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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雙雄匯聚

這一天,整個燕北都瀰漫在漫天的風雪之中,百年不遇的風暴像是發狂的瘋子,在原野上打著轉的肆虐狂吼著,雪積三尺多厚,打在臉上像是細小的石塊,生生的疼。戰馬都被皮革裹住了肚子和眼睛,卻仍舊在驚慌失措的顧盼,戰士們披著皮裘頂著風帽,被風吹的睜不開眼睛,只能在雪原上艱難的步行跋涉。

行至茉莉江,楚喬突然命令全軍停步,孫才著急的上前來詢問,卻只看到一個冰冷的背脊。年輕的女將軍站在一處被風的雪坡上,眺望著遠處的茫茫雪海,遠方飛鳥驚亂,雪霧迷灑,久久佇立不語。

走下來的時候,孫才惱怒的推開一旁拉住他的戰士,上前憤怒的說道:「楚大人,你到底在幹什麼?軍情如火,陛下生死危亡之際,你卻還有心思在這裡看風景?」

楚喬的目光淡淡的從他的身上掠過,像是隆冬的冰凌,寒澈澈的刺入人心底最脆弱的不安。

少女還很年輕,可是不知為什麼,所有認識她的人站在她的面前都會不自覺的忽略掉她的年齡,無法控制的顫抖和恐慌。儘管天氣這樣冷,但是孫才的額頭還是有汗水緩緩滲出,剛剛察覺到有一絲不妥,楚喬就已經下令道:「把他綁起來。」

沒有一秒鐘的猶豫,秀麗軍的戰士們迅速上前,幾下就將孫才捆綁個結實。年輕的軍官掙扎的大叫:「你們幹什麼?楚大人,你要造反了嗎?」

楚喬冷冷的看著他,眼神銳利的刺入,透過他表面的震驚和憤怒,毫不費力的看到了潛在的驚慌和擔憂。她的心漸漸有些發寒,像是冰層下流動著的水,森冷冷的。

「賀蕭,把隨身帶的所有炸藥都拿出來,將茉莉江炸開,留下三百人堅守,明早之前,若是有一個人從對面衝過來,你們就不必來見我了。」

「是!」

賀蕭冷然答道,楚喬翻身爬上馬背,對著屬下說道:「我們走。」

「楚大人!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麼?」

楚喬緩緩回過頭來,冷冷的看了孫才一眼,很平靜的說道:「我當然知道。」

「你在阻止我們的人援救陛下,你這是謀逆!」

楚喬微嘲,淡淡一笑:「孫大人,是你們太天真,還是我楚喬在你們的眼裡真的就這麼蠢?你說悅貢城只逃出你一個人,那為什麼現在後方有五路大軍在追著我們?我是順道返回尚慎,提前一天上路這才來得及到此,那麼那些本部的黑鷹軍為什麼這麼快也趕到這裡?你說諸葛玥帶著五萬大軍神不知鬼不覺的襲擊了悅貢的糧草,圍困了陛下,那麼你來告訴我,如今已到年關,陛下不好好的在本部裡呆著,跑到這千里之外來做什麼?」

孫才被問得啞口無言,瞪大了眼睛一聲不吭。楚喬冷笑一聲,目光越發寒冷,語調陰森的說道:「孫大人,如若今日的事是我錯怪了你,那麼他日我定當當著所有人的面對你磕頭賠罪。但是如果是你有意欺騙與我,小心你的腦袋。」

「走!」

大軍呼嘯而過,馬蹄敲打在雪原上,像是隆隆的戰鼓。不一會,後方就傳來震天的雷鳴聲,炸藥雖然製作粗糙,但是足夠份量的炸藥放在一起,還是足以炸開那些冰層的,茉莉江是赤水的支流,水深浪急,沒有一天一夜的時間休想凍實,有三百名弓弩手在此,黑鷹軍就別想輕易過河。不管前面的情況是怎麼樣,總要去看一看的。

