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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教養悖論

梅根和拉裡

18歲本應是高中生涯中最好的時光,而梅根卻飽受焦慮的折磨。「我是一個廢物。」她告訴我,她的描述最初讓我感到意外。梅根在填寫了她大學志願之後不久就來到我這裡,也就是她高中畢業幾周後。在這一點上,梅根似乎順利地經過了青春期,她的生活充滿了優等生典型的成功,儘管在過去一年半的時間裡,她並不享受這一過程。梅根面臨的問題是:離開家。

梅根的家真的很特別。梅根的媽媽是一個很棒的廚師,她還會像其他父母一樣給出一些很好的建議,讓梅根不必在瑣碎的事情上煩心。梅根的爸爸在處理生活的瑣事上也很棒:從大學申請技巧到選擇完美的手機,爸爸能相當輕鬆地為梅根處理好一切。梅根有自己的房間(由媽媽很好地裝飾過)、自己的車(由爸爸挑選的)、能運行Windows系統的蘋果筆記本電腦(也是由爸爸設置的)。在很多方面,梅根的父母似乎已經給了她一個理想的青春時代,而且很努力地在做著一切。

問題是所有的這一切恐怕都將結束了。由於擔心獨自面對生活,梅根高三的大多數時光都在焦慮中度過,甚至稍微有些社交壓力就會讓她不堪重負。當她的朋友們在午飯間談論SATs和大學查詢的時候,梅根盡量避免在學校的餐廳吃飯,獨自一人在教室裡吃飯,她告訴自己正在忙於學業,需要在午飯的時間學習。梅根是學校排球隊的主力隊員,在排球賽季中途,她因為害怕不能成功申請大學而放棄了比賽。最後梅根的爸爸不得不把她申請大學的論文收集起來,因為梅根已經焦慮得崩潰了。如果大學學習太難怎麼辦?如果她討厭舍友怎麼辦?她如何才能選好課程?如果她想家怎麼辦?這些都是值得考慮的問題,可是對梅根來說,更像是不知如何解除的定時炸彈。

15歲的拉裡住在離梅根幾英里附近的一所公共房屋裡。雖然拉裡的媽媽經常在一個箱式商店的儲藏室裡加班,但拉裡和他的媽媽主要還是以食品救濟券為生。儘管拉裡的媽媽收入微薄,但拉裡並不缺乏物質資料。他有一個任天堂的遊戲機、一個蘋果的音樂播放器、一部手機、一個最好的雙肩包,以及一些很昂貴的衣服。將拉裡從他的小公寓中帶出來,在學校中讓他和梅根站在一起,兩人並沒有太大的差別,這樣的對比也會讓拉裡的媽媽流露出自豪。唯一的區別就是拉裡很少在學校。

拉裡是一個既聰明又招人喜歡的孩子,他給老師的印象是非常有前途的,至少一年以前是這樣的。當我見到他時,他10年級已經讀了一半,然而,他已經有兩科不及格,而且曠了45天的課。因為拉裡的媽媽上班需要轉兩次公交車,所以當拉裡應該起床去上學的時候,她的媽媽已經出門去上班了。不足為奇,這樣的事情並不經常發生。「不管我怎麼跟他強調上學的重要性,他都不起床。」他媽媽解釋道。然而,當我詢問拉裡的媽媽是否會重新安排自己的時間,以保證早上有更多的時間待在家裡時,他媽媽的回答令我吃驚:

「我想我可以減少我的工作時間。」拉裡的媽媽猶豫起來,「但是我們的錢會很緊張,我也不能給拉裡任何額外的錢讓他生活得更精彩。」拉裡的媽媽已經將其他的費用節省到了極致。她自己的衣服是從廉價超市買的,全家人在一個大破盒子上吃飯,這樣的桌子是不需要花錢購買的。但是拉裡的媽媽給了拉裡一個盛大的聖誕節,朋友們和全家人都認為,根據她的經濟狀況,這應該是一個不小的壯舉了。拉裡的媽媽認為她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來幫助兒子取得成功。「我們可能沒有很多錢,但拉裡至少是衣食無憂的。」她說道。

「好的。」我說道,「但是如果拉裡放學後找一份兼職補貼收入,你會減少一點工作時間嗎?」我們的討論讓拉裡的媽媽感到失望,拉裡放學後除了看電視其他的都不會做。「這種方式會讓你有更多待在家裡的時間,拉裡也可能得到許多工作經驗。」拉裡的媽媽看起來有些惱火。「拉裡還在上學,他不能去工作。」她斬釘截鐵地說,「我必須這麼做,我向自己承諾過我的孩子不能去工作。供養孩子是父母的工作,孩子的工作就是去上學,他只要上好學就可以了。」

拉裡的媽媽終究還是沒有那樣做。

從社會經濟的兩端,梅根和拉裡都嚴重偏離了成長的軌道。兩個人都沒能意識到大千世界對他們的期待,也都沒有信心去完成這些期待。梅根外部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包括她的家庭作業,但是她感覺完全沒有做好準備。拉裡的學業面臨著巨大的危險,他甚至沒有任何讓自己早上起床去上學的動力。這兩者是有所不同的,但是他們都傾向於在不知所措時放棄。

梅根和拉裡都有足夠的父母陪伴。在某種程度上,他們是《賴家王老五》(failure-to-launch)海報中的一代。當我們思考這兩個年輕人的共同點時,他們父母的目標和態度的相似性讓我們深感震驚。梅根的父母和拉裡的媽媽都拚命地以最奢侈的方式來養育自己的孩子,為他們提供最好的青春時代。他們做得都很好,但在這個過程中都嚴重損害了孩子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