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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鴻門宴飲

  蘇穆見時機已到,豁然站起,摔杯在地。

  隨他而來的懿滄武士一按腰間彎刀,卻被辰星帶著一眾皇甫武士擋在面前,不讓其靠近懿滄群半步。

  繡娘們得此暗示,身姿一旋,折腰向內拋出長袖,末端繫著的鈴鐺打在懿滄群身上各個穴位上,他當下大驚,起身掙扎,腳底忽然一軟,又跌坐了回去。

  此時的懿滄群又驚又怒,抬頭正欲質問,卻發現喉舌之間腫脹非常,竟是一句話也不出。

  位於陣列中心的含露探手入袖中,廣袖掩映著的一抹寒光若影若現,神色凌厲,眉宇間聚集著一股殺戮之氣,向著懿滄群步步逼近。

  懿滄群混沌雙目驚恐地盯著她一舉一動,只剩眼珠還能微微轉動,冷汗如泉湧。

  含露冷冷一笑,在她即將抽刀制敵的前一刻,一人騰空而起,躍進了綢緞中央,揮舞手中彎刀將綢緞劈成碎片,彎刀收回時劃過近處兩名繡娘的長頸,剎那間只見鮮血四濺,染紅了殿中漆柱,紅色的一痕觸目驚心。

  含露定睛一看,赫然正是懿滄晟睿。

  晟睿回身砍斷了縛住懿滄群四肢的綢帶,解開他身上幾處大穴,而後抬起彎刀,輕巧地架在含露娘子頸側:「什麼意思?」

  漠視頸邊隨時能奪走她性命的長刀,含露竟還能向他呈出從容淡定的一笑:「無它,女兒家的彫蟲技,只為博君一笑,公子何故下此毒手?」

  蘇穆快步走上前來,並不著急解釋,而是轉頭不悅地斥含露:「怎麼回事?讓你好生練舞,就是練成這副樣子?」

  含露受主君呵斥,似乎也有些窘迫,深垂首,訥訥道:「含露知錯……」

  「下去吧。」蘇穆揮了揮手,示意她告退。

  含露再施一禮,垂目掃了一眼被侍衛拖走的那兩名枉死繡娘,斂下了眼中仇恨的光。

  「站住,」晟睿冷眼看著面前這女子,看著她不屈卻不得不屈的眼神,料想她也絕非她表現出來的柔弱那樣簡單,手中的刀便向前送了幾寸,冰冷的刀刃上還殘留著鮮血的溫熱。

  蘇穆微微色變。

  含露抬頭直視晟睿,平靜地問:「公子還有何吩咐?」

  晟睿對著含露話,眼睛卻看向一旁的蘇穆,冷笑道:「老子平生最恨你們這群婆婆媽媽,明爭暗鬥的伎倆,不如痛快一些,是死是活,問我眼前的彎刀!」

  蘇穆眼見他揮刀劈下,眸色一沉,抽出佩劍飛身向前,擋在他和含露之間,以劍身挑開他手上彎刀,彎刀脫手飛出,去勢甚大,擊得晟睿一退數步,退到了懿滄群的身邊,他不無狼狽地站定,引袖抬手,摸了摸被蘇穆劍氣所傷的右臉,忽的陰惻惻一笑,正欲上前,被懿滄群反手拉住。

  晟睿回頭,雖則在笑,眼中卻殊無笑意,他:「叔父,我要親手宰了他。」

  懿滄群從不適中緩過一口氣來,明白剛才是著了蘇穆的道,心下暗惱,只是礙著侄子和下屬的面不便張揚,便冷冷道:「殺雞焉用牛刀?我們要的是一個結果,不用跟他逞強鬥狠!懿滄武士聽令。」

