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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話 冷香堂

於是我和碟空背起釋明長老,順著碎石小路走向山頂的密林。經過一條林帶,眼前豁然開朗,一座紅墻粉壁的古樸院落出現在面前,院門緊閉,墻上匾額寫有“冷香堂”三字。

我們懸著的一顆心這才落地,經歷瞭不少波折,終歸是到瞭這裡。不過釋明長老能不能得救,我們還能不能回到我們的世界去,還都是未知數,這些答案還要等見到這裡的主人才能揭曉。

碟空對我說:“善哉善哉,隻盼我佛慈悲,這裡的主人千萬不要和那大馬猴一樣粗魯莽撞才好。”

我說:“也搞不好可能這裡的主人是那隻大猩猩的情婦,一隻母猩猩,咱們還是小點兒聲說話吧,那些傢夥能聽得懂咱們的語言。被它們聽到,怪罪起來,咱哥兒倆也真就沒脾氣瞭。”

碟空說:“張施主見識不凡,說得極有道理,大馬猴們也不需使別的手段,隻要再將你我二人當作不帶傘的空降兵,從空中拋下來,那就大大的不妙瞭。”

我們背著釋明長老,邊說邊走,已到瞭門前。我正要去叩門,忽聽背後有個女子說話:“你們這三個賊禿,滿口污言穢語,竟敢對我傢主人不敬。”

我們轉身一看,見是兩個小小的紅衣少女,身高隻有四寸左右,約和成人的一根手指相當,眉目清秀,裝扮古雅,正在氣哼哼地看著我們。

碟空口打佛號:“阿彌陀佛,二位女施主,我們這裡隻有兩個賊禿。”然後用手一指我的腦袋接著說,“另一位並不禿。”

這下糟瞭,本來我們就是有求於人,卻因為我和碟空不修口德,反而先得罪瞭她們。

兩個隻有手指高矮的紅衣少女對我們怒目而視,其中一個說道:“那個有頭發的賊人最是可惡,我傢主人在此居住多年,從來也沒得罪過你,你竟然滿嘴胡言亂語,說我傢主人是母猩猩。”

我趕緊解釋:“二位神仙小妹,你們聽錯瞭,我是說這裡的主人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不是吃香蕉的那種猩猩。”

紅衣少女對我的解釋無動於衷,舉手一揮,“嗖嗖嗖”幾聲,從院中飛出數十條植物的藤蔓,都有兒臂粗細。這些藤條都像是有生命一樣,徑直向我們卷來。

我急忙著地一滾,躲開纏向我的藤蔓。碟空慌亂之中沒有躲開,被藤蔓卷個正著,困作一團,掙紮不得。碟空大驚,連叫:“張施主,快來救命!”

一個紅衣少女說道:“這個賊禿長得很醜,看來也不是好人,先在他的禿頭上撞十個大包再說。”說著指揮藤蔓甩動,把碟空的身體橫起來,像寺廟裡撞鐘的木頭一樣朝院墻撞去。隻撞得一下,剛才還大喊大叫的碟空就沒瞭動靜。

完全沒有想到,這兩個紅衣小人兒說動手就動手,毫不留情,完全沒把我們放在眼裡,更不容我們辯解。我也惱怒起來,哪裡還管得上能不能從瓶中世界出去。最近我一直被噩夢糾纏,心浮氣躁無處發泄,此時見到這兩個紅衣少女蠻橫無理,心頭一把無名火再也按捺不住,便動瞭殺機。

當下更不多想,脫下腳上穿的球鞋,用鞋底像拍蒼蠅一樣,照準兩個紅衣少女拍去,恨不得一下子把這兩個小妖精拍成肉泥。

雙方正劍拔弩張,千鈞一發之際,一個輕柔動聽的女聲叫道:“且慢動手。”未見其人,先聞到一股似梅似蘭的異香沁人心脾,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揮舞的球鞋,轉頭去看,宅院的朱漆大門緩緩打開,從中走出一個絕色的藍衣少婦,櫻口噴香,花容含笑,曠世真無其雙。

我哪裡見過這等美女,一時看得呆瞭。碟空倒在地上,聞到花香,也清醒過來,看到藍衣女子的絕世風采,雙眼冒光,嘴裡不停地念佛。

兩個紅衣少女異口同聲地說:“姐姐來得正好,不知哪裡來的這三個賊子,好生無禮。”

藍衣少婦微笑說道:“三位遠來是客,這兩個小婢不懂禮法,得罪莫怪。”

