,汪洪濤。”

沈放接瞭過來,看瞭看名片。

汪洪濤又問:“您是一處的吧?你們羅處長在我們緝私這圈裡可是鼎鼎大名啊。”

沈放有點意外:“怎麼?你好像知道挺多啊。”

“那是,那是,地面人頭都還熟。”

沈放來瞭興趣,將手往兜裡一抄瞧著他:“哦,那說說,你都知道我們羅處長什麼?”

汪洪濤故作神秘:“哎,套我話瞭是吧?我知道的你還能不知道。”

“你這傢夥繞什麼圈子?”

“我哪兒敢,這是不想得罪人,以後少不瞭讓你們這些軍統長官關照關照。”

“我能關照你?”沈放一笑。

“當然瞭,隻要你想。行瞭,鄙人該巡邏瞭,今天咱就算認識瞭,改天我做東,請你這大英雄吃個飯。”

汪洪濤語速極快,說完話後顛顛地便走開瞭。

沈放瞧著他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中統局走廊。

沈放離開辦公室朝外走著,李向輝邊走邊跟沈林匯報著:“最近調查的那幾個官員的貪腐證據都已經收集齊瞭,人也都被監視居住瞭。”

沈林面無表情:“證據齊瞭就盡快送檢察院,人也送看守所去,還監視居住?他們也太舒服瞭。”

就在這時,一個一身是血的人被行動科的人拖著從前面走過來,而且不遠處的刑訊室傳來拷打犯人的聲音。

沈林皺起眉頭,瞧著那人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回頭看向李向輝,問著:“近來行動科的案子很多啊,情況你瞭解麼?”

李向輝目光跟著看瞭一眼,回話道:“聽說瞭,這幾天行動科的呂科長接二連三抓瞭好幾個共產黨,都在審問呢。好像昨兒又抓瞭一個,還是在國民政府審計署工作的,叫陳偉奎。”

“這又從哪兒找來的線索?他倒是勤快的很。”

呂佈清是個睚眥必報的人,特別仇恨共產黨,而且癡迷於殘酷的刑罰,沈放心裡想著,這些人恐怕是沒有活路瞭。可若是有一天沈放落在他手裡……

“不太清楚,畢竟行動科的事兒不便多問。”李向輝回答。

“沒什麼不能問的,別忘瞭我對你的要求,你是黨政調查處的機要秘書,局裡所有的變化你都應該掌握。”沈林對他這話十分不滿意。

李向輝有些猶豫,沉默瞭片刻才說:“我知道,不過呂科長最近對任何人都提防的很嚴,而且據說是局長對行動科有特別的安排。”

沈林冷笑一聲:“去把行動科最近的審訊檔案調過來。”

說完話他繼續朝前走著,到審訊室外的時候贏下步子朝裡看著。

審訊室裡。陳偉奎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渾身是血,卻咬著牙硬是一聲都不吭。

用刑的特務累的滿頭是汗,還想再揮鞭子再打,忽然被呂步青喊停瞭:“等一下。”

接著他走到陳偉奎身邊,看著渾身是血的陳偉奎,面色詭譎:“從昨天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天瞭,你居然一句話都不說,這讓我很沒想到。”

陳偉奎瞇著眼睛小聲喘息著,依舊不說話。

呂步青笑瞭:“挺能抗的,不過沒關系,我有時間,也有很多工具可以讓你一一體驗,直到你開口為止。”

他擺頭看瞭看旁邊放著各樣的刑具,咂瞭咂舌頭又說:“不過這是何必呢,你說出來,大傢都輕松。”

陳偉奎卻緩緩把頭轉向另一邊,意思十分明確,呂步青不屑地笑瞭笑,笑著笑著便成瞭咬牙切齒的模樣。

“繼續。”他一聲令下,那特務揮著鞭子又開始瞭。

門外頭的沈林臉色嚴峻,繼而緩緩走出瞭大樓。

是夜,沈宅燈火通明,門廊前的紅燈籠透出一些喜氣,是沈柏年為沈放準備的慶功宴。

一些賓客陸續穿過沈傢院子進入沈宅大廳,沈林在臺階上招呼著客人,胡半丁湊過來悄悄跟他說話:“大少爺,您說這二少爺到底會不會回來?老爺子張羅瞭那麼多人,二少爺萬一不回來,可就麻煩瞭。”

