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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騷包

  各路人馬幾乎不約而同地趕向臥牛嶺,包括許多遠方的客人。

  不少人早已收到了臥牛嶺發出的請柬,邀請他們參加葉小天的大婚之禮,其中最早收到請柬的人是在去年冬天。於是,出於對銅仁、石阡兩府形勢的擔心,這些土司家族也是聞風而動,向臥牛嶺趕來。

  他們的公開理由是:參加婚禮!不是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嗎?對啊,可是加上趕路的時間也差不多了,總要早幾天到嘛,道路難行,誰知道路上會不會出什麼差遲。

  什麼?臥牛嶺出事了,土司被人擄走,婚禮無法如期舉行?對不起,我們消息閉塞的很,對此完全不清楚。

  還別說,雖然有些人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比如大萬山司的洪東縣令之流,不過也真有些人對此一無所知,消息傳遞在許多地方確實閉塞,除非本就在意,著人打聽著,否則還真不容易及時瞭解消息。

  這些人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臥牛嶺難道能把人趕下山去?那一下子可就等於得罪了天下人,樹敵無數了。及時趕回臥牛嶺的田妙雯和李大狀只好暫時拋開其他事情,全力招待貴賓。

  一時間,整個臥牛嶺,滿坑滿谷的儘是客人,臥牛嶺收禮收到手軟,可是為了招待這些客人,肉山酒海也是揮金如土。

  貴客們閒來無事,就湊到一塊兒八卦一番,這一愛好,可是無論貧賤的。坊間百姓喜歡湊在一起七嘴八舌,這些貴人們也同樣如此。

  「哎,各位,我聽說夏家夏老爺子親自帶著他的寶貝孫女兒來了,聽說先到了銅仁府,馬上就奔臥牛嶺來了。」

  「這有什麼稀罕。我剛剛親眼看見,展家大小姐展凝兒上山了,展土司親自陪同。明顯是興師問罪來了啊。」

  「這麼說,難道掌印夫人篡權弒夫屬實?那葉小天,可別是已經死了吧?」

  「不會!聽說葉小天帶著人逃出去了。當日逃出臥牛嶺,還在山上點燃了十幾車柴草阻截追兵,雖然臥牛嶺極力壓制此事,不過外間還是傳出了消息。」

  「嘿!這位掌印夫人。真不是省油的燈啊。才嫁過來多久,娃兒都沒生呢,先要殺夫了,估摸著在外邊一定另有相好。」

  「我說各位,葉撫台對葉小天可是十分青睞啊。他兩人都姓葉,我一直尋思。沒準兩人還有什麼親戚關係。葉小天要是真逃出去了。別是投了葉撫台?」

  「呵呵,葉撫台是流官,還真不大願意摻和這土司的家事。我聽說啊,葉小天是投奔水西安氏了。他和水西安大公子關係不錯,有這位土司王出面為他撐腰,我看田妙雯……下場不太妙!」

  「你可拉倒吧,這消息也太閉塞了!葉小天是投奔了播州楊應龍,在松坎,欽差王士琦親眼看見的。」

  「不會吧。我聽說臥牛嶺跟播州那邊一向不對付啊,你這消息聽誰說的?」

  眾人吃飽了喝足了,閒極無聊精力過剩,邊曬著太陽喝著茶,東拉西扯地閒扯淡。大家正七嘴八舌地聊著,大萬山司洪東縣令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手搭涼蓬向前望去,驚咦道:「這是什麼人,莫非是朝廷兵馬?」

  眾人立即紛紛望去,剛剛還說葉小天和葉撫台有親戚親系的那個土司興奮地道:「我就說吧。葉小天和葉撫台是親戚,看!葉撫台果然派兵來了!咦,不對啊!」

  確實不對,他們剛剛遠遠看到,那支隊伍橫豎皆成一線,整齊劃一,其徐如林,如此陣列氣勢,絕非土兵可比,只有訓練有素的朝廷兵馬才有可能,所以大家下意識地以為貴陽巡撫派了兵來。

  但那支人馬越走越近,看其服飾卻都是畢茲卡土兵裝束,這顯然就不是朝廷官兵了。要說整齊,他們除了隊列整齊,還有他們的兵器。每個人都是腰間配短刀,手中持長槍,雪白的槍桿兒,如同密密匝匝的一片白樺樹林。

  洪東縣令驚歎道:「這是哪家的土兵,瞧這模樣,恐怕不好對付。」

  方纔說葉小天投奔了播州的那位土司道:「想來這就是川中赫赫有名的白桿軍了。」

  人群中有不知道的人問道:「什麼白桿兵?」

  那人道:「這是忠州秦家寨秦姑娘親手訓練出來的人馬。秦姑娘雖是女子,卻熟讀兵法,本領勝過許多男兒,她親手訓練出來的白桿兵,俱持白桿長槍,十分了得。聽說這位秦姑娘已經許配給了石柱馬土司,於是這白桿兵的戰法也就傳到了馬家,馬家本來就是巴蜀一帶數一數二的大土司,這一下可是如虎插翼了。」

