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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章 插曲(中)

  熱浪鼓動,煙塵瀰漫,茶樓之中,瓦片與灰塵的跌落在各處簌簌而下,街道之上混亂的呼喊聲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持刀盾的身影已經在一片灰霧中殺向前方。

  流淌的煙霧還在朝四周散開,茶樓之上絕大多數人耳朵裡還在嗡嗡作響,靠近茶樓裡側牆壁的一段,煙塵的鼓動在呼嘯間變得暴戾起來。

  揮舞的長刀在剎那間於空中繪出清晰的輪廓來,鮮血一路揮散飆飛,也有刀鋒與盾牌的撞擊驚起的一片浮塵。刺客與「白修羅」的衝撞會令得一整片粉塵轟然爆開,「龍刀」項大鬆手中鋼刀狂舞,揮出的刀路就像是被煙塵「嵌」在了空中一般。他的「龍刀」與對方的盾牌沉重地拼了兩擊,口中在大聲地喝罵著什麼,整個空間都為之震動,隨後卻是喝罵之中的一聲咳嗽。

  刺客手中的鋼刀呼嘯而回,沉猛的一刀掠過粉塵「噗」的劈在了項大松的小腿之上。。

  滲人的血花飛濺。

  項大松被稱作「龍刀」,乃是因為他不僅身材高大魁梧,而且刀法氣勢威猛、猶如魔神,揮刀衝上的一刻,他比那殺來的刺客高出幾乎半個身體,口中的咆哮也是懾人非常。然而這殺來的刺客也是凶戾異常,隨著這一刀劈落,項大松粗壯的小腿連皮帶骨被一刀劈斷。

  人的肌肉骨骼與刀鋒相比看似脆弱,但實際上也有著相當的抗打擊能力,就如同屠夫肉攤上的豬腳,即便是拿著沉重的劈肉刀,想要一刀劈斷腿骨也絕非易事。但這刺客手中的長刀沉猛而準確,前一刻還在攻擊「白修羅」賀秦昭,聽得咳嗽聲響起的一瞬間已劈了下來,項大松猶如一頭巨大的奔牛,在這一刀之下,魁梧的身體便在痛苦中轟然砸向地面,煙塵爆開。

  一名護衛衝上來,那刺客手中的長刀反手一揮,空中一道白色紋路刷的往上,那護衛的胸口就像是被死亡的波紋捲入一般,在滲人的劈骨之聲後,撞開一旁的樓梯欄杆,往一樓轟隆隆的跌落。

  「哇啊——」

  摔落地面的項大松也是悍勇,他右腿斷了,左腿在地上猛地用力,身體往前一撲,手臂朝著刺客的雙腿抱了過去。

  那刺客一刀一盾,步伐成圓,這一刻一腳踢在凌空撲來的項大松的腦門上,身體朝著前方躍了出去。

  項大松便如同撞上了一堵鐵牆,身體在空中一滯,再度摔落。

  而在前方,被稱作「十五弦」的於慈老人才剛剛從粉塵中艱難爬起,眼見著那刺客往地上一滾,撲了過來。他也是多年的老江湖了,手中一晃,「啊!」的一聲,將手中的鐵陀螺全力擲出——他這乃是一樣極其講究功力的偏門武器,前方鐵陀螺砸人頭顱,後方三角鏢取人弱處,而中間是一根強韌的金屬線,一旦纏住人頸項,兩邊一拉,轉眼間便能致人死地——那鐵陀螺帶著鐵線,在空中陡然劃出一個半圓,便要套向刺客的身體,刺客持盾在前,揚刀向後,往前撲擊。

  灰塵之中只見老人豁出了全力,與那刺客鬥在一起,兩道身影在灰塵中衝向旁邊的桌椅,金屬線帶著鐵陀螺轟的敲擊在樓板上,老人拉著金屬線與那刺客撕扯周旋,手中的三角鏢「啊」的朝對方面門刺去,更遠處的「牛魔」徐霸天揮舞巨斧衝了上來,而在一片起伏的灰塵中,他看見於慈老人被刺客陡然推了過來。