他說著,透過門口看著客廳裡跟來客寒暄的沈柏年。見沈柏年不時地往門口張望著,看得出沈柏年有些焦慮。

“別急,他會回來的。”沈林淡淡說,似乎拿準瞭他這個弟弟。

果然,就在這時候,門口傳來汽車喇叭聲音。

有個仆人跑過來向沈林通稟,氣喘籲籲:“大少爺,胡老伯,你們快去看看吧,可能,可能是二少爺來瞭。”

胡半丁高興,卻斜眼瞧他不懂規矩:“人來瞭就好,你慌什麼。”

仆人臉色上卻並沒有喜色:“不是,二少爺他,這……您二位還是看看去吧。”

沈林有些疑惑,與胡半丁面面相覷,接著一起向門口走去。

剛到瞭院門口,沈林就看到瞭沈放的身影。

不過沈放不是一個人來的,此刻在他的懷裡摟著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他腳步踉蹌很明顯是喝瞭不少的酒。

見這狀況沈林略微一愣,這才明白仆人的意思。

沈放醉醺醺朝他走過來,顛三倒四的,眼睛都睜不開:“難得大哥親自出來迎我。”

接著他朝著身邊的女人介紹:“來,這是我大哥”。

女人聲音嬌滴滴,跟著喊:“大哥好。”

說著她抬起頭來,與身沈林四目相對時候,兩個人都有些詫異。

沈林不想,這女人居然是夜總會的曼麗。

“你好。”沈林語氣僵硬。

曼麗點瞭點頭,一臉的甜媚。沈林略顯尷尬,看瞭看曼麗。

這一幕被沈放給註意到瞭,他忽然一笑,故意調侃:“怎麼,大哥對女人也感興趣?”

以前沈林一個人冷淡得像一塊結瞭千年的冰,沈放回來的這些日子也瞧出來瞭,他身上的那股子勁兒,隻多不少,以前他從未對任何一個女人多看一眼,眼前這架勢,明顯是兩個人曾經見過。

沈林皺起眉頭來,曼麗笑著,許是這樣的場景常常碰到,頗為輕車熟路地化解著尷尬:“哎喲,你看你,怎麼還吃你大哥的醋麼?”

沈放苦笑:“要說別人我會吃醋,我大哥,哈哈……”

他有些放浪形骸,說完話就往裡進著,沒想到沈林上去一把將他扯住:“你怎麼喝這麼多酒?”

“喝酒怎麼瞭,今天來的不都是來喝酒的麼?”

沈林一臉嚴肅:“這是父親辦的酒宴,你來瞭就該收斂點。”

沈放忽然也不笑瞭,將身子直起來,用力甩開沈林的手:“收斂?這兒是傢麼?真是自己傢,你讓我收斂什麼?”

他反問的這一句話叫沈林語塞,說完他更是一把摟過曼麗:“對瞭,我再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女朋友。”

說到這兒他忽然扭頭問曼麗:“對瞭,你叫什麼來著?”

曼麗妖嬈錘瞭捶他的胸口:“別討厭瞭,怎麼連我的名字都記不住瞭?我叫曼麗。”

“對對,曼麗,可我怎麼記得是美玲呢。”

沈放一邊說著,一邊摟著曼麗的腰進瞭大廳。

沈林看著他的身影微微搖頭,不過至少人來瞭,沈柏年這面子算是勉強保瞭些,這也說明起碼沈放還認這個傢。

屋內,眾人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沈柏年與部分親密的朋友坐在主桌上,身邊時是蘇靜婉在陪著。

