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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家書

  他是皇后最忠誠的狗,也是後宮最顯赫的人。

  袁春望推門而入,皺了皺眉頭。

  他屋內多了一隻箱子。

  半人高,紅木製,上頭浮雕著芙蓉的紋路,袁春望盯了那箱子片刻,淡淡道:「出來。」

  那箱子便打開了。

  一個妙齡少女如出水芙蓉,從箱子裡升了出來,一身綠衣,眼睛由下往上,怯生生地望向袁春望。

  「誰准你進來的?」袁春望面色一沉。

  少女眼睛迅速垂下,似乎有些怕他,連聲音都結結巴巴起來:「我……我……是劉管事吩咐我來伺候袁總管……」

  話未說完,一根手指頭就抵在了她下巴處。

  那根手指頭慢慢將她下巴抬起來,一雙鳳眼在對面看著她。

  「乍一看,是有五分相似。」那對鳳眼瞇起來,愈發的瀲灩流光,「怎麼,你害怕我嗎?」

  說完,便將嘴唇湊過去,呼吸近在咫尺,似要吻她。

  也不知是驚嚇多一些,還是羞澀多一些,少女猛然閉上了眼睛。

  啪!

  少女滾落在地,一手捂著臉,驚駭地看著對方:「袁,袁總管……」

  慘叫聲不斷響起,門外人聽見了,卻不敢進來阻止。

  也不知過了多久,聲音戛然而止,房門刷拉一下拉開,袁春望從裡頭走出來,淡淡道:「進去收拾一下,對了,順便告訴劉管事,他送的禮物……我很滿意。」

  「是!」兩名小太監連忙應了。

  等袁春望走遠,他們兩個才戰戰兢兢地回過頭,看向門內。

  地上橫躺著一具女屍,體態婀娜,一身綠衣,遠觀猶如一池春水映芙蓉,只是脖子上纏繞著一段白綾,彎彎繞繞如同一條白蛇,奪了她的命。

  兩名小太監雖然害怕,但不敢違抗袁春望的命令,便一人抬手一人抬腳,將少女搬去院子裡埋了。

  一個邊揮鋤頭,便問:「袁總管既然說滿意,為何還要殺她?」

  另一個瞥他一眼:「你不覺得她長得很像一個人?」

  對方一聽,仔細將土坑內的少女一打量,忽然臉色一白:「令……令妃娘娘……」

  乍一眼看去,這少女竟與令妃有五分相似。

  這也是袁春望巡視繡坊時,多看她幾眼的緣故。

  卻不料他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旁人眼裡,為討好他,繡坊的劉管事等不到第二天,就巴巴將人放箱子裡送來了。

  「皇后娘娘。」整理好情緒,袁春望走進承乾殿閣樓,從小宮女手中接過梳子,替繼後一下一下梳理著繼後的長髮,「奴才有一事要稟。」

  「何事?」鏡子裡的繼後笑了,帶一絲嘲諷,「若是你屋內女人的事,你自行處理罷。」

  什麼事也瞞不了她,這是紫禁城頭等聰明的女子,也是紫禁城裡頭等狠毒的女子。

  「是有關太后的事。」袁春望道,「太后帶著令妃,已住進了圓明園,皇上過去了幾次,都沒見著人。娘娘,您說皇上會不會……」

  「怕什麼?」繼後淡淡一笑,「那封信是溫淑夫人留下,裕太妃藏匿,和親王發現,從頭到尾,與本宮有什麼關聯?」

  袁春望垂下眼眸道:「娘娘,斬草不除根,恐怕會有大患。」

  繼後挑了挑眉,從鏡子裡看著他:「本宮怎麼覺得,你比我還要憎恨令妃?」

  袁春望只笑,不說話。

  他的笑容實在美好,猶如春日之花,只看著,就讓人心中靜好。

  那魏瓔珞實在無用,這樣一個笑容美好,手段又出眾的得力人,也不知道籠絡,竟讓他投了自己……繼後扶了扶自己的髮髻,袁春望連梳頭的手藝都極好,由他梳出來的髮式,讓她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