  有人便道:「石柱馬家?我聽說過,不過……這麼遙遠,他們跑來幹什麼?」

  有人道:「你還不知道麼?石柱馬土司的父親還活著,為何他就繼任了土司?這是因為……」

  他把覃夫人陷害丈夫與長子,意圖自立土司,又投奔播州的事說了一遍,眉飛色舞地道:「你們還不明白麼?馬土司這是與葉土司同病相憐啊,所以千里迢迢趕來助拳。」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馬千乘和秦良玉還未正式成親,但二人婚姻已定,名份上已經是夫妻了。二人由李大狀接上山,遊目四顧,只見到處都是貴人,秦良玉不禁笑道:「這陣勢,好大!」

  李大狀笑了一下,心道:「只是不知這其中有多少人是真心關切臥牛嶺前程,又有多少只是趕來看熱鬧的。」

  李大狀肅手道:「兩位請,兩位的客舍已經安排好了,只是一下子來了這麼多客人,於我臥牛嶺而言,實是前所未有之事,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馬土司和秦姑娘多多擔待。」

  馬千乘道:「這個不是問題。李先生,我葉大哥現在何處?」

  李大狀吱唔了一下,道:「馬土司且請先住下。我家土司……行蹤成謎,現在學生也是不知。不過,你放心,這一兩日,我家土司必然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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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銅仁府,於家小姑娘趴在羅漢床上玩著滿床的玩具,玩累了坐在那兒,嘟著小嘴兒,張開雙手讓娘親抱。於珺婷卻不去抱她,欲上前收拾玩具的丫環也被她揮手趕開,對女兒道:「先把你的玩具收拾好。」

  小丫頭撒嬌道:「寶寶困~~~」

  於珺婷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先把玩具收好,娘親再哄你睡覺,乖!」

  小丫頭撅了撅嘴兒,但也知道自己娘親脾氣,只得笨拙地在床上爬來爬去,一件件撿起自己的玩具,放到一口箱子裡。於珺婷回過頭,對師爺文傲不以為然地道:「他搞這麼大的陣仗做什麼?」

  文傲道:「呵呵,葉土司目前行止不便,老朽估計,這些陣仗,未必是他的主意。」

  於珺婷眼珠一轉,道:「田妙雯?」

  文傲撚鬚道:「不錯!想來,就是田妙雯的主意了。呵呵,這位女子,當真了得!」

  於珺婷一聽就有些不服氣了,乜了自己師傅一眼,道:「她有什麼了得的?」

  文傲道:「說實話,這一年多來,葉小天雖然把楊應龍坑得很苦,可他自己就全無損傷麼?殺人一千,自損八百啊,連番幾次折騰,對臥牛嶺來說,有利、有弊。雖然因此剔除了一些異己,讓臥牛嶺更加團結,可也消磨了臥牛嶺的銳氣,現在的臥牛嶺與剛出山時相比,大不一樣。」

  於珺婷道:「剛極易折,剛出山時的臥牛嶺眾人,較現在少了幾分圓滑,多幾分銳氣,卻也未必是好事。」

  文傲道:「不錯,可是性情得到磨礪後,是就此圓滑下去,徹底沒了銳氣,還是能重振士氣,只是更加沉穩,這要取決於重新歸來的葉小天。葉小天並非神人,縱然他有辦法重振臥牛嶺士氣,可終歸要想一些辦法,耗一些時間。

  如今田妙雯借此事招來天下英雄,當著如許多的人的面,挫敗楊應龍的陰謀,迎葉小天回歸,被這些人看在眼中,會如何看待臥牛嶺和葉小天?臥牛嶺的部眾又該是何等的得意與自豪?軍心士氣、威望名聲,經此一舉,唾手而得,還不了得麼?」

  文傲道:「一方勢力,想敗落是很容易的,可是想站起來,卻不知道要經歷多少腥風血雨。葉小天之前開創臥牛嶺勢力,雖經波折,卻已算是極其順利了,而這一番,更是輕而易舉,便借了楊應龍這塊墊腳石,名揚於天下了。名聲,有時就是實力!」

  於珺婷其實心中也知道文傲說的在理,可她就是不服文傲把田妙雯誇得這般了得,於珺婷不服氣地道:「我看未必!葉小天雖不在臥牛嶺,必然有他的辦法與臥牛嶺聯絡聲息,我看,他就是想籍此操辦一場別開生命的婚禮,迎娶夏瑩瑩和展凝兒。哼!騷包!」

  於大將軍酸氣沖天,文老先生哪還能不識相,只是捋鬚一笑了事。倒是剛剛收拾完玩具的於家大小姐,聽到這裡扎撒開了小手,奶聲奶氣地叫起來:「娘親,娘親,寶寶要慈騷包……」

  於珺婷「噗嗤」一笑,把女兒抱起來,抹去她下巴上的口水,嗔笑道:「行!娘帶你去臥牛嶺,慈那隻大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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