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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0

言格黑眸清湛,一瞬不眨地凝視著她,不言語,也不解釋。

甄意微微一笑,朝他伸出手臂。

他接住她柔軟滑膩的手腕,往自己身前一帶,兩把輪椅便滑動著,輕碰到了一起。

她便開心地笑了:「好好玩。」

言格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她。

她摸摸他的手,手指在他的掌心裡畫圈圈:

「言格~~~」她的聲音異常的柔軟嬌俏,是在撒嬌。

「嗯?」

「我想上庭。」她滿心期盼,盈盈看住他。

他垂了一下眼眸,反握住她的手,等她繼續。

「我想上庭,想自己做辯護人,還想搞清楚這兩件死亡案的真相。不管是不是甄心,我都想弄清楚。不然,心裡似乎一直不會放下。」她說著,還很顧慮他的好心,又乖巧道。

「至於你請的律師,讓他們給我做律師團好不好,有他們的協助和幫忙,一定會穩操勝券。」

言格不言語,仍舊只是靜靜凝望著她。

可只是那樣一個安靜的眼神,甄意看到了欣賞,卻也看到了心疼。

「不用擔心我啦。我很想光明正大地把這件事情做一個了結,即使站在公眾面前,我也要昂頭挺胸,問心無愧。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她歪著頭,燦爛地笑了。

又軟糯糯地搖搖他的手,「好不好啦~~~」

她還要說什麼,他伸手過來,捧住了她的臉頰,她一瞬間便詞窮了,鬼使神差般只能定定地望住他。

言格眸光深深,拇指緩緩在她臉頰上摩挲,所有的憐惜與不捨全封存進了心底,眼中只有淡然的支持與信任,回應了一個字:

「好。」

甄意,你想要自由,我便給你自由。

……

關於淮如死亡的細節,甄意記不起來了。這並非言格對她的催眠干擾。

被囚禁時,由於楊姿對她的刺激,她想起了言格讓她忘記的事,想起了那天淮如闖入她家後所做的一切,說的一切。

可記憶卡殼在了陽台上,當她腦子裡出現那個「殺了她」的聲音後,什麼都不記得了。

關於楊姿死亡的細節,甄意也記不起來了。

司瑰的「死」刺激得她幾乎發瘋,她記得自己的身體朝楊姿走過去,甄心在說「殺了她」,她拚命阻止和掙扎,不斷摔倒在地又站起。

她累得筋疲力盡,痛苦不堪,最後暈了過去。等從噩夢裡驚醒時,楊姿已經死了,腹部的槍洞還在冒血,而左胸口上插著一把刀。

淮生挑著眉看甄意(甄心):「你果然對她恨之入骨,一刀直中心臟,厲害。」

……

那時,甄意心都涼了,卻只能裝作甄心,冷哼一聲,看著死去的楊姿,鄙夷地說了句「該死」。

楊姿是不是甄心和這具身體殺的,她已無力去管,她只能用盡所有的心思和精力支撐這具破敗的身體站起來,逼迫自己死死忍住渾身爆發的疼痛,裝作若無其事。

……

距那件事過去整整45天了。直到今天,甄意的身體也說不上是完全康復,心理上的傷害和陰影則更無法衡量。

汽車行駛到法院門口的時候,車外的記者圍堵得水洩不通,滿世界的閃光燈要晃花了人的眼。即使車窗上是深黑色的玻璃,也有一絲絲光線刺進來。

這一年,甄意參與的庭審案,一個比一個引人注目。

唐裳宋依案一戰成名,戚勉案聲名鵲起,淮如林涵案揚名立萬,一躍躋身大律師之流;卻在人生最意氣最巔峰的時刻,深陷兩起謀殺案。

比起這一切,最攫人眼球的莫過於她的人格分裂。這種通常只存在於影視作品中的精神病症激起了所有人的獵奇心理。最近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報紙媒體都在談論「人格分裂」的基本常識和特徵,電視台也湊熱鬧地開闢了專門的專家講座,為公眾答疑解惑。甄意曾經參與過的庭審全都被拿出來剖析。

