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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話 黃河幻佈

大夥兒一起伸脖子瞪眼仔細看。這一看,人人看瞭個目瞪口呆!就見黃河水流激蕩形成的水霧之中,浮現出瞭一片難以想象的奇觀。在天空之中有一朵白雲,雲上站立著一位身穿藍衣藍裙的女子,長得太漂亮瞭!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香,雲鬢攏霧,玉頰凝華,真得說有臆想之美。什麼叫臆想之美呢?就是這好看勁兒啊,您就閉上眼睛琢磨,您琢磨什麼樣女子好看,這位女子就長什麼模樣。人跟人的審美不一樣,有的人說,就喜歡瘦的,身材苗條的;有的人就喜歡稍微豐滿一點兒的;有人就喜歡高個兒的姑娘;有人就喜歡矮個兒的姑娘,顯得小巧玲瓏。

隻見這女子手裡拿著一柄紙質的雨傘,駕著祥雲匆匆飛行,臉上帶著幾分驚慌的神色。在這個女子的身後,有很大一大團的雷電,這團雷電帶著火焰。在這團火焰之中隱隱有一條怪龍。這火就是從這怪龍嘴裡邊噴出來的。這怪龍身上裹著雷電追得挺急,寸步不離地緊追身前這位藍衣美人。

這女子一邊駕雲疾飛,一邊回身防備著這團雷電。藍衣女子拿著手裡的紙傘遮在身後,那團雷火一旦逼近,碰到這紙傘,“啪”一下就彈開瞭,可是彈不遠。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怪龍跟雷火又追上來瞭。追到切近“啪”的一下,又被這紙傘給彈開。反復幾次,最後就看到這團雷火“啪”一下剛被彈開,這女子手裡的紙傘也“啪”一聲紙花飛散,破瞭。

船上眾人一看這傘破瞭,都是一片驚呼!這些人全都被這位藍衣女子的美貌給吸引住瞭,都替她揪著心。她丟瞭這傘,雷電中的精靈怪爪一伸,直取這女子頭頂。眾人都替這位姑娘捏瞭一把汗。然而就在這龍爪即將抓住藍衣女子發髻的瞬間,隻見這位藍衣美人一伸手,從衣袖裡邊兒取出一樣東西來,沒看清是什麼,形狀好像是個圓的,其狀如球,深紫色的這麼一個玩意兒。這個球裡邊好像也有閃電圍繞,女子轉身抬手奔著神龍就扔出去瞭。

船上大夥兒就覺得眼前忽然劃出一道長長的閃電,形似一條金龍。眾人眼前一閃,都覺得眼睛讓這電光閃得直發花!等揉揉眼睛一看,就見面前渾濁的水浪波濤翻滾,灰蒙蒙的天空中已經是杳無一物。那個藍衣美人跟那條怪龍,還有那些閃電、火光,全都沒瞭,蹤跡不見,海市蜃樓的奇景一晃而過,仿佛沒有出現過一樣。

大夥兒這個遺憾哪!一個個兒都盯著天空,心裡邊說不出的失落,都盼著能再看一眼那個藍衣美人。可等瞭半天,黃河之上再也沒有蜃樓的奇景瞭。最後實在沒轍瞭,大夥兒也隻能搖搖頭:“得瞭,得瞭,散瞭吧,散瞭吧!”

有個商人說:“哎,我說各位,剛才那個女人不知是何怪物啊,居然被天龍追殺,一定是觸犯瞭天條的妖孽!”

一個儒生打扮的人說:“非也非也,兄臺你錯會意瞭。此女容貌之美,天下絕無可比。定是天上的仙女私自下凡,激怒瞭天庭,怎麼會是妖孽啊?”

有個粗豪的漢子,拿這儒生開心說:“嘿!小哥,我瞧你呀,窮酸墨水喝多瞭,是不是每天夜裡自個兒都做夢,有仙女兒下凡,讓你摟上一摟,親上一親?嘿嘿嘿!”