  「牛魔」的巨斧劈向地面,於慈的後背與他的側身撞在一起,一片灰塵之中,老人正伸出雙手用力地抱住身前的鋼刀,鋼刀刺進了他的肚子,而盾牌壓在他的臉上,老人道:「不要……」

  下一刻,鋼刀刷的攪了一下,朝後方拖了出去。

  戰場之上,鋼刀入腹後,要攪。

  「牛魔」徐霸天「哇」的舞動大斧,刺客的步伐走向側前方,「十五弦」於慈嘗試摀住肚子,但他一隻手的手指也都沒有了,身體在灰塵裡搖晃……

  ……

  時維揚一面咳嗽,一面踉蹌地行走。

  爬起來之後的這段時間裡,他仍舊有些渾渾噩噩,聲音聽得並不清楚,方向感也不是很明白,不遠處似乎傳來了呼喊與打鬥聲,但他一時間竟有些分不清誰是誰,但隨著他走到牆邊後再度返回,打鬥的聲響與動靜,終究是愈發的大了。

  瀰漫的煙塵中,有人呼喊,有人發出絕望的乞求聲,但更多的聲音,是一陣又一陣逐漸變大的咳嗽。

  有什麼東西被人刷的一下甩過來,黏在了正火辣辣疼痛的側臉上,時維揚定睛朝前看去,他看見先前最後世外高人風範的宗師於慈正在緩緩的搖頭,他半個身體,都是鮮血,方才飛過來的,是他肚子裡的內臟。

  「牛魔」的斧頭呼嘯著掠過空中,那張臉在扭曲地吶喊,但下一刻,灰塵之中是一次猛烈的衝撞,徐霸天被那凶戾的身影連人帶斧撞飛了出去。

  旁邊有渾身帶血的衛士衝上前來,吶喊聲中,被擋下一刀,而後又中了一刀。

  手持刀盾、帶著面巾的身影朝這邊望了過來,他身上也沾染了不少灰塵,但更多的是染上的鮮血,面巾後的眼神冷冽噬人,卻已然看見了他。

  又是一名衛士衝上,在咳嗽的瞬間,被對方砍倒在地……

  從茶樓之中竹竿突然飛來,到對方落入之後的爆炸,再到捲起廝殺的此時,持續的時間不過片刻,這刺客已經單槍匹馬的自一片狂亂的身影中殺了過來。這是時維揚一生至此,經歷的最為危急的時刻,此時手上、身上、甚至於臉上都還在痛,但心底的危機與恐懼感已經瘋狂湧上,他「哇——」的一聲,推開旁邊一張傾倒的桌子,再度朝後方奔逃,身邊有護衛朝著刺客衝了過去!

  長久以來,雖然天下的綠林人多是烏合之眾,難以被嚴格的紀律約束起來,然而能夠在江湖上立足、甚至於打出名氣來的,多數還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尤其是在偌大的公平黨中,能被時寶豐收為客卿,此時又被金勇笙安排過來的,無論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俠,還是跟隨時維揚的眾多侍衛,往日裡大都有著驚人藝業,皆屬於手底下沾了鮮血,殺人絕不手軟的硬漢。

  也是因此,縱然被突如其來的爆炸攪亂了步調,眼見著殺入茶樓的刺客只是區區一名,頭暈腦脹中仍能站起來的眾人依舊是悍然衝上,「龍刀」小腿被劈斷猶在煙塵之中大喝,「白修羅」賀秦昭雖在中刀後渾身是血,站起來踉踉蹌蹌的依舊試圖朝前方殺去,「十五弦」於慈中刀之前雖是狼狽出招,但鐵陀螺的飛舞、鐵線的糾纏捲起的依然是凌厲至極的殺機。

  一般的綠林高手,即便佔了爆炸的先機,被捲入這樣的亂局之中,恐怕也難以在茶樓上走出十步。

  不過,他們這一刻面對的,原本也就是這天下最不「一般」的習武之人。

  從西南對抗金人的戰場上下來之後,寧忌的心性本就經歷了最為紮實的打磨,其後近一年的時間在張村,他所進行的,更是遠超一般特種作戰需求的各式鍛煉。如大量極端環境下的追逐逃殺,十幾、甚至於幾十名從抗金戰場上下來的老兵一擁而上,不將寧忌揍到鼻青臉腫不會罷休。在多數人的習武過程當中,這種超高強度的「刷人樁」訓練,便是許多高門大戶的嫡傳弟子,都很難享受到。

