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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灝凜大步走了進來,一臉和氣的笑容,身後跟著上川鴻,兩個人沒進門之前不知道一起聊著什麼,這會兒都是眉角帶笑,看上去心情像是不錯的樣子。

皇上也稍稍將心裡的那些想法收好,面上掩飾得不漏一絲痕跡。

「凜王看起來精神不錯,是有什麼喜事麼?」

李公公很自覺地為皇上和灝凜端來兩碗冒著熱氣的茶,表面上一副平靜的樣子站在皇上身後,其實則是時不時瞟了上川鴻一眼,想起他私下和自己交涉時說的那些話,總覺得有些心虛。

「哦,我聽聞臨寒宮……不,現在應該叫雯陽宮馬上就要建成了。心中自然是高興,我這不懂事地王妹,也終於要有個歸宿了。」

灝凜笑了兩聲,皇上也陪著示意性地笑了兩聲,但是心裡是一點兒都笑不出來。三皇子那裡始終沒有帶話過來,雯陽公主倒是一直在那裡住著,也不知道兩個人相處到何般程度。雖然三皇子並沒有把雯陽公主趕出來,但是聽剛才李公公的那一段話,也知道三皇子的心思大多不在她的身上。

「皇上又什麼心事麼?」

灝凜的一句話讓皇上有些驚愕,自己本以為掩飾得很好,不想就分了這麼一會兒神就被灝凜看出來了。心裡正琢磨著怎麼接應灝凜的話,這會兒被他問起來,便順口說道:「心事自然是有,雖然朕的兩個兒子都已經納了妃。可是我最擔心的還是三兒,他年輕氣盛,為人清高孤傲,雯陽公主何等尊貴之人,真怕受不了他這個脾氣,到最後還委屈了你這個寶貝妹妹。」

「皇上大可放心。」灝凜的手輕輕敲著桌子,一副輕慢的語氣說道:「皇上是不瞭解我這個妹妹,她雖然自小嬌生慣養,專橫霸道,很少有東西入得了她的眼。但是一旦相中了某個物件,就會極其珍視,對人也是如此。」

「我倒不是擔心她對朕的三兒的問題,朕是擔心三兒……」

「皇上真是多心了。」灝凜一陣輕笑,「倘若皇上擔心,為何不去小院裡探個究竟。想我這個做哥哥的,也有陣子沒去看自己的妹妹了,皇上這麼一說,我反倒有些想她了。」

灝凜的這一句話,倒是把皇上逼到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皇上若是答應,萬一李公公所說的那種情況被灝凜撞到了,豈不太過尷尬了。皇上若是不答應,豈不太說不過去了,自己堂堂一個皇上,每次進自己兒子的寢宮還要畏畏縮縮的,豈不讓人笑話。

況且關於李公公說得那些,皇上正想去證實一下,若真的有此等事情,豈不又添了一個心病?

「皇上,奴才有話想對您說。」李公公俯下身子,把嘴貼到皇上的耳邊。

皇上瞧了瞧灝凜,見他正側過頭和上川鴻聊得歡,便點點頭,示意李公公照說無妨。

「我覺得,凜王這次去的目的,不光是為了見他的妹妹。很有可能是有別的目的,皇上忘了我和您說得了麼!」

皇上眼神微微發直,但很快便轉為了正常,眼神朝向灝凜,當即一臉體諒之色。

「那再好不過了,我也正有此意,那凜王先稍事休息,我們一會人便出發。」

「殿下,這是我很早就起來,去後山那裡採摘了新鮮的露珠,為你泡好的一碗茶,殿下可要賞臉哦。」

三皇子抬起頭,看到一張俏麗艷美的小臉,這會二讓對著三皇子,滿臉的體貼和關係。雯陽公主的身邊站著清韻,清韻似乎還未來得及換衣服,身上還有被晨露打濕的痕跡,額頭上也儘是汗水,而雯陽公主,倒是一絲疲倦的意思都沒有。

這露水說是雯陽公主采的,不如說是她指揮下人采的。一大清早,雯陽公主就帶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去了後山,後山上那一片及膝高的花叢,都被那些人踩得雜亂不堪。雯陽公主倒是沒什麼顧忌,每片葉子上的露水就那麼一丁點少,不叫來那麼多人,哪能採到一碗的份量了。

三皇子眉角處鬆動了一下,頷首示意清韻先把那碗茶放到一旁的桌案上,眼睛依舊盯著手上的書卷,彷彿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雯陽公主瞬間有限沮喪,看著三皇子沒有露出自己想像中地神情,心裡一委屈,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都弄出很大的聲響。

這個聲響倒是觸動了三皇子那根敏感的神經,他抬起頭看了雯陽公主一眼,說不清是警告還是詢問。總之等他再低下頭,雯陽公主是一點兒聲音也不敢發出了。

「殿下,蘇侍衛回來了。」泰安公公的聲音傳入屋中。

三皇子的臉上終於有了一些表情,手上的書卷被放下,欣長的身子從座椅上離開,從雯陽公主身邊走過時,如同一陣風吹起了平靜的湖面,那一層層的漣漪很久都未曾消散。等雯陽公主回過神來之時,三皇子已經走了出去。

