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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小店有酒十二盞

  可等雷無桀豪情萬丈地走出數步之後,轉頭卻發現那蕭瑟依然懶洋洋地坐在凳子上,悠哉悠哉地一杯接著一杯喝著。

  「怎麼不走?」雷無桀問。

  蕭瑟眉毛輕輕一挑:「付過賬了?」

  雷無桀只覺得滿腔熱血被澆了一頭冷水,從身上翻出了最後一些散碎銀子,又走回去放在了桌上:「小二,結……結賬。」

  那小二一開始見他氣宇不凡,生的又是那般俊俏,本以為是個富貴公子,可出手卻是如此寒酸,收了銀子就冷著一張臉走開了。

  「這下可以走了吧。」雷無桀無奈地看著蕭瑟。

  蕭瑟卻又喝了一杯酒,輕輕搖頭:「不走。」

  「又是為何!」雷無桀怒了,可被蕭瑟瞪了一眼,氣焰又立刻滅了下去。

  蕭瑟慢悠悠地說:「走,可以。登天閣,不闖。你是雷門弟子,根本不需要去闖那登天閣,拿著名刺大搖大擺地進去就好了。」

  「我沒有名剌。」雷無桀輕聲說道。

  「什麼?」蕭瑟一愣。

  「我沒有名刺。」雷無桀的聲音輕的就像是蚊子叫。

  蕭瑟這次卻聽得一清二楚了,他帶著幾分威脅意味地重複了一邊:「你沒有名剌?你堂堂雷家堡的弟子,你和我說你沒有名剌?你沒有名剌,你來什麼雪月城。」

  雷無桀撓撓頭:「其實這一次,我是自己跑來的。雷家堡今年去雪月城的名單裡並沒有我。因為,我是……」

  「因為,你是……雷轟的弟子。」蕭瑟微微皺了皺眉。

  雷無桀點點頭:「是,我是雷轟的弟子。師父在雷家堡裡是一個異類,除了我,沒有人同他說話。那天他給了我這個包裹,和我說,去雪月城,見一個人。於是我就來了。」

  蕭瑟眉頭越皺越緊,終究還是沒有繼續罵下去。

  「但你放心,這登天閣我會闖過去的。」雷無桀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欠你的銀子也一定會還。」

  「要見你說的那個人,需要到第幾層?」蕭瑟問道。

  「大概就是那第十六層了吧。」雷無桀咧嘴笑了笑。

  「我大概猜到你要見的那個人是誰了。」蕭瑟站起了身,往外走去,「但是以你現在的修為,闖不到的。」

  雷無桀跟了上去,拍了拍那個長長的包裹:「其實這一路我還藏了一手,而且這幾個月我****打那羅漢拳,已經悟出了幾分道理。」

  兩個人就這樣慢悠悠地往前走著,期間路過了一家酒肆,蕭瑟突然駐足,使勁嗅了嗅鼻子:「好香。」他抬頭,看到了上面的招牌:東歸。

  「你就在這裡等我吧。」雷無桀拍了拍蕭瑟的肩膀,「我去闖閣,等到闖到十六層,見到了我想見的那個人,我就回來找你。」

  蕭瑟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

  「帶著五百兩銀子回來找你!」雷無桀急忙補了一句。

  蕭瑟歎了口氣,沒有言語。雷無桀卻已經大踏步地往前走去了,蕭瑟想起那個雪夜,這個少年也是這樣大踏步地衝著自己的雪落山莊走來,帶著一身的意氣風發。

  「你覺得他能闖到幾層?」忽然一個慵懶的聲音傳來,蕭瑟轉過頭,看到一個留著小鬍子的男子不知何時站到了自己身邊。那人約莫三十歲出頭,穿著一身青色的長衫,神色也是懶懶的,長長的頭髮披散下來,帶著幾分頹唐,但是眉宇裡卻有掩蓋不住的風流氣,與同樣一身青衫的蕭瑟站在一起,倒像是一對久別重逢的兄弟。

  「十一層。大概能剛過長老閣,十六層,那是想都不能想的。」蕭瑟轉過身去,說道。

  留著小鬍子的男人摸了摸那撇鬍子,搖頭:「若打開那個包裹,能到十二層。」

  「只多一層?」蕭瑟挑了挑眉。

  「十層往上,每一層,就是一個境界。」男人笑了笑。

  「你這麼瞭解?」蕭瑟問。

  「我在這裡已開了十多年的酒肆了。」男人站在那塊「東歸」的牌子下,語氣中有些自豪。

  「剛剛那有個小二也說自己在這裡待了十幾年了,懂得卻似乎沒有你多。」蕭瑟淡淡地說。

  「那是自然。」男人指了指屋內,然後使勁嗅了一下鼻子,「因為我的酒,比他的香。」

  「都有什麼酒?」蕭瑟問道。

  「紹興花彫杜康酒,蘭陵美酒狀元紅,棗集美酒鴻茅酒,羊羔美酒五加皮,女兒酒竹葉青,酃酒鶴年貢,杏花汾酒『同盛金』。客官想要喝哪種?」男子光說著這些名字,就覺得自己已經醉暈過去了。