  歸根結底,還是寧毅覺得這個兒子性格過於狂野,將來難免要在這種性情的驅使下有些出格的經歷,上戰場之前還指望著對他有所開導或是勸阻,但上了戰場之後,便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增加他未來遇事的存活率。

  那樣極端的廝殺鍛煉中,除了各種各樣的逃生技巧,自然也存在各種挖空心思的極限作戰課題。這是從十餘年前周侗傳下小隊作戰訣竅後便在不斷深化的方向,而在火藥、槍支、地雷等技術更為成熟之後,利用這些物品配合武藝進行高效的殺戮更是華夏軍特種作戰的重中之重。

  從西南一路過來,即便經歷昆山李家的黑暗事件時,寧忌的內心之中也沒有掀起過過度強烈的憤怒。

  一直以來雖然他的年紀還不大,性格也相對單純,但身處西南政治圈的核心,就如同兄長會說起「城市的規劃和治理是個大問題」一般,身邊的父親、朋友談及外界,也總有相對宏闊的視角與說法,也是因此,昆山的鬧劇令人氣憤,但並沒有超出他的預想。

  並且在西南眾人一貫的啟發下,他也會明白地認知到,這類的慘劇,是需要如「大有可為」陸文柯這些人逐漸的覺醒、反抗才能最終從大地上根除的。

  一路來到江寧,他的心情,長久以來其實也比較輕鬆,與小光頭在城內的數輪打鬧,疏漏百出,歸根結底是因為他並沒有耗費自己太多的心力。他帶著母親傳遞過來的溫暖的記憶,來到父母曾經的家鄉,看到了眾多滑稽百出的鬧劇,而即便有人對自己潑來「五尺y魔」這樣的髒水,那也不過是武俠故事中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插曲罷了。

  整體上還是很有趣的。

  已經坍圮的蘇家宅院,廢墟之中似乎還殘留著過往的痕跡,躲在橋洞下瘸腿且結巴的薛進,讓人感覺到命運的曲折離奇。

  那兩個人,就如同過往廢墟之上的塵埃,悲慘而又無聲地在橋洞下生存著。寧忌並沒有將注視的目光過多的投射在兩人身上。他偶爾從橋邊走過去,扔給對方一些吃的,薛進在橋下磕頭,他在城裡咋咋呼呼的亂跑時,薛進在蘇家的院子旁邊說著十餘年前的故事,可憐地乞討,城內混亂又或是秋雨綿綿時,薛進在橋洞下抱著虛弱的妻子瑟瑟發抖。

  橋洞潮濕而且臭,如同遠離了普通人視線的角落。在城內奔跑的間隙間,寧忌偶爾也會想到,說不定某一天過來,兩個狀態都不好的人,便無聲無息的死了……他有過這樣的預想,並且本身在華夏軍中擔任軍醫的他,也見慣了眾多生命的離去……

  然而在親眼見證了橋洞下的悲慘變化,且打聽到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巨大的憤怒還是在陡然間湧上來了……

  如果說江寧城已經是一片廢墟,橋洞下的兩人,便只是這片廢墟中的一縷塵埃,這塵埃鐫刻了過往的信息,靜靜地躺在那裡。但在眼前的一刻,這塵埃便要被人隨意地掃走。

  名叫時維揚的存在高傲地展示著他的權力,將人們令這一切化為廢墟的過程,又隨意而尋常地演示了一遍。

  九月初九,重陽。

  名叫寧忌的少年從西南出來後,第一次在這座茶樓上全力地展開了殺戮。

  江寧城內能夠找到的炸藥不如西南那般好用。

  然而隨著火藥的爆發,經過寧忌特意調配的石灰粉肆意地衝散開去,籠罩周圍的一切,空氣中都是刺鼻的粉塵。

  爆炸後的茶樓上,一眾凶人從地上掙扎著起來,全力展開反抗,他們大都是真正的亡命之徒,江湖廝殺,悍不畏死。

  然而在巨大的爆炸中,他們已經將瀰漫的粉末吸入肺中。

  全力的搏殺隨即到來,猛烈而迅速,一眾綠林俠客的反應不可謂不快,當身處狹路相逢的境地,他們所爆發出來的氣勢也是攝人心魄,但越是爆發猛烈,吸入肺中的灰塵帶來的破綻也越是劇烈。