  侍立的武士們齊聲道:「在。」

  懿滄群抬手一指,正對蘇穆眉心的位置,二人四目交接,一從容,一陰鷙,兩股無形的力量在空中交織,欲置對方於死地。

  這下,從來沒有英雄,只有成王敗寇。

  懿滄群惻惻一笑,道:「先結果了他們,等老夫穩操勝券,再安他個下大不違的罪名。這一次,只看成敗,不擇手段。」

  兵刃齊鳴,懿滄武士們聞言舉起手中兵器,一致對準蘇穆。

  就在這時有郎朗笑聲從內堂傳來:「大喜,我們來遲了。」懿滄群和晟睿相顧一眼,目中有相似的驚疑,只見有疏煙蕪、扶澤世家等數名掌權人陸續從內堂走出,懿滄群大驚,脫口就問:「你們……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三人先後行禮,禮畢之後,有疏煙蕪含笑答他:「我等聽聞逍遙堂少堂主即將迎娶荊南郡主,這等大的喜事,我們這些追隨皇甫世家多年的部下、附屬,當然要趕來賀一賀了。」

  扶澤掌權人粗聲武氣地接話:「當年,老朽也是與荊南郡主有一紙婚約的,雖然搞成了出鬧劇,不管如何,荊南世家也算是我一朝的親家公。也就聞訊過來恭喜一番。不過話回來,」扶澤掌權人掃了一眼嚴陣以待的懿滄武士,似真似假地讚道,「懿花澗的勇士們果然名不虛傳,各個霸氣彪悍,這為主上助興的方式就大膽新奇很多。蘇穆君,你看看澗主調教出來的人,可比你方纔的繡娘舞姬好看多了。」

  蘇穆趕忙道:「扶澤首領教訓的是。」然後轉身向著懿滄群欠了欠身,狀似誠懇地道,「多謝澗主,令蘇穆大開眼界。」

  晟睿大怒,提刀上前,被懿滄群從後拽住,低聲喝他道:「不可妄動。」

  晟睿恨得牙癢癢,:「叔父,他們分明就是來攪局的,不如一通收拾了乾淨。」

  懿滄群面露難色,最終還是選擇了搖頭:「萬萬不可,這幾位各有封地和兵卒,倘若將其一起誅殺了,世家必來責問,逼成了造反謀逆也未嘗不可能。」

  晟睿陰鷙目光掃過眾人,恨恨再問:「那要如何?」

  「先收了箭弩。」

  晟睿雖心有不甘,卻還是依叔父的命照做,無奈之下朝眾武士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放下武器。

  懿滄群滿臉堆笑,向著眾人道:「多謝各位附屬世家,我回到逍遙堂,必定轉告老堂主各位的美意。請入席。」

  蘇穆望向煙蕪,微微頷首,向她表示感激。煙蕪只一笑,端起酒杯向著懿滄群道:「祝老堂主千秋萬代,願皇甫世家與荊南世家喜結良緣,永世為好。」

  眾人紛紛舉起酒杯,隨著煙蕪祝酒,懿滄群少不得一一敬過,酒過三巡,晟睿俯身過來,湊到懿滄群耳畔竊竊道:「叔父,趁著眾位世家家主都在,不如就拿那個草包少堂主做文章,把那具屍體抬上來?」

  懿滄群眼睛一瞇,放下手中空杯,掃了殿中歡宴歌舞的一干人等,冷笑:「雖是幾個昏聵老朽,但也不是眼瞎目盲,莫須有的罪名是加不上了。否則,幾個家族合力質疑,懿花澗當真背上了弒君叛主之名,眾世家定群起而攻之。到時,你我如何應對?」

  晟睿萬般不甘願:「難道就這樣算了麼?」

  懿滄群蹙眉不語,懿滄副將鬼鬼祟祟地從殿外進來,擠到懿滄群一側低聲耳語,轉眼就見懿滄群臉色轉霽為明,蘇穆察覺到他表情的異動,心中一驚,又見他拔出大刀緩緩站起,一刀將眼前的案幾劈成了兩半,大喝道:「大膽荊南蘇穆,竟然謀害我逍遙堂少主巍鳴君,該當何罪?」