旁邊的一桌上,沈放、沈林還有一些其他年輕後輩的客人坐在一起,這些人中坐著一個年輕文靜的姑娘,名叫姚碧君。

主桌上有人舉杯敬沈柏年:“沈老,我敬您,沈傢二公子可是您培養出來的黨國棟梁啊。”

沈柏年臉上有光自然是欣喜,一臉的興奮:“過獎過獎。”

那人卻繼續誇著:“哪裡是過獎,我這是事實啊。二公子是足智多謀、深入敵後的英雄,在古代那就是風蕭蕭兮易水寒的荊軻,深入苦寒之地驅除韃虜的霍去病。”

這樣的說辭難免有些浮誇,但沈柏年依舊高興:“謬贊瞭。”

另一個人此時又提杯:“來來,我們幾個都敬沈老一杯。”

沈柏年舉杯便飲,這些話聽瞭很是受用,不過看那樣子明顯已經喝得有些多瞭。

此刻坐在一旁的深林看著父親的醉態,眉目間一皺有些擔心,繼而他給蘇靜婉使瞭眼色。

蘇靜婉會瞭意,再有賓客敬酒,她便要要替沈柏年擋著:“我傢老爺子今天喝太多瞭,這杯我替他來。”

隻是那人卻不肯:“別啊,這杯別人替可不行,要是非有人代替也得是二公子啊。”

蘇靜婉有些無奈地看瞭一眼沈林。此刻再加上眾人附和著,眾人連帶著沈柏年都一起歪著腦袋向旁邊的一桌看去。

隻見那座間的沈放一直摟著那個曼麗緊緊不放,兩人顯得親熱的很,像是什麼也都沒有聽見。

沈林視線即刻又轉向沈放對面的姚碧君,卻見她一直低著頭不說話,也不吃也不喝。

這邊沈柏年臉色沉瞭下來。那頭恰好沈放旁邊的一個人看到主桌在招呼沈放,忙提醒著:“大英雄,那邊可是要跟你喝酒呢,還不過去。”

沈放扭頭一看,人也不過去,大大咧咧的坐著舉起酒杯喊著,像是已經醉瞭:“多謝叔叔大爺們捧場,這杯我幹瞭,你們隨意。”

說著沈放一飲而盡,可曼麗卻小聲在他耳邊說著:“你該過去敬酒的。”

臉頰一片紅暈,湊著曼麗的臉蛋親瞭一口:“過去幹嘛,一幫老頭,哪有你陪著有意思。”

旁邊那人見沈放當著沈柏年的面如此大膽,十分好奇,問沈放:“沈傢二公子,敢問你旁邊這位姑娘是?”

沈放聞聲將眸子抬起來,用一隻手將曼麗摟緊瞭,笑著說道:“喲,你連她都不認識,喜樂門夜總會大名鼎鼎的曼麗小姐。”

一邊說著,沈放一遍擺手朝向曼麗,可目光中的那人一聽到夜總會三個字,臉上的笑容忽然間便僵住瞭。

沈放明顯已經瞧瞭出來,但還是無所謂地繼續說著:“不過,從今兒開始她就是我沈放的女朋友,沒準過兩天就會結婚,我娶她。”

那人瞧瞭一眼沈柏年,十分尷尬地應和:“也好,也好。”

這時候沈林聽見身後有人小聲議論:

“不對啊,不是說沈傢跟姚傢小姐是定親瞭麼……”

“是啊,怎麼這二少爺從夜總會找瞭一個姑娘……”

“對啊,人傢姚傢小姐還在呢……”

他皺皺眉頭看一眼沈柏年,預料之中的,沈柏年的臉色更難看瞭。畢瞭再瞧著姚碧君,見她依然低著頭,似乎眼前發生的一切與她無關。

她對面的沈放說完話把目光投向她,但隨即又馬上移開繼續談笑風生,招呼旁人喝酒,還讓曼麗作陪,根本不理會姚碧君,像是故意做給她看的一樣。

終於,沈柏年看不下去瞭。他將筷子放瞭下來,一招手叫來胡半丁。

“把我那老二叫到偏廳來。”

