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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幕雪逝的這一個覺,昏昏沉沉地睡到了下午,屋中的腳步聲不停地在幕雪逝的耳旁起伏,幕雪逝卻怎麼都睡不醒。腦中雯陽公主的臉和三皇子的臉交替出現,最後映入幕雪逝眼簾的就是金色的紗帳,紗帳裡面有兩個抵死纏綿的身影,一個是三皇子,一個是那個嬌小俏麗的人……

一陣冷汗,幕雪逝終於驚醒,頭上的水巾已經換了一條又一條,幕雪逝出了一些汗,燒總算是退了一些。但是渾身上下的酸痛還有心痛的刺痛依舊清晰傳來,幕雪逝沒有睜開眼睛,屋中有很小的說話聲,他閉著眼睛假裝繼續沉睡。

「殿下變化這麼大,真怕雪公子受不了。」是清雅的聲音。

「是啊,昨天殿下從屋子裡走的時候,臉色不太好,我擔心雪公子被他……」接話的是清竹。

「呸呸呸……不要胡說,我想殿下只是生氣罷了,以前不是也把雪公子關到臨寒宮過……」

「可是那時候沒有那個什麼公主,現在不一樣了,殿下的心都放在她身上了。每次看到雪公子那一副頹然的樣子,我就想哭。」

「我也是,真是擔心死了,真怕雪公子想不開,病越來越重了。你以後也記著點,不要胡說八道,我真擔心你的那張嘴。」

「我覺得我每次說的都挺好啊。」清竹有些委屈。

「你就是太實在了,記住了,這段時間在雪公子面前,說話要注意分寸。」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

幕雪逝咬了咬嘴唇,故意翻了一個身,弄出很大的動靜。

清竹見到幕雪逝醒來,憨笑了幾聲,朝他走過來。

「你們還在……真好……我還以為昨天是夢呢……」幕雪逝用漂亮的小手揉揉眼睛,強打起精神朝清竹笑道。

「我們咋會不在呢,殿下既然派我們過來侍候您,我們就會一直在這裡。」清竹把幕雪逝頭上的水巾拿了下來,浸泡到銅盆的藥水裡面。

「哦!」幕雪逝不好意思地笑笑,「殿下怎麼想起派你們過來了?」

清竹知道自己平時說話不中聽,所以幕雪逝問起了,她還是沉思了一會兒,才說道:「大概是我們一直侍候您,所以對您的習慣比較瞭解。不然我們去侍候雯陽公主,哪裡侍候得起,聽說她要可以親自在小院裡面挑下人,幸好我們來這裡侍候您了,不然……」

「咳咳……」清雅在一旁清了清嗓子。

清竹轉過頭看看清雅,清雅又是一副埋怨的表情,清竹不知道自己哪裡又說錯了,嘟著臉小聲咒怨道:「本來就是嘛,難不成要說殿下看雪公子礙眼,連帶著看我們也礙眼,就把我們轟到這裡來了。」

這一句話聲音雖小,但是在屋子尷尬的氣氛下,被幕雪逝一字不落地聽到了。

清雅狠狠掐了清竹一把,小聲問道:「你這是聽誰胡說的,怎麼可能嘛!」

「今天我去膳房,裡面的下人都在議論這件事,說三殿下吩咐以後膳房的風味全部改為麓北國的飲食習慣,誰都知道膳房以前做飯都是按照雪公子的口味來。而且我去的時候,他們對我的臉色明顯變了,說是而今境遇不同了,用不著再一臉和氣了……」

「竟然這麼落井下石……」

「是啊,那個雯陽公主把繡房,膳房親自跑了一個遍,聽說她禁止所有地方再給雪公子做衣服,還有提供飯菜。」

「這個沒事,我們自己做就好了……好了好了,不要說了……」清雅推推清竹,清竹反應到之後,兩個人換了一副笑容對著幕雪逝。

「雪公子,睡了這麼久,起來洗洗臉吧。」

幕雪逝當做什麼都沒聽到一般,順從地從清雅端過來的銅盆裡面沾了一些水,朝臉上送去。眼睛有些乾澀發痛,幕雪逝沒敢去碰,勉強洗了洗臉頰就把手從裡面拿了出來。

「雪公子餓麼?」清竹搶著問道。

清雅頓時頭大,剛說完膳房的事情,清竹馬上就給忘了。

幕雪逝摸摸肚子,笑著說:「有一點兒。」

清竹高興極了,轉身就要吩咐侍衛去膳房安排伙食,清雅臉色又難看了幾分,趕緊抓住了清竹的胳膊。

「這樣吧,我來做飯吧,春暖閣應該也有小的伙房吧?」幕雪逝忽然提議道。

清雅和清竹聽了之後,都是一臉受寵若驚的表情看著幕雪逝,絲毫不相信他這雙嫩白柔滑的小手也曾經下過廚房。

「有有有,就是有點兒簡陋罷了。」

幕雪逝心裡也有些忐忑,他只是前兩個月在家裡做了幾次下手,也學了幾道簡單的小菜,不知道會不會合這些人的口味。不管怎樣,關鍵是一個過程了,幕雪逝只是希望身邊的下人可以看到自己開開心心的,就算他一口飯也吃不下去,也要勉強自己去吃。

