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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陳悠哉這一次轉換靈魂彷彿用了很長一段時間,而且中途彷彿經歷了無數次的輪迴,他看到了一年四季就在自己的眼前瞬間變換。而自己,也在這個陌生的空間裡不停地穿梭,最後差點兒沒被身邊的氣流給吞噬掉,經歷了一番掙扎之後,陳悠哉終於感覺不到痛了。

但是,什麼身體感覺都沒有了。

陳悠哉看到自己在一片荒野之中,周圍都是枯木爛葉,而自己,形同一個孤魂野鬼般,遊走在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地域。

而事實證明,陳悠哉的確是一個孤魂野鬼,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什麼都沒有,就如之前自己要轉換成陳媽的身份那次一樣,這次,也沒有一下穿越到要穿越的身體裡。

銀幣沒有了,只能等自己的身體慢慢地轉到幕雪逝的身上。或者,根本不需要,既然自己是來看三皇子的,那麼完全可以在看到之後就悄無聲息的回去,那樣會減少一些誤會和之後的痛苦。

但是現在銀幣也是隱形了的,陳悠哉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只能這麼在路上飄蕩。而且這次陳悠哉感覺和上次要換到陳媽的身上感覺不同,上次雖然靈魂沒有一下子附在陳媽的體內,可是陳悠哉能夠感覺到自己還在「路上」,魂魄還會有一種隱形的力量在牽引,最後還是到達了陳媽的體內,只是速度慢了一點而已。

而這次,陳悠哉是完全感受不到那種力量的趨勢,他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魂魄,意念走到哪裡,魂魄就可以飄到哪裡。

現在的這條路陳悠哉記得,以前去太師府的時候,三皇子和自己經常一起走這條小路。而自己最後一天離開的時候,也在這條路上走著,只是,現如今只有自己的一個人的影子,而且,還是隱形的。

不遠處,一匹馬,兩個人,正朝這裡駛來。

三皇子抱著幕雪逝,在這條路上不緊不慢地走著。亦如當初一樣,幕雪逝酣睡著,臉埋在三皇子的胸口,沒有人能看得清他的表情。幕雪逝身上的味道都沒有變,只要三皇子動一下,他身上的那股獨特的馨香就會撲鼻而來,每到這個時候,三皇子總手裡的力道就會緊一些。

這是命中注定的麼?還是,根本就是夢。

陳悠哉轉過頭的那一剎那,正好看到三皇子的側臉,時間彷彿退回到了兩個月前,那時的三皇子就是這個表情,他們也是在這條路上,自己也是這個姿勢和三皇子親近在一起。只是現在,換了一個人罷了。

只有親眼看到三皇子和幕雪逝在一起,陳悠哉才知道自己不是他,從來都沒有是過,以後也不想再是。因為現在看到他們在一起,陳悠哉才知道自己和三皇子的距離有多遙遠,這種距離不僅僅是一個身體和一個靈魂的距離,更是感情上的隔膜。

這種心痛,大大超越了自己看到三皇子和雯陽公主一起逛街時的落寞好悲傷。這是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假如可以,陳悠哉希望自己真的就變成一個鬼,早點兒投胎,忘卻了那些刻骨銘心的過往。

還是就這樣一直在路上吧,不要回到幕雪逝的體內裡。看到這一幕,陳悠哉忽然覺得。即便是是回去了,三皇子親近自己,待自己和當初一般,也不是因為他是陳悠哉。

陳悠哉想趕緊逃離這個地方,可是自己的魂魄,就這麼在三皇子的身後如影隨形。假如站在遠處,陳悠哉心裡還好受一點。可是就這麼近距離地飄在三皇子的身後,看著三皇子怎麼呵護懷裡的幕雪逝,而根本不會發現飄在身後的自己。

三皇子的馬緩緩地在那一棵雙生樹前停下,此時的雙生樹正是枝繁葉茂之時,碩大的葉子擠在一起,好比一把油綠色的傘,遮蓋住了耀眼的陽光。

樹下是如此涼快,三皇子把幕雪逝小心翼翼地抱了下來,放在樹下。見他的嘴唇有些乾裂,三皇子打算去不遠處的山泉取些水來,餵給幕雪逝喝。

陳悠哉的意識一動,自己就跟著一起走了過去,三皇子沒有直接運用輕功飛過去,而是一步一步朝山泉邊走著。細細聽著周圍的響動,暗中觀察著幕雪逝的安危,三皇子的腳步很穩,亦如他的心情一樣。

