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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幕雪逝的眼睛裡隱隱透出一抹恐慌,他是真的怕了,若不是因為三皇子,他早就和幕太師一起歸西了。就是眼前這個男人,不僅連死的權利都不給自己,還要如此折磨人。

「你到底要我想起什麼?」幕雪逝沒有開口,但是臉上的表情已經問出了心裡所想。

三皇子自始自終一直在觀察幕雪逝的表情,他發現幕雪逝一直在逃避什麼,對於過往的回憶,及時他恥於想起,也不該是這種驚恐的神態。

「我要你想起什麼,等你想起了,自然就知道了。」三皇子冷冷地拋下這一句話,就朝門口走去。

剛把門打開,就看到泰安公公一臉恭敬的站在門口。三皇子不冷不熱的問道:「有什麼事麼?」

「剛才有丫鬟來報,說雯陽公主在春暖閣生了重病,已經奄奄一息了。」

「呵……」三皇子冷笑兩聲,眼中的寒意驟然加深。

「告訴她,在這裡裝神弄鬼,說不定,就會變成真的。」

等到泰安公公反應過來,三皇子已經拂袖而去,淺藍色的長袍消失在寢宮的拐角去,留下一抹清冷的背影。

「一會兒藥房熬好了藥,你就看著幕雪逝喝下去。」三皇子朝蘇入翰說道。

蘇入翰神情一滯,有些不解地問道:「殿下為什麼不親自喂雪逝?」

三皇子彷彿被觸及痛處,眸底閃過一抹無奈之色。他動了動唇,還是什麼都沒說,轉身朝書房走去。現在他已經不想睡在寢宮,每天夜裡抱著一個冰冷的身體,對三皇子而已,還不如那些桌椅板凳來得舒服。

蘇入翰收了手裡的劍,邁步朝藥房走去。在不遠處就可以聞到那股奇特的藥香,蘇入翰仔細聞了聞,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

「藥引在哪裡?」蘇入翰問道。

正在扇火的老婆子聽到蘇入翰的話,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廢物堆,示意丟在那裡的紙包裹上面還沾著一些藥末。蘇入翰撿起那個紙包裹,從上面刮下一些細小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放進小瓶子裡,再裝進袖中。

掐指算了算,這會兒到藥熬好還有一段時間。蘇入翰不急不忙地走出藥房,打算出宮詢問一番,憑直覺他認為這不是一般的藥物,還是小心謹慎為好。

又經過了三皇子的書房,蘇入翰掃到了三皇子映在窗戶上的影子,雖然有事情要做,蘇入翰還是不知不覺凝神佇立,望了好一陣。看到那道影子,蘇入翰就忍不住想起前夜三皇子在月色之下的痛苦神情。

「他竟然連我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了……」

「我為他放棄了臨寒宮,他怎麼可以如此無情……」

情這一字真的如此傷人麼?讓這個曾經在自己眼裡不可一世的男人也學會了痛苦,學會了思念,學會了在旁人面前顯露出不為人知的一面。

從春暖閣出來的侍女算是徹底碰了一鼻子灰,本以為通報一聲,就算不會有什麼回應,也可以見三皇子一面。誰知一個公公的手下就把自己給打發了,還說什麼貴國的公主,真沒看出來她的身份有她自己所言的那般尊貴。

在路上一邊走一邊琢磨,回去該如何和雯陽公主交代,這個公主雖然長相嬌小可愛,但是氣焰絕對不弱。想起雯陽公主讓自己和另外一個侍女相互揪耳朵的場景,她不禁打了一個冷戰,還是說的委婉一些比較好。

「來了來了……」一個侍衛從二樓的隔窗探出頭,看到底下那個侍女的身影,立刻朝屋子裡喊道。

雯陽公主趕緊將嘴裡那塊沒吃完的桂花糕吐在另外一個侍女的手上,然後閉上眼睛,神情痛苦地躺在床上,等著三皇子春風化雨般的安慰。

慢慢的,周圍還是沒有動靜,雯陽公主有些心急了,若是睜開眼睛,發現三皇子就在自己的頭頂上,那不就露餡了麼!

