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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葉小天的面子

  葉小天離開三清觀回轉自己居處時,天色已經全黑了。前方挑起了兩盞燈籠,眼看將至住所,前方忽然發生了一陣騷亂,葉小天被護在中軍,並不清楚前方發生了什麼,他只注意到車駕停了下來,四周的衛士飛快地向他的座駕靠攏,槍矛沖外,嚴密戒備。

  華雲飛用力一揮手,車轎四面的擋板便鏗鏗鏗地落了下來,這種硬木就是用利斧劈砍,沒有十幾下子也休想劈開,天下沒有任何箭矢能夠洞穿。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擋板升起,車隊繼續開始前行,華雲飛提著一隻熄滅的燈籠鑽進了車廂。

  「怎麼回事?」葉小天鎮定地問了一句,在他看來,應該是路上遇到了什麼小意外,如果是展曹等人派人伏擊,不會這麼快就恢復行路。

  華雲飛把那只破了個窟窿的燈籠放在桌上,手腕一翻,又把一口閃閃發光的飛刀拍在桌上,對葉小天道:「剛剛有人以飛刀熄了一盞燈,前方查過,並無伏兵,所以繼續前進了。」

  葉小天沒有聽他說下去,他已經看到刀柄上用絲線纏著一張紙,葉小天把飛刀拿在手中,看了看那鋒利的刀刃,扯斷線頭,一圈圈打開,將那張裹在刀柄上的紙取了下來。

  華雲飛目不轉睛地看著葉小天,葉小天只看了一眼,就把紙條團了起來,對華雲飛道:「有人向我示警,紙上只有八個字:速離貴陽,深山可安!」

  華雲飛皺眉道:「這是什麼意思?」

  葉小天道:「這意思就是說,貴陽很危險,叫我馬上離開,躲到深山老林裡去,那樣就安全了。」

  華雲飛眉頭皺的更緊:「這是誰傳書示警,為何要大哥躲回深山?看來……,他知道大哥的真正身份。」

  葉小天沒有回答,他只是挑開轎簾,向外邊茫茫的夜色中看了一眼。夜色深沉,什麼都看不到,但他似乎依稀看到了一張美麗的面孔正在關切地凝視著他,葉小天手中的紙團攥的夠緊了。

  展凝兒藏在林中一株樹上,遠遠地眺望著,車隊停歇了一陣,在四下搜索無人後便繼續前行了,不過原本前方有四人負責採探,現在則變成了八人。

  展凝兒幽幽地歎了口氣,慢慢抬起頭,眺望著空中一輪明月,清輝無盡,照得她的心中一陣空明,一時間什麼也不願想、也不願稍有動作,就那麼癡癡地望著。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恬淡安靜的心態了。

  展家、張家和曹家密謀了針對葉小天的辦法,她在展府雖然被排斥在外,卻也不會一點消息都打探不到。預感到葉小天這一次在劫難逃,她實在做不到坐視不理,掙扎良久,終於還是來了。

  可是,她沒有勇氣見葉小天,不是她做過對不起葉小天的事,沒有勇氣面對他,而是她來,就意味著對家族的背叛、對親人的背叛,她沒有勇氣以這樣一種身份出現在葉小天身邊。

  相見不如不見,該放下的卻又放不下,她只好採用這種掩耳盜鈴的手法。她知道,葉小天一定會明白這封示警信是誰傳給他的,他不會懷疑信中的警示。

  展凝兒喟然一歎,幽幽地想:「只希望……他能聽我良言相勸,就此退回深山去吧,只要他進了山,天王老子也拿他沒辦法了,葉展兩家的仇也就無從報起了,也許……那就是最好的結局。」

  至於她的終身,她沒有想過,沒甚麼好想的了,如果能青燈古佛了此一生,不用再為了家族和葉小天之間的恩恩怨怨苦苦糾結,那已是她夢寐以求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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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隊剛回住所,華雲飛就急急找到了李秋池,把路上有人示警的事告訴了他,葉小天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他可不能不慎重。

  李秋池聽了也很緊張,馬上來見葉小天,葉小天已經換了一身便袍坐在燈下,見李秋池急急趕來,不禁笑道:「你也是來勸我回臥牛嶺……不,是避入大萬山的?」

  李秋池道:「東翁,是何人示警,信上說些什麼?」

  葉小天道:「何人示警,不曾有人看到。不過,此時此地,能向我示警的,只能是一個人。」

  李秋池脫口道:「展姑娘!」

  葉小天默默地點了點頭,李秋池緊張地道:「如果是展姑娘,那麼消息應該不假了,信上怎麼說,他們要用什麼手段對付東翁?」

  葉小天搖搖頭道:「信上沒有說,不過……凝兒既然覺得我只有避入深山才能免禍,看來這次他們給我出的難題,一定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

  李秋池聽了頓時負起手,在房中踱起步來,看他臉色,顯然心中十分掙扎,過了許久,李秋池才止住腳步,對葉小天道:「東翁,壯士解腕吧!」

  葉小天眉梢微微一挑,道:「怎麼,你也認為我該走?」

  李秋池道:「東翁打下今日基業實屬不易,學生也捨不得。不過,東翁正當壯年,便是回山避個十年八載又能如何?到時山外時局更易,東翁再重出江湖,未為遲也。」

  葉小天搖搖頭:「功虧一簣麼?我這人小氣的很,不捨得啊!」

  李秋池急道:「東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葉小天冷笑道:「你覺得,即便是葉巡撫到了,想拿我開刀立威,他會不會殺了我?」