胡半丁聽瞭話頓瞭頓,似乎有點猶豫,旁邊蘇靜婉忙勸著沈柏年:“老爺,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您就喝喝酒聊聊天就好。”

沈柏年瞪她一眼沒理會,卻對胡半丁繼續說,語氣更嚴厲:“讓你叫你就叫。”

說著他便起身自己走進瞭偏廳。

沈柏年離開,桌子上賓客們有些尷尬,面面相覷著,蘇靜婉看此情形,隻得微笑圓場招呼大傢:“各位繼續,繼續啊。”

胡半丁立在原地出瞭一口長氣,挪步朝著沈放走過來,在他身邊耳語瞭兩句,沈放聞話將酒杯狠狠地往桌上砸下去。

他摟著曼麗出現在偏廳的時候,沈柏年在裡面正襟危坐,跟往常模樣是一般,就是略微蒼老瞭一些。

沈柏年瞧見他,先是瞪瞭一眼,然後用拐杖對曼麗指瞭指:“你先出去。”

曼麗有些不自然看向沈放,像是尋求指示,沈柏年忽然大怒:“出去。”

這將曼麗嚇壞瞭,她有點慌,松開沈放要走,不想沈放卻將她胳膊往回一拽:“走什麼?就在這兒陪我。”

他目光一直瞧著沈柏年,眼神復雜,下巴微微收在懷裡。

沈柏年臉色變得鐵青:“今天你就這個樣子麼?”

他手上的拐杖猛地朝著地上戳瞭戳,沈放語氣輕松,沖著曼麗笑著:“怎麼瞭?”

“你是沈傢的人,要自重,跟這樣的女人拉拉扯扯不合沈傢的門風。”

沈放絲毫都不在乎,什麼狗屁門風,他不過是為瞭他自己的面子罷瞭。

“我說過瞭,這是我女朋友。”

沈柏年強忍著怒氣,想要出言教訓他,卻還是忍瞭下來:“你認識什麼樣的女人都可以,但是別忘瞭你還有婚約!當年你是在婚禮前夜跑瞭的,本來就是你虧欠著人傢,現在人傢姚傢的閨女也在呢,那才是你未婚妻,該怎麼做,不需要我來教你吧?”

沈放方才一直都還是一種浪蕩的模樣,不想談到婚約,沈放聲音忽然就高瞭起來:“婚約?那可不是我定下的。”

如今這般年代瞭,沈柏年卻還是封建社會老一套,他們上一輩人包辦婚姻一句承諾,憑什麼卻要他自己來完成。

“說什麼呢,婚約還需要你定?簡直不成體統。”

“我本來就不成體統,看不慣我,我走就是瞭。”

說著沈放拉著曼麗往外就走,沈柏年氣急瞭,聲嘶力竭:“給我站住。”

沈放停住步子回頭。語氣卻是不屑:“你覺得我會聽你的麼?你真不該叫我回來,更不該為我來辦什麼宴會。”

說完他摟著神色尷尬的曼麗往外走,直接出瞭偏廳。

回到大廳裡,沈放還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不過曼麗可是笑不出來瞭。

後頭沈柏年跟著沖瞭出來,繼續喊著:“你給我站住!”

這局勢叫眾人都愣住瞭,倒吸一口涼氣,覺得現場冷得都要結出冰來瞭。姚碧君這時抬起頭,看瞭著沈放,不過表情依舊坦然。

沈林走瞭過來伸手攔下沈放:“你這是幹什麼?”

沈放怒目而視,直接甩開他:“攔著我幹嘛?進瞭這兒你們就能對我指手畫腳麼?憑什麼?”

“就憑我是你的父親。”沈柏年接話

沈放聞話即刻回身,心裡壓著的不滿盡情宣泄著:“父親?不如說你是想把所有的人都當成玩偶,任你擺佈!”

沈林挪到他面前,一雙眼睛呆呆地睜著瞧他,覺得他實在是瘋瞭:“你說什麼!”