一度有謠傳說,甄律師委託了HK最有名的7位大律師組成金裝大律師團,為她打官司,她甚至不會出庭,從此消失在公眾視野。

但,後來很快證明那只是道聽途說。

甄律師不僅要出庭,甚至還申請了自己為自己辯護,自己做自己的辯護人。而這又是HK庭審史上少見的先例。

媒體把這次庭審定義為比上次淮如案更詭異的「世紀大庭審」。

不管這次開庭的結果如何,這個年輕的女律師注定將成為HK法庭史上的傳奇人物了。

這段時間,外界大風大浪,甄意心底卻始終安寧,庭審需要準備的手續全交給了言格請來的律師團。

在錄了口供,接受8位精神科醫生的鑒定後,她一次也未再露面,每天都窩在言格的公寓裡,在他的陪伴下,心無旁騖地看材料。

每天都有一點新感受,每天都對自己更堅定一分。

就像到了此刻,車外喧鬧嘈雜,她卻靠在言格懷裡,凝神靜氣的安然模樣。

模糊的人聲被隔離在外邊,車廂裡靜謐而安詳。

言格應她的要求,在給她念詩。自上次看見安瑤給言栩念詩後,她就心血來潮了,時不時給他提著要求。

小女人心懷的情詩,言格讀起來並不太習慣,嗓音微微窘迫,有些尷尬。

她閉著眼睛聽著,滿心愜意。

汽車駛進法院,把記者們留在了身後。

言格一首詩念完,車也停住。

下了車,他便沉默了,只一直握著她的手,送她走向法庭;她無聲跟在一旁,知道他心疼她這般挺身而出的面對。

長長的走廊裡,彼此都是一言不發,只有鞋子踩在地板上的聲響。

這次,檢控方提出的控訴很微妙,並非「謀殺罪」,也未提及「終身監禁」;而是用了「非預懷惡意」的「非法殺人」。

如此,檢控方甚至不用舉出確鑿的證據證明甄意對兩位死者有惡意,有預謀。

只需證明她的確殺了人,她有精神問題,就可以讓法庭下判定,將甄意「囚禁入精神病犯人看管所」,實際上就是精神病監獄。

……

不太長的走廊很快到了盡頭,言格停下腳步,眸光清淺望著她,拇指仍是習慣性地在她手背上摩挲,或許有很多話,終究卻只緩緩說了一句:

「甄意,我相信你的能力。」

分明有那樣多的心疼,說出來卻是一句信任。

甄意一時眼睛發酸,差點兒流淚。

但她是甄意,當然燦爛地笑了:「你好好看著吧,我最厲害啦。」

她衝他招招手,轉身走了。

……

這次庭審是甄意第一次坐上被告席。

她隔著欄杆看,旁聽席上是黑壓壓的人群,全都眼神好奇地看著她,像看籠子裡的動物。

她不介意,一眼就看到了言格,清雋而卓然,分明從不張揚,可到了哪兒都是天生的出眾。

此刻,他亦是看著她。雖然距離太遠瞧不清眼神,可她也知道他必然是溫柔專注的。

甄意垂下眸,想了想自己的辯護點:「沒有殺人」,「能夠自控」,「可以自主入院接受治療」,但「不能強制關押」。

曾經有一瞬,她想過,她的病情嚴重到了這種地步,她也害怕甄心會隨時竄出來害人。她這樣的社會危險分子理應被關押起來,住進精神病監獄裡永無自由。

可是……

言格,我是如此心疼你。心疼你為我受的傷,心疼甄心給你的傷,心疼你對我的執迷不悔,心疼如果我失去了自由不能陪在你身邊,你會從此沉默絕望。

如果不是你,我願意被關起來,不再對任何人造成傷害。

可,這世上,只有你能給我救贖,也只有我能拯救你。

所以,即使我是全天下眼中的精神病和危險分子,為了你,負全天下人,又如何呢?由於甄意的精神問題,檢控方提出的重點不在被殺的人,而在甄意本身,目的在於把她這個精神病危險分子「囚禁入精神病犯人看管所」,這樣一來,淮如和楊姿兩起案子則成了證明她精神病失控,「非法殺

