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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狼來瞭

德望和雷斯尼的聯手成功瞭。

用邱傑克的話說,孫建冬挨瞭這一記冷拳,沒有半年緩不過來。這次王偉和林如成帶隊,陪客戶到歐洲連考察帶觀光,一圈下來,名義上是雷斯尼做東,實則費用都著落在德望身上,這是當初講好的一部分條件。錢雖然少賺瞭一些,但首先是要確保把錢賺到手,從這個角度講,王偉的策略可謂大獲全勝。

這天晚上,陸寶寶請客給王偉洗塵,拉拉因為公司有事兒要加班沒來。陸寶寶和張東昱剛回過北京,飯桌上大傢聊起歐洲和北京的種種八卦,很是熱鬧,尤其王偉,有一種剛剛完成任務後的輕松,心情非常好。

聊著聊著,陸寶寶忽然誇獎起照顧陸教授的小郭情商不錯,王偉就問陸教授和小郭處得可好? “小磕碰難免,大問題沒有,” 陸寶寶說,又感嘆道,“隻是小郭每逢節假日都要回傢,小郭一走房子裡就顯得空蕩蕩的,老太太一個人摸摸索索的,讓人看著總有點形單影隻,不是味道。”張東昱在邊上一聽就覺得不對勁,忙給陸寶寶使眼色,果然,就這麼幾句話,王偉起先還很高的興致馬上低瞭不少。張東昱忙把話題引開。

散席後大傢各自回傢,張東昱一進門就忍不住說陸寶寶:“我怎麼覺得王偉他媽的情況沒你說得那麼嚴重?我們去看她的時候,她精神狀態好好的呀。”

陸寶寶不以為然:“老太太當你面當然要掩飾,她的情況我比你清楚。姑父去世瞭,姑姑一個人,王偉又是獨子,對姑姑來說,他是不可替代的。”

張東昱說:“可你每次從北京回來都跟王偉報憂不報喜,他哪還有心思在廣州待?我看你今天說完那幾句話後,他都魂不守舍瞭。”

陸寶寶理直氣壯:“男人都是粗心的,不提醒提醒,他幾個月也想不起來回北京一趟!我不能讓人說我光知道讓他為我賺錢,連老太太都不顧瞭。”

“我怎麼覺得王偉現在幾乎要不瞭兩個月就準回北京?而且在北京一待就是十天半個月,甚至一個月。”

“等你老瞭就知道瞭,老人都巴不得子女天天在身邊。”

張東昱心裡覺得陸寶寶在耍賴,他不講話瞭。

再說王偉回到傢裡,一開門發現拉拉已經回來瞭,正站在玄關的鏡子面前把一件連衣裙往身上比劃著臭美呢。沙發上花花綠綠的攤滿瞭,都是王偉從歐洲給她帶回來的衣服和包包。

看到王偉進來,拉拉忙丟下手中那件MaxMara的連衣裙,高興地迎瞭上去,冷不丁在他臉上狠狠地啄瞭一口,跟蓋章似的。王偉猝不及防被她撲得幾乎站立不穩,連忙提醒:“哎,哎,別太熱情瞭,我的腰都要閃瞭。”拉拉在王偉脖子上找地方,打算啄第二口,王偉慌忙躲閃,生怕她給自己留記號,那第二天就沒法見人瞭。

拉拉說好好好別躲瞭,咱不用強的。隨即,拉拉對著王偉發出唱歌一樣的贊嘆:“真能幹,這些我都太喜歡瞭!這下合算死瞭,比在國內買不知道要便宜多少!”不等王偉回答,拉拉躊躇滿志地高聲宣佈:“我明天就要穿這條連衣裙回公司上班!”

說罷,拉拉丟開王偉又撲向沙發。她背起一個CLINE的小挎包,跑到鏡子前左顧右盼,想瞭想,回身重新拿起那條MaxMara的連衣裙往身上比,“你幫我看看,這裙子跟這包搭不搭?”王偉打量瞭一下說“挺好”。拉拉做瞭個收腹挺胸,神氣活現地說:“那是!什麼叫經典?看看我這包就知道瞭!”