“說錯瞭麼?你當年的婚事不就是他強加的麼?他有問過你喜不喜歡,是不是幸福麼?現在又輪到我瞭,說的好聽照顧姚傢的姑娘,那早幹嘛去瞭?姚碧君的哥哥怎麼死的?還不是在你們眼皮子底下發生的冤案!”

那是在沈放離傢出走之後,姚碧君的哥哥因為被人陷害,最後被逼的跳樓自殺瞭。

沈放看著沈柏年,繼續著他的言論:“你還是國民政府檢察院的副院長吧?一個堂堂的副院長卻任由冤案頻發?你做什麼瞭?現在才想起來照顧姚傢人瞭,不臉紅麼?”

沈柏年氣得身子隱隱打顫:“放肆!你不要以為做瞭點事,立瞭功受瞭獎,就可以目中無人。在沈傢容不得你這樣說話。”

沈傢?他從來都沒有把這裡當成傢過。

沈放隻冷笑:“這個沈傢很體面麼?你們稀罕我不稀罕,你們以為我回來瞭就是想進這個傢?”

沈柏年剛要說話,沈放又打斷瞭他:“讓我回來不過是想圓你的面子,你自己答應的事兒,非要我替你兌現?何必呢,你不是找瞭個年輕的姑娘陪著你麼,麻煩我幹嘛,自己不妨再娶一個!”

沈傢父子的爭執讓眾賓客愕然,不想一場盛宴居然變成父子反目的局面。沈放的這一席話更是說得姚碧君臉色慘白。

這陣勢眼看著收不瞭尾瞭,沈林厲色道:“夠瞭,沈楓,你喝的太多瞭,說的都是什麼?”

不說這話倒還好,這話一出,當年沈柏年醉酒毆打他們母子三人的畫面又湧瞭行來,沈放眼眶裡隱隱有眼淚:“我喝多瞭?喝多的永遠都是他!”

說完他指著沈柏年:“你什麼時候清醒過?你喝醉的時候,這個傢是什麼樣子,你還記得麼?”

沈柏年氣得胡子亂顫:“你給我滾,現在就給我滾,我就當沒有你這樣一個孽子?”

沈放卻隻是冷笑。

當年沈伯年可是親自登報要和他這個兒子斷絕幹系的,如今見他成瞭功臣,卻又來巴巴地跟自己套近乎,那副嘴臉叫他厭煩至極。

他挑眉冷冷道:“隨便。”

沈柏年聞話後幾乎都要沖過來,當即掄起棍子來,邊上胡半丁見狀趕忙上來攔著。

沈放積壓許久的怒火一瞬爆開,幹脆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把扯開軍裝上衣,將帶著槍傷的胸口袒露在沈柏年面前,瞪著眼睛狠狠說道:“是要打我麼?以前你還打得少?傢裡的人,我哥我媽哪個你沒打過?現在又要開始瞭?行啊,來啊!”

他說著就正指著自己的胸口:“就往這兒打,我沒死在日本人手裡,可以死在老爹手裡,讓死去的媽也看看,我這個爹今天是什麼樣子!”

沈柏年的拐杖舉在半空中,眉頭一皺,眼眶似是含淚,這一手總還是掄不下去瞭。

這一陣說辭太過激動瞭,沈放停下時候忽然腦袋感覺到一陣眩暈,是腦中的彈片舊傷又發作瞭。

四下的聲音在他的耳朵裡變成瞭嘯音,再也聽不清瞭。他扶住一邊桌子勉強站穩瞭,不便再多糾纏。

“當初要不是你那樣對我媽,我也不會改瞭名字上瞭軍校,更不會去汪精衛那邊,做什麼敵後的潛伏者!你以為我喜歡麼?我是被你逼的!”

他語調總算平緩瞭下來,沈柏年也被氣得頭暈目眩,身子一歪被胡半丁和蘇靜婉扶住。

沈放說完話強忍著頭疼一把拉過身邊的曼麗:“行瞭,咱們該走瞭。”

說完他便摟著曼麗揚長而去。

大廳裡,眾來賓愣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