人」的證據。

所以,兩起案子在同一次庭審中一起審理。

很快,在一庭的肅靜裡,法官宣佈了開庭。

尹鐸作為檢控官,宣讀控訴書後,開始了對甄意的詢問。

「你叫什麼名字?」一開始的問題,就很微妙。

「甄意。」

「方便告訴我們,你另一個人格的名字嗎?」這個問題讓旁聽席上的人都好奇地觀望過來。

甄意抬眸看他,道:「請不要誤導我。」

她就是她自己的辯護律師,尹鐸自然不好責難。

他盯著她看了幾秒,拿起幾分鑒定書:「這是8位精神科醫生對你做的鑒定,你在做鑒定的過程中,有沒有受到強迫和不公正待遇?」

「沒有。」

「有一份鑒定認為,你患有人格分裂症,你認為這個鑒定結果符合實際嗎?」

一庭的人都在屏神靜氣。

甄意停了一秒,道:「8位精神病鑒定專家,3位認為我有人格分裂;2位中立,另外3位認為我精神狀況良好,沒有病症。

尹檢控官認為,另外5位專家的鑒定結果符合實際嗎?」

一旁的陪審員們面面相覷。顯然沒想到精神鑒定會有這麼大的誤差。

尹鐸早有準備,道:「人格分裂症在臨床上極為少見,並不像其他的精神病種有固定的鑒定模式,所以會存在一定的誤差。」

甄意點了一下頭,誠懇道:

「既然尹檢控官承認會存在一定的誤差,想必意思就是,認定我有人格分裂的那3位鑒定專家可能存在錯誤了。」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尹鐸極輕地斂了一下眉心,出其不意啊。

看來,雖然經歷了一番磨難和近兩個月的養傷,可回到庭上,她還是那個伶牙俐齒,思維敏捷的甄律師。

他換了一種方式:「前季陽警官在淮如案後,審問過你。他後來調查,意外發現你有一位神秘的親屬。」

甄意沒應,等著他繼續說。

「後來警方走訪了你身邊的人,從你的大學同學和工作同事口中得知,你有一個姐姐,在美國工作。會定期給你打錢,在你沮喪的時候電話安慰你。你方便說一下,你姐姐的名字嗎?」

甄意毫不猶豫,口吻樸實道:「甄心。」

這種問題,隱瞞無益。

尹鐸倒沒有想到她如此坦誠,想要再拿證據。

沒想到甄意看準了他的意圖,搶先開口了:「這個姐姐並不存在,打給我的錢都是我自己的,電話是假的,寄給我的東西也都是我自己弄的。」

旁聽席上的人云裡霧裡,隱隱覺得詭異,這就是人格分裂?分明只有一個人,卻好像有兩個人相依為命?有人臉色發白,覺得太嚇人了。

尹鐸並不覺得她可怕,反而對她刮目相看,所有人都知道她人格分裂的事後,他以為她會軟弱不堪,可現在看來,她依舊是之前的甄意。

此刻,她這麼冷靜鎮定地自揭傷疤,其實是阻撓了尹鐸拿證據。

因為,他用證據駁得她啞口無言,和她自己輕描淡寫的承認,帶給陪審員的感覺是截然相反的。

尹鐸便直接問:「這個甄心,是你的第二人格嗎?」

話音一落,庭上便陷入了深度的安靜。

好幾秒後,甄意平靜地回答:「是。」

庭上依舊是一片靜謐,沒有半點兒聲音,也沒有竊竊私語。

所有人都覺得心底發毛,目光幽幽的,聚焦在欄杆後邊的甄意身上,不解,懷疑,恐懼,害怕,可憐……眼光裡各種複雜的情緒,像在看一個異類,一個怪物。

尹鐸問:「現在,你還對那幾位精神病專家的鑒定有異議嗎?」

這話在暗示甄意一開始有撒謊嫌疑。

甄意彎了一下唇角,從容道:

「至始至終,我並沒有質疑專家的鑒定,更沒有否認我有精神病。」

她嗓音不大,語氣和順,在安靜的庭審現場,聽著竟然很舒服:「我質疑的是控方。分明有8位專家,卻只挑出3位對控方有利的鑒定來攻擊我。」

尹鐸暗歎她思維敏捷異於常人,任何問題到了她這裡,都可以天衣無縫地圓過去。

他道:

「我們只是做出最合理的判斷,如今,你也承認,你的確患有人格分裂症了。」

對這個問題,甄意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了個彎兒:「我提出8位專家的意見有分歧,是想證明,雖然生了病,但我可以控制自己,可以像普通人一樣正常生活。」

尹鐸不同意:「甄小姐,你的另一個人格非常危險,我不認為你能控制住她。」

「你的意思是,我的病情控制不住了?」甄意問得特別具體。

尹鐸覺得她突然細問這個問題,應該是給自己設了坑,可想了想,沒有發現疑點,便答:「是。你的病情已經有了嚴重的不可控的傷人跡象。」

甄意不卑不亢:「請你給出證據。」

「你的另一個人格涉嫌殺了兩位受害者,淮如和楊姿。」

這句話又讓旁聽席上的眾人一陣訝異和震驚,或許,其中還帶了點兒興奮和緊張。

果然是另一個人格殺人!

像是聞所未聞的電視劇情節啊。

這種一個人格殺人,另一個人格不知情的情況,究竟是該判刑還是不判?這樣的案子放眼世界,都少有先例。

大家全是一臉拭目以待的神情,愈發期待著這場庭審的最終走向。

在這句話引發的一小陣竊竊私語裡,甄意格外鎮定,嗓音清晰地說:

「控方認為我非常危險,說我殺死淮如和楊姿的可能性極大。

同時,控方認為我殺死了淮如和楊姿,所以說,我的狀況非常危險。」

甄意彷彿說了句繞口令,想著很久以前言格對她的點醒,這次照搬了過來。「這就好比你們假設我殺死了淮如和楊姿,然後找證據線索來支持你們的論斷。像做實驗一樣,方法是對的。你們找到了一個證據,那就是『我的病情有傷人跡象,非常危險』。可是,這個證據,只在『我殺死

了淮如和楊姿』這點成立的情況下才成立。

用這些論據去證明你們開頭的假設。

尹檢控官,這就是你們整個檢控團的邏輯嗎?」

這一番話有點兒繞,但在她緩慢而沉穩的語速下,法官,陪審員,旁聽席上的人,都聽明白了。

這種論證方法其實每個人在日常中都會這樣用,還習慣性地覺得挺對的。

可現在經過甄意這麼一說,才發覺,如此常見而習慣的「演繹」,邏輯漏洞太大。

尹鐸微微瞇眼,啊,剛才那個問題……果然是鑽進她設的套子裡了。

這回,他真無法反駁。這樣的漏洞面前,反駁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

甄意見他不搭話,便笑道:

「所以,因為我的病情,而懷疑我傷了淮如和楊姿,這一點不能成立。尹檢控官,在這點上,我們可以達成一致嗎?」

尹鐸並不是不承認錯誤的人,佩服地點點頭:「可以。」

法官也點了一下頭,對陪審員道:「請各位陪審員公正對待,專注於控方給出的證據,不要因為被告的病情,而主觀地判定她有殺人的嫌疑。」

陪審員們點頭,陪審員代表也認真道:「是。」

甄意在心裡舒了一口氣,OK,控方一開始想通過她的病情渲染營造出嫌疑,這種做法被她一舉打破了。

首戰告捷!

她看了一眼旁聽席,那邊的人們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著。唯獨言格,坐姿筆直,清然得像棵樹。

她對他微微一笑,知道他一定會看到。

很快開始下一次詢問,這次,尹鐸不再問她精神問題,而是開始詢問淮如和楊姿案子的細節。

他先是向陪審團簡要陳述了案子大致的情況,等眾人對案子有一定的瞭解後。

問甄意:

「她們兩個人被殺那一刻的情況,你都不記得了?」

「對。」

「我可以認為,你在受到刺激的情況下,會被另一個人格壓制嗎?」

「要看是什麼情況。」甄意非常謹慎。

尹鐸被她看中了心思,只好作罷,重新問:「在受到嚴重的刺激,如生命威脅的時候?」

「是。」

法庭上起了一小片議論紛紛。

「你在錄口供的時候說,是淮如想要殺你?」

「是。」

「你當時想要殺淮如嗎?」

「不想。」

「可屍檢顯示,淮如身上除了摔傷,她脖子上還有勒痕。這又是為什麼?為什麼改變作案模式?」尹鐸問。

這個問題看上去很尋常,可甄意哪裡不清楚,他強調「改變作案模式」,目的是為了排除「自衛情況下的合法殺人」。

她只是知道自己生了病,這不代表她的智商和專業都出了問題。

那不是一蹴而就的,卻也不是一日就能崩潰的。

法庭上一片靜謐,全都等著看甄意如何回答這個棘手的問題。

她平緩地呼出一口氣,裝糊塗地反問:「我不太明白,什麼作案模式?」

「為什麼先勒她,然後把她推下樓?」

「我的確勒了她的脖子,但我沒有推她下樓。」甄意的條理很清晰,「在控方沒有拿出足夠的證據證明我推了她下樓之前,就說我『改變作案模式』,這是不恰當,且不合理的。」

短短幾分鐘,尹鐸連番被她給抓了空當。

他著實有些措手不及:

「你的意思是,你勒過她,但你對她如何墜樓的事,並不清楚?」

「對。」

「你勒她的時候,難道沒想過殺死她嗎?」尹鐸問。

甄意沉默了一秒,腦子轉得相當快。

回答有,尹鐸一定問繼續問:有沒有可能你的這種負面情緒傳染、影響並激發了你的另一個人格。

如果等他問出這個問題,即使她回答沒有,陪審團也會受尹鐸影響,認為她是個只要在被激怒的情況下就會失去理智讓另一個人格出來胡作非為的危險分子。

所以她格外堅定地回答:「沒有。」反正此刻也不是坐在測謊儀上。

「沒有?」尹鐸重複問。

他看過季陽給甄意做的測謊,這個問題甄意撒謊了。只可惜在開庭之前,甄意一方就向法官申訴,否決了測謊結果的科學性,不能拿出來做呈堂證供。

尹鐸也知道,甄意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才敢肆無忌憚地撒謊。

其實人在自衛的時候一瞬間冒出殺掉對方的衝動,這是非常正當的事,可甄意現在的處境太微妙,她必須和一切模稜兩可劃清關係。

尹鐸早有準備,問:「你說沒有,可淮如脖子上的勒痕非常深刻明顯。」

甄意:「她想殺我,我是為了保護自己,把她勒到沒什麼力氣後,我就鬆開她了。而且法醫的屍檢報告顯示她是墜樓而死,我勒她脖子的行為並沒有造成她窒息,甚至沒有給她的呼吸道造成傷害。」

尹鐸暗歎她果然把警方提供的材料研究得很透徹。他原打算問:或許是淮如自己掙脫了你,而不是你鬆開了她。

可終究沒問,這種只有當事人知道,而找不出證據的事,說多了只會給陪審團留下檢控官刻意栽贓被告的印象,容易引起反彈。

尹鐸斟酌半晌,道:「證人淮生證實,他們這次綁架你,除了想達到他們的目的,還有一點是為了喚醒你身體裡的另一個人格甄心。既然如此,我可不可以試想,人格甄心有著和你完全相反的負面情緒……」

「反對!尹檢控官。」

甄意稍稍沉聲,打斷了他的話。

「淮如在清晨衝入我的房間,我一睜開眼睛就看見帶血的鏡子,看見她用項圈勒我的脖子。一個人在早晨醒來就遇到這種恐怖的境況,她該如何應對?

況且,我沒有用鏡子扎她,沒有找水果刀捅她,我勒她的工具,是她帶來的繩子。

我認為這些足夠證明,我的動機是自衛,而不是殺人。」

言下之意,請你不要再給我頭上套上暴戾或是有殺人欲的帽子。

她帶著微微的警告,一字一句說完,法庭裡安靜無聲。

法官點了一下頭:「反對有效,檢控方不要再做言語誤導。」尹鐸看甄意半晌,微微頷首:「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