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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三年十月十四日(譯自法文)

親愛的彌拉:收到你在九月二十三日與月底之間所寫、在十月一日自倫敦發出的長信,真是十分欣慰,得知你們的近況,是我們最大的快樂,而每次收到你們的信,總是家中一件大事。信是看了一遍又一遍,不停的談論直到收到下一封信為止。這一次,我們亦步亦趨跟著你們神遊意大利:我查閱二十世紀的《拉羅斯大字典》裡的地圖,也不斷的翻閱《藍色導遊》(你們旅遊時手上是否有這本《導遊》?),以便查看意大利北部,你們去過的幾口湖,例如Maggiore,Lugarno, Como, Iseo, Garda[馬焦雷湖,盧加諾湖,科莫湖,伊塞奧湖,加爾達湖]等。你們歇宿的Siresa[斯特雷薩]和Bellagio[貝拉焦],都在圖上找到了。我們還念了Bergamo 城的描繪(也在《藍色導遊》中找到)。這城裡有一個高鎮,一個低鎮,還有中古的教堂,你現在該知道我們怎樣為你們的快樂而歡欣了!人不是會在不知不覺中,生活在至愛的親人身上嗎?我們這兒沒有假期,可是你使我們分享你們所有的樂趣而不必分擔你們的疲勞,更令我們為之精神大振!

你倆真幸福,得以遍游優美的國度如瑞士,意大利。我當學生的時候,只於一九二九年在日內瓦湖畔,villeneuve[維勒納夫]對面一個小小的村子裡度過三個月。此外,我只在一九三一年五月去過羅馬、那不勒斯、西西里島,沒能去佛羅倫薩及威尼斯。當時我很年輕,而學生的口袋,你們不難理解,時常是很拮据的。相反的,我反而有機會結識羅馬的傑出人士,意大利的作家與教授,尤其是當時的漢學家,還有當地的貴族,其中尤以巴索裡尼伯爵夫人(一位七十開外的夫人),以及她那位風度綽約的媳婦Borghese[博爾蓋塞]公主,對我特別親切。由於她們的引薦,我得以在六月份應邀於意大利皇家地理學會及羅馬扶輪社演講,談論有關現代中國的問題。我那時候才二十三歲,居然在一群不僅傑出,而且淵博的聽眾面前演講,其中不乏部長將軍輩,實在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想起三十年之後,我的兒子,另一個年輕人,以優秀音樂家的身份,而不至於像乃父一般多少有點冒充內行,在意大利同樣傑出的聽眾面前演奏,豈不像一場夢!

看到你描繪參觀羅浮宮的片段,我為之激動不已,我曾經在這座偉大的博物館中,為學習與欣賞而消磨過無數時光。得知往日燻黑蒙塵的蒙娜麗莎像,如今經過科學的清理,已經煥然一新,真是一大喜訊,我多麼喜愛從香榭麗捨大道一端的協和廣場直達凱旋門的這段全景!我也永遠不能忘記橋上的夜色,尤其是電燈與煤氣燈光相互交織,在塞納河上形成瑰麗的倒影,水中波光粼粼,白色與瑰色相間(電燈光與煤氣燈光),我每次坐公共汽車經過橋上,絕不會不盡情流覽。告訴我,孩子,當地是否風光依舊?

1 六三年修改《高老頭》譯文,寫了一篇序文,在十年浩劫中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