船上一幫人聽瞭這話都哈哈大笑。

那個儒生漲紅瞭臉,說瞭一句:“真豈有此理,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大爺丁天也跟這些旅客們坐著聊起來瞭,眾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挺熱鬧,興趣盎然。大傢在船上待著,哪兒也去不瞭,沒事幹啊!剛好這回親眼瞧見傳說中的海市蜃樓瞭,這新鮮事成為最好的談資,你一嘴我一嘴,跟蛤蟆坑似的就聊起來瞭。有的說那女的是妖怪,有的說是神仙,還有一位信誓旦旦地說那女子是個歌姬!他唾沫星子飛濺地說:“我看見過!我親眼在某地某地看見過,某年某月她還陪我喝過酒,還唱過幾首曲兒給我聽。”大夥兒一聽紛紛打趣說:“得瞭吧你,你這有駱駝不吹牛啊,這話你也說得出來?”

船上這些人興致勃勃,高談闊論。唯有二爺丁川一個人手扶著船舷,兩眼盯著剛才出現海市蜃樓的那片天空,心裡邊思潮起伏。丁二爺想起瞭很多的往事,想起瞭老師第一次背著自己跨越黃河的時候,說過一段話:老師說將來我一定還會再次經過這裡,也可能會看見種種莫名的景象,但是讓我記住,人的眼睛並不可靠,很多時候眼見不一定為實。要想做到不被眼前的景象蠱惑,就要修煉好自己的心。老師這段話難道是暗示今天我會看到這樣的海市蜃樓奇景?可剛才那個藍衣女子又是誰啊?她身後這條龍是怎麼回事?她有沒有危險?不知不覺,丁川的心早已跟著那位藍衣美人飛到瞭遠方。

船到瞭對岸,丁傢兄弟兩人辭別船上這些乘客,下瞭船去,上關道,奔大名府走。這一路上倒也不著急,沿途走走玩玩,遊山逛景,餓瞭就吃,累瞭就打店,有錢不在乎。

非止一日,兩人來到瞭大名府法華寺。這座法華寺可真不小,前後好幾進大院。香火很盛,前來敬香的男男女女絡繹不絕。丁天丁大爺先在大殿上敬瞭三炷香,又佈施給廟裡的和尚紋銀二百兩作為香資,然後跟知客僧說明來意。

丁天說:“我是汴梁城丁府的丁天,想參見慧真高僧。”

知客僧一看,這施主出手豪闊,穿這麼講究,便不敢怠慢,說:“阿彌陀佛,施主您稍等片刻,我這就進去通報。”

不大會兒的工夫,知客僧出來瞭,來到丁氏兄弟面前。

知客僧說:“阿彌陀佛,丁施主讓您久等瞭,慧真禪師恭請二位居士進禮佛堂敘話。”

丁氏兄弟恭恭敬敬跟著這位知客僧進瞭禮佛堂。進來一看,屋裡邊坐著一老和尚,看年紀約在五十歲上下,去青瞭腦瓜皮,方面大耳,三綹長髯,身穿烈火袈裟,正在那兒打坐。觀其面相有活佛五方之態,看來這位就是慧真禪師瞭。

兩個人給慧真禪師行瞭禮,先聽禪師講瞭一回《般若心經》。丁大爺對佛法本身就有一定的研究,二爺丁川打小兒跟著自己師父也學過一些佛理。可今天一聽這位禪師講經,真得說是精妙絕倫!半語拋開功名事,片言踢破生死關。兩個人都覺得頗有收獲。丁天丁大爺聽得很是欽佩,連連給慧真禪師叩頭。講完經,丁天又跟大師聊瞭幾句禪機,就直入正題瞭。