我心中的火氣早就煙消雲散,忙說:“哪裡,哪裡,這兩個小美人十分可愛,我們是鬧著玩兒,當不得真。”

藍衣少婦說道:“世人稱呼我為藍娘子,這冷香堂正是舍下,如蒙三位不嫌,請入內堂,備下酒菜款待。”說罷舉手一指,捆住碟空的藤蔓自行松脫。碟空結結巴巴地連聲道謝。

當下,藍衣少婦在前引路,我背起釋明長老,碟空在後攙扶,兩個紅衣少女噘著嘴跟在後面,一行人都進瞭冷香堂。

從外邊沒看出來,冷香堂裡面似是一整塊巨石鏤空雕成,裡面房屋桌椅全是石頭,做工精巧,宛如天成。石壁上的石紋天然如畫,人物山水,神色生動,真是鬼斧神工。

轉過影壁,行到內院,舉目望時,四面雲窗幾凈,彩霞滿階,花草繽紛。行至一個閣子之前,推開朱戶,房中迎出一個男子,年約二三十歲,形容清消,目若寒星,神色間隱隱含有一絲陰鬱。他頭上綰個發簪,身穿紫袍,見瞭我們拱手相迎,先把釋明長老扶到客室床上休息,然後將我們請進堂內,擺上茶果點心。

經藍娘子引見,這名男子正是她的丈夫,姓丁名川,字九梅。夫妻二人在此避世隱居,已經將近千年。

我和碟空也自報傢門,雙方又重新敘禮。我說起從瓶外世界來此的種種經過,丁川說道:“那山下的雲霧確實讓人著惱,隻是不知它的究竟,難以對付。與二位同行的那位長老曾被捉進雲中,至今昏迷不醒。我適才看過,並無大礙。這裡有我傢娘子自制的丹藥,給長老服下,靜養片刻即可痊愈。”

丁川取出丹藥給釋明長老服用,釋明長老的呼吸又重新趨於平穩,面色也逐漸紅潤,沉沉睡去,料想已無大礙。隨後我們返回廳內,丁川吩咐開出酒宴,款待賓客。

我心想:還是客氣客氣吧!於是說:“我們到此已經是多有叨擾,不用如此麻煩,有能飽肚的,隨便來點簡單的就行。”

丁川對我說:“自從我到瞭此處,就沒有外客來過。在三位之前,我是最後一個進到這瓶中仙境的人。此間雖好,又有娘子相伴,但是卻不勝寂寞清靜,好不容易有客人到訪,怎能不好生款待。”

說話間那兩個手指般大小的紅衣少女,此時都變作常人大小,擺出酒席,皆是美食美器。藍娘子在旁相陪,丁川興高采烈地和我們連幹數杯,高談闊論,大呼暢飲。

碟空在席間問起如何能離開瓶中仙境。

丁川說:“仙瓶同我有段奇緣,至於這瓶中仙境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三位若想離開,倒也容易,隻要跳入後院的一口纏緣井便可。但是凡人進來瓶中仙境很不容易,留在這裡可以長生不老,三位不如也留下同丁某做個伴,不必再回塵世上受那生離死別之苦。”

我心中暗罵:這傢夥自己有個美女老婆,就不考慮別人的生理需要。碟空師徒兩個和尚也就罷瞭,我也留在這兒當和尚嗎?雖然另有兩個紅衣少女,但是那兩個小妖精忽大忽小,而且十分刁蠻,更何況雙方已經結瞭梁子,不可不可,萬萬不可。

我正自胡思亂想,隻聽碟空對丁川說道:“丁施主久在這裡清居避世,不知外邊世界的變化。當今世界,科技發達,人類可以上天入地,遨遊太空宇宙,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都空前發達。小僧最喜歡看美國的好萊塢大片,隻是此一節,就十分割舍不得。在外邊那花花世界中,人生匆匆數十載轉眼即逝,雖然活得辛苦短暫,倒也精彩。我們都是貪戀紅塵俗世的人,所以枉費丁施主一番美意瞭。我們還是回去的好,張施主必然也是此意。”

我連忙隨聲附和,不過長生不死的誘惑力也是很大的,於是我最後又補上一句:“等我們老瞭再來不遲。”

丁川自古已住在瓶中,聽不懂碟空所說的內容,隻得表示惋惜。不過丁川為人豁達,也不再多問,與我和碟空推杯換盞,各自傾心吐膽,訴說肺腑之事。三人言語投機談得貼切,頗有相見恨晚之意。

丁川說起他同這瓶中仙境的一段往事,聽得我們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