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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路中劫

  艾典史見了葉小天很客氣,叫他也在車中坐了,隨意詢問了幾句,葉小天就隨意瞎編了幾句,艾典史便道:「聽你談吐,倒是個雅人,可會下圍棋麼?」

  葉小天拱拱手道:「小民只是略知一二。.」

  艾典史微笑道:「不必謙遜,來,咱們下上一盤。」

  車子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的厲害,但艾典史用的是一副磁石棋盤。葉小盤自幼便把時光消磨在天牢裡,那些高官哪有不懂圍棋的,所以葉小天還流著鼻涕穿開襠褲的時候,就已經和那些尚書侍郎員外郎們隔著柵欄下圍棋了。

  所以真要說起來,葉小天的棋藝還著實高明的很。不過,他這一路吃用都是人家的,還要仰仗人家庇護安全,總不能叫人家不舒服吧,所以葉小天開始有意放水。

  第一次對奕時葉小天劍走偏鋒,險勝。第二盤艾典史就熟悉了他的風格,兩人漸漸膠著,終於趁艾典史一個疏忽,葉小天再次取勝。第三盤他就開始放水了。

  橫盤四角星位上交錯放下黑白兩枚座子,葉小天便一副好勝模樣,氣勢洶洶先下一子,艾典史隨即拈起一子,二人便對奕起來。

  到了中盤,葉小天的先手優勢已蕩然無存,再下十數手,艾典史便佔了上風,葉小天竭命掙扎,不料卻忙中出錯,被艾典史一連吃掉兩處棋子,至此葉小天已完全落了下風。

  但葉小天一番長考後,突然下了一子,整個棋面頓時又活過來,弄得艾典使緊張不已,思索半晌才回師中原,下了一枚飄逸輕靈的飛子,殺機隱隱地截斷了葉小天的生機。

  再下十餘手,葉小天又是一番長考,終於長長歎了口氣,愁眉苦臉地推枰認輸。這棋下得一波三折,葉小天明明落了下風,卻幾次三番差點反盤,如今終於認輸,艾典史快意不已。

  葉小天苦笑道:「大人棋藝高明,小民這手棋本就是野路子,初初使來還能唬人,一旦被大人您熟悉了小民的棋風,小民便一籌莫展啦。」

  艾典史笑容微斂,睨著他道:「葉小天,你在讓著本官啊。」

  葉小天心中一驚,矢口否認:「小民何曾相讓,實是大人高明……」話說到一半,看到典史似笑非笑的眼神兒,葉小天頓時住口。

  艾典史慢條廝理地拾著子兒,悠然道:「即便明知你在讓我,本官贏了,還是很開心的。」

  葉小天嘿嘿一笑。

  艾典史道:「這就是人心了。哪怕不為了贏,只為你這番心思,本官心裡也舒坦。不過,你若一開始就放水,我會讚你直爽樸實麼?不會,那是愣頭青,棋可以這麼下,人這麼做就不招人喜歡了。

  可是,你一開始全力以赴,先打敗我,激起我的好勝心,再一步步相讓,即便決定放水的時候,也不讓我輕易取勝,如此一來,面對難得的勝利,本官自然大悅。識不破你的用心會大喜,識破了你的用心,也會因為你用心良苦而心生好感,你說對不對?」

  葉小天心道:「對個鳥,不叫你曉得我的用心,如何賣你這個好兒?你以為自己能洞徹人心?我可是在成了精的狐狸窩裡廝混了許多年才走出來的人物。」

  面上他卻是一副惶恐、羞慚的模樣,連連告罪不止。艾典史擺擺手,道:「你很不錯,知情識趣又會做人,思慮縝密、手段高妙,是塊璞玉,值得雕琢啊。」

  葉小天馬上一臉驚喜地離座拜道:「還望大人栽培。」

  「起來,起來。」

  艾典史漫不經心地道:「本官此去葫縣,身邊少不得要用人,你很機靈,若是願意,就留在本官身邊做事吧。本官此來葫縣赴任,不曾攜帶家眷,總要有個心細的人在身邊幫著打點一切才好。」