丁天說:“大師,不瞞您說,弟子一年前曾在酒樓之上,遇見一位算卦的方士,他對弟子說的那些話,一直困擾著弟子,還望禪師能為弟子指點迷津!”說著就把自個兒如何在酒樓上遇見趙半仙,然後又夢見長江之中的白龍神求救,又被老尼姑搶走鎮宅之寶這些個事,一五一十都跟大師說瞭。又把白龍贈的那個仙瓶,還有那石匣全拿出來瞭,請慧真禪師觀看。

慧真禪師看完點瞭點頭。禪師說:“阿彌陀佛,丁居士是積善之人,按理說應當福報深厚,隻是古今業說之事不少,不可皆以子虛烏有視之啊!浮世光陰有限,苦海無邊,若求身心安樂,需一心向善,參透生死,方得解脫。不必看重福禍之事啊!”

丁天聽禪師禪機深奧,可話裡話外的意思好像是讓自己不必看重生死。這心裡邊忽然一寒,聽禪師這意思,老天爺莫不是要收我去?趕緊再問禪師怎麼個深意。可慧真大師不再言論生死瞭,反而拿起身邊這個小石匣仔細看瞭起來。

禪師說:“這石匣上的古字寫得明白,此劍名為‘魚腸劍’,昔日戰國之時,專諸刺殺王僚,用的正是當年這匣中之劍。史書有載,該劍為歐冶子大師親自鍛造,造劍之時曾借去天地靈氣八百天整。劍氣激發可貫天日,如放在傢中鎮宅,莫說是強盜草寇,就是妖魔鬼怪也侵犯不得。剛才據丁施主所說,貧僧估測那位老尼非是凡人,乃當世之劍仙!見員外你身上有劍氣,知你宅中藏有神劍,故以術化去。這也是一場緣法。阿彌陀佛。”說完,慧真禪師放下這個小匣子,又拿起那隻古瓶看瞭看,點瞭點頭。

禪師說:“嗯,貧僧在西域聽人說起過,這古瓶是昆侖山中的上古神物,隻不過此瓶對凡人毫無用處,隻有借修為極高的仙人相助,才能進那瓶中妙境。而且瓶中至陽,妖魔鬼怪和心術不正之人都是進不去的。想貧僧從六歲出傢,至今已五十餘載,日日精修並無半刻松懈。即使這樣也遠遠達不到那種修為啊!否則也可帶同二位施主進去一遊神仙妙境。福緣不到,不必強求瞭!”

老和尚這番話說完,丁天算聽明白瞭。原來當初那柄古劍,居然就是傳說中的魚腸神劍,而那個老尼姑是當世的劍仙。怪不得這麼大能耐!白龍神所贈的古瓶真的是昆侖山中的神物,裡邊藏有仙境。大爺丁天一琢磨,這個仙境雖好,但無機緣得入,雖然惋惜卻也無可奈何,於是轉頭看二弟丁川。丁川坐在蒲團上一語不發,自個兒在那兒愣神。

丁天說:“二弟,今日你我有緣參見禪師,這麼難得的機會,你心裡有什麼憂愁困惑,不妨也向禪師請教一二。大師要是有所指點,終身都得以受用啊!二弟,想什麼呢?”

丁川想什麼呢?他正想之前黃河之上,海市蜃樓之中看的那位藍衣美人。剛才禪師跟大哥說半天話,丁二爺左耳進右耳多出,一句沒聽進去。這時候聽大哥叫自己,這才回過神兒來。

丁川說:“啊!是,大哥說得是。”丁川沖著慧真禪師施瞭一禮,說:“弟子失禮,敢問大師一件事。我自幼學得一身舞拳弄棒的本事,常思投軍報國。不知此去如何啊?”

丁天丁大爺一聽這話就是一皺眉,心說:我兄弟還惦記從軍這件事哪!

慧真禪師微微一笑。禪師說:“阿彌陀佛,丁施主,昔日太史公論及天下勇士,說世間勇武之人可分四等。前三等是氣勇、血勇、骨勇。這氣勇之人嘛,可於市井之中打架毆鬥;血勇之人可投軍殺敵;骨勇之人已極可貴,能舍生取義,殺身成仁。老衲今觀丁施主您,當屬於萬中無一的神勇之人。”

丁川一聽這話嚇瞭一跳!拜伏於地給老和尚磕頭。丁川說:“大師過贊瞭,量弟子無德無能,怎敢當‘神勇’二字?”