  「皇上知道太后去了圓明園養病,即刻便派了不少奴才隨扈,可見對太后緊張得很,這時候下手,豈非惹禍上身?」繼後笑道,「更何況,本宮已經穩坐魚台,令妃追隨太后,雖博得那老狐狸的歡心,卻也失去了爭寵的機會,就算她回來,紫禁城已換了天下了!」

  春來觀花,夏天采荷、秋天迎楓、冬天賞雪,與紫禁城相比,圓明園的日子逍遙又快活。

  離了紫禁城,魏瓔珞反而活成了《紅樓夢》中的閨閣少女,每日練字葬花,不問世事。

  只在每個月月末的時候,被太后逼著給弘歷寫一封信,家書一封封,挽回他的心。

  一開始魏瓔珞不樂意寫,弘歷也不樂意回,三四個月後,才看在太后的面上,勉強回了一兩個字,比如閱,比如知了。

  魏瓔珞仍孜孜不倦,寫圓明園開了一朵極好看的牡丹,寫太后最近總是犯困,寫的細細碎碎,囉囉嗦嗦,不知不覺就把家書寫了長長幾頁。

  他依然回信,起初一個字兩個字,後來字數逐漸多了起來,每多一個字,魏瓔珞就會開心很久,回過神來,又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悲,發誓再也不做這種蠢事,結果又鋪開了信紙。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看著自己不知不覺間落在信上的詞,魏瓔珞歎了口氣,將信紙揉碎。

  紫禁城。

  「皇上。」李玉奉上信,「太后的家書。」

  「放下吧。」弘歷看似不在意地說。

  李玉放下信,前腳還沒邁出養心殿大門,就聽見弘歷在裡頭喊他:「李玉!」

  「奴才在。」李玉忙折了回來。

  信已經拆開了,看似毫不在意,其實附近一沒人,就迫不及待的拆信看。

  其實剛剛拿起信封,弘歷就覺得不對。

  ——太輕了。

  跟從前動輒幾頁的家書比,這一次的家書顯得太輕了,拆開一看,果然只有一頁。

  那一頁上,還只有一個字——安。

  字跡陌生,甚至連這一個字都不是魏瓔珞寫的,弘歷皺眉盯它半晌,才抬頭問李玉:「去查查,圓明園出什麼事了?」

  見他神色凝重,李玉也變得有些緊張起來,急忙告退出去,過了不久,回來稟報:「皇上,皇上,太后前段日子小染風寒,臥床三日,好在太醫診治及時,照料得當,如今已痊癒了。」

  弘歷一楞:「是太后病了?」

  李玉:「令妃娘娘侍疾,也病倒了。」

  弘歷面色大變,猝然起身:「她也病倒了?」

  李玉:「皇上莫急,奴才去打聽的時候,令妃娘娘的病已大有起色,昨日便能下地了,只這家書便由宮女代筆……」

  弘歷鬆了口氣,繼而覺得有些尷尬。

  他口口聲聲說不在乎她,可一聽見她出事,立刻變了臉色,慌了手腳,還說不在乎?這話連他自己都騙不過去……

  還好海蘭察這時候來了,免去了他的尷尬。

  「皇上!」海蘭察面上全是喜色,「阿爾楚爾之戰我軍大捷,大小和卓僅率三百人倉惶出奔巴達克山,終為追兵所獲,大軍不日便要班師回朝了!」

  弘歷面露驚喜,既喜大獲全勝,又喜他來得正好,避免了自己繼續尷尬:「好!立刻吩咐下去,籌備西征將士返京凱旋事宜,朕要親自為他們接風洗塵!」

  海蘭察:「皇上,兆惠將軍還說,將帶回一件禮物。」

  弘歷一愣:「禮物?」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海蘭察現下的表情有些古怪。

  「是……」海蘭察神色複雜道,「回部圖爾都台吉要獻給大清皇帝陛下一件……美麗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