  「既然到了雪月城,自然想喝那風花雪月。」蕭瑟倒是一樣都沒有選。

  「風花雪月?」男子笑了笑,手輕輕一揮,一朵路邊賣花姑娘手中的茶花落到了他的手中,「我現在就去釀。」

  「現在才釀,是否有些晚了?」蕭瑟對於他幾乎神乎其技的隨意一揮手並沒有流露出驚訝。

  「不晚,有的酒越陳越好喝,有的酒卻是越新鮮越好喝。風花雪月,等不了片刻,酒釀成之時,是它最美之時。不用急,今夜月好,能飲。」男子拿著那朵茶花走進了酒肆之中。

  蕭瑟琢磨了一會兒這男人的話中意味後,也是莞爾一笑,便打算跟著他走進去,卻無意中瞥見了那個無意中被摘去了手中茶花的賣花女,委屈地瞪著一雙大眼睛,幾乎便要哭出來了。他歎了口氣,心想自己怎麼總遇到這些個要花錢的破事,只能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碎銀,丟給了那賣花女。

  賣花女頓時破涕為笑,拿著銀子道了句謝就跑開了。蕭瑟沒有搭理,只是轉頭又望了那一襲紅衣,卻是已快走到登天閣樓下了。

  蕭瑟走進酒肆,發現那留著小鬍子的男人已經不知去了哪裡,酒肆中人聲喧鬧,生意很好,蕭瑟找了個角落的地方坐了下來,一個小二迎了上來:「客官要些什麼。」

  「我約了你們老闆晚上喝那一壺風花雪月。現在,隨便給我上些打發時間的酒就好。」蕭瑟懶懶地說。

  「客官說笑了,小店的酒都是絕品。可沒什麼打發時間的酒。小的自作主張,就來桑落、新豐、茱萸、松醪、長安、屠蘇、元正、桂花、杜康、松花、聲聞、般若各一盞吧。」小二一口氣說了十二種酒的名字。

  「這其中有什麼講究嗎?」蕭瑟微微一皺眉。

  「一共十二盞,客官的朋友每登上一閣,就喝上一盞。十二盞之後,客官的朋友也該回來了。就可以喝那風花雪月了。」小兒臉上依然掛著笑意。

  這酒店擺明了不是普通的角色,但蕭瑟卻被勾起了好奇心,心中沒有半點畏懼,只是點點頭,道:「好,就來這十二盞。」

  很快,小二就將十二盞酒拿了上來,擺了張長桌一字擺開,分外壯觀。周圍的人都忍不住望了過來,看著這個穿著青衫的俊秀年輕人,低聲議論著。蕭瑟卻並不理會,只是一口一口不緊不慢地喝著。只是才喝完這第一盞,一襲紅衣的雷無桀就踏門走了進來,看到蕭瑟喝酒的架勢也是一驚:「蕭瑟,你不用這麼著急吧?現在就給我擺起慶功宴來了?」

  蕭瑟更驚:「你第一層就被打下來了?」

  雷無桀歎了口氣,坐下仰頭就喝了一碗桑落酒,搖搖頭:「哪能呢。」

  「那怎麼就回來了。」蕭瑟不解。

  「哎,守閣的人說,已是戌時了。登天閣關門了,要去得等明天了!」雷無桀滿是惋惜。

  蕭瑟則是啞口無言,只想退了這一桌子的酒。

  此時,城門口又有一匹滿是疲態的老馬晃悠了進來,一個書僮模樣的人牽著那匹馬,背上掛著一柄桃木劍,而在他之前則走著一個背著書箱的書生,一臉欣喜地望著城中的場景,喃喃道:「這雪月城可比那青城山有趣多了。」

  那背桃木劍的書僮倒是一臉的不屑:「雪月城是凡城,青城山是仙山。小師叔你真是俗不可耐。」

  「俗就俗了。」那書生笑道,「你們是修道,我只是練劍。可沒入你們那仙門。還有,別叫我小師叔,要叫我公子。」

  「公個屁。」書僮半分沒有留情面。

  書生有些尷尬地撓撓頭,罵道:「張口屎尿屁,這就是你的修仙之道?」

  書僮不屑地哼了一聲:「道可道,非恆道。名可名,非恆名。你懂個屁!」

  「好,我不懂。」書生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也不懂那無量劍術,你找別人學去。」

  「好呀。」書僮倒是不懼,「那我回去就告訴師祖,你偷偷跑來雪月城!」

  「要是真能見到那個人,師父開心還來不及,豈會真的責怪我。」書生笑了笑,望著遠處的那座登天閣。

  「這登天閣上真有那神仙般的人物,連師祖都看得上?」書僮歪了歪腦袋,不解。

  「那當然,就看閣上那位,看不看得上師父了。」書生笑了,說了句大逆不道的話。

  「什麼時候登閣?」書僮問道。

  書生從懷裡掏出一個竹筒,裝模作樣甩了一下後伸手握住一根飛起的竹籤,皺著眉頭看了半天後說道:「明日午時!」

  書僮看著書生解籤的動作一下子就來了氣,手指一揮,一道劍氣就將那書籤瞬間折斷了,書僮帶著幾分調侃地說:「公子,你這簽,拿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