  李秋池呆了一呆,仔細想想,搖頭道:「不會!」

  葉小天道:「理由?」

  李秋池道:「東翁現在是土官,不是流官。殺了東翁,會造成更大的動盪,而獲利最大的,卻又是那些聽調不聽宣的土皇帝,巡撫大人怎麼會擅以流官之法制罪呢?除非他們能硬栽東翁試圖謀反,而巡撫大人也相信了這個罪名,否則,懲處會有,但殺頭萬萬不會!」

  葉小天笑道:「既如此,我還怕什麼?」

  李秋池急道:「縱然沒有死罪,如果東翁就此身陷囹圄,又或者受到其他什麼嚴厲的懲罰,展、曹、張那三家人會放過這個好機會嗎?他們會趁機下手的。」

  葉小天微微瞇起了眼睛,道:「我覺得並沒有那麼嚴重。」

  李秋池還待再勸,葉小天道:「你還記得我今日讓你記下的那副卦辭?」

  李秋池微微一怔,道:「學生記的,怎麼?」

  葉小天把長風道人對他說的話向李秋池說了一遍,又重點道:「這是葉巡撫托花知縣告訴我的話!」

  李秋池細細品味一陣,疑道:「若照這所謂的卦辭所言,巡撫大人分明是對東翁有所暗示了,只是……其中會不會有詐?」

  葉小天搖頭道:「不會!」

  李秋池道:「東翁相信他?」

  葉小天道:「我相信!身為一方封疆大吏,地位尊崇,如果他要懲治我,此舉又合乎大多數貴州權貴們的意願,他何必自降身份,用此卑鄙手段呢?」

  葉小天緩緩站起身來,道:「夜已深了,你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咱們去迎一迎這位新任巡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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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早已集結貴陽的眾權貴便紛紛啟程前往東城十里亭,迎候巡撫大人。

  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揮使司會同巡撫衙門的人天剛濛濛亮就趕到了十里亭,紮彩棚、安置鼓樂、設置崗哨,進行先期準備。

  葉小天也一早趕到東城十里亭,遠遠一看,就見路旁設了許多棚子,棚中有桌椅板凳,桌上有茶水點心,許多人散坐在那兒,吃著點心、喝著茶水,正與相熟的朋友聊天。

  葉小天匆匆一掃,發現有一處棚下人特別多,定睛一瞧,中間坐定一人,正是花晴風。花晴風是巡撫大人的師爺,這個特殊身份,使得他被圍在中間,眾星捧月一般。

  當然,圍著他的人主要來自三司,都是流官系統的人,土官系統的人來是必須要來的,對巡撫大人該有的敬意要有,卻不必像他們一樣,連個巡撫大人的師爺也得巴結。

  葉小天見花晴風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不覺失笑,便止住了步子,沒有上前打擾。他現在凶名在外,步履所至,無人不為之側目,如果上前相見會搶了花先生風頭的。

  葉小天一來,便有人暗中議論,有那原本不認識葉小天的,這時也知道了他的身份,眾人只在遠處打量私語,無人近前,十里亭處本來熙熙攘攘,唯獨葉小天身邊冷冷清清,無人敢接近。

  這時卻有一個青袍官兒,居然毫不避嫌地迎過來,邁著外八字的步兒,肩膀橫晃,圓臉蛤口,雙目細長,葉小天定睛一看,正是久違了的李向榮李經歷。

  不等李經歷說話,葉小天就拱手笑道:「李兄,恭喜,恭喜啊。巡撫大人正式上任了,李兄你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啦!」

  李經歷趕緊陪笑向葉小天施了一禮,葉小天的凶名,就連他這個熟識葉小天的人都有些發怵,好在他和葉小天算是「患難之交」,而且他曾拜在耶佬門下信奉蠱神,算是半個自己人。

  李經歷與葉小天寒暄幾句,便靦腆地道:「巡撫大人到了,固然是喜事,奈何李某並非巡撫大人門下老人,恐怕不得提拔啊。聽說那位花先生與葉長官有舊,只恨李某無緣結識,所以還得厚顏懇請葉長官為我引薦引薦。」

  「這個容易,來來來,我帶你去!」葉小天對這位李經歷挺同情的,馬上熱情地攀起他的手臂,笑微微地向花晴風迎去。

  「轟」地一下,葉小天一到,就像一拍子下去,圍在花晴風周圍嗡嗡不休的眾蒼蠅一轟而散,正挺享受這種眾星捧月感覺的花晴風微覺不快,抬頭一看,才知是葉小天到了。

  葉小天熱情地道:「來來來,花先生,葉某為你引薦一下。這位是巡撫衙門的李經歷,你們兩位今後要同衙共事的,不妨先親近親近!」

  李經歷趕緊上前,露出諂媚的笑容,對花晴風拱手道:「花先生,久仰,久仰!在下李向榮,今後還要請花先生多多關照啊。」

  花晴風一見李經歷,不由一怔,他以前每年都去銅仁府爭奪賑款,和這位李經歷是見過的,怎麼這位李經歷好像根本不認識他的樣子?

  轉念一想,花晴風不覺有些好笑,那時候這位李經歷總是一副目高於頂的樣子,何曾把他放在眼裡,難怪對他毫無印象了。花晴風勉強起身,拱拱手道:「原來是李經歷,久仰,久仰。」

  葉小天熱情洋溢地道:「花先生,李經歷與我在銅仁曾共事一場,相交甚厚,算是葉某的知交好友了,今後還要請花先生對他多多照拂呀。」

  「哦?原來是葉長官的知交好友……」花晴風看著李經歷,眼中有了一抹不一樣的色彩,他握著李經歷的手搖了搖,笑的很開心:「既然是葉長官的朋友,這個面子,花某一定給!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