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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別亦難

老獵終於拿到SH的offer瞭。他一刻也不耽擱就去找拉拉。拉拉因為還得看看曲絡繹哪天方便再去談辭職的事情,就想先收下offer,過幾天再回復SH多少天後到崗。

這個單子做得不容易,老獵生怕出點閃失,壞瞭他賺錢的生意。他非常明白鐵要趁熱打,於是軟磨硬泡,非逼著拉拉馬上答應一個月後就去新公司上班。

拉拉抱怨說:“你總得給我三五天時間跟老板談嘛。”

老獵笑道:“拉拉,你跟老板談,恐怕三五天時間不夠,根據我的經驗,你跟你老板一個星期都談不下來。可是按法律要求,一旦你提出來要走,三十天內他必須放人的。你提出辭職這個動作,不過是霎那間的事,又不用三五天。”

拉拉還是不肯,她為難地說:“唉,我老板忙得很,哪能想找他就隨時找他。這樣的事情又不是隻要他給我逮住我就能開口的,總得有個合適的環境來談吧。好比他要去上廁所,我給截走道裡說老板我要辭職,這也不合適呀!我畢竟在DB工作瞭八年多。”

老獵連威逼帶利誘道:“拉拉,我非常理解你對DB的感情,也很欣賞你對老板的尊重。可是你想,SH這邊,本來是巴不得你下周就去上班,你要是說得等三十天,他們也沒話說,這是法律的規定,可你要三十五天,人傢就不樂意瞭。人得往前看,DB再好,那是舊東傢,SH才是你的新東傢呀。當然,你實在要四十天,我想SH也會接受,可必定心裡不高興—你自己是做HR的,你要是出瞭offer,人傢說過四十天才來你高興嗎?要是搞得人還沒到,新老板就不高興瞭,那何必呢?拉拉你是聰明人,孰輕孰重,不用我多說。”

拉拉給他說得心裡也不踏實起來,微弱地抗議說:“那不顯得我太無情無義瞭嗎?”

老獵尖刻地說:“嗨!天下無不散的宴席,DB再好,不是不能給你C&B經理做嗎?拉拉你現在可是黃金時期,身體好經驗好,再過幾年,隻怕叫你做你也做不動嘍!”

老獵這一番話說中瞭要害,拉拉退瞭一步,兩人討價還價的結果,是拉拉同意三十五天後到崗。老獵馬上和SH溝通,SH輕微地努力瞭一下就同意瞭。

晚上拉拉回傢告訴王偉SH出offer瞭,畢竟是奔波瞭大半年才到手的一紙offer,王偉很替拉拉高興,他想到拉拉曾說起去年年底,中信裡邊有傢法國公司曾考慮過她的申請,當時她覺得和HR的頭談得挺投機,隻是GM似乎對她客氣多於興趣,後來終於沒成。王偉忽發奇想說:“沒準那傢法國公司這兩天也會來電話說要你呢。要是這樣就更好瞭,那畢竟是在市中心,你上班可就方便瞭。”

拉拉被王偉的話逗得哈哈笑起來,她就喜歡他這種與生俱來的天真。可世上哪裡有這樣多的柳暗花明、回心轉意呢?

但是,就像是為瞭和拉拉開個玩笑,第二天一早,那傢法國公司竟真來電話瞭。拉拉接到電話的時候暗自驚訝,猜測著這個電話的意圖會是什麼,難道他們真會也要給她offer?那她可就隻有用奇跡二字來解釋瞭。所以拉拉接電話的時候很想開玩笑問,你們是不是對我回心轉意瞭?

結果人傢說瞭,他們決定offer她ER經理的職位,問她是否接受。

拉拉的嘴張瞭足有一分鐘沒說話,這下她可真有點兒難受瞭。人在沒有選擇的時候,會覺得這個也很好那個也很好,可一旦真有瞭選擇,反而要為瞭不知道選哪一個而痛苦。

最後拉拉說:“可否容我考慮一天,我需要和傢裡人商量商量。”對方聽瞭有點兒緊張,拉拉其實挺能理解他的心情,招一個合適的人不容易,如果拉拉不接受offer,意味著負責招這個職位的人又要辛苦地從頭開始。

對拉拉來說,這兩個offer,在收入上沒有區別,都是按她自己的要求offer的,公司的實力也不相上下;區別在於,法國佬提供的好處是一個位於CBD地區的工作地點,美國佬提供的好處則是一個關於C&B的工作。