慧真禪師把丁川扶起來。禪師說:“丁施主,不必客氣,我遊歷海內,去年曾到得金國燕雲之地,金人正秣馬厲兵,準備南下,現在的形勢,已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啊!看來我大宋蒼生免不瞭受這一場浩劫之苦。丁施主欲在此時去投軍,並不是貪圖憑借戰功封王拜相。真義事也!如果我猜得不錯,閣下定受過名人傳授高人指點,武藝心性都遠勝常人!貧僧不才,有六句偈語相贈,希望能對閣下有所裨益!”

丁川說:“請大師教我!”

老禪師不緊不慢,寶相莊嚴,說:“豺狼重重困虎軀,圍城百戰始得還,妖風不掃有劫難,諸行無常心膽寒,跳出京傢登無極,出入閑雲滿太虛。”

丁川跪著聽著,可是一句沒聽懂,但他知道,慧真禪師這六句偈語必有深意!便想請禪師指點指點。

禪師說:“此乃禪機,我不可說明,日後自有分曉處。”

丁川把這六句話念叨好幾遍,牢牢記在心裡。

兄弟兩人又跟禪師閑談瞭幾句,便起身告辭。

兄弟二人在大名府住瞭幾天,丁川陪著大哥,把各處的景致都逛遍瞭。丁大爺思念傢中的事務,就跟丁川說:“咱們也出來這麼些日子瞭,該回去瞭!”於是兩個人收拾行裝,準備打道回府。可他們哪裡知道,有道是來時容易去時難。這趟回返東京汴梁路途之中,有一場大劫難正在靜靜地等候他們兄弟二人!

出瞭大名府往南走,兄弟二人走出瞭大約兩天的路程。第二天晚上,哥兒倆因為一直貪圖趕路,不僅錯過瞭投宿,還把道路走岔,迷路瞭。

古代那會兒出門在外,很不容易,沒有導航,沒有GPS定位,也沒有手機地圖。走這種長路遠路非常容易迷失路徑。哥兒倆一路聊天兒,走著走著抬頭一看,光顧著說話瞭,眼見得紅輪西墜,北風哀號,這天兒可要黑。咱們這走到哪兒瞭這是?再看這條路上,荒煙衰草,特別荒涼,周圍連個人影兒都沒有。丁大爺有點兒害怕瞭。

丁天說:“壞瞭兄弟,咱們恐怕是把道路走岔瞭。來的時候我記得都是大路,沒走這種道兒啊!這眼看著天兒可就要黑。荒山野嶺的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怕是有賊人出沒呀!咱們不如返身往回走,哪怕拉點晚兒,起碼咱找個正店投宿啊!”

丁川一樂,把掌中這條亮銀盤龍棍往地上一戳,“啪”的一下火星四濺!

丁川說:“大哥,您甭擔心。咱們大方向應該沒走錯,這條路就是奔南走的。不過確實不是咱們來時候走的那官道。您把心放肚子裡,有兄弟我保著你。我這些日子也沒得機會活動活動,渾身都覺得不太得勁兒。今兒要是不來什麼盜賊劫匪,那是他們的便宜。我還巴不得有些沒長眼的盜賊前來劫道呢!到時候,大哥您就在一邊兒坐著。點上一堆火踏踏實實看戲,兄弟我一人全包瞭!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管教他們是來得去不得!”