兩個人一起踱步到高望亭,周圍一片紫竹林,下面的一切都顯得有些模糊。暖暖的陽光打在三皇子的側臉上,那本是犀利的線條被柔和了幾分,蘇入翰竟有些錯覺,覺得三皇子不是叫自己過來興師問罪的。

「岳凌釵經常在臨寒宮出沒,你是一早就知道,還是臨寒宮被毀的那一天才知道?」

蘇入翰老實回答,:「被毀的那一天才知道。」

三皇子問完這個問題,兩個人又陷入一陣沉默。關於蘇入翰的身份問題,三皇子早些日子就叫蘇入翰過來坦明,結果蘇入翰等了幾天,都沒聽三皇子再提起來。這會兒叫自己過來,想必就是為了這件事。

「殿下應該很早就已經察覺到了吧?」蘇入翰主動問道。

三皇子點頭,「是的,很早就有所察覺。」

「那當日我在這裡自廢武功,殿下為何還要留我一條性命?殿下這等身份之人,最忌諱的莫過於身邊留有隱患。殿下知道我的身份之後,不但沒有除掉我,反而將我帶回了清韻宮,繼續做你的貼身侍衛。」

「還需要我解釋麼?你心中自有答案吧。」

三皇子終於將臉轉了過來,正視著蘇入翰的那一張臉。蘇入翰已經收回了平日裡那一副盡忠職守的表情,換做一臉的沉穩和坦然。三皇子覺得,現如今他眼裡的蘇入翰,如同一座巋然不動的冰山。融化時,你看到的是光禿禿的山頂,任人踩踏;等到冰凍時,你看到的便是那些肆無忌憚的腳連同那些身體,從山頂上跌落,摔在某一處尖削的冰川上,被活活貫穿而死。

「殿下,我與你不同。你是親身體驗了自己的悲苦,而我,是親眼目睹了他人的不幸。所以相比之下,我的心比你要柔和一些。十多年中,我每一次離開小院,都可以讓蘇入翰這個人徹底消失。可是我卻因為殿下視我與旁人不同,無一次不折返回來。殿下,我說這些,你相信麼?」

「為何不信?」三皇子淡淡說道,「你的所作所為,與我無關。即便知道你有另一個身份,只要無礙於我,任你所為。」

「若是有一天有礙於你了呢?」

「那就等那一天到來之前,好好做我的侍衛。」

蘇入翰聽到三皇子的這一番話,忽然有種異樣的情緒夾雜在心中。他一直覺得,自己心中的仇恨無法撼動,從前如此,現在亦是如此。可在這一刻他忽然發現自己竟然還留戀著一絲別的東西,本來僅是作為一個踏板的身份,卻無端生出了別的意義。

三皇子轉身要順著那條小路往下面走,蘇入翰卻朝三皇子叫了一聲,兩步跨到了三皇子的身前。

「殿下,我可否問個問題?」

三皇子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示意他有話直說。

蘇入翰遲疑了片刻,還是問道:「殿下留下我,除了我尚存利用價值,是否還有別的原因?」

蘇入翰問完這句話,差點兒沒自己扇自己一個耳光。這無非等於在問,這十幾年的相處中,三皇子對他,是否存有一絲感情。

蘇入翰算是最瞭解三皇子的人,三皇子的很多心思,他一猜便可以得知。只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身上,蘇入翰忽然變得什麼都看不清了。他有些後悔自己問出這個問題,僅僅是為了心理平衡,竟然賣了這麼大的面子。

果然,三皇子聽後,嘴角揚起一抹淺笑。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蘇入翰一眼,只是歎了一口氣,便什麼都沒說,顧自邁步朝下面走去。

這叫怎麼回事?

蘇入翰悔得腸子都青了,本來前些日子讓三皇子吃了那麼多飛醋,心中從未有過的得意。這會兒就是一個問題,讓自己顏面盡失。

想到吃醋的這個問題,蘇入翰又覺得很是奇怪,這樣的事情發生得不是一兩次了,三皇子日後卻沒有再提起。就拿前些天的事情來說,按照三皇子的脾氣,他剝了自己的皮都不足為奇,可是一直到今天,三皇子都沒有任何發作的跡象。

憑蘇入翰對三皇子的瞭解,三皇子不可能善罷甘休。事情拖得越久,就證明後果的嚴重性。

兩個人走的速度都很慢,與其說是往回走,不如說是散步。兩個人似乎都在等對方再說些什麼,但是卻都掩飾得極好,裝作一臉無事的神情。

剛走到半路,就看到一個侍衛朝這裡跑過來,三皇子站住腳,等著那侍衛走到自己跟前。

「殿下,皇上和凜王在小院外等候,不知是否准入。」

三皇子心中一哼,等了這麼久,終於來了。

「傳話過去,皇上要進小院,哪有不允許的道理。以後不用再請示了,就像上次下旨拆除臨寒宮一樣,直接帶人進來就可以了。」

那侍衛一聽,神情有些愕然,這話要是真說了,皇上不氣死才怪。可是三皇子的吩咐也不能違抗,只好應了一聲是,一臉忐忑地朝門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