見拉拉左一件右一件地比劃個沒完,王偉笑道,上瞭一天的班,你還不累呀?拉拉這才戀戀不舍地放下那些寶貝,說,昨晚沒試仔細,所以今天要再試試。王偉說,趕緊去洗澡吧,不早瞭。拉拉把沙發上的東西都收回大衣櫃,高高興興地洗澡去瞭。等洗出來一看,王偉還坐在那裡沒動窩,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拉拉走過去:“想什麼呢?我跟你說,你可才把單子打下來,歐洲你也去瞭,別又回傢耷拉著張臉,有話不跟我說哦!那我可真要找陸寶寶抗議去瞭,沒這麼使喚人的。”

王偉說,我沒想公司的事兒。拉拉說,那你打什麼主意呢?王偉把她拉到身邊坐下,說,拉拉,跟你商量件事兒。拉拉警惕起來:“你又想幹嘛瞭?”王偉一臉討好的笑容說:“下周我想回北京看看我媽。”

拉拉眨巴眨巴眼睛:“怎麼瞭?”王偉解釋說,我媽最近心情不太好。拉拉擔心地問:“傢裡發生什麼事情瞭嗎?”王偉搖搖頭,那倒沒有,上年紀瞭,孤單吧。

拉拉有點不開心,心想,好好的,沒病沒災,老太太也要心情不好,那我們這些整天被一堆事情煩死的人,豈不是不要活瞭?最主要的,王偉才從歐洲回來,屁股還沒坐熱呢,又要回北京!拉拉就兜著圈子反對:“不是還有小郭嗎?小郭是住傢的,你媽有伴兒不會孤單的。”

“那不一樣,小郭總不是自傢人。再說,小郭周末要回她自己傢的。”

“就算咱們住在北京,也不能保證每個周末都回去陪你媽呀。”

“我媽不是還有高血壓嗎,我去歐洲前她還在電話裡叫頭暈,我不太放心。”

拉拉覺得陸教授的病情有時候其實被誇大瞭,讓拉拉惱火的是,不管是陸寶寶還是陸教授說瞭什麼,王偉次次當真,這一年來王偉在北京待的日子著實不少。鑒於事關孝敬,拉拉心裡不情願還說不出口。這回,拉拉打定主意不讓步瞭:“我媽也有高血壓。高血壓這東西,沒別的辦法,就靠終身服藥。好好吃藥註意休息,其實不礙事的。”

王偉說,我媽跟你媽的情況還不完全一樣,你媽有你爸陪著,她不孤單呀。

拉拉正告道:“王偉,我說得直,你可別生氣。人都說老小孩老小孩,什麼意思呢?就是說人年紀大瞭,就像小孩,喜歡調皮搗亂,沒事玩個‘狼來瞭’什麼的。”

王偉有點兒不高興瞭:“拉拉,你對我說話刻薄點兒沒關系,可有你這麼說長輩的嗎?”

拉拉的“狼來瞭”本來主要是想說陸寶寶的,結果沒說好,把目標歪到陸教授那邊去瞭。她本來想解釋解釋,可是被王偉一說,她也不高興瞭,“我說什麼瞭?上回我腳踝韌帶拉傷,你要去歐洲,結果第二天一早我自己去的醫院!我不能開車,天天拐著個腳上下班,有多不方便?我說什麼瞭?”

拉拉一提這事兒,王偉有點兒過意不去瞭。拉拉傷腳的時候他看到她很疼,可是當時急著趕飛機,隻好丟下她,讓她自己照顧自己。王偉辯解說:“我不是讓傑克安排車接送你瞭嗎?你自己跟小蘇說不要。”

“我又不是德望的員工,我幹嘛要沾陸寶寶的光!”

王偉想起陸寶寶說過,陳豐天天接拉拉上班,這時候他一個沖動,沖口而出:“那你就不介意沾陳豐的光?”

“你當我想沾陳豐的光呀?誰叫我男人忙呢?顧不上我呀!大晚上的,我的輪胎被撞壞瞭,我不會換胎,隻好厚著臉皮跑到馬路邊求不認識的的士司機幫忙。關鍵時刻,我都得靠自己呀!”

王偉想想,已經在外面待瞭一個月瞭,才回來就吵架不好,他勉強做出個笑臉:“拉拉,一碼歸一碼,咱別把事情都往一處扯嘛。”王偉一邊賠笑臉,一邊過去摟拉拉,企圖軟化她,心裡覺得自己有點兒低聲下氣,不由有些委屈,那絲笑容也顯得格外僵硬。

拉拉沒註意王偉的表情,看他求和,她認為自己占瞭上風,一時得意多少有些乘勝追擊的意思,一把甩開他的手道:“不扯就不扯。咱就說現在,你跟個貓似的到歐洲去野瞭一個月,才回來,就又要回北京,媽重要,老婆就不重要瞭?”拉拉越說越溜,半賭氣半要挾地蹦出一句:“那你結婚幹嘛?散夥算瞭!”