楚喬下定決心,微微瞇起眼睛,眼鋒銳利,像是一隻看到了獵物的豹子。

「大人!」賀蕭策馬追上前來,並騎奔在楚喬的身邊,多年的患難與共,讓他們既是主僕,又親密如戰友,俊朗的將軍沉聲問道:「前面是出了什麼事?」

寒風呼呼的吹著,從兩人之間狠狠的刮過去,雪粒打在臉上,十分的疼。楚喬沉默良久,終於沉聲說道:「也許,是程遠謀反了。」

賀蕭轉念一想,將前後事情串聯在一起,果然有幾分可能,但是破口罵道:「早就知道那孫子不是什麼好東西!」

楚喬沒有說話,她眼神直直的望著前方,使勁的甩了一下鞭子喝令戰馬,但願,但願她的猜測是正確的,因為,她實在不願意去猜想另外一種可能。

不會的,不會的。

燕洵他,總不會這樣負我。

「駕!」

楚喬厲喝一聲,將滿腔的擔憂都深深的壓下去,戰馬放足狂奔,馳騁在茫茫雪原上,像是一股漆黑的風暴,太陽漸漸被陰雲遮住,天地間灰濛濛的一片,恍若黑夜。

*—*

諸葛玥的出現是毫無預兆的,按照原計劃,引楚喬前來,派兵隨後追擊,悅貢積極調兵,都不過是做出的假象迷惑諸葛玥而已,最終的目的就是將諸葛玥引出明西山谷,再派兩萬弓弩手於谷前射殺,戰事會在明西山谷前結束,絕不會波及到燕北內陸,更不用說波及到悅貢這樣的重城了。

所以,當諸葛玥突然出現在悅貢城裡的時候,全城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驚慌,只因為燕洵已經帶著悅貢最後的軍隊前往明西山谷前設伏了。

悅貢城最終還是被諸葛玥一把火燒了,在燕洵得到消息火速趕回來之際,諸葛玥一身青色大裘,站在城外一箭之地的歇馬坡上,當著燕洵的面親手將一隻火箭射在了高高的城門上。得到攻擊訊號之後,三百發火箭齊發,射在全城被澆了桐油的悅貢城中,老天也助了諸葛玥一臂之力,大風肆虐之下,不僅僅是城中的糧草,連帶整個城市,都在這場大火中化為一片焦土。

燕洵所帥的兩萬大軍目嗤欲裂,這些人中有一半都是悅貢的本土軍官,見到家園被毀,父母妻兒生死不知,悲憤下勃然大怒,還沒待燕洵下令就洶湧呼嘯著衝了上去。戰事發生的十分倉促,沒有列隊沒有陣型,完全是瘋狂的衝殺,憑著一股哀兵之痛,燕北戰士的速度快的驚人,像是一群嘶吼著的餓狼。然而,還沒等他們靠近,三百名月衛的利箭就刺穿了他們的胸膛,箭矢如破天之雨霧,呼嘯襲來,任何血肉之軀都無法和這股力量抗衡,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之後,兩軍中央已再無一個站立的活人。

北風吹過鮮血淋漓的戰場,滾滾的風聲之中似乎還能聽到垂死的人粗重的呼吸,燕洵站在另一側,在剛剛悅貢守軍衝上去的時候他沒有阻攔,實際上他也根本就來不及阻攔,所以他坐視這一萬守軍死於亂箭之下,像是一批無人理會的秋草。此時此刻,燕洵的貼身禁衛站在他的背後,像是一片黝黑沉默的林子,仍舊是一萬人,無聲無息,靜靜的默立著,對著同胞的死亡無動於衷。

這是繼卞唐之後燕洵和諸葛玥的第一次見面,雖然戰爭持續了一整年,大小交鋒無數,諸葛玥還曾帶兵衝擊過燕洵的大帳,但是他們始終沒有碰面。如今,目光如閃電般在半空中沉默的交匯,沒有什麼鋒利的火花,一切都像潛藏在暗湧之下的礁石,靜靜的,悄無聲息的,沉重的碰撞在一起,水面微微翻滾,內裡卻是暗流湧動,外人不足以看出那隱藏在其中的銳利和鋒芒,只有深諳內情的人,才能領悟這是怎樣的一種攝人膽魄。

從少時的真煌城外,到長大後的屢次交鋒,這雙同樣精彩艷絕手掌一方權勢的男人,在權利的立場上,他們相對而立涇渭分明,在軍事的能力上,他們手段驚艷勢均力敵,在政治的角逐上,他們誓為仇敵無法調和,而陰差陽錯的是,他們竟然愛上了同一個女人,這樣的宿命和際遇,讓他們這一生都無法坐下來平心靜氣的欣賞對方的優點和才華,只要碰撞,必然是流著滾燙的血,分個勝敗輸贏,打個你死我活。