丁天說:“二弟啊,咱們這出門在外可不比在傢,這會兒可不是逞能耐的時候。咱們出門就是求一個平平安安,你可千萬別犯脾氣。聽我的,跟哥哥回頭,咱們往上一個鎮子趕,別再往前走瞭。”

可丁二爺這擰勁兒一上來,真得說八匹馬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大爺怎麼勸都不聽,非得認死理地往前走!實在沒轍瞭,丁大爺也無可奈何,硬著頭皮跟著丁川繼續往前走。

眼瞅著天就要黑起來瞭,兩個人往前趕路,越走丁大爺越覺得眼前的道路猛惡。等轉過一個山坡一看,前邊兒橫著一座石橋,橋底下蘆葦雜草叢生,兩邊一個人都沒有。大爺覺得自個兒耳朵裡隻能夠聽見蛙鳴陰吹之聲,而且這音色淒楚,再加上一陣陣的夜風吹來,身邊的樹葉也嘩啦啦直響。月色之下樹影婆娑,搖搖擺擺,把丁大爺嚇得渾身發抖。丁大爺心想:得虧是兩人一塊兒走,有我兄弟在旁邊拿著大棍子。這要我一個人大半夜的走到這兒來,別說來什麼強盜野獸瞭,就是什麼沒有,光這又是癩蛤蟆、蟲子叫,又是刮陰風,我就得嚇死在這兒啊!

丁川卻滿不在乎,說:“大哥,別害怕,沒事。您跟著我走,沒婁子!”

他一手拎著大棍,一手拉著大哥,走上這座石橋。這個石橋還挺長,哥兒倆走到橋頭,就看邊上有個石碑,上邊寫著幾個字,月光之下很清楚:此去石橋鋪三裡。

丁川一看這個樂瞭,說:“大哥,別著急瞭。瞧見沒有?這兒說瞭,過去三裡地,有個石橋鋪,也不知是村子還是鋪子,但是既然有人在這兒立瞭石碑瞭,那兒肯定就得有人傢。咱們再走兩步。今兒晚上就石橋鋪歇腳瞭。”

丁大爺一看這石碑,也是長出瞭一口氣,有村有鋪就能有人傢啊!還是我兄弟膽兒大!往前走就對瞭!省得咱們多走好些回頭道。三裡地不叫事,走吧!兄弟兩個人繼續往前走。

三裡地真沒多遠,現在經常健步走的都知道,三裡地就是一點五公裡,不用很快的速度走,慢慢兒溜達著,有個十幾分鐘就到瞭。眼前出現一個村子,丁大爺一看高興瞭,這回踏實瞭,晚上不用露宿野外瞭。兩個人便走過去。這個村子裡有些村民,丁川就走瞭過去。

丁川說:“這位大哥,跟您打聽打聽,咱們這村子是叫石橋鋪嗎?”

這村民抬頭一看,丁川小夥子身高膀闊,背著行囊,手裡頭拎著大棍子。一看這個打扮就知道是趕路之人,還拿著傢夥。

村民說:“哦,您問著瞭,我們這村子就是石橋鋪,您是幹什麼的呀?”

丁川說:“我跟我兄長是行路之人,想到咱們這個村子裡找一間客棧住一晚上,不知道咱們這兒有沒有大一點兒的客棧啊?”

村民說:“我們這村子啊,一共就這麼三十來戶人,您還別說,真有這麼一間客棧。您往村子裡頭走,過兩個路口,靠東那傢就是。那兒挑著幌子,叫風月客棧。您要住啊,沒別的選,隻能住在那兒瞭。”

丁川說:“哎呀,太好瞭,多謝多謝!”

哥兒倆一聽有客棧就好辦瞭。進瞭村子過兩個路口一看,果然,路東頭有一間客棧,也不算小,門口兒挑著幌子,上面寫四個大字:風月客棧。得瞭,就這兒吧!

丁川說:“大哥您把行李給我,我先進去讓夥計準備房間,打洗臉水,您先洗洗臉、洗洗腳,歇會兒,咱們點幾個菜,弄兩壺酒好好解解乏!”說完,丁川伸手就把大哥肩上這行李拿下來,快走幾步進客棧大門喊夥計。

丁川說:“夥計,夥計!”