  那對每個高手來說,或許都是短短一瞬間的窒礙。

  對於蒙住口鼻的寧忌,卻是已經演練過不知道多少次的搏殺場景了。

  他的步伐趨進,鋼刀翻飛,每一次的揮刀,骨骼、肌肉、肚腸……一片片鮮血的在這隨煙塵捲起的暴戾侵攻中爆開,曾經只屬於西南戰場的凶戾眼神、原本是針對女真高手為假想敵的屠殺場景,於茶樓上化為血路蔓延!

  殺戮轉眼間到了近處,越是接近,時維揚也越能看清楚那廝殺有多麼的慘烈,一個個在平時就凶狠異常的亡命之徒帶著鮮血與傷勢被那刺客砍開或撞開,粘稠的東西飆飛在空中。這一刻他也已經找到了茶樓臨近街道那一面的方向,但臨街的這一截是封閉的牆壁,並非是敞開的露台,一路衝殺的刺客距離露台的方向反倒更近一些。

  他如果想要從窗口直接躍出茶樓,便要衝向那渾身是血的刺客。

  「牛魔」徐霸天在霧氣中揮舞大斧,將桌椅砸成碎片飛濺,但他的身影,卻被刺客隔開在更遠處。

  「救——我——」

  時維揚歇斯底里的大喊,隨後猛地用力,撞向臨街的木板牆。

  牆壁很結實,時維揚撞了一下,掉落在樓板上。

  「公子快走。」

  有人迎向前方。

  瀰漫的灰塵當中,也有一道身影從二樓的露台外衝了進來,這是原本安排在街道上的高手,此時不顧安危,衝將上來,口中大喝:「二公子——」

  他翻進來還沒有完全站穩,刺客的盾牌朝著他的臉上砸了過去!這人鐵肘一沉,砸上盾牌,刺客在盾牌下全力的一腳轟在了他的小腹上,空氣中都能聽到一股沉悶的聲響,這人撞破後方的欄杆,又倒飛出了這片煙塵。

  「救——我——」

  時維揚爬了起來,全力嘶喊——

  ……

  茶樓上的爆炸響起後不久,下方一樓大廳樓梯轉角處,一場莫名的廝殺也突如其來地展開了。

  其時一眾護衛佔了大廳,關閉了周圍的門窗,令得大堂內的光景本就昏暗,隨著上方爆炸的突如其來,一樓內的光芒頓時又暗了幾分,無數的灰塵簌簌而下。片刻之後,有人從樓梯上翻滾下來,煙霧朝下方沉落。

  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衛士便要衝向樓上,然而一包石灰粉轟然爆開,一道矮小的身影在昏暗中與他交錯而過,這衛士身形一晃,倒在了樓梯上。

  後方衝來的人們也是陡然間中鏢,那矮小的身影衝下樓梯,在昏暗的光芒裡匿形不見,隨後是好幾個人在混亂中被砍傷了小腿。

  茶肆外的街道上,原本安排的高手們也有著短時間的混亂,那巨大的爆炸令得煙霧衝散,煙塵之中到底有火焰還是有毒氣都令人驚懼。但片刻之中,耳聽到樓上傳來的巨大騷動,吃著時家薪餉的江湖豪客們還是鼓起了勇氣,決定衝上二樓。

  一名想要表現的護衛是首先從側面爬上去的,他上去之後,便沒了動靜。沒有人知道他在上去之後便被悄悄苟在窗邊的一名少女用短劍封了喉。

  而第二名衝上去的乃是「鐵肘」徐安,他在助跑後翻上樓台的那一刻,煙塵當中也傳出了時維揚歇斯底里的呼救,於是他也大喊「二公子」。

  不到一次呼吸,街道上的人們看見徐安如同炮彈般的倒飛出來,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