忽然感覺有人給自己擦了擦嘴,雯陽公主心一動,聲音虛弱無比地說道:「殿下……」

「公主,是我!」那侍女的聲音大喇喇地響徹在雯陽公主的耳朵旁邊。

雯陽公主猛地坐起,朝那侍女的臉上就是一個巴掌,怒喝道:「三皇子呢?」

侍女一臉的委屈,「三皇子說暫時有要事纏身,恐怕不能親自來……」

「要事!!要事!!」雯陽公主氣得又朝那個侍女的頭上狠敲了幾下,「要事能比得了我麼?我都快死了,他都不來瞧我一眼!」

「可是您沒死啊!」旁邊一個侍女忍不住插口說道。

雯陽公主雙目圓瞪,看著那侍女像是要把她吃進肚子裡。另一個侍女看形勢趕緊上去幫雯陽公主順氣,並小聲安撫道:「或許三殿下是在操勞公主和殿下二人的婚事。」

「呵呵……沒準真的是這樣……」雯陽公主的嘴角開始慢慢上揚,她掃視了周圍的那些侍衛丫鬟一周,開口命令道:「從今往後,你們要叫我三皇妃,聽到沒?」

「啊?」那群人立刻臉色大變。

「啊什麼啊?」雯陽公主臉一黑,朝著那幾個人大喝道:「必須叫,誰叫了,以後等我坐上皇妃的位置,一定重重地賞。而且不僅要在這裡叫,在任何地方都要這樣叫。」

那幾個下人面露難色,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都是無法接受的意思。

雯陽公主還滿臉紅暈地說道:「今天累了,還是先睡覺吧……明天,我要去三殿下的寢宮去看看,看看我的男人是怎麼日夜操勞的……」

蘇入翰很快就從外面趕來,一臉凝重地朝三皇子書房走去。輕輕叩了幾下門,蘇入翰語氣平和地請示道:「殿下,我有事要和您商量。」

三皇子沒有絲毫語調的聲音在裡面響起,「進來吧。」

蘇入翰推門而入,看到的是三皇子冷峻的面孔,他就站在離門口不遠的位置,彷彿正要出去的樣子。

「殿下,我命人查看了一下您給雪逝服的藥,這種藥還是少服為好吧。服用多了會讓人長時間陷入昏迷,甚至失去意識啊……」

「我知道!」三皇子打斷了蘇入翰的話。

蘇入翰深吸一口氣,試探性地問道:「難道在三殿下心裡,那一段回憶比雪逝的命還重要麼?」

「蘇入翰,你變了。」三皇子冷不防地說了這樣一句。

杜如晦臉色微變,沉思了一會,語氣和緩地說道:「是……我變了……我是因為殿下的改變才改變的。」

「藥好了,讓他喝下去吧。」三皇子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蘇入翰點頭稱是,腳步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朝書房外面走去。

寧靜的屋子裡,只有一道孤單的身影躺在床上,蘇入翰記得以前三皇子從不讓外人進入自己的寢宮。這會兒不願意進的人,竟然變成了三皇子。

幕雪逝睜開眼,又是一個陌生的身影,劍眉星目,器宇軒昂,雖然帶著和三皇子一樣嚴肅的神情,卻少了一份陰冷之氣。

但是長得什麼樣子,又會在這裡做些什麼事,對於幕雪逝而言,又有什麼不同呢?看到蘇入翰手裡端的那碗藥,幕雪逝心中苦笑一番,又是一個帶著面具的閻王爺,一次又一次來這裡索命。

觸到幕雪逝的目光,蘇入翰手裡的動作微微停頓了一下。那是怎樣的冰冷和絕然,若不是進了這個宮,聽了三皇子的那番話,蘇入翰甚至覺得,這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

昔日那個每天早早就敲著自己的房門,要自己陪他練武的人;那個給自己挑滿一桶又一桶水,要自己教他點穴的人;那個在房間裡被自己打,還哭著喊著要見三皇子的人……真的是床上這個冷得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窒息的人麼?

同樣一碗濃黑的藥又被端到幕雪逝的嘴邊,幕雪逝知道自己再怎麼掙扎,還是要喝下這碗藥。像是冥冥中注定的一樣,注定要在經受了無數次的絕望之後還要把那些絕望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承受一番。

咕咚咕咚幾大口,幕雪逝根本沒有用蘇入翰喂,直接喝下了那碗加了雙倍藥引的藥。他甚至嘲諷地想到:或許喝多了,總有一天會痛得麻木了。也或許上天會開恩一次,讓幕雪逝可以在痛到極致時,死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蘇入翰倒是有些心悸,甚至曾經想過中途抽回碗,不讓幕雪逝再喝這種明知道會傷身體的東西。然而幕雪逝的手死死地扣住那個碗,喉嚨處機械般地吞嚥著,蘇入翰只是一個恍神,那碗湯藥就喝到了底。

喝完藥,幕雪逝慢慢躺回床上,眼睛看著屋頂上方,那神情亦如等死一般。

蘇入翰看著幕雪逝,忽然可以理解三皇子的痛了。只有那張臉一如既往地攝人心魄,其餘的部分,全部和之前一點兒都不一樣。只是蘇入翰覺得,這張表情更適合這張臉,卻不適合三皇子的心。

「你……還記得我麼?」蘇入翰的語氣比之前和幕雪逝說話,要柔和了不知道多少倍。

幕雪逝眉頭微皺,眼睛輕輕閉著,完全進入可一個人的世界。蘇入翰坐在他的旁邊,第一次感覺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是該用怎樣一種方式去對待眼前這個人。

沉默了片刻,蘇入翰便輕輕地踱步到窗前,心情沉重地望著外面。他甚至可以隱隱約約地想像到三皇子這幾天在這個屋子裡是如何掙扎的。或許換做是他,他也會被逼到這個份上,一旦墜入情網,理智,又可以保留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