「我師父今天會過來,我要給他做幾道菜。」幕雪逝費力地站了起來,朝那兩個人說道。

隼曳這時也進了屋子,看到幕雪逝穿著寬鬆的褻衣站在地上,不知為何,一下就想起了昨天幕雪逝抱自己時那酥軟的身體,腦中有些混亂。

「啊,隼曳,你來的正好,去買菜吧。」幕雪逝呵呵笑著說道。

「買菜?」隼曳皺著眉頭重複了一遍。

旁邊的兩個侍女也掩著嘴笑了起來,幕雪逝實在笑不出來,就朝隼曳解釋道:「對,去街頭的菜市場買些菜回來,我要給你做飯吃。」

隼曳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事情,一貫清淡的臉上也露出不自然的笑。

「怎麼了……」幕雪逝試探性地問道。

「沒怎麼。」清雅笑著說道,「我們平日裡就看到雪公子去膳房偷吃了,可沒見過雪公子在那裡偷著做過。」

「哈哈……是啊……我們以為雪公子只會吃呢!」清竹又是一臉憨笑。

清雅瞪了清竹一眼,對她這張嘴徹底無奈了。

隼曳平時上街都是為了給三皇子辦事,哪裡有買過菜,這會兒悠閒地在街上挑菜,竟然比讓他在一盞茶的功夫裡面找到一個人或者殺掉一個人還要困難。

街市倒是繁華,今天是趕集的日子,很多商戶都在街上擺攤位,隼曳看著那花花綠綠的菜,猶豫著不知道該買些什麼好。

「公子,您是要買菜麼?」一位大娘沙啞著喉嚨問道。

隼曳點點頭,接著在那堆菜裡挑挑揀揀。

這位大娘看著這個公子生得身姿挺拔,俊逸不凡,眉梢處又帶著一抹青澀之感,怎麼都覺得他不像是已經成家的人。再看隼曳挑菜的那個架勢,就知道是第一次來。

於是大娘很不客氣地給隼曳算了五倍的價錢,隼曳平日從未買過菜,三皇子賞給他的銀兩買這些東西簡直如同牛毛,所以隼曳還覺得大娘這家的菜挺便宜。

一個瀟灑貴氣的公子,腰間別著劍,手裡卻提著一籃子的菜,實在引人注意。隼曳感覺走在街上,很多怪異的目光朝自己投過來,心裡煩悶,便加快了腳步。

走到街角的時候,隼曳一晃眼,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他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趕緊朝那個背影追了去。隼曳的腳步飛快,而那個人的腳步絲毫不遜於隼曳,所以隼曳篤定,那個人就是他。

自從默孺蠱師救了自己一命之後,就一直消失到現在,隼曳不知道自己說愧疚還是什麼,總之一想到默孺蠱師等著自己過來救,而自己返回原地時,他就不見了,心裡就一種酸楚。

那些日子默孺蠱師總是蹲在牆頭說些不中聽的調侃之語,而且經常以惹怒隼曳為樂,隼曳不知道自己打了他多少拳,踢了他多少腳,那片本來繁茂的草地,都被隼曳抓著從牆頭扔下去的默孺蠱師給壓得塌陷下去一塊。

沒想到,到了最後,救了自己一命的人,竟然是他。

隼曳晃過神來之時,那個影子已經徹底消失了,隼曳提著菜籃站在相對冷清的一條小過道裡,感覺自己從未有過的傻、

清雅燒火,清竹切菜洗菜,而隼曳,就在外面發狠地劈著柴。一向安靜的春暖閣,竟然也熱鬧了起來,一些侍女看著也有些眼熱,便過來跟著一起幫忙。

清雅和清竹都是一臉興奮,饒有興趣地盯著幕雪逝的動作,不時地在一旁說說笑笑,一間小屋子裡面顯得歡快極了。

幕雪逝不知道自己怎麼還能笑得出來,嘴乾咧了一會兒,麻木而酸痛,臉上的肌肉像是僵了一樣。旁人的歡樂雖然美好,但是離他有些遙遠,幕雪逝看著冒起一團一團的煙霧,忽然就想起來三皇子的臉,難受得呼吸都困難的時候,旁邊傳來侍女的吵鬧聲,幕雪逝扭過頭,擠出一個迎合的笑容。

在這一刻,他忽然徹底理解了一句話:破碎不是最殘酷的事,最殘酷的是踩著這些碎片假裝著不疼痛,還要固執地尋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