王偉其實更希望拉拉去那傢法國公司,因為這樣拉拉上下班會方便很多,寫字樓下面就是地鐵站,生活質量更有保證。如果拉拉選擇去SH,每天要早起趕往開發區上班,這可不是一天兩天的辛苦。

但是拉拉有C&B情結,她為C&B吃足瞭苦頭。而且她還有一個心結,她覺得畢竟已經先答應瞭SH的offer,老獵為瞭這樁事情忙前忙後拉拉心裡也有數,如今再反悔就顯得沒有信用瞭。拉拉終於還是決定謝絕法國公司的offer。

王偉嘆瞭一口氣:“你還真是老實!其實按SH給你的offer,你的年薪才加瞭多少?三萬塊而已!隻能說是聊勝於無。現在你手中又有offer瞭,SH不該把價錢往上漲一點嗎?”

拉拉說:“這不怪SH,人傢是按我提的數字offer的。這兩傢的工資我都是在去年十二月向人傢要的,當時還沒加工資,我也沒想到這次曲絡繹會給我加得那麼好嘛。再說,我當時就覺得能讓我做C&B是最重要的,我哪裡有那個心理優勢要高價。說出來的話潑出去的水,現在我怎麼好意思再往上叫價。”

王偉笑道:“我是替你不平。你自己覺得能接受就行。我隨便說說的。”

現在拉拉要做的是抓緊時間辭職,這樣的事情,打電話或者發郵件顯然都不太合適,她準備到上海辦當面和曲絡繹談。

這一天是周四,拉拉到辦公室的頭一件事就是讓海倫幫著查詢飛上海的航班表,她自己則馬上打電話給曲絡繹的助理凱莉,瞭解曲絡繹這兩天的工作日程,她想約個合適的談話時間。

電話那頭傳來凱莉的聲音:“拉拉,你不知道呀,Roy明天就飛紐約,他去開董事會,下周五才能回國,實際上,等於是下下周一他才會再進辦公室瞭。你要有急事,最好今天下班前跟他談,不然就隻能等他到紐約後回你郵件瞭。”

拉拉聽到這個意外的消息,急得要命。她等不起這一周,因為按勞動法和DB的相關規定,員工辭職需要提前一個月時間交接的。

拉拉還是感到很難在電話裡和老板開口,她想,就先寫封郵件吧,這樣一來,從法律角度,當天就能算是以書面形式正式提出辭職的時間點,也可免去最初那句“老板我要走瞭”的尷尬。

於是拉拉馬上寫瞭一封郵件給曲絡繹,情真意切地感謝公司和老板對她的培養,並請曲絡繹理解她的辭職雲雲。寫完瞭,她反復修改措辭,總是不夠滿意:寫得短瞭呢,似乎有點冷冰冰的,太公事公辦;寫得長瞭呢,又怕曲絡繹太忙沒空細看。斟酌瞭半天,她終於還是采用瞭一個簡單的版本,免得內容太多耽誤曲絡繹看重點,重點是她的最後工作日。

拉拉知道曲絡繹這樣級別的人每天忙得要死,他會收到無數的郵件,普通郵件搞不好到他郵箱幾天瞭,還躺在裡面睡覺。為瞭提示曲絡繹第一時間及時閱讀這封郵件,拉拉在優先順序裡選擇瞭緊急。拉拉想,隻要你一閱讀,我那“提前一個月辭職”的“一個月”就開始計時。等到郵件發送出去後,她才想起忘記選擇“郵件回執”瞭,這下曲絡繹打沒打開這封郵件,她都不能確定,她懊悔地拍瞭拍前額,我倒,八年多沒跳槽,連怎麼辭職都忘記瞭。不管怎樣,拉拉總算是發出瞭這封郵件,之後她便一直忐忑不安地等著曲絡繹來電話。尤其想到新年以來曲絡繹對自己一貫的懷柔,拉拉心中不免有些惴惴,生怕曲絡繹氣急敗壞大罵她一頓。她又想,那也好,他真罵我,我還可以少內疚一點兒。

這一天對杜拉拉真有點兒長,但是曲絡繹那邊一直沒有動靜。到瞭下午三點以後,拉拉就坐不住瞭,她打瞭兩次電話給凱莉問曲絡繹在不在,凱莉都說他在齊浩天那兒談事兒。凱莉看出拉拉很著急,可做HR總監的助理,凱莉很明白,隻要對方不主動說,那就不問她有啥事兒,隻說:“拉拉你看這樣行嗎,他一回來我就讓他給你回電話。”

拉拉支支吾吾道:“要不,Roy一回來,你就給我一個電話吧,我打過來找他。”

直到下午快下班前,凱莉沒有電話過來,曲絡繹自己的電話來瞭。拉拉接起電話的時候想,該來的終於來瞭!