三皇子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什麼,心痛的感覺早已經過去,如今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無意識的習慣。他從沒想過,自己十多年來的喜歡竟然就被那麼短短的兩個月打破,而那兩個月,還是一個騙局。

三皇子不敢去想幕雪逝說的最後一句話,不敢去憶起幾天來的一切。他寧願這幾天從來沒有存在過,寧願幕雪逝在突然改變的那天就死去了,這樣也不用連傷心中都帶著恨意。

「熙……」

陳悠哉知道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可是在自己離三皇子只有另一隻手的距離的時候,陳悠哉還是試著叫了句。

三皇子沒有任何的回應,就連陳悠哉把自己的手搭在三皇子的手背上的時候,三皇子都是照樣把手伸出去摘那片盛水的大葉子。

求求你,回個頭,看我一眼,哪怕看不見,你只要給我一個眼神的恍惚就可以。

陳悠哉忽然覺得,此刻的自己,竟是如此可悲。

三皇子的手在摘下那片葉子的時候,忽然抖了一下,一種揪心的痛朝心頭襲來。他感覺自己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可是仔細一聽,周圍只有潺潺流水的聲音,什麼都沒有,只是自己的幻覺。

陳悠哉早就一步一步朝著幕雪逝走去,他想佔用這個人的身體幾秒鐘,幾秒鐘就可以。他不打算再和三皇子有任何交流,他只想趁這個時間轉到幕雪逝的身上,拿著那枚銀幣,趕緊離開這裡,永遠都不要回來。

只是,陳悠哉走到離幕雪逝還有一步遠的距離的時候,卻怎麼也無法靠近。幕雪逝的身體像是憑空出現了一個屏障,只要陳悠哉一靠近,幕雪逝的身體就會出現一種力量,把陳悠哉震懾到一米遠的距離。

為什麼會這樣?陳悠哉感覺自己的心一下子掉進了冰窟窿。愣愣地看著眼前酣睡的人,那麼靜謐,那麼安然……自己再也無法侵佔他的身體,再也不能去打擾他,只能做一個沒有身份的幽魂……

陳悠哉簡直要大笑出聲,笑自己自食惡果。

一陣風吹過,三皇子將身上的披風摘了下來,輕輕蓋在幕雪逝的身上。三皇子一隻手搭在幕雪逝的肩膀上,把他拉進了自己的懷裡。就在那一刻,雙生樹的枝丫上忽然開出了淺白色的小花,一朵接著一朵,而後又紛紛落了下來,落在了三皇子和幕雪逝的身邊。

像是一場無聲的葬禮,三皇子抬眼望去,滿世界都是蒼白的。他擁著幕雪逝,卻不知道,旁邊也有個人也在倚靠著他。

陳悠哉忽然想起泰戈爾的一首詩: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現如今,陳悠哉覺得,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靠在你的旁邊,你卻看不見我。

陳悠哉知道自己回不去了,而且根本離不開三皇子的身邊,他不想再去目睹三皇子和幕雪逝享受著他們的過去。可是潛意識裡面對三皇子的那份依戀,讓陳悠哉的魂魄,一直在三皇子的身邊如影隨形。

一連三天,三皇子不吃不喝,連身上的傷也未曾服過藥,就是帶著幕雪逝很早地出門,然後到太陽落山才會歸來。小院裡的下人個個面露危色,卻無人敢吱聲。

蘇入翰心裡還是明白的,三皇子這樣做,完全是因為他心底的愧疚。雖然他不承認,但是蘇入翰能看得出來,三皇子對如今的幕雪逝,已經到了體貼入微的程度。自從那次三皇子下令要活埋幕雪逝,他就一直覺得是自己讓幕雪逝成為了活死人。

而這三天,陳悠哉一直跟在三皇子的身邊,與他同吃,同睡,三皇子抱著幕雪逝,他就悄悄在後面抱住三皇子。三皇子喂幕雪逝吃飯喝水,他就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開始還會心痛難過,但是後來慢慢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陳悠哉也就不再抱什麼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