  「救我啊——」

  時維揚的呼救聲尖銳的爆開,在巨大的混亂當中甚至顯得有點蕩氣迴腸。

  樓下的幾名高手相互望了幾眼,咬一咬牙,便要冒險再度撲上去,也在此刻,只聽茶樓當中一片轟隆隆的巨響,更多的煙塵朝著四面八方噴薄而來,過得片刻,有人反應過來,似乎是茶樓靠近北端的半層樓板垮塌了,而方才二公子發出呼救的,便在這一片的區域。

  ……

  樓板的垮塌不知道砸到了多少人。

  周圍一片呼喊、混亂與昏暗……

  時維揚像魚一樣艱難地彈動著身體,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爬起來的,周圍一片狼藉,似乎有身影,又似乎沒有……

  有人在不遠處揮散煙塵,口中虛弱地喊:「二公子!二公子——」似乎是「一字電劍」蔣冰。

  就在方纔,樓上一片混亂的殺戮,「牛魔」徐霸天揮舞斧頭狂轟亂砸,那刺客越來越近,「一字電劍」拖了一名護衛過來保駕,那護衛就在時維揚的眼前被砍得鮮血飆飛,而蔣冰趁勢拖著他避往遠處。

  也在這一刻,樓板轟然垮塌,一大群人、屍體、桌椅板凳砸向一樓……

  時維揚搖搖晃晃地想要說話,身後有什麼東西撞了他一下,隨後感受到的,似乎是激烈的響動。

  他回頭看了一眼。

  ——不該回頭的。

  蒙面的惡魔手持長刀,正砍翻一名衝來的衛士,他伸手朝著時維揚這邊抓了過來。

  「喂,屎寶寶!」

  時維揚陡然一個激靈,雞皮疙瘩幾乎在一瞬間從腳底上升到髮梢,他的身體在這剎那間便是全力地後退,但那人已經揪住了他的衣襟,將他向前拉。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已經全身灰白、血跡斑斑的時維揚這一刻口中吶喊出來,他奮力掙扎,腳下朝前踢了一腳,也不知有沒有踢到什麼,雙手揮舞起來,努力地想要朝遠處與這刺客拉開距離,彭的一聲他臉上挨了一記,但身體掙扎不息,猶如生死邊緣彈動的大蝦。

  灰塵與廢墟之中,仍是一片暴戾的殺場,周圍反應過來的時家護衛、客卿已經朝這邊過來,有的手持刀槍與刺客交了手,刺客拖著時維揚,時維揚如瘋了一般的呼喊掙扎,四散的灰塵之中,「一字電劍」蔣冰已經也已經衝了過來,他抱住時維揚將他朝後拽,時維揚在混亂中全力奔逃,他已經與刺客拉開了一些距離,然而一隻右手還是被對方拉住了。

  巨大的混亂中也不知道刺客呼喊了一些什麼話,時維揚聽不進去,他的身體與手臂瘋狂地搖晃,口中:「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喊個不停。

  某一刻,那邊的拉拽之力陡然消失在空中,時維揚被蔣冰拖著,踉蹌跑向前方,昏暗的視野中,他看到那刺客手中的鋼刀在呼嘯中揮舞成圓,斬開了一柄刺來的長槍,而他的手臂突然間輕了一截,彷彿遺失在了那片刀光裡。

  九月的陽光照在煙塵瀰漫的下午的街道上。

  就在茶肆二樓樓板垮塌後不久,有身影在混亂的廝殺中從那茶肆一樓的門口奔逃出來,那是半身染血,也不知中了幾刀的「一字電劍」蔣冰,攙扶著同樣半身鮮紅的時維揚,自滾滾煙塵裡全力奔跑出來了。

  時維揚的右臂齊肘斷了。

  「救——人——」

  這一刻,蔣冰的聲音沙啞,竭力狂呼,外頭街道上的人們迎了上來,隨後便聽得他呼喊道:「攔!住!他——」

  一根長槍從煙塵之中呼嘯而出,刷的一聲,將一名衝來救援的侍衛刺穿在長街上。手持長刀的身影猶如猛虎般衝出煙塵,朝著蔣冰、時維揚的後背全力劈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