夥計說:“喲!這位爺,您住店呢?”

丁川說:“啊!給我準備兩間上房,要你們這兒最好的房間啊!兩間房挨著。打好洗臉水、洗腳水。另外給我切肉燙酒,我們今兒走得有點兒累瞭。趕緊給收拾出來,麻利兒的!”

夥計說:“哎喲!客爺,不瞞您說,您來得不湊巧,今兒啊也不知道怎麼瞭,來的客人格外多,小店客房都住滿瞭。”

丁川一聽,一皺眉,說:“都住滿啦?還有房沒有瞭?我們就要兩間挨著的上房都騰不出來瞭?那你給我們來一間!我們哥兒倆擠擠。”

夥計說:“不是,客爺,一間也沒瞭。真沒房瞭。這兩天也不知什麼日子,平常我們一個月都接待不瞭這麼些客人。這兩天好,實在是沒有房啦!”

丁川說:“你們這石橋鋪還有沒有別的店房?”

夥計說:“沒有啦!要不然也不都跟我們這小店裡擠著。客爺,要不這樣吧!我給您出個主意,您兩位是吧?兩位要是不嫌棄,您對付著在店後的庫房裡邊兒打一地鋪。我給您弄好瞭被褥子,您二位將就一晚上,行嗎?明天沒準就有走的瞭,到時候再給您上房。”

丁川一聽這個別扭,心說:我就住一晚上,明天我也走!我跟我大哥汴梁城這麼大一個傢主,跑你們這兒庫房裡打地鋪來瞭?本來想得挺好,找一間上房,熱水洗洗臉、燙個腳,切兩盤好肉,弄點烙餅、熱湯面,來兩壺酒。哥兒兩個一吃一喝,舒舒坦坦睡一晚上,解解乏。這多自在啊!眼瞅著沒空房,怎麼辦?天都黑瞭,也不能說不在這兒打店再往前走啊!

丁川說:“我說夥計,你就不能想辦法給我們拆兌拆兌嗎?我跟你說,我可不白住,我多給錢!”

夥計說:“不是,客爺,我知道您有錢,可哪位來我們店住,大爺人都給錢瞭,確實是沒房瞭。您琢磨但凡有房,我能不讓您住嗎?”

這時候,丁大爺也進來瞭,一看兄弟跟店夥計正在那兒對付呢,過來一問才知道沒房瞭。

丁天說:“二弟啊,人傢這兒沒空房瞭,咱們就聽夥計的,庫房將就一晚上得瞭。你也別跟他這兒嚷嚷瞭,咱們趕緊歇會兒吃點東西是真的,我都餓瞭。走吧走吧!”

丁川一聽大哥都發瞭話瞭,便不再言語,拿著東西跟著夥計往後邊庫房走。往後面庫房走,得經過整個兒這一層樓,順著走廊穿過去,到瞭後院才是庫房。

丁川跟著夥計走到走廊盡頭這兒,一抬頭,心裡這火兒就上來瞭。

丁川說:“夥計,站住!”

夥計一回身沖著丁川,說:“客爺,您有什麼吩咐?”

丁川說:“我說夥計,你怎麼意思?我剛才說那麼半天,你是沒聽明白還是怎麼意思?你不是說沒房瞭嗎?這怎麼回事啊?”

丁川說著話拿手中大棍一指走廊盡頭這間房間。丁川說:“這不是有間上房沒人住嗎?上著鎖呢!你蒙我是何道理啊?”