拉拉這話說得很臭,她自己卻沒有察覺。強壓下去的那團火在王偉心頭又慢慢升起,王偉克制著自己,告誡拉拉:“想清楚再說話,別說話不過腦子。”

拉拉不服:“我看是你腦子缺根弦吧?我問你,你媽孤單什麼的,是今天陸寶寶跟你講的吧?”

“又來瞭!”王偉泄氣地低聲嘀咕瞭一句。拉拉聽得真真的,逼問道:“什麼叫‘又來瞭’?”

王偉說:“為什麼每次吵架你總要把話題往人傢陸寶寶身上引?今晚吃飯的時候,是我主動問起我媽的情況的,陸寶寶起先壓根兒沒提我媽。”

拉拉不相信,“那是你遲鈍,沒覺著是人傢挑起的話題。陸寶寶不是第一次搞事瞭,我都總結出來瞭,每回她一從北京回來,非告訴你點什麼壞消息,上回說你媽心臟病犯瞭,結果怎麼樣呢?老太太隻是小感冒!這回又什麼憂鬱癥瞭,你回去看好瞭,八成什麼事兒沒有。”

拉拉說得順嘴瞭,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也說瞭,這下王偉可真來火瞭:“杜拉拉你少胡說!誰憂鬱癥瞭?我媽隻是孤單點兒。”

拉拉毫不示弱:“孤單?那就該多參加群體活動,多和社會接觸。你就算是在北京,能時時刻刻守在你媽身邊嗎?難道所謂的孝順,就是不要自己的生活?現在我們是還沒有小孩,一旦有瞭孩子,我告訴你,你這樣做不瞭父親!如果你隻會做兒子,那你就不該結婚,不該為人夫、為人父。”

王偉冷冷地說:“我是一身的臭毛病,自我,不會討人歡心。可就我這樣的,當初還有人哭著喊著非要找我呢。”

拉拉臉一變色道,你什麼意思?

王偉說,“我沒意思,行瞭吧?別動不動拿離婚嚇唬人,隻怕真要離,有人還不敢瞭。這也算是上演‘狼來瞭’吧?”

拉拉跺腳,“誰不離誰是孫子!”

王偉一臉不屑:“杜拉拉,你也是高級知識分子傢庭出身,賭咒發誓的,不嫌給爹媽丟臉。”

王偉說的時候圖一時痛快,話一說出來就有些後悔,不知道拉拉會怎樣不依不饒的跟自己大鬧一場。出乎他的預料,拉拉忽然不吭聲瞭,她一臉平靜地坐在那裡,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王偉有些不安,說到底,其實就是他想回北京一趟,拉拉卻舍不得他剛回傢又走唄。為什麼最後會控制不住自己,說出那麼多不相幹的話來互相傷害。

王偉正使勁在腦子裡搜尋軟活話,打算哄哄拉拉,拉拉開口瞭:“我剛才對你態度不好,不尊敬長輩,是我不對,給你賠禮道歉。”

王偉一愣,以拉拉的脾氣,別看她在職場上很能忍耐,要讓她在傢裡給丈夫低頭實屬不易,王偉有些尷尬地說:“我也有錯,沒有好好體諒你的心情。你腳傷瞭我不在傢,好不容易剛回來我又要回北京,確實沒處理好。”

拉拉搶著承認錯誤:“我不該說‘狼來瞭’,更不該說 ‘散夥’。這樣的話說多瞭傷感情,這道理就跟兩口子吵架千萬不能動手一樣,隻要動瞭一次,以後就忍不住老得動手。下次我一著急你就提醒著我點。”

拉拉說得很理性,她的眼神很誠懇,對自己的批評也很到位,王偉卻覺得有些不自在,心裡有種怪怪的感覺。可時間已經不早瞭,拉拉第二天還得上班,再說下去,這一宿她一準別想睡好瞭。要是她睡不好,那就可能是兩個人的災難。

拉拉說,今晚分開睡吧,我怕失眠。王偉說好的。兩人各自回房休息。

王偉躺上床,不由自主想起拉拉那番充滿理智和悔意的道歉—其實,類似的話拉拉以前也說過,可是沒用,下次一有點什麼風吹草動她就故態萌發,都快成習慣瞭。

王偉眼睛盯著天花板悶悶不樂地想:沒想到婚姻生活會是這樣,到底哪兒出瞭問題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