出乎拉拉的意料,曲絡繹的情緒和語氣都沒有任何異樣,他向拉拉交代瞭一件工作上的事,這個事情有點復雜,他花瞭十來分鐘才算講完,然後,他似乎準備收線瞭。拉拉估計他八成還沒有看她的那封辭職mail,原先她想著,寫郵件就是先把最不好說的那句話給說出口,不用當面尷尬,等到口頭談的時候,就隻需接著講為什麼要走怎麼走就成瞭。看看這個情形,拉拉隻得問曲絡繹是否在電腦前。曲絡繹說是。

拉拉硬著頭皮說:“我今天發瞭封郵件給您,您看瞭嗎?”

曲絡繹笑道:“哦,抱歉!今天一直在開會,我還沒來得及收郵件。你著急嗎?”

拉拉支吾瞭一句,自己都沒搞明白自己說的是啥,不過曲絡繹倒明白瞭她意思是她著急。

曲絡繹爽快地說:“好,那你別掛電話,我現在就讀你的郵件。”

拉拉慌瞭,想腳底抹油開溜,就說:“要不,您先看。您看完我再找您。”

曲絡繹解釋說:“拉拉,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明天就飛紐約,要一周後才能回中國。既然是急事,咱們現在就處理掉。”

拉拉隻得抓著電話,繼續忍受煎熬。

曲絡繹按發件人把所有郵件排瞭個序,他一面繼續搜尋郵件一面問拉拉:“你有幾封郵件我都還沒來得及看,你要我馬上看的這封郵件標題是什麼?”

拉拉的這封郵件,標題就叫:“Resign Letter—from Lala Du(來自杜拉拉的辭職信)。”這個標題她無論如何念不出口,就答非所問地說:“我是今早十點十五分發的郵件。您看看郵件時間。”說完,她緊張地握著聽筒,準備著曲絡繹的咆哮從電話那頭排山倒海地傾瀉過來。

這時候曲絡繹按拉拉提示的發送時間找到瞭那個主題,因為沒有思想準備,他一下有點摸不著頭腦,盯著電腦屏幕問拉拉:“這是誰的辭職信呀?”

拉拉幹笑一聲說:“Roy,是我的辭職信呀。”

曲絡繹難以置信地問:“你的?你本人的?”

拉拉繼續傻笑:“是我的呀,呵呵,不好意思,老板。”

曲絡繹一下就急瞭,聲音一下就高起來瞭:“為什麼?”

拉拉賠著小心說:“Roy,你聽我給你解釋,我這也是沒辦法,公司總部在上海,我傢在廣州,現在這樣不是長久之計,我總要在廣州找傢合適的公司做的。”

曲絡繹本來想說,已經打算培養你做ER經理瞭呀,沉吟瞭一下,他沒有這麼說,而是問:“你已經找好下傢瞭嗎?”

這問題挺刺激也很直接,拉拉尷尬地說:“是。”

曲絡繹頓瞭一下問拉拉:“他們讓你負責什麼職責?”

拉拉按事先想好的,盡量不刺激曲絡繹,先把工作內容中不太吸引人的部分簡單說瞭一下。

曲絡繹馬上打斷拉拉:“這個機會不夠好,你不要太著急。你這封辭職信不算數的!”

曲絡繹說話口氣越來越嚴厲,還不太連貫,顯然又生氣又著急。

拉拉也很尷尬,憋出瞭一身汗。她知道這麼一來,接下來這一周多半要讓曲絡繹心神不寧瞭。她有些抱歉,但她也沒有辦法,正是因為他一走就是一周,她才不得不在當天下班前讓他收到這個信息。

曲絡繹說,過一周他就回來,讓拉拉到時候到上海,當面好好談談。

他再次強調:“拉拉,你這辭職信不算數!你不要對職業發展太過著急,我們可以談談看的。”

對於曲絡繹的態度拉拉有心理準備,一來對曲絡繹來說她這時候突然辭職令他在工作上有些被動;二來,她好歹是一個稱職的下屬,他不會一交鋒就輕易同意她的辭職的。再說,她也估計到他很可能需要馬上把朱啟東叫到他房間商量對策,因為朱啟東目前在工作任務上和她交集較多。拉拉哼哼哈哈地收線瞭。

掛瞭電話後,拉拉想:陳豐是我最重要的客戶之一,況且我們私交不錯,一起工作瞭這麼些年,於公於私,與其讓別人告訴他,不如我自己告訴他。拉拉決定給陳豐打個電話,告訴他已經辭職瞭。

陳豐倒是一點都不意外,他早感覺到拉拉有走的心瞭,但猛一聽到這一天終於要來瞭的時候,還是不由情緒一陣低落,他本能地勸阻拉拉:“拉拉,公司肯定會挽留你的,為什麼不和公司好好講講條件呢,幹嗎非想著走呢?”