丁天丁大爺走過來一看,果然走廊盡頭最後這一間房鎖著門的,門上有字:天字第十號房。今天住賓館酒店都知道,客房都有房號,幾層幾號,幾零幾,一說就知道哪間房。過去也一樣,但是過去不說幾零幾,按位置等級分類,有不同的代號。比如說,天字號、地字號、人字號,天地人。或者按季節分,春夏秋冬。按方位分,東南西北,各有不同。但比較常用的就是這天地人這種。風月客棧就是按這個區分的。這間客房天字十號,屬於是高級客房。門上上著大鎖,不用問裡面肯定是沒人住!丁天丁大爺一看,確實不怪我兄弟生氣。

丁天說:“夥計,這就是你的不對瞭,你說你們開的是店,賣的是飯。既然你們店裡有空房,為什麼不讓我們兄弟二人住啊?你趕緊的給我們開門,把這房子收拾好瞭。二弟,你也別著急,夥計我多給你銀子就是。快點快點!”

店夥計趕緊沖丁大爺一作揖,說:“我說這位客爺,實不相瞞,剛才沒說清楚,您可別生氣。真不是有房不讓您住,實在是因為這間房啊,它沒法住人!”

丁川說:“胡說!是客房怎麼會沒法住人呢?你開不開?大爺我今兒就要住這間。你要不開,我可自個兒開瞭。”

丁川說著話一掄掌中這條盤龍棍,就要一棍就把這門砸開。

夥計說:“哎喲!客爺。您別著急,您聽我說。這間是天字十號房,可為什麼鎖著門不讓客人住呢?皆因為我們東傢蓋這間店的時候,下邊兒打地基,往下邊兒挖的時候,挖破瞭一座老墳,那老墳正在這間天字十號房的下面。結果您猜怎麼著,我們這店開起來之後,別的房什麼事沒有,唯獨這間房……”

丁川說:“怎麼著?別吞吞吐吐的,有話快說!這間房怎麼瞭?”

夥計說:“這間房裡可不太幹凈!具體說怎麼不太幹凈,我就不跟您細說瞭。反正跟您這麼說,這間房裡面之前也住過那麼五六十位,都是晚上在這房裡邊睡覺,早上起來人就沒瞭!所以啊,我們東傢吩咐掌櫃的幹脆就把這間房給封瞭,權當沒有這麼一間房。不是小的我嚇唬您二位啊,這間房確是沒法住。”

哪知道店夥計這番話說完,二爺丁川哈哈大笑,說:“哈哈哈,夥計,休拿這些個鬼話蒙哄你傢二爺,什麼叫店房裡不太幹凈?要依我看,你這間店,是間黑店!”

夥計說:“二爺,有話好說,您這叫什麼話啊?我們好好的開客棧怎麼成黑店瞭?您這說話也太難聽點瞭!”

丁川說:“怎麼不是黑店啊?有空的客房不讓我們住,要把我們騙到倉庫裡,怎麼著?等到晚上謀財害命?小子,瞎瞭你的狗眼瞭!你仔細瞧瞧爺這亮銀盤龍棍,你瞅這棍的粗細,就你這小身子骨,能吃上幾棍啊?”

這夥計一聽丁二爺這兩句話,臉色也不好瞧瞭,心裡生氣。夥計說:“我說您這位客官怎麼不識好歹啊?我好心好意跟您說實話,您倒好,張嘴就罵人!我真是為瞭您二位好,我這好心當成驢肝肺啊!行行行,也是我呀,仨鼻子眼兒——多出一口氣!大爺您什麼都不怕!您既然不怕死,非要住這間房,我話都給您說明白瞭,我也攔不住你。我這就給您二位打開。不過咱這話得說在頭瞭,您二位要出瞭什麼事,可跟我們店裡沒有半點關系。”

丁川說:“甭廢話,打開吧你!我不管你這間店房有什麼事,有什麼貓膩,今兒讓我丁二爺知道瞭,我還就得會會。開門!”

夥計說:“好嘞!您等著!”

夥計也憋瞭一肚子火,轉身“噔噔噔”跑出去瞭。一會兒“噔噔噔”又回來瞭,手裡邊兒拿一大盤鑰匙,上邊兒好幾十把鑰匙。拿出裡邊兒最大一把鑰匙,捅這間客房門前那大鎖,捅瞭半天,“嘩啦”把鎖打開瞭。

夥計說:“得!您二位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