  絲竹驟停,滿殿皆驚,目光齊齊望向被懿滄群指名道姓的荊南蘇穆。他神色如常,放下酒杯,從容起身:「澗主此話怎講?近日來,蘇穆要麼閉門不出專心為家妹籌備婚禮,要麼前往祠堂祖墓,祭祀祈福。直至今日,才有幸與澗主及逍遙堂的各位見面。其他各位掌權人也是有目共睹。與巍鳴君從未謀面,何來加害之?」

  與懿滄群對質的同時,蘇穆仍保持他翩翩風度,不卑不亢,面對懿滄群咄咄逼人的質問,也不見絲毫膽怯,「況且,巍鳴君即將迎娶舍妹,是未來逍遙堂的主人,對我荊南世家而言,榮光無比,我們皆可沾其恩澤,有何理由去謀害於自己有恩的貴人?」

  懿滄群走至中庭,盯著蘇穆的眼,步步逼近:「荊南世家謀反,如同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荊南依以色誘人,企圖弒君叛主,奪取逍遙堂,卻不幸敗北,落得個死不瞑目的下場。這是梗在你們胸口的一口惡氣,如今,有了機會,當然要報仇。再則,你們荊南家族上樑不正下樑歪,早就有了謀反之心,趁著君年幼勢弱,將其謀害,以攪動下大局,從中獲益!」

  面對他橫加指責,以及他強加的一連串罪名,蘇穆只淡淡一笑,臉上並無心虛或者大怒的神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澗主若想本君死,大可攻進我鸞傾城來,何必羅這些莫須有的罪名?」

  「莫須有?」懿滄群冷哧了一聲,揚袖一指殿中諸位世家掌權人,「既然幾位家主都在,那麼,也給我懿滄群做個見證,我懿滄群必定有憑有據,絕不會冤了荊南世家。」語罷他轉身看了眼身旁的懿滄副將,沉聲道:「帶上來。」

  懿滄副將一擊掌,幾名侍從抬著一口棺材走上大殿,葉蘭雙手被縛,跟在其後,甫入殿,便撞見蘇穆望來的震驚眼神,夾雜著心疼。葉蘭知他是為自己的安慰擔憂,心中陡然一酸,便側頭避開,環視眾人,意外發現她的師傅,有疏煙蕪的存在。

  而煙蕪對她的出現卻並不感覺驚訝,只是以眼神示意,衝她搖了搖頭,讓她別聲張。葉蘭暗暗一驚,忖道:師傅在這裡自有她的道理。

  懿滄武士將棺材抬入正廳放下。

  蘇穆心知對方有備而來,必定不會善罷甘休,低聲命身邊的辰星:「去,讓盾牌們做好準備。」

  辰星頭一點,趁著無人注意這邊,便悄無聲息地退下。

  陸廉世家掌權人從出現起不過是渾水摸魚,如今見了棺材,又聽懿滄群皇甫巍鳴已死,得有鼻子有眼的,暗想,實在不必要為了區區一個鸞傾城和逍遙堂鬧翻,當下嚷嚷起來:「澗主,這裡面是什麼?難不成真是少堂主的屍體?」

  懿滄群看不起他這種德性,冷哼了一聲:「開館。」

  懿滄武士上前撬開死角的鐵釘,隨著棺蓋被掀開,一股惡臭撲面而來,這股氣味熏得四周圍觀的人倒退了好幾步,唯懿滄群一人好似渾然不懼,快步走上前去,撫著棺木嚎啕大哭了起來:「沒想到,跟我的鳴兒竟如此見面,人相隔,白髮人送黑髮人。鳴兒啊………你讓舅舅情何以堪?讓舅舅怎麼向你死去的父母交代,怎麼向垂垂老矣的堂主交代啊,我的鳴兒啊……」

  他先這一哭,懿滄副將便緊跟著他抹起了眼淚,懿滄武士爭先恐後地嚎哭了起來,唯恐哭得晚了些惹來災禍上身。

  扶澤世家的掌權人忍著惡臭,走上前來,探頭朝棺內看了一看,疑道:「這便是……」

  懿滄群擦了擦眼角的淚,沉痛道:「他就是老堂主唯一的孫兒,逍遙堂的嫡子嫡孫,皇甫巍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