拉拉笑笑:“即使這次講成條件留下來瞭,以後老板心裡也會別扭,大傢沒有意思。說出來的話潑出去的水,我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瞭。”

陳豐勸道:“曲絡繹做到那麼高級別的人瞭,不會這麼小心眼。我相信隻要你肯留下來,他一定會高興。你很清楚的,我們平時不也都經常挽留要離開的好員工嗎?人傢如果肯留下來,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哪裡會給人傢穿小鞋呢?”

關於自己的生活,拉拉不好和陳豐往深裡說,隻說瞭句:“陳豐,我主意已定。”

陳豐很瞭解拉拉的性格,聽她這話,知道再說也是徒勞,隻得默然瞭。

拉拉交代陳豐先不要和別人提這事,因為她估計曲絡繹肯定還抱著一線希望看看是否能留住人,在他還沒有嘗試之前,他是不會簽字同意拉拉辭職的,而如果這之前就泄漏拉拉的辭職,曲絡繹難免會覺得沒有面子而不高興的。

陳豐應承說:“這個自然,我和誰也不會說的,放心吧。”

和陳豐通畢電話,拉拉獨自坐在辦公桌前沉思瞭一陣,然後她給曲絡繹寫瞭一封郵件,推薦瞭兩個人作為她的繼任者人選,她簡單闡述瞭團隊目前的任務和狀況,以及自己對該崗位未來角色定位的理解,說明瞭為什麼自己會推薦這兩個候選人。這個郵件發送出去後,拉拉感到比較放心瞭。有瞭合適的接替人選,團隊就能穩定,她辭職後給曲絡繹造成的工作上的影響也能減小到很小的程度。而且,拉拉也想借此進一步向曲絡繹表明自己主意已定。

曲絡繹正和朱啟東在商量杜拉拉辭職的對策,拉拉的這封郵件一過來,曲絡繹馬上就閱讀瞭,他何等聰明的人,一看就明白杜拉拉的意思瞭,這既是她對團隊和老板的一片心意,也是“以絕秦望”的意思,曲絡繹看瞭心情不太好。

朱啟東對杜拉拉的辭職深感意外,自從新年以來,曲絡繹對杜拉拉十分懷柔,做瞭很多具體的動作,比如讓她上公司培養高潛力人才的中歐MBA培訓班,安排她和朱啟東一起負責本年度員工滿意度調查項目,這些朱啟東比誰都清楚。杜拉拉也奇怪,被冷藏瞭一年都一聲不吭地熬著,沒想到環境好起來瞭,她倒要走瞭。朱啟東見曲絡繹真心想挽留杜拉拉,就出主意道:“Roy,要不,公司就給拉拉‘HR經理’的頭銜吧,再給她六級。”

曲絡繹對定給杜拉拉的那個四級,不知道是該怪朱啟東好還是怪自己好,他其實挺想問問朱啟東究竟怎麼想的,在杜拉拉的工作職責沒有任何變化的情況下,把杜拉拉的頭銜由原先的“office admin & HR manager(行政和人事經理)”改為“office admin manager(行政經理)”,但他終於忍住沒有說,因為朱啟東把所有的變化列給他本人看過,而他甚至沒有足夠留意到那個變化。

對於朱啟東的新建議,曲絡繹說:“‘HR經理’的頭銜我們可以給,再把她的職責在job description(工作說明書)裡豐盈一下,五級是該給她的,至於六級,她眼下確實還夠不到。我們也不能為瞭能留住人,就胡亂承諾。”

商量好對策後,曲絡繹說:“這次我和齊浩天一起到紐約開會,杜拉拉的事我會和他打個招呼,如果他認為沒問題,我一回來就和杜拉拉談話。不過,朱啟東,你要做好思想準備,如果她堅持要走,繼任者又一時招不進來,我恐怕隻好讓你先頂一頂,帶這個團隊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