諸葛玥看到燕洵的時候,長久高懸的心突然就放下了,剛剛走出明西山谷,他就知道自己上當受騙,區別只是此事究竟是燕洵一人主導,還是有楚喬參與其中?是燕洵滲透了西南鎮府使,還是楚喬親自暴露了她的行蹤?戰場上轉瞬生死變幻莫測,在這樣的生死關頭,這些事情對於別人來說也許早已無關痛癢,但是對於他,卻無法置之於度外。他可以很肯定的認為楚喬不是那種人,可以很自信的覺得自己在她心裡絕不是無關緊要的路人甲乙,然而他卻無法衡量燕洵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無法去評估當自己和燕洵的利益發生衝突的時候,她的眼睛會擔憂的看向哪一方。

諸葛玥自嘲的冷笑,就算她不會為了自己背叛燕洵,但是也不會為了燕洵來殺掉自己。這樣,也許就可以了。

燕洵看到諸葛玥的時候,卻遠沒有諸葛玥這般鎮定,內心的厭惡和憎恨如籐蔓一般滋生爬起。正是眼前的這個人,讓自己失去了第一次逃離真煌的機會,受了八年豬狗不如的囚禁之苦,在自己匍匐於地宛若豬狗般垂首苟存的時候,他在享受著帝國門閥貴族的榮耀,錦衣玉食鮮衣怒馬,在自己忍辱偷生受盡別人欺凌的時候,他在漠然而視冷眼旁觀,在自己家破人亡零落成泥的時候,他的家族一躍而起,踏著滿地的白骨血腥,成為了帝國新的聲音,在他好不容易創下這巍峨基業之後,又是他親手毀滅了他不敗的神話,給了他重重一擊。

而且,還有阿楚……

想到這裡,燕洵心底的烈火就熊熊的燃燒了起來,長久壓抑著的憤恨和怒火好似噴薄的火山,一發不可收拾。

時至傍晚,夕陽西下,東邊的地平線下,隱約可見黑色朦朧的輪廓,那是燕北的戰馬,隔著千山萬水,也可以嗅到空氣裡戰馬吞吐的氣息。灰塵瀰漫,足足有三四萬人。

諸葛玥靜立不動,燕洵也沒有說話,戰爭到了他們的面前,侮辱咒罵會顯得太過幼稚。燕洵部下的一名士兵策馬奔出陣營,來到諸葛玥隊伍之前,高聲叫道:「不要放箭!」

月衛們靜悄悄的,以漠然的眼神望著這個頗有膽色的士兵,士兵緊張的舔了下嘴唇,開始了戰前滔滔不絕的講演,內容十分老套,無非就是一些大夏殘暴不仁,燕北興的乃是正義之師,爾等擅闖我們的土地,侵犯我們的領土,對於此等挑釁我軍誓不會妥協,我們的援兵就在前面,如果你們想要一個逃生的機會,就馬上放下兵器投降,跪地求饒云云。

勸降兵講的口乾舌燥,義正言辭,然而他的對面卻沒能給予他半點回應,見他說完了,諸葛玥輕輕的揮了揮手,毫無感情的說道:「幹掉他。」

立即,亂箭齊發,英勇的演說家被射成了馬蜂窩,身軀直挺挺的倒下去,腳卻還套在馬鐙上,戰馬受驚,向後跑去,將那人一路拖拽,鮮血染紅了一路。

燕北的軍人們終於暴怒,憤怒的聲音瀰漫全場,上萬人齊刷刷的拔出戰刀,雪亮的刀鋒像是猙獰的海洋,一下覆蓋住了眾人的眼睛。

男人們互相對望,目光穿越了亙古的時空,終於,戰鬥的號角被隆隆吹響,土灰色的塵土將大軍掩蓋,有人高呼一聲,戰馬瞬間拔蹄,高聳的槍林刀海肆虐的衝向對方,戰爭轟然開始,來的沒有一點預兆。

夕陽西陲,天色漸暗,諸葛玥的騎兵隊人數雖少,但是好似一柄銳利的寶劍,他們弩箭無雙,箭無虛發,可以一邊衝擊一邊射箭射完了之後還可以隨後補上一刀,他們全都是武藝精湛的高手,無一是普通的士兵,三百人所向披靡,穿營破陣如履平地,絲毫不為對方的人數所驚倒。

而燕洵的部隊,也是百里挑一的精銳,人數眾多,兵甲齊備,每一個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經驗豐富,氣勢如虹。

戰鬥在剛一開始就顯露出可怕的殘忍度,鮮血飛濺,斷臂齊飛,戰馬以頭相撞,四蹄在半空相交,龐大的列陣洶湧推進,如同山洪海嘯般勢不可擋,震得人脊背發寒,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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