  葉小天心道:「原只想下下棋哄你開心就是,沒想到你打的是這個主意,倒是好眼光,可惜水舞已經被我內定,你想打我媳婦主意,門兒都沒有。」

  臉上卻是一副驚喜模樣,顫聲道:「舍妹姓情溫柔,姿色也還入目,她如今尚未許親,大人您要是缺個身邊人侍候……」

  憂鬱男這回可是發自內心地笑了,這小子,真的很機靈,有眼光。

  他爽朗地一笑,道:「好!既然如此,你倒不必在府上聽用了,本官在衙門裡給你找點事做,你以後跟著本官,虧待不了你!」

  葉小天又是誠惶誠恐一陣道謝,心中卻想:「先唬弄著你這色鬼,免得你半路把我們趕下車去。待到了葫縣,小爺拍拍屁股就走,你這等體面人,還能不要臉地留人?」

  從這一天起,雙方的關係開始親密起來,漸漸的艾典史那些隨從也都知道這葉小天很快就要成為典史大人的便宜大舅子了,是以對他們三人的態度也更加和善起來。

  整個無人區因艱澀難行,所以道路顯得十分漫長,幸好他們帶足了食物,偶爾有樵夫山民經過,瞧見他們這一路人馬不同凡響,也會早早避開,不與他們接觸。

  這一曰行到一處山坳,瞧那崖下刻著一塊石碑,依碑上記載,距葫縣只有一天路程了,整個隊伍都變得興奮起來。正行走著,樂遙忽然道:「小天哥哥,人家要尿尿。」

  葉小天便跳下車,對艾典史一行人馬道:「各位先走著,我帶遙遙去方便一下,馬上趕來。」

  因為此處遍地鵝卵石,古時曾是一條水道,所以車子走得非常慢,步行快些很容易就能追上,所以不必停下等候,是以艾典史的車隊並未歇下,而是徑直走向前方山口。

  水舞也跳下車,牽起樂遙的手,一邊往路邊樹叢中走,一邊彎下腰,小聲說道:「遙遙,你想方便的時候是不可以大聲說的,尤其不可以對男人說,知道嗎?以前我教過你的,怎麼又忘記了。」

  樂遙不服氣地道:「小天哥哥可不是外人。」

  水舞道:「那也不行!你是大家閨秀,就要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現在不學規矩,長大了會被人取笑的。以後可不許這樣了,聽到沒有。」

  樂遙小豬似的撅起嘴巴,應了一聲:「哦!」

  葉小天跟在後邊,聽她二人交談,不由啞然失笑。

  山坳裡都是圓滾滾的鵝卵石,無遮無蔽,他們一直走到路邊一個雜草叢生的小山溝裡,沿溝而上,大約走出十幾步距離,才找到一處可供藏身遮蔽的所在。

  葉小天在草叢中趟出一塊地方,趟得蜢蚱亂蹦,確定沒有蛇蟲之類的東西之後,才對水舞道:「我在旁邊等你。」

  葉小天分開草叢走出去,這時山坳中隊伍未停,已經走出一箭之地,葉小天站在山坡上遙遙望去,忽然有一道刺目的光茫掠過他的眼睛,刺得他微微一瞇眼,再定睛望時,卻全無發現。

  葉小天沒有當過兵,也沒有打過埋伏,自然不知道那是隱藏在草叢中的一道刀光。他望了一眼緩緩而行的隊伍,便往鬆軟的草地上一躺,雙手往腦後一墊,翹起了二郎腿。

  湛藍的天空藍到了極致,純淨到了極致,襯著近前幾條樹枝,遠方幾朵白雲,有一種極盡高遠的感覺,這是在燕京城裡無法看到的風景。仰望著這樣的景致,似乎人的心胸也高遠起來。

  樹叢後面,樂遙忽然道:「咦,好像有動靜。」

  葉小天就隔著一叢灌木,一聽這話騰地一下坐起來,急道:「丫頭,怎麼了?」

  這時薛水舞驚恐的聲音也從樹叢後傳來:「好像……好像確實有動靜。」

  「你們兩個別動,小心有蛇蟲。」葉小天順手撿起一根小臂粗的樹枝,飛快地穿過灌木,樂遙已經繫好小裙子,戰戰兢兢地偎依在水舞懷中。葉小天警覺地問道:「發現了什……」

  他還沒有說完,就陡然收住了聲音,因為他也聽到一聲低沉的咆哮,聲音從右前方的樹叢後傳來,那低沉的咆哮聲叫人一聽便汗毛直豎。

  葉小天急急向水舞打個手勢,示意她護好樂遙,隨即攥緊樹枝,躡手躡腳地撥開灌木。小心翼翼地穿過灌木叢,忽然發現遠處有幾隻野獸正圍著一棵大樹打轉。

  葉小天心中一緊:「莫非是狼?」

  眼前所見是幾隻狗一樣的動物,體型比普通的狗要小一些,比狐狸又要大一些,毛髮棕黃,嘴巴略方,不像普通的狗一樣嘴巴是尖的,葉小天心道:「這究竟是什麼東西,莫非是野狗?」

  葉小天猜的倒也不錯,仰著頭圍著那棵大樹打轉的幾隻野獸的確是狗,是豺狗,還有個名字叫豺狼,雖然體型比起狼和狗都要小一些,卻比草原上的狼還要凶殘一些。

  幸好葉小天三人處在下風口,那幾隻豺狼又專注於樹上的獵物,沒有嗅到他們的氣味,也沒有發現他們,否則他們三人只怕就要飽以狼腹了。

  樹上有一隻動物,葉小天更不認識了。這只動物胖嘟嘟的身子,短短的尾巴,通體由黑白兩色構成,看著像熊,卻沒有熊的凶狠,反而有種憨態可掬的可愛。

  在幾匹豺狼的低吼咆哮聲中,它笨拙地攀高了一些,扭頭往下一看,就見一顆圓圓的大腦袋,圓臉上好像畫了兩個黑眼圈,即便正身處危險之中,看著也是一副囧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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